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尽然。娘,我的想法是,提供养种蚕的方法,我们再以高价收购优质种蚕茧。毕竟卖种蚕可比卖生丝赚钱多了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我们收了种蚕,再自己做后期蚕卵处理。这样虽然成本高了一些,但我们自家也有赚头,不吃亏。”
“这还差不多!可是,大家都卖种蚕,那么多蚕卵,怎么卖得出去?”
刘三见识要宽些,闻言鄙夷道:“难道我朝就我们仁和镇这么大点地方吗?县城辖多少个镇,省城辖多少个县城,知不知道?还有邻省,整个江南,甚至江北,这么大地方,那么多人家,养蚕的人难道会少了?”
春花娘这回没和刘三抬扛,道:“我知道地方大,可是我们能卖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吗?”
春花道:“娘,一传十,十传百,卖蚕种有赚头,谁不知道,总有游商小贩愿意赚个中间钱,你还担心这个!”
“我不管你俩爷子怎么打算,反正这个计划今年不许实施,摸着石头过河,不许把钱乱押。”
“也行,看今年的蚕种的续订量如何,再做打算。”
刘三憧憬道:“我们家现在又开铺子,又卖蚕种生丝,还搞什么梯田,要成地主了!赚足了钱,去买几个奴仆来,我也好过过老爷的瘾。”
春花娘道:“你?没资格说这话!家里有了点钱,就想当老爷?想想自已的负担,几个女儿,还有这没出世的,几个花钱的头子,一个都没了结,就想松皮,想得美吧。女儿们一日比一日大了,挤在一处不是办法,等几年,贵客来了,看我们家乱糟糟的草房子,女儿的颜面都丢尽。最迟年底,我就想造间青砖大瓦房来!上有老下有小,还要搞建设,你的美梦做得早些!”
“你还是把我的骨头棒子砍融嚼起吃了!我们日子过得这么好,非要搞这搞那,想精想怪,让大家都不得安生!要造大房子你自己造,我不管!”
“等到起,我就自己造,给我儿子造,给我女儿长脸!造好了,把你撵出去,我们几娘母过好日子!哪里有好事,你就哪里去!”
春花娘一吼,刘三就蔫了。
“一个大男子汉,成日没想其他,就想着怎么好玩!为你儿子为你姑娘想想没有!家里人口一日一日地增加,还住以前分的老房子,怎么住得下?如今不比从前,经常有人到我们家来,不说人不人,光看这门脸儿,人家就要撇嘴巴,乡下人就是乡下人,连间像样的房子都造不起,还想当大地主?造了房子也是为子子孙孙造福,人家住得高兴,说一句话来,还是我公公能干,给我修了大房子,我成亲连建设都不消搞了,小姑娘光看在房子的份上,就一个一个往我家跑了,多长面子!”
刘三咕哝着,“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你就是为你那面子。”
春花笑道:“是该修间好房子来!家里房子小,住都住不了!又要添人口,看安置到哪里去!”
春月拍手笑,“我赞成,我赞成!有新房子住了!有新房子住了!娘,到时候,我要自己一间房,像城里娘子似的,像模像样的闺房!”
春雪有点沮丧,道:“可是我想和姐姐住,不想要闺房!”
春花搂着妹妹,笑道,“和姐姐住就和姐姐住,反正你有自己的房间,想住就住,想不住就不住!到时候,你还可以放自己的小玩意,养小鱼养鸡,我们呀,就再也不说你乱搁东西,占我们的地方。”抬头看了陈夫子一眼,对娘道,“还有夫子的房间,是南面的还是北面,总是要向阳,可以种花花草草。”
陈夫子眼睛一亮,道:“种点好兰花,合适。再搭个花架子,一开窗就能闻见花香。”
春雪立刻就喜欢起来,“爹,我要住新房,我要住新房!”
刘三见大家这么喜欢,抱怨的声音就小了下来,“造间青砖大瓦房可不是说成就能成的,要选地基,要买砖买瓦,要请工人,开伙食,家里还有其他事…”
“事在人为!我看要不然等春耕一过,我们就开始造房子!别人家都是冬天造房子,但我们家不同,冬天最忙,没时间,不如赶在入冬前把房子造好!”
“啊!又提前了!太赶了!”刘三微弱的声音掩埋在大家兴奋的叫好声中,他叹了一口气,觉得女人多的地方,男人真是没地位啊。
“啊!”春花突然指着娘的肚子叫道,“不行啊,娘,到时候你生了小妹妹,要照顾你,要造房子,怎么忙得过来!”
