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光影落回马上,一个蓬头散发,颈有划伤,手中抓得一片银白锁环甲,连着半个艳红袍袖。另一个光裸着大半只渗血的胳膊,手中拎了个金色头盔。
“先生何不取我性命?”拓兰息深栗长发迎风乱舞,浅棕双眸笑看行歌。
“四爷不必谦虚!在下可不想当独臂侠!”
“此战就依先生所言,战后五日我会约青王爷相议!我方崖前伏有箭击手,可连出三箭,三十丈内皆可射杀,战场刀剑无眼,先生一定小心!”语罢回缰策马北奔而去。
行歌也打马扬鞭,待回到指挥帐内,出兵战鼓已擂响。
西崖上久如沉寂看着一切,面有郁色,冰唇紧抿。一旁小冉则早已惊得冷汗如雨。
“叶少将,刚才一架打得真是精采!能取头盔,为何不取那人首级,看起来起码是个将军!”经过方才一番打斗,赵副将已对行歌刮目相看,正手捧着头盔分辨。
“没看见我受伤了啊!快叫军医!”行歌倒在椅上装死。
“以叶少将的功夫,这点皮肉伤不算什么!我看窦少将也不您的对手!”赵副将激赏地看着行歌。
行歌眯眼打量这位驻守西苍十年有余的战将,真是个爱憎分明血性之人,“前辈家中还有何人?”
赵副将怔了怔,有些不明就里,“属下家中上有高堂,下有幼子。”
“好好,依计划,每一刻钟派一万军士下谷,赵副将,你随我在帐内坐阵。”
“主将既已受伤,当由我首先领军下谷。”
“这是军令,赵副将!”
赵副将还要出言,终是忍住,退了出去。
待军医将行歌的伤口处理妥当,谷内已是杀声震天,赵副将立在帐口,紧盯着谷内战况。
时间分分秒秒,一个多时辰仿佛过了几世,帐帘未下,帘外涌进湿闷而浓郁的血腥气息。行歌闭目静坐在椅上,嘴唇紧抿,似假寐!似回避!。
赵副将突然冲了进来,面色铁青,
“叶少将,敌军几乎有我军两倍之多,我军死伤惨重,为何还不退兵,让弩兵上?!”
“我军下去多少人?”
“已四万了!可敌军少说有七八万。”
“我军还有近两万人是吧,一起派下去!”
“你!你到阵前去看看!”
行歌果然起身,来到崖边,谷内青衣天朝大军与暗红色的北厥大军厮杀成一片,更多的却是鲜红色,谷内黄沙几乎都被浸红。天色已阴沉湿闷,空气中血腥溢漫。
“要下雨了!”行歌轻声道。
“叶少将,敌军大多已入谷,可以吹退兵号了!”赵副将几乎恳求道。
“按计划,我军六万必须全部下谷,请赵副将传令下去!”
“这是让人去送死啊!”
“赵副将,以六万将士性命换西苍数十年的安宁,你觉得值不值?”
赵副将惊住,半天方语不成句,“和,会和?”
“皇上要和,莫说六万,六十万也得给,赵副将以为这是苍生的天下,还是司马家的天下?”
赵副将面容扭曲,眼中溢出愤怒的杀气!
行歌茫然注视远方,“我给你个选择的机会,一,你留在这,作个识实务的军人,可领军功,可慰家人,内心或受些煎熬,二,你随二万将士下谷,以身殉职,死后无上荣光,老母幼子无依,但心可了无牵挂。”行歌突然转头,眸光复杂,“不过依我看,你现在最想做的是杀了我这卑鄙小人对吗?我劝你想清楚!这样你将犯下刺杀上司的罪名,不是战死彊场,而是死在我的剑下!”
赵副将握剑的手顫抖,突然心念一闪,瞬间平静下来,“先生本是青王爷入幕之宾,不必参战,是怕窦少将受此煎熬,才力请出征的吧!”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不能大忍不成大义,窦将军都可忍,赵副将何不退一步。”
赵副将淒然一笑,“多谢叶先生劝解,在下是个血性之人,宁亡彊场,不卒锦榻,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们战死而独存,此战要的就是惨烈,不战死个将军怎么行!就让在下领这份荣光吧,这是在下的一点私物,烦请先生交于我荆州家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囊递与行歌。
行歌注视面容决绝的赵副将,伸手将布囊接过,“赵将军!请熬住半个时辰即可!”
