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高大又远,从刘三家走去,来回要半个时辰,山高路徒,等走到了地方,肚子里的东西早就消化了,又是为那点点柴草,一般情况下,村人是不愿意上松山捡柴的。
春花娘却对松山有说不出的感情,毕竟,这几匹山养活了他们家几年,现在又归入了她家名下。
装了满满几大篓松针,春花娘喘了一口气,坐下来,和陈夫子一起听女儿们弹琴,满足地轻声笑道:“陈娘子,多亏你,孩子们长进不少。”
带了点暖的山风夹着清爽的松香,吹在人身上,格外地令人陶醉,陈夫子心情很好,微微笑道:“也是她们争气!我当小姑时,每天读书写字,心里烦闷,怪这怨那,和夫子们作不完的对头。和我幼时比起来,她们可老实多了。”
“哪个没有年轻没过!”春花娘笑道,“都有段好笑的往事。我不图孩子们要光宗耀祖,只要她们这一辈子像个平常人安安稳稳地过着,不要像我这样劳苦就行了。”
“你和刘三两口子年轻苦了。老来有老来福呢。”
三春弹了一会,就有点坐不住了,丢下琴,跑过来蹭着大人,笑道:“娘,你们在说什么?”
“说你们的坏话!”
春花飞快地完成了一幅人物素描,想了想,又添添减减,勾了线条,画了一个凉亭。举得高高地,道:“再在山顶修一座亭子,就更加完美了。稻谷黄。果树香,蚕儿吐丝忙,我们睡在亭中好乘凉!”
春花娘道:“说得好听,不知我头发白了那天,能不能够。”
“娘。你看,梯田都铺到了半山坡,田坎上又栽了桑,再找点桃树李子树栽上,说不准今年就能见着效果。”
刚刚修整出来的梯田已初具规模,只要天上一下雨。就能作业。田坎上栽的小桑树已生了点点绿芽,等着主人来修剪嫁接。
春花娘对于山坡上能长稻谷总的来说持怀疑态度,不过家里已经投入了人力财力。能成功当然是好的,就算不能,反正荒地已经开辟了出来,长不了稻谷也能长其他东西,也不浪费。
“田坎扎牢实没有。漏不漏水,春雷一打。下一场瓢泼大雨,别一下把田冲缺了口,将旧年撒的草木灰蚕沙都冲走了。肥田都没舍得用啊,你这丫头就穷折腾。”
新开出来的田已星星点点关了一些水,看起来也初具规模。
春花道:“娘,我爹亲自扎的田坎,检查了好几遍,怎么会漏水。其实啊,漏水也不怕,只要保持适当的水份,干田同样也能收谷子。不过收成是要欠一点。”
“你爹做事,我可信不过。”春花娘拉长了声音。
“我做事哪里有不好了?”刘三的话音一落,然后露了头,“哪年的谷子欠收了,你倒是说说,天天都在耳边说说说,这不对那不对,你试试拿一年不唠叨,看我们家的田会发大水,谷子要烂在田头发芽。”
春花娘倒不好再说,只拿眼白了他一眼。
刘三围着松山走了一圈,提起锄头,这些敲敲那里挖挖,仔细地查看了梯田,抓了一把黄土笑咪咪地看着,“莫看松山位置高,又有鹅卵石,不好打理,却胜在土质粘性好,不像那种沙沙土,有一点点水就漏了。黄粘土肥力不佳,但要是我们把底肥下足了,耕上几年,养熟了,比我们村的褐土也差不到哪里去。”
春花娘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连忙站起来,挨着刘三,道:“真是能长出谷子?莫到时候,一块田就收个十来斤谷子,还不够我们的人工的。”
刘三信心满满地道:“不会,头年就算欠收点,也不会少到那里去。坡上那么向阳,只要田关得住水,就有收成。等我们家的梯田丰收之时,看要把大家羡慕死。”
春花道:“爹,其实就算关不住水也没啥,前期最紧要的那一两个月有水就成。只要谷子灌了浆,没水也不怕,谷子照样长,收的时候田里没了水,谷子在穗上就干了一半,比冬水田的谷子更好晒,几天就能进仓,雨来了也不怕。”
春花娘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哟,说得冬水田还要好了!”
刘三走南闯北多年,见识自然比春花娘要广,闻言笑道:“好!老子就等你说的那个时候!”
