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娘又是笑又是气,“天气那么大,买几百个,等着吃臭蛋吧!”
“几百个说起多,也吃不上几天!况且,先要凑得齐才行,这么热的天,鸡都不下蛋了。”
“怎么就生在了六月!热都热死了!”
刘三捧了糖水蛋进来,笑道:“六月才好,听说生在六月的孩子命好呢。”
生了孩子的女人身体虚精神弱,内火格外旺盛,兼之骄阳似火的天气,看什么都不顺眼,听什么都不顺耳。生了儿子,春花娘本来异常高兴,听了刘三的话,一对比生女儿生儿子的差别待遇,突然就上了火,皱眉拍床板,高声道:“为了他的命好,就不要我的命了吗?可见为了儿子不顾我的!”
这么蛮不讲理又不是没有过,男人熟悉地和起稀泥,“都顾,都顾!都是心头肉。哎哟,老娘亲为儿子也吃起醋了!莫哭,莫哭,莫说话大声,月子里忌呢。都生几个娃了,还不知道保养。”
温言软语,说得春花娘又气平了些,刚想开口,见三个丫头涌进屋看弟弟,忙收了嘴儿,笑咪咪地瞧着几姐弟相亲相爱的样子。不一会儿,困意上头,躺平身子,发出偌大鼾声。
爷儿几个悄悄咪咪刚出屋门口,两小崽子突然就哇哇大叫起来,此起彼伏不可开交。春花娘才咪了一会儿就又醒了,捂头起来,“磨人的崽子,前世的怨家…别哭啊,娘来了。”
刘三倒转回来,忙抱起另一个儿子,别别扭扭哄起来。
春花娘一边喂奶,一边看见又是气,“从来就学不会怎么带奶娃!孩子笑了大了,你就来了,哭了闹了,你就跑了!都养大仨孩子了,还是不会抱人。要托着屁股,不要干掐着腰!”
小儿子被抱得极度不爽,哭得声嘶力竭。刘三额上冒了虚汗,手忙脚乱地颠着孩子。
“爹,给我抱吧。”春花熟练地接过,晃了几下,小弟弟就不哭了。
刘三大汗淋漓,扔下一句“我去外面看看啊”,落荒而逃。L
第九十七章 扶稻秧
乌云密布,惊雷滚滚,黄豆大的雨点哗啦啦地砸下,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叮叮当当,此起彼伏。天气的炽热一下子就散开,终于有点凉快了。
但是农人宁愿不要这点凉快!眼看水稻还有二十来天就要收割,大风大雨过后,还不知道田地会毁成什么样子。
上百年一遇的暴雨将刘家沟淹成一片泽国。山上倾下的洪水和刘家沟本身的雨水汇成一条河,轰轰隆隆地朝涪江滚去。水田位于低洼处,全部被埯在所难免。
家里不晓事的孩童为难得的凉爽快活起来。春月春雪玩起了捉迷藏,大双小双手舞足蹈瞪着眼对玩。
刘三一时对着雨帘发呆,一时又如坐针毡,过了一会,终于奈不过,找到蓑衣斗笠戴上,光着一双大脚,朝春花娘丢下一句“我出去看看!”,就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春花娘见拦不住,况且自己心里也着急,忙嘱咐了一句:“小心点!莫摔了!”也不知刘三听没听见。
春花也着急,眼看就要秋收,这一受灾,也不知能有几分收获,或是一点没有。家里的水稻长势良好,别说连年丰收的水田,就是那山上的梯田也不弱于哪里。再过个一二十日,妥妥的谷子装满几谷仓,再想不到老天不给面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
“娘,我也出去看看。”
春花娘急忙拉住春花。嗔道:“下这么大雨,你一个女孩子,淋着雨怎么办。伤了身子,以后不好养呢。”
没有稳妥的遮雨工具,春花暗叹一声,只好又缩回脚。等雨势小了些,到底出了门。
水稻是农民的根,要是伤了根,许多农人将陷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卖儿鬻女的绝境。带着这样一腔子对未来的恐惧。走路的姿势都透着一股战战兢兢。
春花遇上了好几个村人,脸上灰扑扑的。神情惊恐,匆忙地擦身而过。春花也顾不上和他们打招呼了,急冲冲地朝梯田方向走。
雨仍不小,密密地落下来。将天空染上灰蒙蒙。风刮过,冷汗迅速蒸发,身上一凉,春花不由一哆嗦。泥泞的羊肠小道湿滑不堪,十只脚趾几乎抓不住大地。人又着急,腿上的力道一轻,脚掌把不稳大地,向低处猛然一滑,春花一个翻滚倒进土沟。伏在泥土中一动不动。
雨水缓缓而下,落在大地上发出沙沙轻响,碧绿的树叶草叶凝结出一颗又一颗晶莹的水珠。脱垂滴下,天地是那么的幽静,而春花的身体却是那么灼痛!