赵副将抱拳一揖,返身而去。
与此同时,西端崖上,小冉面色苍白,颤抖的手几乎持不住马缰,血!铺天盖地的只有血!
“报,窦将军差人来报。”
久如面上闪过丝笑,“带人上来!”
“报告王爷,窦将军已攻占龟兹镇!请王爷示下。”来人单膝跪地稟报,眼却直愣愣盯在沟谷,被谷内惨况惊得僵住!
“本王知道了!回去告诉窦将军,严守龟兹镇,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出镇!下去吧!”
“是!”来人飞一般离去。
行歌伫立崖边,手紧扣剑柄,黑眸已被映天的血光染红,浓云伴着闷雷翻滾,突然密雨急下,冰冷地打在面上,冰冷地浸入体肤,渐渐冷却了几将沸腾的心!返身回帐,愕然瞥见东南面一骑青甲急奔而来,行歌心猛得抽紧,几乎窒息!

35. 将陨

行歌来不急细想,打马扬鞭迎了上去,将人拦下,
“来此做什么!速回镇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啊,你受伤了!”窦淮惊看行歌左臂。
“你私自离营!快回去!”行歌厉声喝道。
“为什么不退兵!你看不到死伤有多重吗?!十万弩兵在等什么!”
窦淮起缰要上前,行歌出剑拦住,“我以主将名义,命你速回镇去!这是军令!”
“小行!倒底怎么回事,不说明白,休想拦我!”窦淮目中喷火。
行歌将面侧开,“窦将军没和你说吗?!”
“让开!”窦淮不想再等。
“为了和!西苍六万大军必須战死!”
窦淮惊住,“为什么?!为什么?爹爹知道?!他允了!”
“为了激起民怨,让百姓厌战!和了西苍才会繁荣!王爷也会多个盟友!”
“为此就让六万将士白白送死!他们有什么错!”
行歌偏开脸,沉默不语。
“所以青王爷才让你作主将?怕我坏了他的大计!”
“事已至此!快回去吧!”
窦淮怔了半晌,突然笑得悽然,“西苍大军的少将,大将军的爱子若是阵亡,会不会更好?!”
“你疯了!现在去也于事无补!”行歌心弦绷紧,将剑逼在窦淮颈上。
“不要拦我,若不去,我这一世都不会安宁,小行,让我尽一个军人的责任!”
行歌盯着窦淮平静却决然的双眸,千言万语哽在喉中…
“好,小豆,我陪你!”
“你不是军人,不必行此责任!”窦淮急道!
“你答应让我混吃骗喝的,我不跟着你哪行!”行歌不再言语,调转马头直奔沟谷,窦淮惊起直追。
两骑飞驰入谷,直冲阵前,马蹄下已有无数将士的身躯倒在血色的泥泞中。谷内尚存的青衣将士见少将归来,发出山吼,窦淮挥舞手中青刀,飞溅的腥血与雨水浸透铠甲。行歌始终在窦淮左右回护,手中‘朝丹’全然浸泡在血水中,激耀出艳天的红芒,银白的战甲已然殷红!
北崖之上,拓兰息静默看着这一变故,扭眉望向对面西端高垄。
西垄这边,
“小叔叔,是行歌!是行歌!快想办法啊!”冉急得惊叫。
默已心也提到喉口,但仍只是静窥着崖前的少爷。
久如面色未变,眸光冷厉无波,只有持马缰的手紧握得指节泛白。
冉见众人无动静,急气冲久如叫道,“我下去,看你理是不理!”,随及提缰起马。久如马鞭一扬,咚声响起,冉自马上栽倒下地,昏厥过去。
“来人,将冉公子带下去静养!”
谷内兵力悬殊,渐渐只剩下暗红一片,窦淮与行歌两骑一路冲杀已逼近北崖,陷入重围当中。
行歌对还在冲杀的窦淮大喊,“小豆,弩阵快要上了,快往回杀!”
窦淮似未听见,仍在前冲,行歌忽然望见北崖上有金石之光微闪。
“有箭伏阵,小心!”话音未完,嗖嗖嗖!崖上箭雨已向窦淮倾下。
行歌从马上飞身跃起,长剑旋开替窦淮挡住飞箭,自己左腿却被射中,跌落在敌兵群围之中。
“快上来!” 窦淮跃马过来。
行歌听得窦淮唤,用剑扫开围上的敌兵,想要驱身上马,嗖!嗖!嗖!一连三箭将行歌逼退,重又落回人群中,经过这一激斗,腿上撕烈疼痛剧增,行歌只得单膝跪在血泊中,以剑击退攻势。
“快上马!”青色身影突然掠至身边,行歌觉得自己被一臂抓起飞甩至空中,急忙用力旋身便落在了马上。
“不要管我!快回去!” 窦淮急吼!