春花娘也想到了,皱着眉头,道:“是啊,这可怎么办!哎,没娘的人就是命不好哇,生个娃,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刘三却高兴,“到时候我服侍你!前面生三个都照顾过来了,还怕多他两个!”
“你?!洗个屎尿片,脏东西原模原样的,还不如我自己照顾自己!春花,不怕,娘自己照顾得了自己!造房子的事,你去安排!娘相信你!你爹给你跑腿!今年一定能把房子造起来!”
刘三道:“要不等明年吧!今年事多,选个闲点的时候。”
“我们家的事只有一年比一年比,没有一年比一年少的。现打现卖,就今年造。”
第九十五章 占便宜
俗话说,生个孩子傻三年,随着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春花娘越发觉得自已的精力有限起来,又兼年岁愈大,比起前几胎的灵巧,人就显得困顿得多,做着做着活路,魂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春花叫了娘几遍,她才听见,抬头胡乱应道,“咋,饿了吗,娘去做饭。”
春花呆了一呆,笑道:“娘,才吃早饭,撑得走不动道,哪里饿得恁么快。娘,你是不是发困了,要不要回去睡个回笼觉?”
春花娘强撑着眼皮儿,道:“大白天睡觉,没兴这个规矩。该去摘桑叶了。”
“娘,不过些毛毛蚕儿,吃得下多少桑叶,你还背那最大的背篓!我转到屋后顺几捧嫩叶便了,你不消去。”
春花娘抓着大背篓,一愣,才有些还魂儿,“呀,我还想着上季蚕子出四眠的时候,要吃几背篓桑叶,还烦恼着坡上桑叶不密实,又要到哪家去求桑叶。呵,你娘老了,越活越傻了。那你去摘些嫩叶来,等到太阳一大,摘的桑叶一会就蔫儿了。”
“行啊,娘,你就待在家里,想睡就去睡会啊。”
不一时,春花就提着一小包袱桑叶,轻快地走回来,发现她的老娘正靠在门边半梦半睡着。
“娘,来,我们上床睡觉啊。”
春花娘迷迷糊糊扶着女儿的手,往床上一趟,就睡死过去。
春花暗笑。怀了身子的妇人就是困乏,娘以前可从没大白天睡过觉。
春花娘一懒怠,全家人顿时觉得人手不够用起来。又要养蚕。又要传播养蚕技术应酬邻人,除了村里的地,还要对梯田进行大规模的整饬,莫说自己动手,光是拿眼睛监工,就不够用的,哪还想得起要造新房这一出。
养蚕耕地都好说。梯田才是今年的重中之重。幸亏刘三对于庄稼来说是个性子急的,错开了农耕季节。早早就请人将梯田翻出来,又犁,又平整,又下肥。前前后后倒腾多少回,下了多少功夫。等天儿降下今年第一个瓢泼大雨,各家各户忙整田之时,家里的梯田竟然都蓄上了一个半指节来厚的水了。凭着他的经验,就算抵不上村田的好肥田,总能出产一半粮食不止。
有粮收,有盼头!
“哈哈,当时人还说我又不顾时令搞东搞西了,现在别人忙着咱闲着。光等着好苗下田了。”
春花娘抚着肚子,道:“关键是人工问题。看现在,家家户户都忙。条条牛都下地,各样农具都不得空,咱家如是等着时令整田,可去何处找人寻工具。”
春花笑道:“等到现在捣鼓,有钱也使不动人。笨鸟先飞,赶在时令之前总比误了时令好。爹。你把那田翻了恁多遍,我瞧着就累得慌。非把那干田整成冬水田。倒不必。等收了谷,还得把那水放了,能种上一季油菜子呢。”
“看来干田也有好处嘛。收两季粮食,一亩地当别人两亩地用了。就怕这样弄烂菜根,白搭了种子。”
“种油菜子养土壤。也不过头两年,等梯田养熟了就要蓄成冬水田,到时想种一季菜子都不行。又没有水利设施,靠天吃饭只有保水了。真可惜隔河远,没有抽水机,不然就真能达到一年两熟的梦想了。”
刘三只要一想起一年两熟的话就心头火热,跳过抽水机三字,道:“就是隔河远了,不然就用水车汲水,也能种两季粮食嘛。都是因为地少,光种粮食都不够,哪敢种什么油菜子,结果煮一桌饭菜连滴油星儿都瞧不见。现在多了这些地,既能种油菜子,又能种飘儿白、牛皮菜,这一下素油、荤油都全了!以后每年杀两头大肥猪,酿几大缸子酒,顿顿有肉吃,有酒喝!”
