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闹着,门外传来声音,“刘三,出来迎接,族长来了!”
刘老头和刘三面面相觑,族长怎么来了?
春花大皱眉头,心想这起人不是也来抢圣旨吧。
族长一大把年纪了,忤着拐颤巍巍地走进屋子,他的后面跟着几个发须灰白的老人和个面貌和他相似的汉子。一进屋,族长开门风山,春风得意地笑道:“刘三,我是来取圣旨的!我们刘氏一族如今总算是光宗耀祖熬出头了,方圆百里,除了我们刘家,再没有人接过圣旨的。春花,族长公公恭喜你了,你是我们刘家的骄傲!赶明儿,到我家来做客,我叫你族长婆婆煮最好吃的饭菜给你吃!去,小乖乖,把圣旨给你族长公公拿来!我要把你的大名放在我们刘家历代先人的牌位下,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刘三一家人都闭口不言,看向刘老头。
刘老头虽然是个地地道道的“耙耳朵”,平时也不多言多语,但他俱内,可从不俱外。说起来,刘老头年轻时也是一无赖,不然怎么大姑娘不愿嫁他,要耽搁到二十多才成亲的。
“我说那个老——族长,”族长其实比刘老头还小,“见着我们恭人娘子,怎么还不下跪行礼呀?”
族长一愣,道:“下跪?”
刘老头咧嘴笑道:“对呀!下跪!我家恭人是朝庭正式封的诰命,你一平头百姓,见了她,不该下跪么?要不要我上报朝庭,告你一个不知尊卑的罪名?”
族长小儿子刘长生也是个不怕人的,叽笑道:“拿朝庭来压人?好不得了嗦!我们是长辈,怎么不见她来下跪行礼的?到时候我倒要告她一个忤逆的罪!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的,快把圣旨交出来!这是我刘家的东西,她一个外人捏在手里,成何体统?”
第二十一章 圣旨引来狼虎斗
刘长生是家里老幺,最是好逸恶劳娇宠不过,一听说有圣旨,就起了心思,撺掇着老娘逼老爹上门要圣旨。圣旨啊,多威风啊,要是到了他手里,那不是要横着走路么,谁还敢在背后骂他败家子儿呀。
刘老头呸地啐了一口,指着刘长生的鼻子,骂道:“你是哪个,在老子面前叫唤?毛长齐没有,最在我家撒野?”
族长连忙喝住刘长生,严肃地道:“他小孩子不懂事,老哥不要跟他计较!”
刘老头挽着袖子道:“族长,别和我说那有的没的。儿子都有了,还小!今天这小子冲撞了我,口出狂言,你做为一族之长,要起表率作用,是不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刘长生才不怕什么教训,叫嚷道:“伯伯,别吓唬人,我可不是被吓大的!有本事上来教训,难道我还怕你那俩蔫丝瓜儿儿子?”
刘老头气道:“看看,看看,这是什么态度!”
刘三立起来指着刘长生道:“那来试,看咱是不是蔫丝瓜儿?”
刘三虽然性子弱,但身板可不弱,膀粗腰结实,腹上还有八块肌,若论打架斗殴他可不怕人。刘长生气势弱了,装模作样地要挽袖子。
族长旁边的刘大柱刘小鱼等连忙站起圆场道:“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刘老头瞪了刘长生一眼,转而对族长及刘大柱刘小鱼道:“你们今天是一定要拿圣旨了?”
刘长生豁嘴想说话。他爹按住他,和颜悦色地道:“不是拿,是取!这是家族的东西,做为一族荣耀,本来就该呈放在老祖宗的灵前。要是孝道的,不该我们主动来取。而该你们主动送!”
就是说,不给他们就是不孝喽!
“谁敢取走我们老刘家的东西,就上来试试我刘二的拳头!”刘二握着钵盂大的拳头,站在屋外。他是想上门来吃花生米的,听到别人敢来拿他的东西,简直是怒火万丈。
本来嘛,春花早晚要嫁出去的,刘三没有后人,那圣旨不可能跟着春花出门,可不就是他刘二的囊中物嘛。
族长其实不大想管这劳什骨子的话。奈何被婆娘说动了心,什么姑娘嫁高门啊有面子啊什么的,这才上门讨要的。族长性子弱。但并不能任人欺在自己头上,闻言沉下脸道:“什么老刘家的东西?这是刘氏宗族的东西!窝里横的东西,再敢口出狂言,族法处置!”
