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天是蚕蛾产卵的时节,人们将蛾子用竹笼之类的工具集中在一个地方产卵,蛾死拆笼,小心地收集蚕卵,用瓷碗之类的容器盛之密封,通常是放进老深井中冷藏,待来年天气回暖之时,取出孵化,再结茧、取卵。周而复始。养蚕少家里妇人懒一点的,也不用保存蚕卵,去别人家买一点即可。因此有的人家养蚕干脆就不要茧子,专门产卵,卖之,以为产业,也是兴旺得很。比得养蚕得茧的人家赚得还多些。毕竟这种藏卵技术非资深妇人不能为之,蚕种价格之高可想而之。
春花收集的蚕卵是天外来之,附近不知谁家处理不善,有一天飞来一大群蚕蛾,巴在刘三家的墙壁上不走,然后产下后代。纷纷死亡,搞得家里地盘脏兮兮的,春花娘不知抱怨了多少回。
春花想起以前在老家(前世家)养过蚕。也不手生,和妹妹把这些蚕养了起来。
过了十天,蚕蜕皮后,大了一倍,家里现成的簸箕不够用了。
春花姐妹兴致勃勃的。也不要春花娘帮忙,叫刘三买了些生石灰。浇了生水化熟后,将二壮夫妇帮着洗干净的簸箕里里外外撒了一个遍。陈夫子看得更兴致勃勃,有时候还会丢开手中的毛笔,捣捣乱,胡乱喂蚕老黄纸。
春花娘本想冷眼看着春花胡闹,但见她们做得不对,不免又叫道:“花儿,错了,错了,撒石灰干啥呀,那个东西多蚀人,蚕受不了!得把簸箕拿烟熏熏,不然蚕子养不大呢。到时白忙活,别对着我哭。”
春花笑道:“娘,不怕,反正我也就试试,桑叶满山坡都是,大家也用不着,就便宜我了。蚕也不要钱。就石灰花了点。就当我们玩玩嘛。”
春月思维中没有固定模式,嫌娘大惊小怪,嚷嚷着“娘,你不是说由便我们折腾吗,不要管那么多嘛!娘,你不是说要挖嫩花生给夫子吃么,还不去呀。”
等娘走了,春花又把刘三搭建的违章建筑——竹编蚕室用清水石灰打理了一遍,这才将小蚕们移进去。
春花想了想,又将蚕先移出去,就按春花娘做的,在蚕室生了烟熏,一边小心翼翼防着明火别把房子烧着了。
刘三和春花娘急急忙忙地赶回家,还以为是家里烧起来了,先骂了几句,又教训说烟熏不是什么烟都可以,要用苦艾,别随便拿着什么干竹叶子就开干。
一家大小嘻嘻哈哈采苦艾熏浓烟,比过节还热闹。
很快,蚕进入二眠三眠,春花姐妹采的桑叶逐渐不能供其所需了。春花养的蚕实在太多了,才刚进三眠,蚕子就有十几簸箕了,层层叠叠地待在蚕架上,虽然好看,确是累人,几姐妹绝对是忙不过来了。
想扔了些喂鸡又觉得可惜,想全都养着,又怕付出的劳动付之东流,春花娘一边骂收账鬼,一边催着刘三上山采桑叶。桑叶不够簸箕不够,去摘别人家要,也是会欠一笔人情。等把采的桑叶撒在簸箕里,听着沙沙如下雨的蚕食声,心里有点满足又有点担心。
春花盯着只进不出的苍蝇,烦恼万分。这种生物最爱在蚕身上下卵,在蚕的活体上孵化成活,等蚕结茧之后,小蛆虫咬破茧子而出,化为成虫。它的算盘打得好,蚕儿们就倒了大霉。春花发现好几条雪白的蚕子身上都附有极小的黑点,这是寄生卵。人不能用武力去寄生卵,去掉了它,宿主蚕也洗白白了。但养着这种蚕,到最后是茧毁蛾亡,什么都得不到。现在又没有“灭蚕蝇”(一种灭寄生卵的蚕药),春花狠了狠心,挑出有寄生卵的蚕全喂给鸡吃。
春月春雪潮呼呼的脸上满是不忍之色。
春花沮丧地对娘道:“娘,怎么办,好多苍蝇啊,赶都赶不走,无孔不入啊,我们蚕全要被毁了!”