“一起走!”行歌策马杀开人群,奔至窦淮身边,伸出左臂,突然听到身后箭声逼近,只将身侧避,仍固执伸着手。窦淮眼见箭冲行歌袭来,猛然飞身跃向行歌身后,刀起箭落,锵,锵,一声闷哼!待行歌回头,窦淮已落在马上,
“快走!” 窦淮低喝!
行歌挥剑策马,向南奔回,无奈敌兵人众,慢如蚁行。行歌听不身后窦淮挥刀之声,心念一闪,三箭!应该是连发三箭!刚才只听到两声!
“小豆!” 行歌想要转头回看。
“别回头!快走!” 窦淮头已靠在行歌颈后,声音更低!
行歌侧脸看见头盔下窦淮唇已苍白,“你挺住!我们一起回去!”
西垄这边,默已当见行歌跪在血泊中时,禁不住‘啊’了一句,再见少爷面色也陡变!
“林将军,弩阵准备!待叶主将入战道即刻开攻!”久如突然发令,声音急促暗哑!
“未将领命!”一旁早已候命的林将军急忙上前。
久如回转马头,冲下西垄,直奔战道!
默已一惊,立刻回神,急追少爷而下。
北崖之上,拓兰息眼见西垄上玄甲主帅飞马下谷,所持长剑瞬间放出暗彤晶光,正拼杀出血路向行歌靠近,不禁摇头叹息!
行歌状如嗜血的修罗,长发零乱,铠甲不整,浑身浴血,一手疯一般挥剑,一手回护身后窦淮。窦淮头倚靠在行歌颈后,行歌感觉到原来顺颈流下的冰冷雨水现在已变得温热而粘稠。
“小豆,你挺住!”
身后已没有回声!
分辨不出是雨水、血水、泪水,行歌眼中的一切陷在一片氤氲红色当中,脑中一片空白!听不到四周的喊杀,感觉不到身上的伤痛,冰冷!只有冰冷!
挥剑的手渐渐慢了下来,军人的责任!小豆你别怕,我陪你…
“快跟我来!默已!你断后!”
行歌看不清眼前红雾中玄色的身影是谁,声音却是熟悉!
“愣着干什么!快!”
行歌觉得眼前红光闪耀,猛然回神,是你吗?你来了吗?!
待三骑终于踏上战道,弩机顷刻间齐发,哀嚎回荡谷间,不出一刻钟,一切归于寂静!
南崖上,行歌呆怔地跪坐在泥泞的地上,怀中紧抱着窦淮,身下血流如溪。
“箭穿心而过,唉!”军医轻轻对久如禀报。
“行歌,行歌,你在流血啊!”已苏醒的冉轻摇行歌,行歌充耳不闻,眼神呆滞,任冰冷雨水披打。
“王爷,先止止血吧。”默已看着少爷臂上血流如注。
久如用眼令默已将窦淮挪走,默已上前,行歌猛然劲招将人逼退,眼溢杀机扫过每一个人,发出嘶吼!
“是你们,你们,哈哈哈!我,还有我!杀了他!”
行歌轻轻将窦淮放下,用剑拄地,拖着伤腿蹒跚站起,猛然用剑指着久如,
“你满意了吧!你说过成全我的!哈哈哈,要成全我的!”行歌笑得凄然,眼前一切再次变得迷蒙,只见地面向自己猛扑上来,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编外话-------------------------------------------------------------------------------------
写作的过程,痛并快乐,最开心的是大家能耐心看我的拙文,希望看文章的JJMMGGDD们能将读文的感受告诉我,不论褒贬都是对我最大的鼓励!不要默不作声啊!再次谢谢大家!

36. 心释

黑暗,无边的黑暗中,行歌渐渐有了知觉,被褥轻软,房内熏着馨香,榻前有一人沉睡的鼻息。行歌并未睁眼,仍静静留在黑暗中,之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划过,心绪翻腾,愤怒,惊心,希望,绝望,哀伤…终究归于平静。
霍然睁开双眼,青帐入目,床沿趴睡着守候的人儿。行歌想要坐起,自左腿传上锐痛。动静惊醒了趴睡的小冉,
“醒了,终于醒了!”一下扑到行歌身边。
行歌猛得皱眉,“冉哥哥,你再不挪开我又要晕了!压到腿啦!”
