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已从大家的表情之中看出来,昨晚她去烧洗脚水的时候,那个秘密技术已经实施过了。她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机会,心里非常恼怒,也不和后人使气,只捞着刘老头大吵大闹。
刘老头也在无意之中,给春花解决了一个光明正大偷窥的大麻烦。
将剩下的蚕沙桑叶残渣全部扔进粪池发酵生沼气,再扫屋搜屋用石灰消毒,又洁净蚕具,一家人忙忙乱乱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可谓是累得腰酸背痛。
春花家把着绝密的技术不公开,刘家村人也不敢责怪,不过此路不通别路通。
陈夫子最近吃了香,大家都认为春花有如此的大出息,是这个夫子教得好,于是都对她格外尊敬起来。
陈夫子平时不大出门,出了门遇到村民也是爱理不理的,村民以前觉得她是傲气装样,现在却觉得她理应如此,这才是一派名师的派头。
一路都是嘘寒问暖。“陈夫子,你出来玩啊,小心蛇。”“别踩着了狗屎。”“小子们,不能碰着夫子!”
村民的形象顿时可亲可爱起来,与以前认为的愚妇愚夫大为不同,陈夫子觉得乡间的生活惬意起来。
“夫子啊,你还收学生不?你看我家牛蛋儿怎么样?我家没钱,鸡蛋能当学费不?”
“我儿子不听话,当学生你管不住?我知道。所以,你看我行不?我想学认字儿?顺便,能不能教我点技术哇?”
四十多岁的黄脸婆儿要来当小学生?好可贵的学习精神!
陈夫子不能教导四五十岁的老学生,更不能教导技术,于是,她又过上了宅女的生活。
三芬在长辈的指使下出现在春花家的时候越来越多,又带了更小的童子,一会问这问那,一会搞东搞西,一会调皮捣蛋,陈夫子耐性用尽,挥起了戒尺,把孩子们的屁股打得啪啪作响。
春月春雪拍手叫好。春花松了一口气,一个孩子就是一个魔王,一群孩子那就是魔兽世界,家里终于清静些了!
碧芬心里也是一阵解脱,她性格骄矜,哪里能依着母亲的意思去和看不起的人作小伏低。她并不认为春花家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运气好而已,换成是她,早就不知怎么举国闻名世界尽知了。
大小芬却能一心一意地跟着夫子学起刺绣来。
小姑订了亲,家里到了年纪的女孩也能订亲了。大芬好不容易才和三叔娘娘家侄子订了亲,现在已经懂事了很多,想趁着这个好机会好好学习刺绣,将来得夫家看重。她是姐姐,和亲娘一样负责妹妹的教养,自然催促着她一起学。
小芬比大芬只小一岁,也是该订亲的年纪,不可再和以前一样懵懂度日,鹦鹉学舌一般别人说什么应当是什么。就算是长辈,也各有立场,自己首先应该把自自立场搞清楚,不能再一味跟着婆婆孤立三叔家。看三叔家的走势,只有上升没有下沉的,聪明人合该跟着春花娘一起滚(混的意思)的。
大芬想起未婚夫婿英俊的面孔,心中一阵甜蜜,以前头上生疮长虱子脚下起泡流脓的日子将不复存在。
大家姐妹一处,日子也是过得飞快。
刘三将姨妈家的小母牛买了下来,日日喂草喂料,照顾得无比精心。现在它还小,不能肩负起犁田的重任。刘三租了一头牛,将山地边缘的斜土整理了出来,量一量,竟然有两三亩地,可把他高兴坏了。饥荒年生,这地就能活人命呢。
按刘三的懒主意,就种着这几亩地,平时进山砍点柴,伐点松木做家具,这日子就算完满了。可禁不住春花娘的反对意见啊。既然春花说得那么敞亮,就试试吧,反正大头的钱都花了,还在乎小头的钱。
春花叹了一口气,古代没结婚的娘子就是不好办事啊。她想请劳工来帮忙整地,自己都不能出面,而要通过娘再通过爹才能办到。
远亲不如近邻,姨父再能帮忙也是有限。刘三请了刘家村的壮年劳动力进山伐木。
砍下的树去除枝蔓留下主干放叠在空地上。将三分之一的松树放倒后,再挖出树根树桩石块,整理成平地。这些活儿说来容易做着艰难,足足花了半个多月时间,请了二三十多个村民,才完成了任务。
不过请邻居干活一般是不开工钱的,但毕竟时间有这么长,刘三也按市价给了工钱。
大家能在农闲赚到钱,当然十分高兴,个个精神头十足,十分力气十分使出来地做活。
人多好干事,顺手又将土地整理成田的式样。
好多人都劝刘三,“兄弟,做土地种点高梁就罢了,你恁天真,还想做熟田,想得可别太美了。”
刘三道:“不用劝,是我女儿想的法呢。以后沃野千里,请看着罢,明年还请你们到我家来打谷子!”