“所以现在不是养蚕的时节嘛,你非要养,浪费力气!走,去做一个门帘,遮住入口,总挡得了些苍蝇。”
“娘,我们去买点鱼网嘛,爹编的竹篱笆好多缝隙,挡得了入口,挡不了缝隙呀。”
“胡说,买鱼网的钱,你再养十回蚕都卖不出来。不当家不知盐米贵,养你这点蚕,要把老娘的老本都贴进呀,想得美!这样,把家里的烂麻布剪成缕缕,挨着挨着地挂满整个墙,我看就可以了,既通风又防蚊。”
第四十七章 蚕业(二)
麻布条一挡,极大地缓解了蝇害,春花松了一口气。
麻烦接踵而至,春生娘路过,看见春花蚕白白胖胖的蚕突然说她要晒干花生,要簸箕。
春花娘哽得脖子疼。昨天罗氏说要晒衣服收回了簸箕,今天春生娘又要收簸箕,蚕一天比一天大,簸箕只能多不能少,这下可怎么办。
春花忙道:“伯娘,晒花生哪里不是晒处,晒石板上,一样干。”
春生娘乜斜眼,“我老娘生病了,急着要吃干花生呢,石头上晒不快。要不你们去别家借嘛,反正这会簸箕没用,也是白放着。又不是借不到!”
最后一句戳了春花娘的脑门心,她家真正相好的邻居几乎没有,又哪里借得到?春生娘明摆着是在欺人。
她是争硬气的性子,站起来二话不说腾出簸箕,还给春生娘。
其实春生娘只是看不惯春花娘得意洋洋的样子,想给她添堵,只要给说两名奉承话,也就罢了,谁知这弟媳是个棒槌!接了簸箕,有点讪讪的,道:“春花,等晒好了,来我家吃花生呀。”
春花娘朝外呸了一声,盯着簸箕里挤得重重叠叠的蚕,抱怨道:“花儿,这下可咋办,养这么多蚕没地方装。总不能放地上啊。这个东西最是娇贵,养挤了,热一点点就要坏。要不扔些吧。”
春花盯了娘一眼,可不敢说本来人二伯娘不是非要簸箕不可,娘就是冲动的话,道:“那可不行!这都三眠了,再有十几天,眼看就出成果了,扔了太可惜了!娘,叫爹编竹板板吧。我要用来养蚕!”
刘三不干!这几天又是挖土又是挖田,他老人家累了!
春花便让二壮编,再舀了坛子里的泡菜水煮嫩花生专门给他吃。
刘三馋嘴,想吃盐花生,流着口水抢了下酒,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帮忙。
两个男人专门花了一天时间,将竹子剖开编成平板,再用柏树搭木架子,放、拴竹板于上,做成两层小竹楼。
春花娘一边把蚕转移到小竹楼上。一边忧心地道:“花儿,这样行不行啊,从来没人这样养过蚕啊。死了就白忙活了。”
春花颇有信心。道:“放心,娘,这样和簸箕没什么两样嘛!四面都通风。不过要累人些,需要勤换蚕沙。”
蚕出了四眠,只可劲地吃桑叶。抵得过几头猪的食量。
春花娘自从蚕出了四眠,就越发上了心,日日守在蚕房,生怕出什么变故。
刘家因为养了夏蚕,又一次轰动了整个小山村。每日都有三两个村人跑进刘三家来看蚕,说什么的都有。
“刘三儿。蚕进出四眠了!我看长得比春蚕好!现在满山不要的桑叶随便摘,等出了茧,你们家可就是白得的钱了!”