“天!”冉赶忙挪开。
“扶我起来!”
小冉将行歌扶起靠坐在床上,细心压好被角,“你昏睡三天了,开始还发热,又说胡话,被你吓死了!”
行歌抬眼对上那双憔悴但欣喜的凤目,再往上看,却见额头包缠如粽。
“头怎么伤了?”
冉有些扭捏,“那日见你下谷,想去救你,被小叔叔打昏时摔的。”
“冉哥哥,谢谢你!”行歌由衷轻语,回过脸盯着帐顶看了一会儿,“小豆…葬了吗?”
冉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天热,应窦将军要求,浅葬在天沟南崖上了,小叔叔已修文,请皇上追封窦淮为‘西苍忠义骠骑大将军’,待诏文回来,就会以大将军规格厚葬。”
行歌眼仍看着青帐,静静听着,冉欲言又止,犹豫良久,用蚊蝇之声接道,
“这次的事,不怨小叔叔,那天,那天窦将军差人传捷报,小叔叔让那人回传,严令不准任何人出镇的…”
行歌眼眸一暗,虽然早料到是这样,但亲耳听到,心仍是禁不住地颤抖。窦将军攻打龟兹镇毫无悬念,更明白当日天沟惨状传回镇上只会扰乱军心,所以跟本不会派人传报。王爷,你怎会不知道!行歌闭上双眸,难道真是自己强求了吗…
冉见行歌久久没有动静,焦急起来,“醒着吗?醒醒啊!”
行歌轻启双眸,眼中已没有任何情绪,“冉哥哥,我饿了!”
“我早料到了,已吩咐做了八珍粥,可好?”
行歌微笑点头。
冉到门边吩咐几句,不一会儿便有下人端了粥来,
冉将粥接过,勺起轻吹了许久,小心地送到行歌唇边,
“冉哥哥,我很饿啊!这样太慢,快叫他们把粥都盛出来凉上!”
没事了吗?冉看着行歌囫囵吞粥,喜得眼中泛上点点泪花。
饕餮了五大碗,行歌苍白的面上有了些红润,
“得走走!都躺得没知觉了!”行歌抬脚下地,痛!
“那,我都替你准备好了。”冉自榻边拿出一支雕花鑲玉加上绫罗缠绕的拐杖。
“哇!你真是贴心小棉袄啊!”行歌戏笑地扯了扯冉的耳垂。
冉剎时面染红云,“你不嫌我没用就好!”
行歌拄着杖在屋内挪了两圈,突然停住作捧心状,“冉哥哥你看看,我比病西施都憔悴啊!”
冉忍不住嗤笑,“西施病弱纤柔,你可是喝了几碗粥就容光焕发!倒是我守着你几夜没合眼,都不敢照镜子!还是我比较象!”说着也做了个捧心的姿势。
“几夜没合眼?刚才睡死在床边的是谁?!”行歌轻嗤。
“没良心的,那叫愁肠寸断,精疲力尽!”
“既然这样,小冉你回屋休息一下吧!”门边传来声音,两人惊得抬头,就见久如与默已立在门口。那日后,久如忙着打理战后事宜,几未成眠,听到来报叶军师已苏醒,急忙赶回营内。
冉有些不安地看行歌,行歌微点了点头,
“过会儿我再来陪你!”冉轻巧步出。
默已接过少爷的披风,也退了出去。
屋内一片寂静,久如眼光扫过案上空碗,扫过花哨的拐杖,最终定格在面无表情的素颜。
无语良久,行歌站得有些累,抬步挪向靠榻,不料竟被拐杖上的绫罗拌住,‘哐’得一声倒在案前。面前出现一只似要搀扶的手,行歌沉默瞪视这只曾经温暖淳厚的手,过了半晌,心中一叹,伸手将其紧紧握住。
在靠榻坐定,行歌打量眼前疲惫却依然冷峻的妙颜,
“四王子那边可有消息?”
久如有些吃惊行歌的冷静,眉梢轻扬,“约在后日镇外相见。”
“好,后日一起去!”行歌淡定答
凝视平静无波的黑眸,久如喜忧交织于心,唇角微扬,“好,一起去!”
次日午后,天沟南崖上,行歌与冉静立。谷内清理已近尾声,再过十天半月,一切就会好似没有发生,只青山绿水长存!