春花看了老娘一眼,问爹,“这个时候你不剪桑枝,怎么来上来了。”
春花娘果然记起了这茬,立起眼道:“就是爱凑闹热,我们走到哪点儿,你就要跟到哪点儿!下面的桑枝都剪光了吗,上来干嘛?这里要不到你。”
刘三先是瞪了春花一眼,才道:“点点桑树,能剪几下,以前我一个人慢慢地剪两天就干完了。今天人多,干不了两下。我走的时候还剩了二十来棵桑树,估计他们这会儿都剪完了。我上来看看新栽的小桑树。”
“既然来了,把小桑树剪了再下去吧。”
刘三有点不愿,“哎呀,干了一天,累都累死了,要不要人休息一下啊,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来试试啊。”
春花娘气哼哼地抢过剪子,“试就试,打量我不会吗。”说着就剪了几株桑树。
“得了,得了,你一剪子下去,把好不容易栽活的树都剪死了!看看,连个芽苞都没得!”
春花娘讪讪地扔了剪子,道:“那你剪嘛!开了春就好嫁接了。剪了桑树还要挖土,还要犁田,你以为家里的事少了吗,成天就晓得耍。”
农人稀罕活路,没事都要找事做,最最见不得别家把事做完了而自家的事还吊着,刘三家一动,也不管过没过正月半,其他人家也跟着动作起来。外村人见刘家村的桑枝都快剪光了,虽然嘴上说着刘姓人不懂规矩,但自己一回家,就赶紧拿了花枝剪上山剪桑枝,生怕落后了人一步。
跟风,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却是好事。
正月半还没过,仁和镇的桑枝就剪得七七八八没剩下多少了。
镇上的铺子基本上都已经开了张,春花娘安排了阿生两父女去守铺子,其余人就留在家里,该学习的学习,该干农活的干农活。至于陈夫子的生活起居,自有春花娘和三春照顾,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犁田、挖土、扯草、翻排水沟、育菜秧、收山坡上搁了一冬的木柴、还有各种牲畜的饲养…如此等等,将人忙得焦头烂额,双腿儿打抖儿,冬日的清闲日子一去不复返!
刘三家今年又添了事,嫁接桑树。
人请得不少,大爷却多,亲兄弟有时候连外人都比不上,主人家有吩咐,自家有主意,你要往这边走,我要往这边行,一会这里不对,一会那里做错,刘三一个人夹在中间,脑子都快要炸了。又累,又烦,对外人总要忍三分,对家人就不消那么客气,刘三家每日里总有吵不完的嘴,说不清的纠纷。
大家的嗓门都大,农家地方又宽,可着劲儿吵,比一比哪个的声音大,又有谁来看笑话去!
反正李家张家,谁又不是这样过来的。
清闲时,吃了饭消个食,有气也懒怠生,大家都是文明人。活路来了,事一多人一忙,人的火气变得就格外地大,点点脾气就想发泄起来,你冒火他更火大,针尖对麦芒,又哪里能消停得下来。
农忙时节,随君往哪个农家一走,隔十里没听见他们吵闹声音的,这家人要么就是哑巴,要么就是不干活的地主家,要么就是旷古烁今的一朵奇葩——性格太温顺,不吵架。
一片吵嚷声中,果木争辉,百花齐放,春天,多么美好的季节,她终于来了。
春花将手里的一小把番椒籽儿撒在施足了底肥的细土之中,从粪池里舀了几勺皮面的干猪粪轻轻地淋在籽儿上,又拿了一捆稻草,覆盖在猪粪之上,以便有充足的温度,使番椒籽儿迅速发芽。
阳光明媚,陈夫子搬了根小小的凳子,坐在旁边,道:“春花,番椒是不是你这样种的?我说你是不是该留一半儿种,要是这批坏了,剩下的一半还可以补救。我可是等着吃你种的好番椒。
春花娘使劲地将鞋面子边儿扎进刘老头做的松木鞋底中,用大勾针穿了结实的粗麻线,一点点将鞋面鞋底连接起来,做了一会儿,感觉手都勒红了,这才停下来,道:“要是坏了番椒种子,只可惜了那二百钱!好高价钱,比金子还贵!这些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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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蚕桑
春花娘显然不知番椒是甚滋味儿,不存在念想。
陈夫子就不同,她年迈之人,胃口本就不好,自从尝过一次番椒,只觉得口里生津,精神爽脆,平时从不捻一筷子的菜,吃着竟然也香甜起来,恍然间似乎重回了少女时代。她一直对那辣味念念不忘,一见春花要种这种东西,不由得就兴奋起来。
春花笑道:“不消担心,这才是最好的种法,百分之百的成活率。过个几日,就要发芽儿,等长得有两寸来高时,就移栽,隔一尺栽一窝,这点点番椒籽,能栽一小块地了。过个两个月,开了花,结了椒,就有吃头了。”
陈夫子唇角往下一拉,“还要等这么久啊!”
