与他,终是错过了,但她依然感恩,生平第一次动情,是因这样一个男子。
他让她知晓了情爱的甜蜜和苦涩,领受到温情和等候,这一切,每每想起,也觉已然足够。
而眼前的人,却是她的丈夫。
纵使他的所为让她寒心至此,纵使彼此冷峙僵持,可亦无法泯去他们已为夫妻的事实。
他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男人,不论他是用霸道的占有,还是温柔的相守,他都让她身心一度沦陷在他予的所有之中,以为可以再一次拥有地久天长,对他有了满怀的期待…
但一切又都如南柯一梦,梦美馨甜,醒的却那么仓促,她握不住他,拿捏不住幸福的尺度,对他越来越来失望,容忍他漏洞百出的谎言,却不能原谅和接受。
他心生异念,无法忘却旧人,虽然那女子与他的相配,连她都不由称羡,但却终是难掩寒心,对他又闭了心门,而他亦是发现她的心里有一块不属于他的位置,骨性里的骄傲和偏执尘上,决然新娶,将她一伤再伤。
忆及他的妒念和伤害,她眉心攒拢,默然敛首,不再望他越发深暗的眸色。
走时,她并未设想能万无一失,只是祈着这一趟能够了结,此刻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借由脸上的淡然来掩饰心底的慌乱。
周和躬身上前,对司徒宇道,“少爷,少奶奶只是突然想去散散步,出去来回还不到一个时辰。”
司徒宇斜瞥周和一眼,走到她跟前,凛声问道,“是么?”
她稍稍抬眸,点了点头,却不看他。
“看、着、我!”他一字一顿,冷冽的视线笔直的落进她的眼底。
当他是傻子么?!
任是如何,她都不可能会有那种“突然想去散步”的念头,她对外界充满了惶恐和顾念,更是习惯了一人呆在狭小的孤闭空间里,如果不是有特殊的因由,她根本不可能想要出门。
可更让他恼然和焦惶的,却是自己的心情…
当他回府知晓她外出且不知去向的那一刻,顿时慌乱了心神,莫名的惶然让他惊惧不已,他失了主张,驱下人四处去寻,自己坐立难安,脑海里蹦现的念想是若她不见了,他该怎么办?若她离他而去,他又该如何是好…
种种忧测和疑慌在如同一个雪球在他心里越滚越大,越来越重,几乎快要将他压的难以呼吸,仿若那就是她在他心中的重量一般,沉重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置信。
他终是再也难以按耐,欲出门亲自寻她,却随即看见她步入府门…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气恼和忿然的情绪却陡然升腾,对她刻意的欺瞒更觉骇怒不已。
她缓缓抬首,与他对望,他的眼神和语气向她昭示了他的丝毫不信,可是她却渐然平静了下来。
她不过是出门一趟而已,他何以恼怒至此,纵使他真知她去见卫,她也不悔,她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反而,是去狠心斩断了过往的一段情。
他的气火更盛,让周围的下人都能清晰的感知到,周和壮了胆子,跪在司徒宇面前道,“少爷,夫人…只是心中难过,小的见夫人心伤,故此才提议让夫人出去走走,透口气…都是奴才的错,请少爷不要责难夫人。”
他神色一凛,脸色越发难看,片刻,低吼道,“她有何难过的?!我看你这下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明日…”周和只说两字,心下也是忐忑,越发疚悔起来,他知少爷的性子,那日撞见夫人与将军已是气的吐血,今时若知夫人去见了将军…他自己安危他可以不顾,大不了就是丢了在司徒家的这份差事,可是夫人不同,若是少爷知道了真相,夫人以后的日子…周和的脸上大汗淋漓,跪埋在地,只想哪怕用尽极其,也要保夫人不受牵连。