人们哈哈大笑,“兄弟,如果你能种出谷子,我做白工,自负饮食帮你家打谷!”
刘三听出了嘲笑的意思,气性一上来,与他击掌为誓,道:“好!明年就来打我家的谷子!我现在就订下你。”
第六十四章 运木
不管和人打下赌的刘三心中如何惴惴,开荒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秋雨已绵绵地落下来,浸润在新开辟出来的田间,隐约间竟有一丝湿意,较为低洼之处,还能看见一小泓清水!
虽然样子看起来像,但并不是,这种刚开出来的田底泥不实,是关不住水的。不过有点样范,勉强能告慰主人的心。
刘三道:“我家的田也开得差不多了。明年啊,还请你们来打谷。几十亩的谷子啊,我家也弄不完。”
男人们喝了倒彩,笑道:“等明年这几十亩谷子长好了时啊,我们还都来,连饭都不与你们家吃!”
刘三又道:“明天,我还请你们来,做一件事,就是把我们砍下来的好树木抬到涪江边边去!”
“三哥啊,你是要用船运到镇上去?找不找得到好船啊,这成千上百颗树干,运费可不低。要不要就拉回你们家,一点一点往镇子上拉得了。还是省点钱。”
刘三神秘地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第二日天将将亮,刘三就带着人从山脚出发,两人一组抬起事先挑选好大小较为一致的松木往江边走。
上千根根松木,如果从家里抬着去镇上,得花多少人工多少脚力啊,光是想一想那头尾相接运松木的场景就让人头皮发麻。
开木器铺子作家具的人家哪里嫌木头少了的,恨不能全天下的好木都收入囊中。刘三家的木头来源大多是农人前来散卖,论根数大小,一根几文钱一根几文钱。要是哪天运气不好,没有农人来卖树,铺子里又需要的话,就只好自已亲手去山上采木。虽然自己动手那是无本的买卖。但这样可真是费时费力,得不偿失。
想当年,刘三家没钱买盐吃的时候,他就到山上去选一根好树,砍了枝,扛了主干去街上卖,去一回总是能得到几文钱,买了盐回家以解燃眉之急。
刘三嘿哟嘿哟扛了树出门,又浑身轻快进家的情景,仿佛只是在昨天发生。大家不用再吃无盐淡食。是多么令人感到愉快,让人由衷体会到一种安全感。
镇子就是个好地方,有长年收购木头的好铺子。每当卖木头的农人经过这些铺子的时候,都会露出会心的一笑。
这就是生活,没有深入,又哪里体会得到其中的酸甜苦辣。
虽然买木头花不得几个钱,但集腋成裘。刘三家花在这上头的成本也是挺可观,而且来源极其不稳定,所以其实并不可取。
这回买山砍下的松木,大多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树龄,根根粗大壮实。实为做家具的好材料。数量又多,七八年之内,刘三家都不用愁木头来源了。而且山上还有一大半松树在茁壮成长。未来,又是多么地令人充满希望啊。
树木砍下来,要好好地保存,露天搁,日晒雨淋。木质容易损坏腐败,非常地不可取。最好的办法就是存放进仓库中。反正都要用。放在乡下还不如放在镇上方便好管理使用。
为这个事,刘三专程去镇子边边花了几天时间搭了一个简易草蓬子,专门用来放松木。幸喜这不是文明时代,没有人来查违章建筑。
一切准备就绪后,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运松木。这不是一根两根的数目啊,这是成百上千根!用人扛要扛到何年何月啊。
困境出智慧,刘三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
来来回回花了大半天时间,终于将松木全部都运到了江边。刘三大手一挥,招呼众人去他家吃饭。
扛树的劳动力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地吃了饭,比主人还心慌,又跑到江边去看有没有大船来。一边议论着这么多树,就是最大的船,也要运几十趟,刘三这个莽子,这回又要多花钱填给船夫。可惜我们家没有船,不然挣了这一笔,今年过年钱就有了。
刘三兴冲冲地走来,道:“好了,树都在这里了,点一点,一共九百九十八颗。”
刘家村外的涪江除了涨大水的时候,就从来没来这么热闹过,刘家村,赵家村…各个村子的村民都站在江边,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后里还有源源不断的人群赶来…
刘三得意极了,万从瞩目哇!好开心,好开心!