“等不了多久,就三个多月吧,到时候天天都能吃番椒了。”
春花娘道:“天天吃?点点大一颗籽儿,能结多少果实,天天吃,不把番椒秧子都吞了。”
“番椒就像四季豆一样,摘了一发结一发,从初夏,直到深秋,一直都结果实,怎么不能天天吃。”
“四季豆能结几发啊,两三发一摘,腾蔓就干了,说得好听一直结豆,其实也没多少。不凭别的,只看籽儿的大小,番椒就不能和四季豆比。”
“娘,只要管理得当,番椒就能一直结,种番椒和种菜也差不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春花从老娘手里拿过花盆底,左看右看,道:“娘,你说要是我们把它拿出去卖,能不能卖掉?”
“糙得很,比不上城里的精致,不过卖便宜点。还是有人要买。做一双出来,比布鞋要多费几倍的力气,累人。做给自家穿倒没什么,要是拿出去卖,卖高了没人买,卖低了不划算。我看我们家还是不要想这个钱了。”
“要是换好的面料做鞋面子,盘上漂亮的装饰盘扣,能不能卖好价?”
陈夫子接过鞋子,仔细看了看,道:“配上彩线盘扣。串上珍珠,能卖高价!不过仁和镇才几个钱人,卖不出去几双。”
春花笑道:“只要有人买。不拘几个人,这个生意也做得!普通的高底子鞋也做,薄利多销嘛。一边卖成鞋,一边做些好松木鞋底子卖,总有赚头。反正我们家那么多松木废料。不做鞋底子便是烧了,无本的买卖,不做白不做,得了钱可都是捡得来的。”
春花娘不禁笑道:“你这个小脑壳,一天想头多。这么一说,我们往年家烧了多少好木头。都是烧的大子儿啊!太奢侈了,那不是比大地主家还有铺张浪费!”
“以后我们家就不得烧大子儿了!等爹跟公公学了怎么做鞋底子,怎么把上鞋面的木眼儿钻得又小又圆还不漏水的时候。就自家先来做一批鞋底子来卖,先看看效果怎么样。”
刘三从打着赤脚走来,裤管扎到膝盖上,光光的小腿上满是稀泥浆,身后青石板上留下了两排泥脚印。
春花娘忙道:“莫进门。把地板踩脏了!去水溏洗洗才准进!”
刘三咕哝着,“我做了活路。连家门都不许进了!不进就不进,春花,去端点开水来与我喝!”
春花屁颠颠地端了碗开水给刘三,笑道:“爹,田都犁完了吗?”
刘三喝了水,长呼出一口气,道:“哪里那么快,犁了才不到一半。把那只小木桶装满开水,我好提出去。你们几娘母凑在地坝边干啥呢?种的是不是番椒?怎么在屋门口种,院子里那么多鸡鸭鹅,生了苗子你以为保得住?半天就吃光了。既然种了,去找点竹块,插个篱笆吧!”
春花一摸脑袋,笑道:“我就图离家近,方便看管,却没想到还有讨嫌的畜牲。”
“他娘,你看我做的鞋底子比爹做的,是好是坏?”
春花娘道:“凑和,你做的东西哪有你爹做的仔细,毛里毛糙,勉强能用。你大女儿还说要拿来卖,我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才买你做的孬货!”