半晌,司徒宇却像是生吞了一物,卡在喉间,不得言语,只端望着她一脸淡然中隐现的愁绪,心中一番紧窒,火气却消解了大半。对于周和的说辞,他其实依旧将信将疑,但莫名的却想要相信,她是真的因明日而难过…
明天,是他将娶宛心的日子。
她的伤,是因他,她并非对如他想的那般漠然。
“他说的,可是真的?”他的语气依然生硬,却没有了冷冽。
她的眸似闭微启,像是带了深隐的痛错,断然视线,她不点头,也不摇头。
她鲜少露出的真实表情让他心中一悸,思绪攒动,情疚皆起,让他鬼使神差般的又靠近她,使彼此的距离只余一掌。
那熟悉的渴望气息的靠近,她知那意味着什么…
她僵怔住,段不曾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下如此,心下一慌,连忙推开他,他恼然,却又见她红了的脸颊,四下仆人低着头,他才觉察到自己的唐突,他蓦地一把攥住她的手,罔顾她的挣扎和下人的惊视,一路牵着她穿过门廊,绕过花园,朝卧室走去。
她的哀乐让他成为一个喜怒无常的人,此刻,他却一点都不想顾念…
他牵着她的手,像是一生都不愿放开。
她不明他的种种反映为何来的这么突兀,心却是紧紧的纠结在了一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海之中的孤舟,又能承受几次这种狂澜,这种一个浪就能将船打翻的波涛汹涌。
惶然吐情
房门即掩,静谧幽室霎时充满了暧昧胶着的气氛。
她的冷然难以维持,只能步步退后,躲避着他毫不遮掩的渴望和炽热的眸光。
这些时日彼此刻意的疏离和对峙,像是在此时陡然崩塌,任是她竭力抑忍,也掩不去双方早已熟悉的感官知觉。
他先是耐着性子步步紧逼,下一瞬却蓦地将她拉扯入怀…
如同一个在沙洲渴了太久的旅人,他攫住她的唇,灵舌探入她的口中,汲取甜蜜馨润。
她睁大双眼,双拳捶打着他的背脊,气恼异常,却始终挣脱不过。他的眉目和气息都带着不容忽视的霸道蛮横,他从来就是如此,由着自己的性子,不论她是否愿意,也不顾她是否心伤…
刹那心凉,她沉然敛气,心一横,咬了下去。
“啊!”司徒宇措然推开,恼怒异常的抬起头,吼道,“你做何咬我?!”,却见她眼眶湿红的瞪视着他,似是受着极大的委屈。
他一怔,胸中的怒气和躁动的欲火莫名缓释大半。
在她面前,他总是想看见她真实的情绪,可是每每自己逼得她现出的真实表情,却又总会让他无措而疚然。
不是多么会心的笑容,也不是喜极而泣的欢欣,从来,都是悲伤的眼泪…
从她清淡的眉眼滑落,然后重重的砸落在他心中最软的一处。
她流泪,是因为他真的给了她难以忍受的委屈。
她的善良,让他无法怀疑这一的事实。
她不能说话,被她凝视,一双清眸流转,却总会有胜似万语千言的感触和默契,自小至今,从未有过如此的一个人这般轻易的就能抚慰他,只消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心悸不已。
他在任何人面前都能维持孤高桀骜,精明锐利的姿态,唯独在她面前,他总一再破相,霸道任性,偏执倔强,…体内的霸性和温柔,都因她而暴露在外,佯装不得。
可是…
“你真的就这么难以忍受我吗?”他失了底气,嘴角有血的痕迹,她目光一凛,垂下眼眸。
她想上前把那一抿碍眼的猩红拭去,却又不敢、不能…她不怕低头,却怕,他给的伤。
“如果我说我生气不是因为你出门,不是因为你去哪,而是害怕你离开我,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咎由自取。”他剖白了心,难抑落寞,却又像是孤注一掷。
闻言,她仰眸而视他的带着内疚的温热瞳光,心中有些恼,又有些疼。
恼的,是自己为何轻易的又因他的只言片语而感动,疼的,却是他如孩童般疚悔的神情。
他们是彼此的软肋。
仿若相生相克,却又因彼此天性里对孤独的惧怕而纠缠在一起,他见她的委屈而心疼,她见他的倔强亦是如此。
一个人能让你心中疼惜至此,到底为何,又怎会不明?