刘三面上得意。口里谦虚地道:“出了人力!这么多蚕,喝空气长不了四眠!每天几背(这里是篓的意思)桑叶,腰都背酸了。”
“你们家就是想得新鲜!随便编个竹块块,就养蚕,连地上都敢养!扯了湿气。蚕光吃桑叶,最后结不出茧子!看你要白忙活呢。”
春花娘接过口道:“没事。结不出茧子,喂鸡也好,还多下几个蛋呢!蚕沙肥田,今年我家的谷子要多打喽!反正都不浪费!”
“你们家的蚕长得真好哇,好壮一根根的!是哪里搞的蚕种?哎呀,我家的春蚕都没长这么好过!”
春花笑道:“大娘,这是我自家育的蚕种呢。我看书,经过特殊技术专门处理过的,蚕不容易生病,长得又大根,结的茧又白又大,出丝多。除了养夏蚕,还可以养秋蚕呢!这季蚕结了茧,再过上一个月,等桑叶又出新叶了,就可以养秋蚕了。当然秋蚕比夏蚕收成要少一点点,不过闲暇之余,增加个收入,不是也挺好么。”
人们听后炸开了锅,纷纷叫道:“除了养夏蚕,还可以养秋蚕!!养得活吗?反了时令,会结出茧子吗?”“大娘子,别哄人!话可不能乱说!神仙只给我们一分粮,你要得两分,要遭罚…”
春花扬眉道:“我是官家亲封的娘子,上天派来专门传播农桑技术的使者,听我的话,就没错!要是不信,等我的夏蚕结了茧子,缫了丝,卖了钱,你们就明白了!现在不必多问!”
借上天名义,会省很多事,免得被人以超自然的名头诋毁,到时候得不偿失。
刘三和春花娘瞠目结舌,又不敢倒女儿的台,只好傻眼。
隔壁村的木大娘是个家里穷得叮当响的农妇,“大娘子,你要养秋蚕,可不可以卖点蚕种与我,我也要养!”
小兰娘低声骂她,“她是哄人呢,你也信她!”
木大娘大声道:“我就跟着稻娘干了!反正我家桑叶多,不养蚕还不是当柴烧了。官家封的娘子,难道还信不过吗?不过…我可不可以先赊账啊…”
人群一阵哄笑。
“等买了茧子以后,一定还钱!”
春花笑道:“好!我家的蚕种最最好的,出蚕多,生病少,你买了准好!”
春花很自信,刘三和春花娘却心惊胆战,生怕蚕子出了问题,让人看了笑话,更是小心翼翼地养蚕。虽然心里有点埋怨春花说了大话,但他们一直比较信任她,只好在将信将疑,将就着过日子。夫妻二人因担心同一个人,终于结束了冷战时期,可喜可贺。
刘小姑的婚期越来越近了,两母女躲在房里准备嫁妆,制作请贴,忙得不可开交。恍惚听见人说春花在鼓捣什么夏蚕,心里也不在意,当她小孩子过家家罢了。
又是十来天过去,春花养的蚕可以上山了!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刘家在养夏蚕,一个个图希奇,全往刘三家涌,一时刘家村比过年还热闹。
“哎呀,我的亲娘,你家的蚕长得可真大根啊!我从来没过蚕亮得这么齐整,哎呀,你看,那里有只蚕都在吞丝做茧子了,都做白了!赶快捉亮蚕啊,再不捉蚕丝都要糊在蚕架上,毁了太可惜了!”
第四十八章 盛事
ps:多谢可爱莫的打赏。
白白胖胖的蚕儿一根接着一根变得通身透明,爬起爬去急着找地方结茧,一众妇人看得喜笑颜开,比自已家的蚕亮了还高兴,一个个摩拳擦掌,起的起草龙捉的捉亮蚕,大半天时间就将亮蚕捉完了。
吃了春花娘准备的好饭菜,大家又齐至蚕房,高高兴兴地瞧首蚕儿找位置吐丝做茧,一面惊喜地道:“看!小半天茧子就做白了!哎呀,这个蚕真能吐丝做茧子呀!要是我家也养夏蚕,不是真的能有收成嘛!简直太棒!春花娘,你们家又做了一件大好事!”
