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娘骂道:“何苦来,这些忤逆不孝的东西,当初生下来就该溺死!他自己也有儿子,以后他老了,他儿子学他对公公一样对他!”
二壮娘子拍手道:“可不是!这些人就该遭天打雷劈!”
春月见娘一直朝着她们说话,不禁不服气地叫道:“娘也,又不是我们不孝,不要冲着我们说话呀!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
陈夫子道:“你娘是教你做人的道理呢。好好听着。”
春花娘道:“黄家这样复杂,我看老房子难保!加租金承受不起,买下来别人又要狮子大开口。”
刘三道:“拖得一时是一时,不是自己的产业,总是有不便之处。要是能买下老房子就好了,我是真的看好这里的风水。实在不行,咱们换一个地方。有了钱,我们自己去买块地修房子,再不看别人的脸色过活。”
春花道:“先不说搬家的难处,光是我们镇上哪里有那么大的店铺与我们租住?又要设卖场,又要开工场,再将就也不能比老房子小。生意越做越好,地方只能扩大没有缩小的道理。我看最好的办法是把老房子买下来!到时候再把周边的地也买上,建个大大的工场,就成规模了。黄大不是傻子,儿子对他怎么样他自己心里有数。再是依靠后人,老人自己手里总是要握得有钱财。我们想想办法,说不定能把黄大给说服了。”
“怕是不易!租出去房子还是自己的,卖了就和他无关了。黄大是老套人物,思想陈旧,应该不会随意处置房产。为儿孙留下念想,就是空着他也愿意。”
“爹,事在人为,不试一下,我们又怎么知道他的想法呢。娘,我看这个事你来办,你嘴巴会说。什么时候我们一家人去县城一趟,去和他专门说一说,到时候顺便也去游玩一番嘛,你看两个妹妹多想去县城玩啊!”
春花娘笑道:“我看是你自己想去县城玩吧,还找你妹妹做借口。”
春花娇声笑道:“娘,我长了这么十几年,从来没去过县城啊,我是想去呀。”
刘三道:“他娘,安排哪一天去一下嘛!就算为肚子里的小东西还愿也要去!要答谢那个老医生,还要去娘娘庙烧香还愿!”
春月春雪听说要去县城玩乐,不由高兴得跳了起来。连陈夫子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二壮娘子人看着老实,熟了之后,却极为活泼开朗,闻言亦笑,并问道:“不知主家去玩,可有小的一份?”
刘三道:“有,当然有,你要照顾陈娘子,少了你怎么行?”
春花娘心道这去一趟县城得花多少钱啊,但看大家都兴奋得很,就不好推辞扫兴,道:“要去也行,也得闲下来再说,现在这么忙,哪得来的时间?无事去县城玩一趟倒没有什么意义,要不这样,腊月二十三,我们去县里赶小年,那时也有空,又是要过年的节气,瓦市上好吃好玩的又多,寺庙也热闹!到时候我们坐船去,在县里歇一晚,玩个够。”
春月抱怨道:“娘,半夜起来赶船,好冷啊,又打瞌睡,而且又慢!”
春花使劲儿捏了春月的脸蛋子,嗔道:“哟,你大半夜跑一回,倒跑出经验来了!”
刘三和春花娘的眼睛就竖了起来,瞪着春月。
春月捂着脸,白了一眼春花,嚷道:“姐,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谁叫你又扯上半夜了!告状精!”
春花娘恨恨地道:“你有前科,我看就不用去县城了。反正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就自己去得,哪还用和我们一起去呀?”
春月哇哇叫道:“娘啊!我不是都改了吗?少了我,你们去起有什么乐子啊!娘,大姐不爱说话,三妹又小,她们不去可以,我不去怎么可以呢!”
“你不去,我们才省心呢。”
“娘,带我去吧,带我去吧!”扭股糖儿一般缠起人来。
春花娘忍笑,道:“看你接下来的表现吧!洗碗扫地擦桌子,看你怎么做罢。”
“啊!?”春月就郁闷了。
春花道:“娘,我们不用坐船。到时候去租辆马车吧。来去时间要缩短一倍呢。”
“不行,不行。”刘三大摇其头,“坐马车颠得很,你娘受不住。”
“商道是颠簸。但是,爹,你忘啦,咱们家如今可以走官道啦。”
刘三和春花娘对视一眼,脸上绽放了笑花儿,“对哟!如今我们姑娘是大人物了!官道怎么走不得!”