刘二一哂,道:“族法?我们族有法?我可不管法不法。我家的东西,哪个不要脸的敢拿去?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门儿!”
族长身后的老头们叫嚣道:“刘二!你违反族规,藐视尊长,信不信,我们要将你依族规逐出家门。沉潭处死!没有宗族,无人庇佑,到时候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看你不求到我们头上!”
刘二哈哈大笑道:“倒是来呀,你敢不敢?”
其实说刘族刘族,不过就是同姓的一群人而已,连祖宗牌位都没拢在一起,族长及长老来了。谁又会认他们?宗族没有钱,连个执法的打手都养不起。法不过虚设而已。既然没有约束,什么东西都是一纸空文,上下嘴皮扒拉出的东西,又有谁会害怕?
长老们被刘二嚣张的气焰气得脸青面黑,但又无可奈何。
刘长生急了,今天这事看来是搞不成了?
刘三一家抄起手似来笑非笑看他们龙虎相斗,刘长生转眼看见了,急道:“三哥,你说,圣旨是不是该还给宗族?没有宗族撑着,大家有好日子过?灾荒年生饿都饿死了,何处还有圣旨?当年你们家不是向宗族借了一担谷?如果是外姓人,我爹会借给你么?要不是那救命的粮,你还在吗,你们家还在吗?是不是早见阎王去了?圣上下的旨,那是全族人的荣耀,是不是应该还给宗族,让整个刘氏家族沾光?况且,就你的生辰八字,能消受得起圣旨吗,别到时候克了你…”
刘三气得脸通红,道:“我的生辰八字好得很,不劳你操心!你们都给我走!我家不欢迎你们!圣旨是我女儿挣的,与你们有何相干?自己能耐,自己去挣啊,十张百张圣旨我都不眼欠!好好的大老爷们,不在家耕田犁地,却像个小脚妇人,哪哪儿有你,钻营别人家的东西 ,要不要脸?”
刘长生怕刘老头和刘二,却不怕刘三,指着他鼻尖开骂:“好你个刘老三!得了意就不认人了?十年之前你敢不敢这样硬气?今天之前你敢不敢指着我们骂?得意么?还不是沾老婆女儿的光?儿子都生不出的软脚虾,说话倒气涨人!你就是刘家的罪人,有资格和我这个儿子一长串的人说话吗?”
刘三脸被羞辱得满面通红,眼睛里闪着湿意,指着刘长生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刘长生得意地笑道:“怎么,还有话说,说不出来了吧,还是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吧!看在你有两钱的份上,要不要我匀一个儿子给你养老送宗?”
“啪!”春花跳起来抓起一块长长的竹篾打在刘长生的脸上!
刘长生捂着脸错愕地盯着春花,半晌回不过神来。
在场的人都吃惊地站了起来。
春月春雪躲在娘背后,小眼露出仇恨的光芒。
刘长生回过神来,怒吼道:“小贱人!你敢打我?”
春花娘连忙站在春花身前。
春花拉开娘,指着刘长生喝道,“刘长生,你给我跪下!”
刘长生捏着拳头不管不顾地冲过来要打春花。
刘三抓住刘长生的肩膀一旋,后者就软在地上爬不起来。
族长眼睛珠子都瞪了出来,大叫大嚷,“反了,反了,敢打长辈了!”
刘三家外面迅速又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每人都吃惊地看春花。
春花走到刘长生的面前,厉声喝道:“刘长生,见了本恭人你还不下跪?朝庭钦赐的诰命夫人面前,就是父母亲人都不得不跪,你是何人,竟敢不跪?哦,你是不知道我的诰命有多大吧?好叫你知道,我的品级和县令夫人同级!别说见了县令夫人,你就是见了镇长夫人你都不敢不跪!说起来,跪我还是便宜了你!”
“不跪我,不敬我,就是不敬圣上,你要我向朝庭参上一本,告你一个大不敬吗?你好大的狗胆,竟敢侮辱圣上亲封诰命夫人的亲父,你如果想死吗,你是想抄家灭族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向县衙递上奏本,告你一个大不敬罪名!”
刘长生委顿在地,神色忽明忽暗!