“对,这个真是大好事!夏蚕也养,秋蚕…能养,一年又增加好大两笔收入哇!天大的好事!”
农人除了地里刨食,只能养个牲畜,自己舍不得吃,卖得小钱换取家里的日常开销,现在又多了一门副业,那真是要让人喜欢死!毕竟他们再自给自足,总不能自己造盐自己煅铁,这些小东西看起来不足一提,但却十分必要,没有钱,又哪里买去。就算举国来看,蚕业的开拓,也能造就一时的经济景气,比如养蚕业,比如缫丝业,比如服装业,商业…哎呀,连朝廷不是也提倡桑叶么,养个蚕儿捐个丝儿能抵赋税呢,这种东西能当饭吃呢,你说全国上下,大家高兴不高兴。
“大娘子,是不是真能养秋蚕啊?前几眠,天气还算暖和,肯定养得活,到了结茧子的时候,都要起雾了,那么凉,人都要加衣。蚕儿冷了,会不会不结茧呐,到时候可别白忙活。”
春花道:“不会,蚕儿虽然娇贵,但自有它的生存之道,只要不是冷得人要加两层衣,蚕儿就活得。当然,到时候它吐丝会慢一点,比不上夏蚕这样快当。但是,那时候不是正农闲吗。大家都没事做,弄个经济事物,虽然赚得少些。不也是赚钱嘛,总比干耍着,眼睁睁看着山上绿油油的桑叶枯黄的好。也划得来!”
“那,那大娘子,你们家要养秋蚕?”
“当然要养啊!还要多多的养。我还要留蚕种呢!”
“大娘子,你家的蚕种我先订下来,要留些给我。”
“好啊。我家的蚕种专门消过毒的,出的蚕生病少,好养。不过,婶子。你要养秋蚕?”
妇人有点犹豫地道:“呃,哦,我明年要。我先看着大娘子养秋蚕!”
春花爽快地道:“好呀,到时候给你留蚕种!等我家养秋蚕的时候,烦请你来帮忙呀。”
帮忙是假,学技术是真,旁边人生怕比别人晚一步。连忙道:“我,还有我!春花娘子。你要多留点蚕种!我们都要!”
春花道:“好,不过不能打包票人人都有,反正先到先得吧。”
“那可不行,大娘子!你一定要给我们留着啊。我先交钱好不好?”
春花想了一想,笑道:“也行,先登个记,到时候我才好计划留多少蚕种合适。”
小兰娘及村里的几个妇人盯着外村人争先恐后地交钱,不由冷笑私语,“以前没听说她家养好蚕的,我看就是骗子骗钱的。冬草娘,你说是不是?”
冬草娘压根没听她说的是什么,含糊地嗯嗯,见其他人抢得厉害,惊慌之下,也挤进去道:“花儿,给你五哥家也记上!”
“王嫂,你家也要?好的,我记上啊。”
小兰娘恨得牙痒痒,骂道:“到时候,看被骗得裤头都不剩!”转头一看,身边的人全都挤到春花那里去了。“我看你养好蚕!老娘放药药不死你!”