春花看见老爹兴奋成那样,心里也着实高兴,道:“爹,该下水了,还等什么!”
刘三像国家领导人一样,大手一挥, “兄弟们,把木头全部往水里扔啊!”他带头将木头扔进水中!
啪!水花四溅!
“老三!难道,你是要把木头扔水里流到镇子去?”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怎么想来?”
“大伙一块扔啊!把那大江的鱼打死几条上来红烧啊!”
人群躁动起来,大家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稀奇事啊,亏那刘老三敢想!一个个不用人叫,都笑哈哈地跑上去帮忙,啪啪啪啪,碧绿的涪江上响起了木头击水的声音,交汇在一起,好不动听!
刘老头的面色这才好转,摸了胡子,得意地瞄了罗氏一眼,你不是说我儿子乱花钱吗,看,他有没有乱花钱?你那几个棒槌儿子能赶上我儿的一半儿吗?
罗氏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中午饭她才和老头争执一翻说刘三又要花几百银钱给外人了,这会是现打嘴啊。
刘二沉着脸着着,也不上去帮忙。兄弟强了,哥哥就弱了,他可不高兴。积习使然,冲刘三吼道:“刘三,你那些树下了水,要掉!还不捞起来。”
刘三忙活着,根本就没听见兄长的话。
春花姐妹不由得二伯怒目而视。
春生娘上上下下瞧了刘三一个遍,暗道他这个样子几乎比得上刘二了,最近没看见他有多特殊哇,脑袋瓜怎么就突然好使了。
一些妇人偷偷地盯着刘三,甚至觉得这个男人的形象突然英伟了起来。
现在的季节,刚好过了涪江的汛期,水流不疾不徐,又是在江的边沿,松木一入水,就沿着水流方向慢慢地朝前飘动起来。
刘三和十来个村人一人撑了一个竹筏,随时向跑掉队的松木来上一竹杆,有了外力干预,成群结队的松木生力军开始晃晃悠悠朝镇子行进开来。
好斗的男人们和顽童开始跟着在岸上一路走,嘴上啧啧称奇,非常渴望下水一试。有几个大胆的,干脆游过去,骑在松木上大声吆喝。
妇人们也想跟去看,但要矜持,只能目送而已。
沿江而过,岸边的人们皆赞叹不已。男人的雄性因子一激发,一个个站在水里唱山歌,大声起哄叫喊。
一路好不热闹,过了大约个时辰,松木和人陆续到达。
刘家铺子的伙计早就在江上等着,见着大部队,老远就迎上去,从水里捞松木。
扔进去容易,捞起来却非常费事。
好几个人上来才能把一根松木拖上岸。水流却不等人,再缓慢也是在动啊。刘三等人赶不急,只能眼看着松木飘走。幸喜下方一点点处的江面有一处回流,松木流下去一转弯,刚好就撑到岸边来,有的木头竟不需要人下水去捞。
城里人也是人,和在家村外一样,转眼间小镇上的人都围了过来,一边喝彩一边看刘三他们捞松木。
刘三忙得汗水连连,既要防着松木逃去了下游,又要安排人手,还要点数,还好有铺子里伙计们的帮忙,才没显得手忙脚乱。
捞木扛木,把全部松木码进了蓬内后,天都已经黑了。
刘三却不留宿镇中,交待了伙计们几句,和村人一起走夜路又返回了刘家村。
大家都很累,不过却高兴,出了一把风头,那兴奋劲儿直到睡在了床上都没消去多少。
春花娘儿几个都没睡,等着男主人归家。
春花笑道:“爹,今天你可威风了!“
刘三吃了一碗饱饭,得意地一笑,道:“今天我们家可出名了!碰到了好几拨人,都在摆谈我们呢。松木都运进了仓库,码得好好的,隔我们铺子近,有点动静伸头就看得见。就是怕有人多手(即偷的意思),我看要去买几条大狗守着。”
“有心人来了,狗也没用!到时候咬着人一口,多的事都来了。反正在江边,我看不如买一群鹅来养,晚上也能看家。”
春花娘道:“要养也行,去也怕人偷,只能养在笼子里。”
陈夫子觉得奇怪,道:“鹅不是吃的吗?怎能看家?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春月笑道:“夫子,这你就不知道了。鹅养大了,比狗还会看家的。鹅最是欺生,上回我去姨妈家,就被她家的鹅把屁股都夹肿了,凶得很。它又不吃肉,不得像狗一样一见肉就叛变。家里有一只大鹅,比养一只大狗还能看家护院。”
春雪嘟囔道:“我喜欢大鹅,我要骑鹅!”