可以坐马车,春月心里一喜,但是去不成,她那心就一悲,现在她算是真心觉得自己私自离家不对了。先是欢呼了一声,突然又握住嘴,可怜巴巴地盯着老娘。
春花娘懒得理二女儿,兴致勃勃地和家人商量着哪天去订马车,去买些什么…
“要是想把县城走个遍,一两天的时间也不够啊。我提个建议,除了逛街买东西,去娘娘庙烧香,还可以去红梅山庄上一玩。腊月二十三,正是红梅花开的好时节,红梅开又红又香,山庄又对外开放,家里的马车又路过,刚好进去看一看。”二壮娘子看了陈夫子一眼,道,“再说,娘子们有哪个不爱花儿的。”
春花娘笑道:“我也是个爱花儿的。小时个上山采,现在遇见了就买一串儿,又好看又好闻。乡下成片的桃花李花菜花,红的白的黄的,样样颜色都齐全,春花去走一遭儿,人都要变年轻了。红梅花我却只见过一两回,等去了县城,一定要去看看。”
大牛不爱花,但他也和春月一样,不时地向春花娘瞟上一眼儿,话说,他,也想去玩啊。
第七十六章 生活不易
冬天,是个分外难熬的季节。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天总是雾蒙蒙的。黄桷树支愣着光秃秃的树枝,挂着一缕缕露珠。远处的常青树,隐在层层雾气之中,若隐若现。燕子早已飞走,天空中唯一灵动的是偶而掠过的几只麻雀。
冷还是其次,关键是泥泞问题,让人连出个门走个路都成了煎熬。
现在可没有什么青石板路、水泥路、沥青路,只要下点点雨,行人一走,多好的路面,都成了泥泞,不论人穿什么鞋子,底子有多高,多会走路,出去一趟,那下半截铁定糊满了稀泥。
街道还好,毕竟铺了鹅卵石,虽说有些泥浆,但相对来说,走过去不会太过狼狈。出了镇,那路就不好走了。大路还好些,走小路,人一脚踩下去,说不定就是一个大坑,陷进去拨不出来脚。
这种情况下,鞋子基本上没有了用处,脚在里面,又湿又冷又憋屈,还不如光脚板来得舒坦。虽然冬天很冷,但如果看见人打着赤脚走过去,脚面上又红又青,就不要觉得太奇怪,人家不是不怕冷,而是没钱买鞋,就算有鞋穿其实用处也不大。
所以除非必要,冬天的人们是不大出门的。——这个除非只是单指那些有人代步的有钱人。
但总有有必要的时候。
腊月初四,再有二十多天就要过年了。订亲的成亲的修房造屋的,置办过年物品的,还有趁着好时节做小买卖的,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要来小镇上行走一两回,又怎么会嫌弃天气严寒呢。
小镇慢慢进入了人流量的高峰期。
刘家铺子里人来人往,大厅的稀泥糊得到处都是,主人家不得不时不时地清理一次。
屋外就更不用说了。一坨坨由人脚底板带过来的泥巴堆得像座小山似的。
春花拿着竹子扎的和人一样高的大扫把,将烂黄桷叶扫开,又拿出木铲,将泥巴全部铲进河堤去。老屋子下面就是高高的河堤,站在屋内就可以看见涪江的风景。而装松木的仓库就挨着老房子右边,转头就能看见了。
大黄又下了一窝狗崽子,二壮娘子回去抓了两只最壮的带过来,现在快有半岁龄了。早上吃饱了剩饭菜,两只小黄都活跃得很,在春花屁股后面跟过来跟过去。像影子似的。外面传来了人的脚步声,小黄身子一定,转头看了一眼。冲去出,站起来爬在来人身上,一阵撒娇亲热。
刘三赶喝道:“去去,狗崽子!臭得很!”
小黄忙将两只前爪收起来,四脚着地。摇着大尾巴,欢天喜地跑前跑后。
春花停住扫把,笑道:“老爹,怎么才回来?路上不好走吧。咦,你身子好多泥巴,像滚了水田?”