春花娘笑道:“达到你说的每顿半斤肉二两酒的要求了。地主老财家都吃不起这么奢侈的饭食。”
刘三得意洋洋,看了春花娘的大肚子,一顿,道:“饭食平平常常罢。老的老,小的小,好几张嘴巴要吃呢。我只要能吃饱,隔个十来天打个牙祭就行。”
“当着孩子的面,话就说得好听!几天不吃沾荤腥,又在我耳朵根子念!谁信你!”
“说到吃的,前几日下大雨,我哥哥家的鱼塘不是被水冲了个大口子么,早上我碰见他在起鱼塘,叫我去提桶去捡鱼呢。”
气氛立时凝滞。
春花娘脸一沉,道:“捡鱼?外人捡得,你却捡不得!白吃他的,多少后话白眼等着!实在想吃,拿些钱按市价买罢。”
刘三低着眉眼,半晌,“左右好久没割肉吃,买点鱼打打牙祭也好。”
孩子们听说起鱼塘抓鱼,等不及,嚷嚷着“我们去看看”,一溜烟儿就没了人影。
刘三睃了春花娘几眼,磨磨蹭蹭也出了门。
昨夜鱼塘堤坎被洪水冲缺了一大截,要不是刘二警醒,恍佛听得轰地一声,爬起来查看,适时扯了鱼网堵了缺口,这一塘的鱼将全部洗白白。饶是如此,鱼也去了一小半。
下游水田主巴不得刘二的鱼跑光光才好,高高兴兴下田捕了半天,却有些不快,“可惜可惜,我家田坎也不高,不然至少得捉个几桶鱼,哪轮得着你的份。”还有半句没说出口——刘二委实勤快了些,若再多等等,哪能才半桶鱼收成,和去年一桶半鱼相比,零头都比不上。
下下游水田主白眼一翻:“挨着刘二家的鱼塘,你年年得了实惠,还不兴别人也得了去。”
下下下游水田主摸索了半个时辰后,捏了一尾两指宽草鱼,有些沮丧,这还不够烧一碗汤的,道:“你们俩家还不知足,我可连零头儿都没搞到。”
乡人嗓门都大,说话又不大避讳,刘二两口子的脸色有点难看。
下下下游水田主抿唇一笑,大声道:“刘二哥,我运气不好,没挨到鱼塘,才得小小一条鱼,塞牙缝都不够。”
下游下下游水田主皆不怀好意地笑。
刘二瞪着跑到别人家去自已家的鱼,半晌挤不出一句话来。
下下下游水田主道:“干脆我到你们家称几斤鱼呗。”
刘二脸色多云转晴,立刻开了笑脸,道:“可以呀,大的小的,草鱼鲤鱼鲫鱼都有呢,随你挑。”
春生娘毕竟不痛快,乜斜着眼儿道:“要不是溜了一半,更多鱼呢。这未开智的畜牲,毕竟记不住养恩,一有空子就混钻!”
下游水田主怪叫一声儿,“畜牲呗,它咋能说人话,我们人咋能和它计较。我说你们家年年垮鱼塘,砸了我家田,费我多少功夫。要不是乡里乡亲的,还请你恢复原状。”
刘二直觉着生生一口气憋在胸中,进不去亦出不来,转脸喝了春生娘一声,叫家去把称拿来。
春月春雪见几个田主欺负了伯父,双双叉腰对人翻白眼助威。
刘二胸中有多不痛快,下游水田主胸中就有多痛快,末了,道:“二兄弟,谢谢了!来年打牙祭吃鱼又赖你了!”
刘二几乎没气出一口老血。
而此时,在刘二两口儿的背后,帮工邻人顺手牵鱼偷藏得不亦乐乎,也幸亏刘二没看不见,要不然,这口老血势必溅出三尺。
春花看了一回笑话,拉了妹妹看桶里的鱼。
也算刘二的交际广,村人总吃腊肉也想换换品味,这才三三两两地来买鱼,总算卖了一大半鱼。刘二松了一口气,笑得一团和气,请四邻相互转告,他家还有鱼待售,要来买的人尽快,不然就送去镇里卖大家都要多花路费钱了。
转头看见侄女们头都要埋进桶里了,眉头皱了皱,尽量作出慈祥的样子,道:“看上哪条了,就拿回去吃啊。”
侄女们齐抬头怪怪地看着刘二,均觉这平日凶巴巴巴的伯父换了神经。
刘二有些不自在偏了偏头。
春生娘鄙夷地白了刘二一眼,装都装不来,笑咪咪地道:“花儿月儿雪儿,可看上了哪条?跟伯娘说,穿了送你家吃。”
春月眉开眼笑,道:“这一桶都瞧上了!我家人多,哪条可不够!”