刘三笑道:“爹都说我做的还成,就你一人总是在我背后泼冷水。等我忙完了这茬农活,我要好好做一批好鞋底子,放到铺子头卖。得一个钱儿,是一个钱儿。”
春花笑道:“爹,我公公一天也没啥事,要不叫他帮我们做鞋底子好了。”
春花娘皱眉道:“还是莫打你公公的算盘,到时别个有话来说。”
“不白做,能赚钱,我婆婆第一个同意。她没意见,其他人能说啥。”
“有钱拿,你婆婆当然要干。不过,要是沾上了她,没话都要找着话来说的人,别到时候甩都甩不脱。,”
春花无奈地道:“娘,你莫光想沾上就甩不脱手,等我们把活给外人做,他们又有话来说,什么胳膊肘往外拐,有钱给别人挣都不管自家人之类,怎么弄人家都有话说。”
春花娘不耐烦地道:“反正都是他们有理,烦难事来了人躲得飞快,好事来了人来得飞快!还是穷点好,没人望,没人想,落得轻松。莫说我们现在有了点点大子儿,没开铺子之前,就那点家底儿,人家都惦记,巴先不得连我们身上穿得的烂布巾都归了他。每次一来家,那口气那眼神,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比我们主人还主人。好不容易怀了这胎,那话里话外,都是生个女孩,又要多陪一副陪嫁,还不如趁早处理了,或者送了人。老娘都还没生,她就火眼金晴,瞧出这是个女胎,生怕又要把她幺儿的财产分走了一半。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等生一双带把儿的,看她能得分毫。”
刘三脸上带着嫌恶,道:“哥也流露出几分这种意思,让生出来早做处理。不是自己生的,就不心疼。心毒哇,总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别人。听他俩的话,我们家的骨头棒棒都要遭嚼起吃了。”
刘三很少正面对哥嫂作出负面的评价,能说出这席话,显然是气急了,春花娘不禁盯着他看了好几眼,道:“再等几个月咱就见真章,是好是坏,就等那一天了。”
刘三温柔地打量了一遍春花娘高耸的肚子,心里涌出一股难言的喜悦,道:“他们还老实么?似乎又大了一圈。”
春花高兴地摸着老娘的肚子,笑道:“再有三个多月就能见到弟弟了。爹,你说娘的肚子和别人比起来是大还是小?”
刘三看了又看,道:“我看着差不多,谁能想到里面有俩!”
春花娘被两父女揉搓得有点不快了,双手一推,“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守着我干什么!”
桑树开始发新枝了,嫩黄的桑叶发出微微的清香,村人之脸上皆洋溢出了笑容,看见春花母女,连忙放下手中的农具,打了招呼,问去哪里。
“和我娘去看松山上嫁接的小桑树长得怎么样。”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孵蚕?”
“天儿一天比一天热和,新桑枝长得有两尺来高了,蚕出来也有吃的,这两天我们就准备开始取蚕卵,烦请转告一声儿,订了蚕卵的人家,也可以过来取了。”
“好好,我一定转告。”
告别了村人,几母女像春游一般,边走边玩,慢慢地走到松山。小桑树发的新枝也有半尺来高了,大张大张的桑叶连成一片,非常地引人注目。春花算了算,成活率大概有百分之九十八,很不错的成绩了。
春花娘扶着松树歇了一会儿,过来看了看桑树,道:“树太矮了,这么多大桑叶都贴着地长,雨水一打,桑叶背面全是泥点儿。要喂蚕,就得洗干净了才行,又多一道手序。来年剪桑枝的时候让你爹把树留高一些。”
春花蹲下来将桑枝根部生出来多余的新枝掐掉,道:“还有得忙,虽然嫁接的枝条活了,但底下根上却生出好多草桑枝条来,得全部都掐了,不然会影响嫁接枝条的成活。”
春花娘一看亦是,弯着腰掐了几枝儿,看见春月春雪爬在松树上乐呵呵地,便道:“快来,跟娘一起把这些没用的枝儿掐了。你们小孩子没腰杆,最适合干这个。”
小姐妹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弯腰掐桑枝,一边嘟着嘴儿道:“娘,谁说小孩子没腰杆,弯久了,我们也会腰疼。”
“蛤蟆无颈,小孩无腰,没腰就是没腰,还不过快干事!”