“敢向圣上御赐的恭人索要圣旨,你是不要命了?跟我提什么族法!那我现在就跟你提提国法!圣旨乃圣上亲赐,属于所封个人私有物品,受封人死了,圣旨才由其父母子孙后代承继,何时轮得到你!你听说有哪个大家大族敢对诰命夫人索要圣旨?不尊敬着不供着自己家族的贵人,反而头一个跑来作践,你们真是好精明的脑袋?真是异想天开,滑天下之大稽!不过看你是族亲的份上,才不与你计较!要是惹恼了我,随便一个告诉,随便一个诰命夫人朝会,都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谈何宗族!有宗族当面羞辱骨肉至亲吗?有宗族对族人强取豪夺吗?没让族人感到一分一毫的安乐,反而样样占强,事事掐尖,我看你这个宗族该换个人来当当了!”
一席话说得人人变色,不知是谁开始下跪叩头,口称“恭人”,一会儿功夫,在场的人都跪下了。刘长生见老爹和几个堂伯都颤巍巍地跪下了,看都不敢看春花,连忙双膝着地,跪下了。
春花连忙拉起双亲及几个要紧的亲人,叹道:“我不过刘氏一小姑子而已,何曾想高声大气威摄族人?不过是辱及亲父,不得已而为之。大家都起来吧。只要有我刘春花的一天,一定会竭尽我的全力,庇护我整个刘氏家族!让我刘姓成为方圆百里最显赫的姓氏!”
在场之人大多是春花的长辈,给一个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后辈下跪心里自然有点膈应,待听得春花说要振兴家族,哪个人不是听得热血沸腾的,都是心甘情愿地向春花叩起头来。
族长看族人对春花心悦诚服起来,心里暗赞此女有心计,先是打压再是许诺,别说他人,就是他自己,心里都为了未来的美好前景高兴起来。
今天真是不该听了老儿子撺掇来捅这个马蜂窝,说不定这春花就是借此来立威都说不一定。可千万是立威而已,不能真把他族长位置捋了吧。
族长急了,连忙站起来教训刘长生道:“孽子!惹怒恭人,罚你面壁思过三天!还不向贵人谢罪,以求原谅?”
刘长生灰黑着脸施礼谢罪。
春花抬了一下手,这事就算揭过。族长心这才放下,说了几句,灰溜溜地走了。
刘老头和刘二互视一眼,明白春花刚才的话不是没有含沙射影成份的存在,再呆下去也讨不了好,干脆地跟着众人闪人。
第二十二章 倒霉父女遭恶心
最近迷上了植物大战僵尸,耍完后眼睛里一直在飘豌豆儿子弹。汗~
………………………………………
春花摇身一变成为诰命夫人,虽然让少数人物跌破眼球,但大多数人对此并没什么特殊观感。
不论是什么大人物,有钱有权有才有貌有德有行,周围没有一帮吆喝的跟班,头上没有堆砌的闪亮亮装饰物,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为之侧目的。了不起的不是主角,而是捧起主角的媒介。
目前,春花就缺乏这种媒介。她没钱,钱还在别人腰包里。她没权,诰命说得好听,不过是依附性的闲职。她没人,没钱没权她养不起人。她的身更没华服,虽有诰命服,但如果不是朝拜或是正式场合,谁会发神经穿那玩意。
所以说,圣旨很闪亮,却只不过是一点烟花,放放就没有了,没有实在东西的圣旨那其实只是一纸空文,比狗屁还不如。
于时,春花被华丽丽地忽视了。
还有,这种状况只维持了一个上午。
下午,钟县令派人送来了两担米面十两银,曰自颁布圣旨之日起两个月的俸禄,还送了一男一女两个人,说是官奴到恭人家中来服役。
春花坦然收下。
这回刘家村可真正是沸腾了。原来这个官儿是实职,的确有好处!