他的矛盾,是明明害怕失去,却又用伤害她的方式将她一再推离。
她的悲哀,却是她从未想过离开他…
纵使心中有了再也不去为他动情的意念,苦苦的忍受着一番孤冷,却也没有想过离他而去。
她可以狠心的斩去与卫的牵连,即使无关世俗伦理,她也知过往难回。
对他,…
她紧抿着唇,凝望着他,莫名心酸。
“你…爱我吗?”他呼吸一窒,俊朗的脸庞因着这一问而现出暗红,却是定眸深望她,等她的点头,或者摇头…
她知道自己应该摇头,她也以为自己是摇了头…

她点了头。
虽然轻的几乎像是没有痕迹,但他还是看见了。
愉悦的慌乱先理智一步让他将她横抱起来,在偌大的卧室内四处乱窜,他朗声的笑,入了她的耳,让她不由自主的停下捶打他的动作。
她比自己想的软弱,还是诚实…
可是,如果说,我爱你,也恨你呢…
久久,他才将她从怀中放下,再一次地俯身想要亲吻她,她却用手挡回了他。
他的热情却未被挡去,顾自的啄吻她的耳际,直到,他真的看见她满脸的不悦和冷然…
作茧自缚
“当初娶你时,我是逼不得已。”他突兀的开口,让她不由倒退一步,脸色泛白。
他却坚持地抬起她的头,让她看见他眼睛里再无遮掩的认真和深情,“可是,现在的我,已对你爱的无法自拔。”
他总是霸道的说她是他的,却从来没有说过爱她…
她因他炽热的眼神和蜜语似的告白而脸红心跳,心情起落的唐突,可是,她却不敢全然予信,心中如何都夹着酸楚苦涩。
“我第一次仔细瞧你,是我们成亲大半月后我归家的时候,我被晴儿拉去芬逝园,见你一身白衣站在开得正艳的桃花树下,样子…却比桃花更美,宛若——仙子。”在那之前,他也见过不少绝色佳人,环肥燕瘦,风姿绰约宜人的不再少数,但每每回想,他却只觉那时的她才真具如仙子般出尘的气韵,静好天成,悠然神雅,让他只能久久痴望,呐呐无言。
他的赞美莫名让他忆起十七岁那年,初见卫时,听到的那句:姑娘的美丽堪比这桃花。
那岁月里初时的怦然心动,依旧历历在目,无法泯灭,但她以为再次听见这种赞美,她也许只会觉似曾相识而已,却不曾想,换了时间地点,换了初时的那人,她还是不由得…动了心。
她眉下一颦,颊边有了红晕,低首敛睫,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他,心绪复杂。
“也许,那一刻,我就对你动了心,我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你,得到你,渐然忘了我们当初互不牵涉的约定,也忘了宛心…我也疑惑过,以为自己只是被一时蛊惑,觉得新鲜特别而已,”司徒宇一顿,小心翼翼的敛首望她,见她神色并无太大异样,才继续道,“可是,我总想着着你,心里记挂着,脑子里充斥着,越了解你,越莫名觉得舍不得,想给你最好的所有。”
他试探着去牵她的手,她没有拒绝,但神情仿若陷在某种思索中,对他的举动并无知觉。
但他知道,他说的每一句,每一字,她都听进了心中。
“你为我准备生日宴,我看你在厨灶边忙碌,身上染了油烟,脸颊上的妆容也不再精致,满头大汗的煮粥做菜,表情却像是满足极了。”他嘴边漾起明显的弧度,凝视着她乌黑光亮的发,剑眉朗目间,沉然迷恋。
她似是有些恼,想要抽回被他不知何时握住的手,却被他越攥越牢,片刻,只听他柔声道,“但是那个样子的你,却是让我情难自禁,我望着你,平凡家常,却觉着你是这世上,我最爱之人。”
最爱之人…
这四字在她心头滚过一阵暖伤,不论他是由衷,还是作假…她都那么想相信:他的话,他的情,发自肺腑,没有丝毫的虚假。
司徒宇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她却伸出捂住他的嘴,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肯放低姿态,温柔如许,对她诉说这番情意,她不怀疑他的真诚,甚至因此而感动至深,可这就能泯去伤害,就可解脱他们如今进退维谷的处境吗?
她缓缓放下手,转身背对他,走到桌案边,执笔写下:你我之间,总是意难平。
他盯着纸上的字句,顿悟即慌恼,破口道,“只要你答应我忘了那人,我可以不娶宛心!”
她一怔,笔措然滑落纸上,豆大的墨迹浸透了泛黄的宣纸,留下无法抹去的一点。
“答应我!只要你点头,我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动纳娶的念头。”他目光灼灼,任性而坚定。
即使成为全城的笑柄,即使辜负青梅竹马的宛心…
可是,他威逼似的恳求,却并有让她再如他所愿的那般点头允诺。
她闭上眼睛,终是摇了摇头。
他的心从天边陡然跌至平地,摔了粉碎,攫住她的双肩,低吼道,“你不想忘了他,你心里还有他,是不是?!”。
她心下又是一沉。
你可不可以别再这么任性偏执!