待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过了,春花这才敢撑起手肘坐了起来。低头一检查,发现手掌破皮了,脚趾也泊泊地流出血来。
春花握着脚趾坐了一会儿。感觉身上没那么痛了,这才试着站起来。
略走了几步。感觉可以了,戴上破斗笠穿起蓑衣,抓住桑树枝草条,爬上小道,继续朝松山走去。
相比山下水田的受灾情况,松山的梯田反而要好些,只有大风吹而没有大水淹,虽然早已成林的水稻被风压倒一片又一片,但至少冒着头。风雨过后,把稻秧扶正,还是有不错的收成的。
春花略松了一口气。
就不知道水田的情况如何了。
其实梯田数目已是水田的好几倍,有这个抵着,今年的谷子收成一定不会差了。就算受了灾,还是会丰收的。
春花心头算计着,转念又一想,本来长势略逊的梯田稻一亩有水田稻八九成的收获肯定是妥妥的,但这一受灾,两种田的稻产量谁多谁少还真是说不准。这样也不知算是福还是祸了。
山下传来泥泞中扑哧的脚步声,刘三看完了水田稻也上山看梯田稻来了。
“春花,你怎么来了!摔着啦,等爹看了稻子,就一起回去!”走近了,刘三大声道。转脸看向梯田,眼睛一亮,“哈,看起来还不错,没有全被风刮倒了!”
宏观看了看,带着春花往里走,一块块田仔细检查。看田梗有没有缺口塌陷,再看水势大小。又启开水沟,把多余的水往下放,免得水量太多,把田梗冲垮了。梯田除了天上掉下水来,没有他水注入,倒不是太怕塌陷。不过还是有几块田被干螃蟹钻了洞,水从里面浸出,把田梗泡软了,坍塌下来。
父女俩忙活起来,掏沟放水,以免坍塌更多。
“爹,水田的情况怎么样?”春花抓了一手泥浆,觉得脸上有点痒,随手抹了一把。
“哎,连稻秧都看不见了,都被埋在了水下。除了几块地势高点的田,村里水田基本被淹没了。等水退了,我看够呛!好几家人守着田哭呢!今年不知又要有多少人家吃不起饭了!哎。”
“只有等雨停了,把稻秧扶起来,应该能挽回些损失!”
“要不是我们家做生意赚了钱,又开了这么多梯田,你爹我也要守着田哭了!说起来,梯田真是干得!照这个样子看,今年的收成比水田兴许要多!明年又要有人跟风种田了!我们家就是超前!”刘三禁不住有些得意,又想梯田的来由,笑道,“我们家春花就是能干!脑子好使!”
“爹,我们还是先把田弄好再说吧。”
狂风暴雨一过,第二天,就是一个大晴天。太阳还没怎么升起来,田里就盛满了大大小小的农人,个个弯着腰劳动,将糊得眉眼不显的稻秧一棵棵小心地扶起来。
家里留下春花娘大小双和陈夫子,其他人都下田扶稻秧。
刘二刘三家的田紧挨着,大家一起劳作,抬眼就能相互看见。
早上只有刘二一人扶秧,下午不怎么下田的春花娘竟然也来了。刘二看见小侄女都下田,回去骂了春花娘几句懒婆娘,催着她也来,后者这才磨磨蹭蹭来了。
春生娘羡慕地看了一眼兄弟家大大小小好几个人,笑道:“你们家人多就是好呀!做事快当,我看一天就能把稻秧全都扶起来!哎呀,侄女们怎么也下田,女孩子娇嫩,当心弄粗了小手!其实不用下田,要是请徒弟们来,半天能扶完呢。”“不下田喝西北风呢!”春花麻利地扶正一株埋进泥水中的稻秧,脚往稻根狠狠一踩,就将其牢牢固定住,继续下一株,头也不抬地道,“师兄们自家也有田呢,哪里有空来。”
“请一请自是要来。等今天你们弄完了,还来帮帮你二伯呢。我们家比你们多一倍田,又只有两个人——你兄弟要上学,大哥不在家,可不只有两个人,这一干还不知要干到何年何月呢。还不如请你们小姐妹搭把手,伯娘请你们吃糖呀。”
春花面朝水面白了一眼,抬头笑道:“哎哟,我还想叫伯娘帮我家几天忙呢。水田弄了,我们家还有梯田呢,都等着我们小姐妹呢。”
你那山上的儿戏田有必要去弄吗?春生娘咕哝着,道:“山上的土田真长出水稻了?别一顿忙活,没有收成,白做啦!现在看长得好,说不定结不出穗子呢,那可就真白忙活了。”
旁边的农人也道:“是啊,我觉得你那土田也结不出谷子!还不如放了水种豆子呢!呵呵,其实,那田估计也关不起水,直接就能当土使吧。”
刘三也不恼,笑道:“当土使就当土使!等过了这个秋收就晓得啦!”