春月道:“我还想吃鹅蛋呢!娘,我们家里也养几只鹅吧!”
春花娘道:“你要想养,我不拦着,不过你要自己去割草喂。我不管。”
春月撅着嘴,“我割就我割!到时候下了蛋,不给娘吃!”
二壮娘子和小云笑道:“不要你割,我们也能帮把手。”
第六十五章 红火的生意
第二日,刘三就去了镇上,天气渐渐凉了,修房造屋的人家一多,家具的需求量也多了起来,平时伙计在就行,但赶场天铺子里面总要有一个主人才好。
家里的山还没有完全弄好,刘三只好一头家里一头镇上三天一个来回地奔忙着。
春花娘带着全家人每天都去山里忙活一通,要么砍柴,要么搬石铺路,要么掏排水沟,有一回竟然还捡着一只野鸡,真是意外之喜,当天就下锅炖吃光光。
刘老头没事做的时候,也到山上走一遭,提提意见,帮忙编个笊篱粪兜之类。
大山的规划大概是最外围做田,中间栽树,山顶自然而然。经过伐木事件后,山体初现规模,虽然空地上还没栽上树,但看着这一层一层的土地,都能想象得到明年是怎么一副丰收景象。
把不好整理的草木集中到田里,一把火烧了留下灰烬做底肥。又从家里把沼渣挑了来,全部用来肥田。
刘老头围着田边仔细检察了一翻,暗自点头,村人都没有做假事,这田埂扎得好,下暴雨也不会垮。如果来年这田能关住水,说不定真能在山上收到谷子。刘老头心里不禁也期待起来。
快入冬了,修房造屋的多起来,走亲看亲成亲的人家也多了。
继刘小姑夏日成亲之后,刘大芬也顺利地出了嫁。毕竟是没有亲娘的女子,不管嫁妆还是铺排以及种种小细节都比刘小姑的婚礼要逊色得多,夫家人话里话外无娘的女子欠教养之类的丑话人们就当没听见,除开这些,刘大芬的婚礼也算是中规中矩。
春花娘按照刘小姑的例给了大芬添妆,同样上门帮忙,算是尽了叔娘的心意。
大芬出嫁之后。紧接着就是小芬,她是个有主见的人,东不如意西不将就,进入到相亲女的行列。
镜头转回镇上。
山上的事基本整完,刘三家现在真正地进入了农闲时刻。家里没事,镇里多事,男女主人一合计,决定尽快搬回镇里,好做生意。
得知要回镇上居住,陈夫子破天荒地开始自己动手收拾起了行礼。
二壮娘子悄悄对春花讲。夫子在一个地方最多住三个月就要换地方,这回住了这么久没出声已算是忍耐了。她是典型的爱旅游人士啊。
春花就觉得夫子忙碌的样子十分可爱,抿嘴一笑。也加入到收拾的队伍中去。
家里人多消费高,但人手一多,做事就方便起来。陈夫子去镇上看过张阿生做生意,认为他很好,比二壮机灵。便对春花娘说,要二壮留下看家,张阿生照样在镇上卖东西。
春花娘巴不得,明眼人一看二壮只是个干实事的,不善于与人结交,而张阿生却不同。天生的油子,没话都要找一船话的人物,当然后者比前者留在镇里合适。但二壮是夫子的人。得她主动提了,春花娘才好安排活计。
陈夫子人情世故极通,遂提了。
春花娘笑道:“二壮娘子,把你们分开我倒不大情愿。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罢。如果不嫌路远,隔几日回来也一样的。”
“我和那死鬼天天一处绊嘴。离了还松快些。再说我家娘子也不能离了我的。”
二壮嘴硬,大声道:“你不在。没人管我,我还乐得自在。”
说得大家伙都笑起来。
收拾好了行礼,带上大包大包的粮食酸菜干菜以及经放的蔬菜,一家人乘上了牛车。
刘三再三再四嘱咐了二壮其他不理,关键是那头小牛一定要给他照顾好。
二壮道:“放心吧,主人。我一定把小牛当祖宗一样看待,还有那头猪也不会掉膘,那头母牛,也妥妥地照看,等你回来就变成一窝羊儿了。”
二壮的主要活计就是照顾家里的牲畜,平时并没有什么农事,是很清闲的,他是吃过苦的人,怎么过日子都可以。
刘三这才吆喝着牛拉动了车。
顺顺利利到了镇上,付姑爷只进铺里晃了一圈,就赶着牛车急急地回去了,连车资都不收。
春花娘赞叹一翻,道姐姐姐夫真是对我很好。
刘三道:“姐夫是好!就是讲究,吃个饭还要洗手,真麻烦。”
“你这种懒人当然觉得麻烦!不洗饭,粪巴巴糊的手,就抓饭,你恶不恶心。哎,你说涛儿成天这么在家呆着,是不是该出去学一门手艺?要不要学木匠?”