这不是她愿不愿意的事,太多遗恨疚然不是说忘便能忘的干净,她愿与他共度余生,不离不弃,却不能泯去对卫亏负事实,这种遗憾和愧疚会伴她多久,她真的不知…
而他新娶一事,全城皆知,迫在眉睫,纵使他决然取消了,心里就真的放的下江宛心吗?
她亦是忘不了,灯节那夜,她所看见的一幕幕。
他们自小青梅竹马的情意,又怎会因她而断?
他宁愿撒谎欺骗她,都要陪那个女子花前月下,相约灯节,这番大肆周章的新娶,也不见得全然只是为了惹她生妒。
她不愿与别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却更害怕往事重现,他还是会欺骗她,伤害她…
百般顾虑,千般痛悸,万般无奈,…
到底,能何去何从!
“我再问一次,到底答不答应我!”他神冷气粗,视线炽热却又决绝。
她流下泪,咬唇,摇头…
一日之内,两次痛彻心扉的抉择。
他们到底为何要逼她…
她不能抛下一切跟卫走,也无法答应司徒宇忘记过往遗恨疚悔。
他们都说要给她所有,她却不能要这种所有…
因为,结局都会破碎不堪。
情恨揪扯,他们都不是孑然身。
司徒宇深抑一口气,松开她的双臂,目光里的温度降至冰点,转过身,迎着落日夕阳,走出卧房。
残阳如血,照在她惨白的脸上。
她与他,到底谁是作茧自缚…
*
翌日。
司徒宇的纳娶一事,如期而至,婚礼上,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这场轰轰烈烈的迎亲礼仪,在京城轰动异常,堪比前些时日骠骑将军迎娶方家大小姐的时壮观。
风光无限下,谁还记得,他曾真正明媒正娶的那个哑巴。

一片红色的海洋中,只有司徒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她侧首微微一笑,淡然的似是无知无觉…
不过,又是一场婚礼。
她在心中,呐呐的说着。
婚礼喜宴
宾客尽欢,这场婚宴着实让人觉得欢天喜地,除了司徒家的大小姐——司徒晴,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的退出了酒宴。
宾客表面上称赞方大少奶奶的贤惠淑良,夸羡司徒宇的福气,不但能娶得如此良妻,又纳得貌美如花的二夫人。私底下却议论着,方若慈嫁入司徒家还未至一年,这司徒少爷便又再娶新人,足见这明媒正娶的哑妻在司徒府的地位如何。
至于司徒宇,从头至尾泰然迎客,从容应对,一一敬酒答谢,俊朗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婚宴上的方若慈,尽己所能的落落大方。
作为原配的她也穿了一身喜红,衬得肌肤越发白润凝脂,她随在司徒宇身边,随之一桌桌敬酒,只是司徒宇纵知她在身边,却恍若视之无形,不曾对她望顾一眼。
心中百般滋味,她已尝遍,如是,无知无觉的饮下一杯杯以茶代酒。
敬完了酒,她终是在众人喧哗热闹中,退出喜宴。
秋风簌簌,吹过一阵寒意,她站在花园亭中,望着微茫月色,心生飘渺。
仿若一个丑角。
任是再怎伪装淡然,都难逃这种明了确然的定位。
他执握着新娘的手踏进大厅,四周的高朋庆贺,鞭炮鸣喜…
明明最是无地难容的她,却要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微笑着应承这一切。
内心的恐惧和酸楚翻涌而来,他却站在不远一处,冷眼旁观。
他们总是如此,幸福和回忆被伤害一点点消磨殆尽,然后相看两厌,未来的日子,会是怎样,她微微思触,都如钻心刺骨,痛彻难耐。
如果没有昨日,也许,她还能渐然冷情,作茧缚心,可是,他说过的那样一番话却是深涌至她猝不及防的心口,堵得她难以呼吸。
耳边恍若一再清晰地回荡他着的告白和逼迫,一句最爱之人,一句答应我…如同火烫的铁烙,印在了她心上…
只是,余热尚未褪去,她便又觉一盆至冷的凉水倾盆而泄,浇透了她的整个人,整颗心。
新月如勾,月上柳梢头,她的目光不自觉的落至梅园的新房——那一片诱惑的灯火阑珊。
喜宴已将至尾声,不过多久,他就会出现在那里…
她紧紧揪攥住手中素帕,脑海里浮现的种种郎情妾意,缱绻温柔,像是一个掌鸣,狠狠地落在她的脸上。
她脚下一软,后退一步,她几乎跌到在地,不曾想,却被一双手撑扶起来。
“你没事吧?”夹着一丝熟识的陌声响起,她措然回首…
是…他…?