“哎呀,当家的,我要去解手,先回去啦!”干着干着,春生娘突然道。也不管刘二答应不答应,径直回家了。
刘二哪里不了解春花娘躲活路的心思,骂了一句“懒人屎尿多!”,头都没抬,又扶起一株秧。
一直到众人收工,都没再见到春生娘的身影。
洗了手,春花笑着逗妹妹,“好能干,比大人都坚持得久!明天要去扶梯田稻,也要这样努力!”
春雪早就坐在田梗上玩泥巴,闻言还挺骄傲,“我比伯娘还干得久!”
春月顾不得打击小妹,哇哇喊道:“不干!说好的,今天做了就不做了!明天还要做,我的腰都痛死了!”
“孩儿无腰,蛤蟆无肚!哪里腰会痛!”米婶娘也来洗手,笑道。
“骗人,明明蛤蟆老大一个肚子,怎么无肚!大人净骗人!”
米老头不由哈哈大笑。
米婶娘道:“春花,你们家都发财了,你们姐妹怎么还要干农活!挣那金山银山,当嫁妆呢!”
春花脸都不红一下,“发啥财呀,糊口罢了!家里又有了弟弟,不多干点活儿,我们家就要穷死了。”
春月大声道:“给我弟弟挣房子!”
刘三现在走路昂首挺胸地,乐滋滋地道:“家有小儿,不多挣点说不起媳妇啊!”
“哈哈,一两月大的奶娃娃,就操心儿媳妇了,是不是太早了点!”
“不早,不早,过个十几年,我就要当祖父喽。说起慢,一混就快啦!”
如今有了弟弟,春花春月俱是心里有底,脸上有光,笑咪咪地听着。连春雪都高高兴兴地,不再吃小弟弟的醋。
米婶娘不禁发笑,“有了宝贝弟弟,大侄女们也有靠了,看看,脸上比以前多了多少神采!”L
第九十八章儿富爹不安
刘三成了炫儿狂魔,巴不得别人多说说儿子,心里头攒了千言万语的好话,就等着人来引呢,闻言巴拉巴拉就想说起来。
米婶娘都听过刘三炫耀儿子多少回,连忙转移话题,道:“再等个把月,又要养蚕了!今年雨水多,蚕特别好养!”
这个话题刘三也喜欢,“可惜我们家今年事多,养不起蚕!为了俩小子,赚不上钱也顾不得了。”
怎么也想说到儿子身上!
春花暗笑,道:“今年米婶家出了二十多斤茧子,可了不得!我们村数一数二的养蚕能手!缫了生丝卖了多少钱?”
“呵呵,能有几个钱!不如养种蚕值钱!就是种蚕要求高,我们家够不上,只好缫丝卖了!大侄女,下一季,我们家也养种蚕呗?”
“行啊,只要你做到几点…”
“得了,我还是缫丝吧!我们家懒,记不住恁多点。笨人笨办法,还是缫丝吧。还在你们家订蚕种,可要优惠点!”
“行啊,不过到时候请你们家哥哥帮忙造房子,可不要推辞啊!”
米老头来了兴趣,“啥时候修?我们一定来!”