“早知道要干活路我们就不跟着来了。”
春花笑道,“那你们是想在家背书喽?”说得两个妹妹不由收了声。
听说春花家可以取蚕卵了,当天下午就有人过来问。
因人多,要有个准备的过程,主家说要等明天才能取。大家只好先回去,第二天来取。
这夜又是个不眠夜,裁纸、取卵、消毒、糊卵,忙了大半夜,才将东西准备好。
第二日,买家天不亮就来了,生怕来晚了,或卖光了,或买不到最好的蚕卵。
又是忙碌的一天,晚上算账时,折成银子入账竟有三十两之多,一家人守着装铜子儿的麻袋傻傻地笑着,原来搞副业也能赚钱,谁说只有开铺子做生意才能挣现银的。
刘三将柴门打开了一条缝儿,钻出头朝外左看右看后,才放心地关上门,回身,笑道:“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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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基地
春花娘捧着铜子儿脸上笑开了花儿,“谁能想到,养个蚕儿,能赚这么多钱!这还是不出名,知道的人不多,下一季,订蚕卵的人成倍增多,该是又有多大一笔收入!我看比开铺子赚钱还省心,不用看人脸色!”
这点钱陈夫子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不过主家这么高兴,她心里也放松,笑道:“成了产业,小东西也值价。光蚕卵都卖这么多,今年的生丝肯定少不了,农人、贩夫、织业、丝织品铺子,我看人人都要赚一回的。朝廷兴农桑真是兴得好!”
刘三兴奋得合不拢嘴,“今天一多半的人都说要订夏蚕卵!我都收了一百钱订钱了。照这个速度,夏蚕比春蚕要好卖,还有秋蚕,几季下来,我们家光是卖蚕卵的钱都够生活十来年了。”
春花娘不禁笑骂,“你一天光想什么时候可以玩。不想想怎么做得多,赚更多。”
刘三理直气壮地道:“我赚钱,不就是为了以后好玩吗。赚得多,反而不能玩,没有贪图,我还那样劳累做什么?”
“你呀,我都不稀得说你。”春花娘道,“我们家赚这么多,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这回又该多少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了。”
“只要不当面说,管他呢。由得眼红去,谁叫他们养不起好女儿。”
春花看了看兴奋中的双亲,道:“爹、娘,独门生意做不得,今年就算了,我看明年,还是带着刘家族人一起养种蚕吧。”
春花娘率先叫道:“那怎么成!把秘方给了人,我们家还吃什么!做了好事,人家不会登门道谢,你呀。年纪小,不要这么天真!”
连刘三都不同意,“我们家好不容易才找着活命的差事,怎么能白白地给别人。”
春花道:“娘,我们家不是什么大豪门,怀璧其罪,现在才不过点点蝇头小利,就有人眼红,背后不晓得打什么盘算,如果真到了赚得盆满钵满的那一天。还不知要招惹上什么地痞流氓。富裕并不可怕,但是,人不患贫而患不均。以前大家都穷,也就无所谓,有一日,一起穷的一家人鹤立鸡群,突然就有钱起来。那就真的要防着是不是要出事了,毕竟人心难测。但是如果大家都有钱了,虽然不多,但对比起以前总要好得多,就不会让这家暴富的人家显得那么碍眼了。”
刘三道:“娘子家胆子就是小,怕这怕那。我自己聪明,能赚大钱,他们蠢笨。自家找不着钱,关我们什么事。”
“爹,防患于未然,要不是我们走一步看一步,结识了莫镇长一家人。又机缘巧合得了圣恩,你想想。我们家的生意能这么顺利吗?哪家人做生意有我们家顺,门前连个狗(意思是惹事的人)也没有?生意行道里,不管和人家有没有生意上的冲突,只要你一发财,总有人会看不惯,明里暗里给小鞋穿,多少家小铺子都因为这个原因倒闭的,难道爹心里不清楚吗。莫说做生意,就是去扛大包,比人多得一个子儿,就有人心头不舒服了。”
刘三沉默。
春花娘道:“是啊,我们家要不是有镇长家撑腰,屋门口哪里少得了狗。刚开铺子,还不是不顺,镇长家的人一出头,就再没人敢来。这样说起来,每年逢年过节送的好东西,也没白送啊。还是你娘我有先见之明,结识了这么一个镇山霸王,阿猫阿狗都不敢欺上门来。”
春花不由微微一笑,“娘,就爱给自己梳光光头,我们说这个,你就扯那个。”
春花娘白了春花一眼,道:“那你说难道要我们把白白的生意都送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