面色微凛,发觉彼此身势过近,她连忙退上一步,对他微微扯下嘴角,点了点头。
此人先一怔,须臾,敛神叹息,“弟妹,别来无恙。”
她颔首致意,有些许的讶然。
陆少卿。
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此人却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除却他是司徒宇的至交好友,晴儿的心上之人,还有…
她说不出的神秘。
陆少卿一身玄衣立于她身前,透着凛然俊逸之气,表情却是带着她不明的复杂,眉头蹙拢,眸中透着关切,却又像是在纠结着什么。
不知为何,此时,她只感尴尬难堪。
他的再次出现,让她忆起数月前,他的初访。
她以女主人的身份与司徒宇一起招待他,接受他对他们婚姻的祝福…
而此刻,再见他,却是因她丈夫的另一桩婚事。
风袭凝阵,寂落无言下,仿若悲凉。
她敛首低眉,频身欲退。
陆少卿见她要走,蓦地上前拉住她,“芸儿!”
她一愣,侧首望向他,眼底的茫然惊措一览无余,摇着头,想要挣脱出臂。
他察觉到自己的唐突,立刻松开手,慌道,“弟妹,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好像看见了她…
方若慈眉心一拢,又松缓开来,蓦地想起他说过她的容貌与他的一位故人十分相像,想必,就是他刚才破口而出的“芸儿”。
她善意的摇了摇头,嘴角浮出轻弱的笑意,却还是一心想着离开,于是再一次的转身欲走。
“弟妹!”陆少卿又叫住她,却没有再上前,神色也愈加复杂了起来。
她稍顿脚步,并未回头,良久,她才听见他的下言,静彻的只有四字:“莫要心伤。”
她缓作颔首,迎着越发促冷的秋风启步离去。
亭中人久望她远去的身影,终是面露痛悸的闭了双目,“我知道,你不是她。”
夜色浓重,段段情殇却在皎洁的月光下,渐然清明。
缘起缘灭,终是不能随青烟而逝,到头来背上终生悔憾的罪名,永世难得翻身。

“师弟,别走我后路。”陆少卿喃言,半晌,转身离开了凉亭。
*
夜阑人静。
卧室内除却一秉红烛,只有无尽的寂冷与她相伴。
她卸了妆容,素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泪光轻烁,手中梳发的动作未停。
这一生,这样孤冷的夜,到底,还有多长…

梅园。
醺然深醉的他卧倒在床,身边新娘似是羞涩至极的为他宽衣解带,他的视线的浮游,蓦地一把抓住为他解衫的小手。
新娘羞红了脸,美艳动人。
他目光深沉起来,忽地欺身将新娘压下,狂肆的吻上红唇,撕扯着彼此的衣衫,新娘欲据还迎,更深的撩起他的欲火。
“若慈,若慈…”他嘎声喃言,吻的越发汹涌。
新娘闻声,心下顿凉,弱声道,“表哥,你…”
他一僵,蓦地,睁开了双眼。
非她不可
浑浊的黑眸越下清明,当他定睛看清身下人的那一刻,胸中陡然涌起的空凉宛如巨蟒,将他身心的火热一并吞噬。
红烛缭绕,幽香浮动的暧昧气流,似是随着什么戛然而止,停在半空,仿若维谷。
新娘楚楚无辜的水眸怯怯凝望着他,红唇微启,柔弱的唤他,“表哥”。
闻声,他心中一阵紧窒,却不是因着这柔情委屈的呼唤。
但是,他却不愿相信。
蓦地,他再次欺身压下,肆意的亲吻抚触身下人,渐然粗喘的低吼,“我不信,我不信!”
她软弱的任他摆布,眼角渗泪,眸中却闪过一丝凛冽的晃亮。
他的动作几近蛮横,身上的汗水却由热转冷,越想斥忘,越想抛却,此刻却体味的越深,任是他如何想投入,“不是她”的念头却泛滥的汹涌,让他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