刘三笑呵呵地道:“说不准,今冬吧!本来打算夏天修的,可是事多来不及,就等等看喽。我在想,要在哪家选好地基,想进山打大石头,还有瓦片…”
男人提起造大屋就歇不上嘴。春花告别了米家人,丢下老爹,和妹妹一起回家。
次日。刘三家又继续扶山上的稻秧。梯田稻秧倒得要少些,又没有钻进泥里,要好操作得多。只花了三天,就将梯田秧全部扶了起来。
扶梯田稻秧时,就接二连三有老农过来看。凭他们的经验,梯田稻肯定丰收。因为想跟着学点经验,开辟梯田增加收入。来年说不定还需要刘三指点一二,所以也下田来。帮着刘三扶秧。先示好,有点面子情,以后求人也方便。
有别人的帮忙,刘三很快将梯田秧扶完。还是三春没有跟着下田帮忙的情况下。
刘家其他几个兄弟看着眼热,私下都道刘三翻身了,连搞个土田都能收谷子。
春生娘蹿到刘四家,和碧芬娘道:“不就是块烂不丢的臭田,也生得出谷子。人运气来了,走路都能捡到金子!想当初那家穷得揭不开锅,挨家挨户接粮食!现在一翻了身,连见着他亲哥哥都爱搭不理的。”
碧芬娘暗里骂道,不知是谁连口救命的粮食都不肯借的。现在也有脸嫌别人不理他,嘴上挑着是非,道:“可不是。人家现在是东家老爷了,当然牛气了。我们继兄弟就不说了,不是一个娘生的,靠不上他也没什么。你们是亲哥哥,估计也挨不关好儿!又生了俩儿子,越发不将兄弟看在眼里了。”
春生娘心里十万个恨双生子。心想那一大注家财眼瞧着要成空,得想个什么好法子得了才好。
不提两妯娌暗里泛酸。男人们心头也不自在。
刘大刘四觉得刘三笑得很可恶,刘二发觉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呵斥弟弟了,就连刘老头也关注起刘三来了。
刘老头提着老烟斗,慢悠悠爬上松山,走到田梗上,看大家扶秧。结果站了老半天,都没有一个人过来招呼他。刘三从他身边经过,都没叫一声儿爹。心里顿时就气起来,扭头就下山回去了。
刘三没注意到老父,看见背影还觉得奇怪,老头到底是上山呢还是下山。上山呢,还没上来就下山了;下山呢,他又没看见他上来过!唉,不管了,以前老爹也是这样,一晃神就不知道他到底打哪来去何处。还是把稻秧先扶好再说。
刘老头一下山就跟村长告状,说儿子大了,连爹都瞧不进眼里了。
刘三吃小兰公公说了一下,垂头耷脑地回家,想不通老爹怎么突然这样讲究起来,以前碰面没招呼不是也没怎么样嘛。
春花暗道,眼看自家越来越好,公公摆谱,其实是怕爹不管他吧。毕竟以前撕破了脸,刘三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想法。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嫌儿子多余,现在要是少了这个儿子,老年生活质量就会受到影响了。
罗氏不由鄙夷道:“还好意思去小兰家告状!那是你对头,也有那脸!”
“丢脸就丢脸!没有儿子富了,老子看光光的道理!我是他爹,就该敬着我!他再怎么有钱,女儿再怎么有朝廷的诰命,我都是他们的长辈!”
“人家是大官!不理你又怎的!又不是你帮了他好大忙,凭什么理你!”
刘老头听了罗氏的挑唆,心里愈发不安,生怕儿子发了大财去了城里,就真不理他了,提脚就往刘三家走。
刘三心里正不自在呢,看见老爹来了,连忙站起来,叫春花端凳子出来坐。
刘老头才不坐,张嘴就想教训刘三。
春花眼看不对,怕他们吵起来,忙拉着刘老头,笑道:“公公,你是来看大双小双的吗?他们长得好丑呢!(风俗,说小儿要反着说才好养活。)等公公起好名字呢。”
刘老头心里头哪有不爱小孙子的,一听要让他给起名字,拈须而笑,“那可要起个好名字,等我找大仙算算命,排个八字先!一定取个响当当的大名,才配得上我的小孙孙。”
刘老头一手抱一个,左看看右望望,心里乐开了花,把正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好不容易把刘老头哄走,春花娘这才问刘三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公公脸上看起来似乎有气。春花娘久不在外头行走,不大了解情况。
刘三也是丈二经摸不着头脑,“我也不知他怎么了!和他碰个面,没打招呼,他都把我给告了!突然就讲究了!”
春花道:“还能怎么,还不是有人看着我们家越过越好,心头不快生事呗,挑唆了公公闹事,得好处呢。”
春花娘闻言哪有不明白的,挑眉道,“恨人穷怨人富!那起子老婆娘就没安好心!孝敬老人,咱们难道少给过一针一线?哪次不是最先拿东给西的!这是变着法儿要钱呢!剐骨货,想剐我们的钱呢!”
刘三闷头道:“平常家是同兄弟们一样给的,从没少过什么。怎么是怕我们不给了吗?”