离刘小姑的婚期只剩下三天了。罗氏紧张地准备着宴席。
第二天,罗氏匆匆地过来叫,说是远亲都到了,媳妇们快去厨下煮饭菜,儿子孙女们也去帮忙待客。她皱了一下鼻子,嫌弃地道:“好大一股子蚕馊味,熏人!哎呀,看来不能把客人安排过来。好好的,这种天气养什么蚕!还有,把你们家什么夫子仆人的都一起叫上啊,杀了猪,要人收拾猪肠子呢。”一摔袖子走了。
一家人混不在意,吩咐小云煮好吃的好生侍候夫子,这才出去了。
明天是女方过礼抬嫁妆,后天正式成亲,刘家的亲戚已陆续来道贺了,说说笑笑挤了一屋子。
春花娘是烧菜做饭的好手,一来就领了主厨的位置。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外间大人们也说道得开怀,小人们跟着混成一片,满山遍野的耍,爬树、捡松果,作乱。
吃了午饭,大人小孩们在刘老头刘大刘二刘四家轮着来回地玩耍,看了鸡猪又撵狗,大姑娘小媳妇都作矜持样,小主人们满地撒欢。
春月邀请大家去她家玩,大人们递了递眼色,都说要口干了要吃茶,小人们为了不失礼勉强同意了,刚到了屋门口,就捏着手帕儿娇声道,“臭得很,你们家怎么这样臭?还是去看荷花钓鱼吧。”
过门而未至,小亲戚们跟着得意的三个芬一下子走光光。
春月再怎么神经大条乐天派,也觉得心中不痛快了,脸色阴沉,也不去公公家玩了,扭身就进了自家的屋。
春花心中一叹。亲戚们都是看女主人的脸色行事,罗氏对他家怎样,谁人又会不知?这种反应哪里有什么奇怪了。
春花一进门,就听见春月道:“夫子,姐姐们都不理我!”
陈夫子道:“那是因为你不能干,所以人家不理你。穷在闹市无人知,富在深山有人寻。要人家理你,你就要自己争气,听爹娘还有夫子的话。”
“好!我听话!当大家闺秀!以后她们想理我了,我也不理她们!夫子,中午我偷偷端回来的蹄膀好不好吃呀?我婆婆刚才还在嘀咕蹄膀似乎少了一只,是不是被人顺手牵羊了。哈哈。”
陈夫子道:“嗯,你能干,晚上再牵一只回来。”
“夫子,你真坏!我又不傻,婆婆丢了东西有了提防,我再去偷就会被抓住了。”
春花一笑,走了进去。
第四十九章 目标:红包
晚上自有一翻热闹,不过总没有次日来得更热闹。
第二日一早,罗氏就开始清点陪嫁,点齐人手,准备风风光光地把嫁妆抬出去。
十八抬嫁壮要青壮年男子三十六名,全是小姑的近亲属——几个亲兄弟,几个大侄儿,并同族兄长。
嫁妆有家俱、被子、枕头、鸡、鸭之类,重的抬轻的挑,轮换着走几十里路,委实是不容易。不过抬嫁妆的人通常都会受到男家的热烈欢迎并尊重,还会得到红包,这几十里路甚至上百里路,也就难不倒挑夫们!
春生娘欢天喜地,小声地嘱咐刘二要看准时机,多喝酒多吃肉多拿红包,又悄声告诫冬生,到了姑爷家,也要多拿红包多搞赏钱。新娘出嫁通常会请家族中几个有出息的未婚男子当傧相,以示女方家有能人,不能欺负之意。女方的傧相也会受当男家的热情款待。此职业既有面子又有里子,未婚男子以当傧相为荣。
春生娘心情太好,口里乱道,“你要考个好秀才!以后还有你几个姐姐妹妹请你呢。花儿月儿,你们要对冬生好,给他做衣服做鞋子,以后好给你们使唤呢。”以眼神示意旁边站着的春花姐妹。
春花心里大恨,尼玛有个儿子了不起了,欠你债呢,不举行婚礼怎么的。
刘三听了也大为气愤,和春花娘嚷嚷道:“以后三春成亲,老子拿钱请人抬嫁妆当傧相,求着她,美得她呢。”
春花娘干瞪眼儿,“太不要脸了!以后不求教她!有儿子了不起么!”