春生娘一顿,道:“那都提了去拿回家吃呀,煎炸炖煮样样来个遍,吃了鱼长得乖,好看人家。不过记得把桶还给我。”
两个小的见伯伯伯娘一脸和煦,说不出的诚恳,皆信以为真,不由满脸笑容。
“给,哥,这是鱼钱,估计着市价重量,这点该差不多了。少了算兄弟占了便宜。”刘三两口子郑重地将钱递给刘二。
刘二正对那偷游的鱼使气,暗恨村人得了便宜卖乖,吃了他鱼总得肠穿肚烂,这会儿见着刘三的脸,只感觉亲人的温暖,倒真心不在乎那鱼,道:“送与你家吃的,给什么钱,见外。”
春生娘从来是男人的帮腔,“就是,一家人,给什么钱。”
和跑走的鱼相比,这点子鱼算得什么。
又推辞了几番,刘二两口子见刘二动了气,真心不要鱼钱,均觉诧异万分,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仿佛手中的钱咬手一般,扔给他就跑了。
刘二捏着钱,一叹,有总比没有好。
可和跑了的鱼相比,这点钱不过零头儿。
那起龟儿子,莫落在我的手中。L
第九十六章 生子
骄阳似火,田里栽下的秧苗返青之时,春花娘发动了。
罗氏一把拉住跑得满头满脸是汗的刘三,看了眼后面跟着的气喘吁吁的刘幺公,奇怪地道:“这是怎么了?要生了?这不是还没到日子么!”
春生娘兴冲冲地从家里撵过来,嚷道:“产期还有大半个月,怎么就发动了!哎呀,七活八死,怀满八个月才…不详啊不详啊。我就说让心疼心疼娘子莫再打要孩子的主意,年纪一大把,男人倒无所谓,女人遭罪哇。前天还听说有人生人生没的。”
刘三心里本就急成了一团火,闻言更是浑身哆嗦起来,双耳轰鸣,猛然想起老丈母就是产后风没的,不由上下牙齿打架,脸色青青白白起来。
刘幺公斜了春生娘一眼,慢悠悠道,“岂不闻双生胎皆早产之像,哪能依常理论之。”又对着刘三,“时时来请脉,皆是顺产之兆,何必杞人忧天。还不快走,不是说从昨夜就痛起么,也许已经生了儿子,等着剪脐带呢。莫耽误时辰。”
刘三只觉得迈不动脚。
刘幺公一把拽住刘三,拖着就走。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一阵见似地去了,春生娘就有些发呆,“双胎?儿子?”
刘三的遗产——人死不死的是其次,关键是钱财,若论实惠,总是兄弟占得多,虽然罗氏有些心痛自己的向往可能将化作泡影。但比起更大的泡影,她这小泡影就不值一提。别人一旦倒霉,自己总是称愿。罗氏裂开嘴笑道:“还是双胞胎儿子呢!大喜事!春生冬生终于添弟弟了。刘三后继有人。”
碧芬娘喃喃道:“好口风!一个字都未露出!难怪肚子瞧着比寻常大些。大牛…大牛!胳膊肘子全往外拐了。”
春生娘一边失神。一边仍有空调侃别人,“跟好人学好人,要端人家的饭碗,还不得当亲爹娘。”
“不管当谁是爹娘,亲爹娘总是亲爹娘!”别人生了儿子,看你想怎么认别人当爹娘!
春生娘一噎,白了碧芬娘一眼。扭脸就家去。
农妇天生身子强壮后天得到加强锻炼,生子不过尿个尿跨个沟的功夫。生儿子么。三五几个小意思,十个八个不在话下,可惜当下医疗事业不发达,人口折损率奇高。才没造成社会人满为患的局面。
春花娘一雪前耻,从发动到生产,约莫一个时辰,就顺利地生下了双生子大双小双,甩脱了女儿专业户的大帽!
头一声儿啼哭一传出,刘三的心就仿佛猫抓了一般痒得难受,闪电般冲过去一把抢了带血的婴孩,哆嗦着翻了一翻——一一只幼嫩的小雀儿耸然而立,啾地一声儿。一股细细亮亮的尿液注入他的口腔,刘三整个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定住!
刘幺公白了刘三一眼,抢回婴孩。利索地清理秽物。
大双乍然离开母体,一切是那么陌生,不由哇啊哇啊惊叫起来。
二壮娘子嫌弃地推开刘三,笑咪咪递上襁褓,“小子呢!”