春花娘拿指头狠狠戳了刘三的头,道:“不是怕不给,是怕不多给!看见我们穷,嫌你是多余的,现在有了俩子儿,就要把你当摇钱树了!”话里话外就差明说老不要脸的了。
刘三:…
刘三很想反驳,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他怎么要妻子儿女向着老父。
春花道:“有了后妻,就有了后爹,这话儿古今通用!明摆着是婆婆使计,伸手拿我们家东西,好贴补她儿子闺女!如果我亲婆婆在,断不会这样的,就算这样了,咱也没话说。”
刘三喝道:“好了,你婆婆闺女还是你公公的闺女呢。小孩子家,怎好道老人是非!”
“好你个窝里横!外头顶不了事,就晓得吼老婆儿女!有本事你把钱把地把铺子全给了别人,我才服你。我们都是多余的。做的事,还不兴人说了!你要当面团儿,我们可不想跟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春花娘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吃软不吃硬。今天俩儿子不住哼叫,把她惹烦了,心情正不佳,正好借事发泄出来。
刘三软了声音,道:“不管怎么说,那是咱爹!少说两句吧。”
春花娘运了气正想发作几句,大双小双又哇哇大叫起来,只好回身去哄孩子。
“况且爹又没老糊涂,又没开口要钱要东西,我们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春花娘翻了个大白眼,冷笑道:“好吧,我是小人,他是君子!到底看那不要脸的来拿东西!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们不替别人养孩子!”
刘老头兴兴头头回家翻了历书瞧画儿取名字,半句都不提怎么辖制刘三。
罗氏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下文,便开口道:“怎么,三儿认错啦?莫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吧。你就相信了。我们都那么大岁数了,眼看要入土的人,再怎么也该备棺材了。听说三亲家的棺材头几年都备好,人家比你还小两岁呢。听说王菊出了一半钱呢!听说小兰公公的棺材也…”
“听说,听说,有那么多听说!人家嫁出去的女儿给老爹备棺材咋啦,有什么错儿?我还等我闺女给我制棺材呢!”
罗氏噎了一下,道:“女儿家那么穷,孩子又小,哪里有钱给我们制棺材?”
刘老头抬起头,乜斜着眼儿道:“三儿家前几年也有钱?人家一样出钱给老父亲打棺材,又没穷死?反而因此发家,所以有孝心就是有好报!如果小姑给我们也打棺材,说不定等几年也发了!”
“有孝心也是对别人爹有孝心!我们家小姑难道就没孝心吗,杀了猪,年年都给大蹄髈!逢年过节,哪次是空手儿来的?回回都是肩扛手提的,别人看着,我们多有面子!”L
第九十九章 谷收
刘老头再不济也是一家之主,挑了眼儿道:“是给了大蹄髈,大大的大蹄髈!可等她回婆家你没给塞大钱儿?一给一拿,点不吃亏!算得可精。哼,总归是外家之人,哪有拿儿子东西填补女儿的?天下没有这个道理!况且人家王菊不孝敬我们吗,你摸着心口说一说,哪年哪节人家没多给肉给米?挑唆我问三儿要钱,我可拉不下那要脸!”
罗氏气得鼓眼,“那你这老不要脸的冲到人家里去干啥?”
“干啥?看我俩大孙子去,不行吗?我儿子请我给大孙子起名字呢,难道还不算尊敬我?哼,莫说那些,我去找大仙儿给我孙子起名去!懒得理你!”
罗氏瞪眼干看着刘老头离去,却没有办法。第一百零八次懊悔为什么要再嫁人受这鸟气!作东作西服侍人家父子,到头来亲子不待见,继子不怜爱,里外受气!女人啊,尤其是有子女的,真是千万不要再醮,真是好没意思!
说起再醮,又想起大儿的再娶之妇,也是个再嫁的,不知有没有搓磨她大孙子。想起那大儿媳不定要拿苦头给大牛吃,女人耍起阴招比男人更恨,她可是也有俩个儿子的,别为了自己儿子暗里折磨大牛,那可就不妙了。趁刘老头不在,忙忙地抓了一把炒豆子一条肉干,往大儿家去不提。
公公再偏心也不会偏到哪里去!春花偷偷地从角落里走出来。暗笑道,任罗氏再横也横不过公公。
刘老头家离刘三也不远,假装过路听个墙角儿十分容易。村里听墙角的妇人不在少数。所以为了保密,有时候家里说话都不能说太大声儿了,不然被人听了话去,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还好家里要修大房子了,以后也不怕被人听墙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