刘三浑身湿透。衣物紧紧贴在身上,裸露的皮肤和头发上皆白气缭缭——身体的热量带着水蒸发出来,遇上冷空气。便结成了白色的雾气。
春花娘从里面走出来,后面跟着春月春雪两只小尾巴,三娘母看见刘三落汤鸡的样子,惊了一下,“怎么全身都打湿了?敢是摔倒了?东西打湿没有哇。人家没有扣钱吧。”
刘三嘟嚷着,“都不关心关心我。尽想着你那钱!”提高声音,“没少一个子儿!东西打湿了点,不过不防事,人家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还留我在他家吃了饭回来呢。我说我要换衣服,才回来。”
春花娘唠叨着:“我还不知你,闻了饭香酒香就挪不动脚的人,你是想留下吃了再回来吧,不是要换衣裳,现在可能还在别人家。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你不要随随便便承人家的情,又不是亲戚朋友,哪里你都能坐一上午。你要是个娘们,我看人家两句话,一碗饭就把你拐走了!真是朝(像的意思)种,孩子们都和你一路货,特别是春月!你就带个好头吧!”
三春抓起狗玩,一边对着爹娘发笑。
刘三放下扁旦箩索,踢着脚上的泥,“啰啰嗦嗦,好的都像你,坏的都朝我,行了吧,我都冷死了。快去找衣裳我穿。”
“床架子上不都是现成的?还要递在你手上,帮你穿好?刘大爷!”
夫妻两个斗着口进了屋,小的们都留在黄桷树下,听大牛说事情经过。
“我们抬着东西,一路都好好的,过张家沟的时候,我脚一滑,没站稳,自己没倒,却把三叔扯倒了,浸了一身泥水。还好买妆台的主人家看见,及时来接,要不然,上不上下不下,抬着东西回来,又要多走一趟路了。”
大牛打着光脚,一边说一边哈着冷气,道:“哎呀,快进去,快进去,我的脚都木了。”
几姐妹连忙将大牛迎进屋内,坐着烤了一阵火,大牛的唇色终于好看些了,又道:“幸亏是水田,要是摔在石头上,把铜镜摔凹了,人家肯定要扣钱。”
刘三换了身衣裳出来,把手贴在炭火之上,舒服地呼了一口气,“下次还是不要大牛去送货了。他虽然长得高,但是年纪小力气不大,不好弄。还是让木家兄弟去。”
大牛忙道:“三叔,我力气大呢,还是去年你都夸我有把好力气呢。”
春花娘亦埋怨道:“都怪你,你说要跟着你历练,其实你肚里也没有几两水,让人家跟着你遭罪。大牛才多大,比春花都小两个月,半大小子,是该少下点力气活。大牛,听叔娘的话,下次你不要去了,留在家造东西吧。”
光是造东西哪里能磨练人啊。刘大在家里要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刘三做什么大牛就跟着做什么的。
大牛哭丧个脸,“叔娘,就让我去嘛。我又不是大户人家娇养的少爷,在家里耕牛犁田挑谷子哪样来不得啊,今天是我没站稳,下次我一定注意啊。光在家里造东西,只学了手艺,没跟着三叔出门学做人,手艺再好也欠了点了啊。你看我才来多久,跟着三叔一跑活儿,人情世故都多懂了多少啊。又不是大姑娘,在家里闷着学得到个什么。”
刘姓一房人,谁不知刘三家最后拍板的人是女主人。他也不和刘三多话,只一个劲儿地缠着春花娘。
春花娘最喜欢勤快懂事的孩子,闻言笑道:“好孩子,去就去,急什么。我们是怕你人小伤了力。到时候再安排两个人,小东西你抬得动,大东西就不消你抬,去跑跑脚,也长见识。”
大牛拍着胸膛,“叔娘,我不小啦!都可以成亲讨媳妇了。去年我家的田一半都是我犁的。不要小看我。”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春花娘心里一软,“好了,擦干了脚把鞋子穿上。瞧瞧,冻疮长得脚都肿了。”
大牛憨笑,“不痛!看着厉害,其实不点不痛。穿了鞋了,一热和,那才又痒又痛,难受呢。”
春花笑道:“不穿鞋,脚肿得太大,要烂,往年间,烂脚没把你烂怕了的?”