“你一天想精想怪的!看付涛的神情,怎会把木匠活看在眼里!要学就学石匠,跟他那头的表哥干,一定有出息!一栋房子造下来,赚头比我这个东西可不知高了多少倍!他哪里看得起我这个蹩脚姨父!”
“说话酸拉吧叽,不怕倒了牙!他对姨父不满,还不是你自己早年不成器造成的,他是心痛我这个姨妈,才看不你这个姨父!”
“是是是,我不成器!我不成器,能挣这么大份家业了!再说我不成器,我就回家种田去,谁去给你儿子造家具去!哼!”
春花娘懒懒地哄了相公几句,刘三就又欢喜起来,屁颠颠地到造家具的小车间鼓捣去了。
爹娘斗嘴之时,小娘子们各个乐陶陶地耍的耍蚂蚁,浇的浇花,写的写字,不时朝那两口子瞧上一眼。陈夫子搬出了琴,想弹又没意境,手掌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缓缓的流水。二壮娘子忙着烧饭,小兰和爹许久没见,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儿,一边低头擦着前厅的家具。
刘家铺子里里外外温馨得可以掬起一把水来。
随着花公鸡第一声鸣叫,安静了一个夜晚的大街陆陆续续动了起来,各家各户大门依次打开,有人伸头探看好天,有人倒尿盆,有人出门买菜。——有经验的人士绝对不会在此刻过大街,一股子屎骚味啊,那绝对让人退避三舍。不过也就只有那么一忽尔,再过一时,屋内的小娃儿开始哇哇叫着正大光明赖着床,厨房内锅碗瓢盆叮当作响,饭菜飘着香,预示着早饭时刻即将来临。
二壮娘子从小车间抱了几块废木料生好火后,春花娘也跟着起来了。两人将米淘洗干净,再掺上几把红豆,一齐放进咕嘟沸腾起来的水中。盖上锅盖,用文火慢慢地熬制。一时之间,那轻轻顶开锅盖的水蒸汽充满了整个包间,好香啊。卧室内慢慢有了动静,其他人循着饭香也渐次起来了。
等稀饭熬得差不多后,春花娘就洗了铁锅,放素油加小葱姜蒜炒了一碗大头干菜。二壮娘子从泡菜坛子中取出两个粉红色的泡萝卜,细细地切了丝装盘。
一家人不分主仆,就着两碗咸菜美美地吃起来,稀里呼噜,你一碗我一碗,不一会,一大锅稀饭就见了底儿。
吃完了饭,各就各位,等着人潮来袭。
果然,一大家子齐上阵,才应付得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潮。今年无需推出什么款式,乡下人都守旧,认定了一个东西,一辈子都是这个东西。去年新推出的款式大家还不大接受,今年却流行起来,人人都认定家具就是这个样子!
有的纯粹来看热闹,有的来询价比较哪家的家具便宜实用,有的帮别人来问问,你也说我也说,直把刘家人说得一个口干,人群都还没见少。
幸好起先分了工,一个人负责一个区域,春花收钱,春月记账,要不然,今天准是要出点小乱子。刚才春雪不就发现有人想顺走一条小凳子么,小妹妹眼睛真尖!陈夫子觉得新鲜,虽然不上阵说敌,但搂着春雪,两人专门负责盯看有没有小偷小摸,买了东西不付账的人。
一时说得嗓子都疼了,大家喝了一口水,继续游说,做生意的不怕人多就怕人不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