刘幺公笑道:“可算有后了!”
春花春月听见里头的动静,心里也痒痒。不由大声问:“爹,爹。生了个啥?”
刘三大梦初醒一般,指着大双,声音越来越大,“有雀儿,有雀儿!好大一只雀儿!儿子!儿子!我刘三有儿子了!”
春花一听,长嘘了一口气,终于!
春月春雪喜得眉开眼笑,欢呼,“我们亦有弟弟了!”
春月急得抓耳挠腮,想冲进去,“爹,爹,把弟弟抱出来看看呗!”
春花眉毛弯弯,拉住春月,“莫忙,莫忙,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且等等。”
又静下来倾听。
过了两柱香功夫,又是一阵婴啼。
这回刘三稳得住,等刘幺公展示另一只雀儿。
屋里响起哈哈大笑声。
刘三拉开门,冲女儿们歪嘴一笑,“你们有两个弟弟了,哈哈!”说完又冲着群山一大嗓子,“我刘家老三有两个儿子了!哈哈哈哈。”
一遍一遍的回声在村中飘落…
刘三状似疯魔,哪有人往哪儿去,炫耀着,“生了,生了,生儿子了!”
春月见刘三如此高兴,兴奋感就不由退却了些,转脸去寻春雪。
春雪撕着草叶儿,小小丫头第一次从心底浮出一种名为惆怅的感觉。
春月挨着春雪坐下,一把把抓着地面。
春花冲刘三的背景摇了摇头,冲屋里问:“幺公,水还够不够,可还要捧些?”
直到天快黑了,刘三才得意洋洋地回来迎接春花娘的抱怨。
才分娩没几个钟头的女人仍是那么生气勃勃,“死哪儿去了!癫够没有!还是十几岁的青头儿子,老婆生了儿子跑得个影儿都找不到!要你何用!生了女儿这样,生了儿子也这样!老娘欠你多少!不同你过,和儿子过,撵你个老怪物!”
刘三咧着嘴,看哪儿哪儿高兴,一把搂住儿子狠亲几口,“出去报喜了!我刘三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啊!两个儿子啊,谁能想到我刘三老了老了,还有本事搞两老儿子出来!嘿嘿,哈哈!我刘三能干,能干呐!”
春花娘从生了春花起,就不再纠结男人顾小不顾大的行径,揪了几把刘三的腰肉,“能的你!”颐指气使地,“以后儿子的尿布都归你洗!一听生了女儿你连力气都没有了,走路都摔跤…不洗尿布不洗孩子不抱孩子不把屎不把尿,家里没吃水了,你也不管。我坐月子的人沾生水洗衣服,下了雨担不起水用小罐子一罐罐提,自己做饭…我怎么这么遭孽,摊上你这么个人!”坐月子的人小气,数着数着,不禁落下泪来。
刘三连忙轻轻拍起春花娘的背,笑道,“以前的事咱不提了啊!月子哭了出来眼睛疼。没说的,洗洗刷刷,搞东搞西,有什么事我都包了!不要你动一根手指头。两个儿子啊,把你当祖宗供起来我都愿意,只要你高兴。咱们终于有后了!”
春花娘闻言又喜欢起来,笑咪咪地看着两个小家伙,“是啊!再不怕人瞧不起了!多少事就变了!”
“我出去一说,人都高看我一等!就是对着哥哥,我的腰杆居然也立得起来了!从来面对他我都是心虚!”
“就怕得罪了他,以后女儿们嫁了没人撑腰!现在好了!”
二壮娘子在窗外道,“东家,娘子需要休息呢,莫多说话了。”手里捧着一大碗八斤重大公鸡熬的补汤,边说边走进来,“把鸡吃了,密密实实地睡觉才好!晚上要喂奶,趁着有空儿,先休息足了是正经。”
等春花娘吃完了这一碗,又端了一碗来,“多吃点!”
大公鸡肥嫩多油,熬的汤油旺旺腻得很,春花娘笑道:“以前一年沾不上一点荤腥,口里慌得发苦,如今又觉得油多了,腻得发昏。”
二壮娘子笑道:“发昏也得吃,两个孩子张嘴要吃,你不吃他们吃啥?再吃半碗也行啊。东家划了大木头疙瘩,一片片喂了灶孔,煨了开水煮鸡蛋!等吃了汤睡了觉,一起来就能吃上用井水湃了温温的糖水蛋!对了,东家要买了几百个蛋等娘子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