大牛穿上厚布鞋,一边对春花娘展颜一笑,“还是叔娘好,帮我做鞋。今年我的脚可比旧年好多了。”
没娘的孩子,谁会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啊,春花一叹,复笑道:“只要你记得叔娘的好,以后我老了,隔三差五来瞧瞧我,就好啦。”
大牛欲言又止。
春花娘便道:“有什么话就说吧。是不是想家啦!没事,闲天时,你可以回去看看,放你一天假。”
其实他从小就怕三叔娘,现在见春花娘和颜悦色地,终于鼓起勇气,道:“叔娘,那,那,我可不可以也跟着你们去县城玩一玩啊。我,我,自家付车资。”
“那时候都过小年了,你爹还等着你回家吃团圆饭呢。”
“过大年再说嘛,过小年有什么打紧的。我真想跟去看看。”
“你实在要去,也不消你付车资,不过你得跟你爹说一说。到时吃小年夜饭,你不在,他得不高兴了。”
大牛喜得抓耳挠腮,和春月笑道:“到时哥带你去玩啊,一定带不丢你。”
“小鬼头,尽想和你妹妹玩,怎么不说自己大了?我按你说的,把你的钱大半交给你老子,小半给你存着,你可想好了,怎么花这笔钱?”春花娘笑道,“精灵鬼,要你三叔娘和一起演戏哄你老子,胆子越来越大了。你一个男娃子,存下私房,想干啥?”
大牛理直气壮地道:“那是我挣的钱,一个影儿没看见,就全交给我爹,那样太不划算了,傻子才那样。我也长大了,要学会使钱管家呢。全交给我爹,我手头一个钱都没有,买点啥都不方便。”
刘三打了大牛一下,道:“蛮小子,你懂个啥,男人管啥家,以后自有你婆娘管家。”
春花笑道:“大牛,你想给大妹买个啥?”
大牛吃惊地道:“你怎么知道我要给大妹买…”
“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大妹要是知道你买东西给她,肯定高兴。”
大牛便嘿嘿地笑起来。
春花娘和刘三对视一眼,目光有些忧郁。
第七十七章 药引子
隆冬腊月,滴水成冰,身子骨柔弱点的,不出门都要病上好几场。家里有老人孩子的,屋里总是传出“咳咳咳”的咳嗽声,让人听了格外揪心。
春花嗓子里有异物,隔一阵就不由自主地咳一下。春月春雪也都不同程度地受了点凉。
天将将亮的时候,早起的刘三兴冲冲地跑来叫她们,“花儿,月儿,快出来看,下雪了!
几姐妹昨晚都没睡好,迷迷糊糊中觉得老爹好讨厌,吵醒了她们睡觉,都大声嚷嚷埋怨老爹打扰了睡眠,叫他快走快走。
刘三溱近春花春月,笑道:“小崽子们,外头下大雪啦,竹林都压榻了!屋檐下结了长长的冰棍,一缕一缕,像糖晶似的!还不起来看,再晚就没有了!”
春月翻地爬起来,瞪着迷糊眼,“爹,真的?”
刘三掀开房间的布帘,“你看!”
天其实才蒙蒙亮,窗外的大雪搓棉扯絮一般滚滚而下,雪光映着天地,一片雪白,天看起来像大亮了。
“哇哈哈!!下雪啦!下雪啦!”春月兴奋地叫着,一边捉住春花的肩膀猛摇,“姐,姐,快起来,下雪啦!”
春花只好披衣坐起来,转头看见大雪纷纷,不由笑道:“可好!终于下雪了!我还以为今年又不会下雪!看这架势,估计是最近几年最大一场雪了。爹,你说是不是?”
春花娘披着厚厚的夹袄进来,喊刘三,“还不把帘子放下来!昨晚就听她们咳咳咳!这么早把她们闹起来干啥,多睡会才好。”转头又对女儿道,“快躺出床上窝着,外头冷得很!”
春花春月哪还有睡意,都道:“娘。我们要出去看雪!看冰棍儿!”
“好好好,看雪,看雪!那就把夹袄披上!”春花娘一边唠叨,一边笑道,“老天父降福了。这场雪一下,地里的害虫起码死掉一半,明天又有好收成啊。要起来,你们就快点啊,再在床上赖上一会儿,冰棍儿就化了。才入冬就说要看冰棍看冰棍。现在有了,还不快点!”
刘三将火炉上烤热的夹袄拿来帮女儿穿上,又看了看睡成小猪的春雪。道:“要不要把雪儿叫来看?”
春花娘将春雪包得严严实实,“不消,让她多睡会儿。”
春月穿好衣服一跃而起,咋呼呼地敲得夫子的房门砰砰响,“夫子。夫子,下雪啦,出来堆雪人儿喽。”
刘三赶在后面一把把她提起来,三步并做两步下了楼。春月哈哈大笑,一边向后叫道:“姐姐,快来。快来。”
春雪从床上一跃而起,急切地叫道:“娘,娘。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生怕家人把她给搞忘了。
春花娘又倒回去,急忙给她穿上衣服,一边嗔道:“刚才我们说得那么大声,你睡得雷都打不醒。我们一走,你就醒了。不打瞌睡啦?”