春花娘不是演技派,一生气就带在了脸上,黑黑的脸叫亲戚们摸不着头脑。私下议论着她又发疯了。虽然她煮的菜很香,但却没人上前和她搭话,看着大家一窝蜂地和春生娘攀谈,赞美她的好儿子,要讨个好媳妇,心中怒火更甚,翻着白眼儿摔锅铲。
所以说,古往今来技术流总是没有演技派吃得香得人爱受人欢迎。
嫁妆抬走之后,刘家就小清静了一把,这会轮嫂子们出场了。
大家的添妆是枕巾和尺头。每样四副,几乎都跟约好的似的。
春生娘笑道:“小妹!嫂子祝你事事如意心想事成,进门就得个大胖小子!你看嫂子们对你多好。这枕巾这尺头,都是上好的,又结实,用一辈子都不会坏。嫁妆也是上上等,去了婆家立得起来。不怕人夹磨(穿小鞋的意思)!以后要是在婆家受了委屈,哥哥嫂嫂给你撑腰,还有大侄儿,我们绝对不人敢欺负你。”
罗氏摸着枕巾尺头,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道:“小妹不会忘了哥哥嫂嫂的好儿!”
碧芬娘拿了两份添妆。拉着刘小姑的手,道:“好妹妹,这是你大哥和四哥的。好好收着,好好过日子。”
碧芬娘和罗氏母女自然而然有一股子亲近味道在,无须像春生娘一笑长篇大论地卖好。
春花娘嘴巴也是很利索的,不过没有儿子,天生矮人一等。只递上添妆了事。
难道也让她说撑腰之类的话?都已经是绝户的人,是被撑腰的人家。怎么又给他人撑腰?
春生娘抿嘴会意一笑。气氛有点凝滞。
刘小姑反而笑着对春花娘道:“好嫂子,以前是我不懂事,你多担待。”
春生娘忙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好姑娘,一下子就这么懂事了,嫂子可真有点不习惯啊。你要勤俭持家,孝顺公婆,以后儿孙满堂!”
同是送一样的东西,罗氏却对春花娘颇为不满。她家有钱,又没有儿子,不用在家人身上,存起来生蛆吗,反正那些东西到最后还不是别人的,给了小姑不一样吗,真是一家子棒槌。但今天是女儿的喜日子,总不能自己拆自己的台,心里不由得大为埋怨她们怎么就选今天添妆,哪天不是好日子。
不提罗氏怎么怨恨儿媳妇精怪,到了晚上开饭的时候,家里又热闹起来。
邻居们来送礼了!
成一家的亲,摆两家的宴。新娘家正日子摆宴席在正式成亲前一天晚上,招待自家这边的亲朋好友,而新郎这边的客人主要是他这边的亲朋好友,再加上新娘这边的直系亲属。
当晚,刘老头家人山人海,又是对山歌贺嫁哭嫁,又是陪十姊妹(相当于姐妹告别仪式),喜笑怒骂,欢声笑语,好不热闹。一直到闹到四更,主人们都困得双眼皮打架了,才散了场。
春花姐妹闹到二更天就待不住回家睡了,爹娘要陪客,再困也得忍着,几姐妹为之掬一把同情泪。不过家里没客来,显得十分清静,一沾床,一睁眼,就是大天亮了。
正日子。一大早,春花娘就叫醒女儿们,好生打扮了才来到刘老头家。
刘小姑早已大红嫁衣在身,准备上花轿。
轿夫是夫家专门请的人来,不给工钱,只收红包。
杨太阳身着喜袍,咧着嘴不好意思地傻笑,身后拖着一大群小屁孩儿。
杨太阳身边有一积年妇人,是杨家的老亲,抓了一把大子儿,朝天一甩,四散而落,孩子们哄地一声跑去捡钱去了。又给了侄子侄女们一人一个红包,这这才见到了新娘。再打发了红包给喜娘,牵新娘而出。出门,发红包与厨子。发红包与轿夫,上花轿,起,走。
噼噼啪啪,一连串儿的鞭炮声响起,新娘离开娘家,迈入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