“冉哥哥,我想单独陪陪小豆!”
“哦,那,那我去车里等你。”冉一步三回头地走向马车。
行歌渐渐挪近简朴的青石碑,指尖轻抚上面的名字,随后轻轻坐下,头倚靠在碑上,闭目听风,唇角含着微笑,轻轻言语,
“小豆,你要当大将军了,高兴吧!”
“战打完了,我们一起去看师父,你说师父看了我会高兴,我看童老头最想看的还是你,当年他就最喜欢你的!不知道师娘还是不是那么美,当年大家可是都看傻了的,呵呵!”
“窦老夫人我会去看的,你的未婚妻我也想帮你娶,可就怕別人看不上,呵!”
“小豆,还有什么心愿就告诉我,这个地方你喜欢吗?”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嘘啸。崖风拂去行歌眼角的晶泪,扬起黄沙掩埋一切…
龟兹镇外,两支卫队各立山坡遥遥相对,气氛凝重。坡下酒肆中的会面已进行了半个多时辰。
久如含笑看着眼前姿容瑰丽的北厥王子,心思缜密却又胸怀大略,九万兵马的损失仿佛只是没了件衣裳。这样的人,为盟友自然比为敌有利得多!
拓兰息也在心中估量,这个敢设惨剧赌民心,却又差点坏事的青王爷,到底有怎样的内心,才能笑得如此面如春花,眸如冰渊。
“四王子,那就如此言定,本王会在龟兹镇静候佳音。”
“这次回王庭与父王相议,留在天沟以北的十万兵马,还请青王爷不要为难!”拓兰息又转向行歌,“先生与我曾相约煮酒天山,这次正好顺路,不如就随我一往吧?”
久如立刻明白四王子是担心回王庭后龟兹再生战事,要拿行歌作人质!正要出言反对,桌下的手被行歌按住,
“既然四王子有此美意,在下自是荣幸之至!”行歌笑语,转首又向久如,“王爷,属下这段时日心力不济,还请王爷准我去散散心。”
久如用眼比了比行歌的伤腿,行歌回了个‘放心’的浅笑。
垂目思忖了阵,久如冲四王子一抱拳,
“军师腿伤未愈,还请四王子一路多加照顾,请每两日回传军师手信,也好让龟兹十四万守军放心!”
拓兰息复杂地笑了笑,“就如青王爷所言!”抬步走到行歌身边伸手,“先生请!”
行歌转身对久如和默已浅笑,“保重!”,拄杖随四王子步出酒肆。
同拓兰息而来的二名侍卫已上马。久如示意默已去将行歌来时乘坐的马车牵来。
行歌只觉得腰间猛然一紧,足即离地,再落下已与四王子一同骑在马上,状甚亲密。拓兰息一抱拳,
“王爷放心,本帅定会寸步不离守护先生,一个月后再会了!”说完扬鞭策马而去。
久如笑意全无,板面怒视三骑渐远。
行歌揉着被撞痛的伤腿,对身后四爷怒道,“做的什么戏?!”
四爷邪笑,“那日战场上几乎被青王爷弄得前功尽弃!你说现在他是不是也气得在骂娘!哈哈哈!”
行歌明白四爷说的是战场王爷下谷之事,自知理亏,现在又寄人篱下,随及陪上甜笑,
“四爷息怒,在下不是乖乖做人质了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37. 归人

军马队穿行于漠北草原,野花烂漫,草长鷹飞。行歌倚在车窗上,贪看这生机勃勃的景致。上路以来,四爷不仅为行歌专备了马车,还特地请来了个西苍女医帮行歌打点,不知用了什么巫药,行走已渐自如。一路上遇到不少游牧的马队,四爷的卫队都受到极高的礼遇,威望可见一斑。北厥女子热辣豪放,更是毫无忌惮地向她们年青俊美的四王子,抛送倾慕缠绵之秋波。行歌几乎想力邀四爷去临州小住几日,必是花会的花魁啊!
“在想什么,一脸奸笑!”拓兰息策马来到车窗前,就见行歌不知在想何事,双目放光,一面得意坏笑。
“哦,四爷好啊!在下是想,能和如此英俊神武,雄才大略的四王子同行,是多么荣幸啊!”
“那就请先生务必将对本帅的倾慕之情,写在给青王爷的信中!”
“下次一定!”行歌回手将两日一封的平安信将给四爷派发。
“又是这两个字!不述点相思之苦!”拓兰息挑眉看着纸上‘安好’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