春雪忙得话都不回。急冲冲地跑下楼去,一路大声高呼,“姐姐,姐姐,等等我,等等我。”
春花娘将房间里的被子叠好,走出来,看见陈夫子他们都起床了,不由抱歉地笑道:“把你们吵醒了。现在还早,再睡睡嘛。”
陈夫子嘴边沁起笑意,道:“小女孩就爱看雪,小时候我也爱看,她们一闹,我都还想看看了。来了南边,多少年没看见雪了。”
春花娘连忙上前携着陈夫子的手,笑道:“原来你还爱这个!这是赶巧,往年间可下不了这么大的雪!”
外面的世界一片白茫茫,飞雪飘舞,银装素裹,分外妖娆。这么洁白凄清,人不由自主地会发出轻轻一叹——只是一叹,却不是伤春悲秋。
街上已有很多人出来看雪了,说说笑笑比天光大亮时还热闹。
孩子们在外玩得哈哈大笑。
“爹爹,快快,把冰棍儿放下来,我看看!好多哇,哈哈!”
刘三站在凳子上,徒手取下冰棍,递给女儿,“取两条儿你们玩玩吧,别握久了,仔细冻着手。”
春月看了看冰棍,伸舌舔舔,淡而无味,就丢下它,跑出去,仰头接着雪花儿。
大牛和春花从树叶上木头上收集了好些积雪,准备堆雪人。
不要以为雪下得那么大,就会积雪三尺。此地是南方,下场大雪已是极为罕见,想像北边一般,随手一握就能堆个硕大的雪人出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两个小的见大的已收集了一大团积雪,兴冲冲地跑上去,素手就抓起雪来。
阿生两父女亦笑道:“好大雪!赶得到我们那地儿了!我们也来玩!”
刘三也来劲,从高处捧下积雪,和孩子们一起玩耍。
春花娘就和陈夫子站在屋檐下,高声嘱咐玩一会儿就回来,别冻着了。
不一会儿,众人齐心合力之下,堆出个半人高的雪人,又给它插上鼻子眼睛,披上衣服,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天渐渐大亮,气温回升,大雪就渐渐停了,偶而几颗雪粒子下来,便没什么看头。
众人回屋,二壮娘子端了一锅熬得浓浓的姜汤出来,笑道:“快来,一人喝上一碗,压压寒气,免得生病。”
刘三却是倔强的人物,别人都喝了,他却打死都不喝,鄙夷地说你们软绵绵,没病都要说有病,他身强力壮不怕。
春花娘无可奈何,干脆不理他。
喝了一碗姜汤,发了一身汗,春花倒觉得浑身爽利起来。又看春月春雪都活蹦乱跳的,便对娘笑道:“这姜真乃好物,既是佐料又是药材,比郎中开的药还管用。”
“是好物,又便宜不要钱,你外公在我小的时候每隔两天都要灌我喝一碗,后来,我宁愿喝药都不要喝姜汤。太辣了。”
“辣?这就算辣了?西域传来的一种番椒才叫做辣!做出的菜啊,那可是辣汁汁香喷喷,比生姜可要辣个千倍百倍。可惜上回游商来卖的那株番椒结的一颗果儿被虫子啃没了,要不然,就做给你尝尝。”
陈夫子亦笑道:“前年我在省城吃过那个,红黄绿的颜色,辣呼呼大冬天都要热得人冒汗,听说是从土番运来的,数量有限,我也就尝了那么一回儿。”
刘三是个典型的吃货,听说春花种的那棵树竟然是味好佐料,却没有留下种,不由大为悲叹,“下回看见那个游商一定要把番椒买下来。可惜,可惜。”
春花笑道:“爹,这回我们去县城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人卖番椒种子,带回来好好种上,进夏就得吃了。”
因为天冷,笔墨凝滞,陈夫子便放了女孩们一天假。大家都坐在阁楼之上,围着火盆,愉快地聊起天来。
这一天虽然都没再下雪,但天儿一直都阴阴的,半下午,竟然出了一点太阳,雪水一化,天就更冷了。
刘三就放了伙计们一天假,自家把铺子关上,乐得在家清闲一天。
晚上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捂得出了一身汗。本来有点不适的陈夫子、三春都好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