那沉实的粮食和那白花花的银子,才是真,才是最重要!还每月都有这些东西,岂不是说天天都可以坐着玩睡着吃?太安逸,太爽,太令人嫉妒了!养家糊口的男人都掬了一把辛酸泪,官家呀官家。你怎么就不封个诰命给鄙人我当当呀。
操持家务的女人则对刘家的两奴婢掉口水!有了他们自己就再不用衣做饭牵牛喂猪带孩子了,真是好享受啊。看看那男的,斯斯斯文文,比村里的老账房还儒雅,看看那女的,白白净净,细皮嫩肉,比村里的大姑娘还标致,这样天仙一般的人物竟然是刘棒槌的奴婢!真是野猪拱了香花,鲜花长在了粪堆上。
至此。刘家村人深信不疑春花是铁打铁的诰命夫人,再没有变动了。
春花家人坐在地坝边的石头上,看着两个奴婢眼睛珠子都不眨一下。春花坐在堂屋门槛上。瞥了眼外面春光明媚的天色,仔细打量起这两个人来。
两个人身穿暗灰色的奴婢衣,低着头,一动不敢动。男的四十左右的年纪,身体瘦高。看起来比刘三还要高半个头,面貌中等。女的十五六岁,个子高挑,面貌秀丽,举手投足间颇有大家风范。这两人为奴之前必是在户人家出身。
春花发现此女的鼻子竟与男奴相似,便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人同时跪下。“奴婢张小云。奴婢张阿生。”
“起来回话。之前你们什么出身?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奴婢获罪前乃郑省张氏未出五服之族亲。本在一个酒馆做账房先生,在张氏获罪前半个月才脱籍认祖归宗投入张氏门下。奴婢二人是父女关系。”
春花沉吟半晌,“张氏?张氏并不为氏家大族。本朝对充官为奴管制颇为严苛,你二人如何为罪?即便为罪,不过是流放或是城旦舂,何至于沦为官奴,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张小云和张阿生对视一眼。眼中露出怨恨和害怕的神情,小云蚊子哼哼一般低声道:“小云之姑母是许王…之妾室。”
小云说完后。和阿生跪伏在地,簌簌发抖再不肯说一个字。
春花惊得站起来,许王?那不是赵太宗的次子么?
中学上历史课上,历史老师讲到宋史时,曾说起过太宗谋夺皇位的史实。
那许王元僖是太宗次子,因太子发疯封为许王,是人人眼中的准太子,大好前途一片光明,却被家中由来已久妻妾之争害了性命。原来许王有个宠妾张氏,被捧得比主母李氏还要高,得闻元僖封许王,心中顿生歹念,下毒想取李氏而代之。没想到李氏没死,倒毒死了亲亲相公。太宗一怒之下,赐死张氏,祸及家人。
当时她还为这个倒霉的王子幸灾乐祸,谁叫他三妻四妾宠妾灭妻的,没想到如今竟然亲眼见着了被张氏连累的张家族亲,这缘分真不是一般的浅啊。
既然是毒害亲王,抄家灭族当然是题中之义。不过眼前的张氏父女,才从奴婢转为良民,结果竟成了奴婢中的奴婢,永远不能翻身的官奴婢,是不是恁地更为倒霉!难怪他二人眼有怨恨不甘!
但怨恨可以,不甘却不可以!
这可是古代,想要翻身农奴把歌唱,那无异于是做春秋大梦!就算想翻身,把几年服役期过了,离开刘家再说,到时候把天都翻了,也与她春花无关!
刘三和春花娘听到“王”这个字,就吓得匍匐在地,乱叩起头来。
春花很无奈,这个时代,一地主老财,平头百姓见了就得叩头,更别说是一王字了。侈娘听见王字就下跪叩头,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春花连忙将爹娘扶起来。转头厉声喝道:“你们该死!才来就把我爹娘吓到!去,把粪坑的粪挑出去淋菜!”
阿生和小云本来见主家只是一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农家,就算在大狱中受过再多的苦,也有些不以为意。一农家尔,与阿生以前效力的主家一根脚趾头都够不上,如何会让他二人放在眼里!先说出个名头来,把这家人吓住,虽然说不能翻身脱籍,但好吃好喝,他俩以后的日子总不会太难过就是。
他们却打错了算盘!
刘三远远地监督两奴婢做事,担忧地对春花道:“花儿,他们会不会把我的粪桶摔坏呀?那阿生瞧着就不像个做粗活的,只挑半桶粪就像个醉汉似的东倒西歪,撒了我金子般的粪!哎呀,那个阿生,你小心点,别把我的粪撒出来!就你手上的粪,那可是我好不容易起早贪黑从田野里捡狗粪积攒的。你以为狗粪就是那样好捡么?天天在狗屁股后转悠,它一屙屎立马得掏粪夹子一把将狗屎夹起来装进狗屎蔑兜里,晚了可就被别人抢走了!真是不知节俭,再撒出一点儿就让你去捡狗屎!和人打架和狗打架,到时候打死了你我可不赔!”
刘三如果是真正意义上的老实人,看不惯别人做事,可能马上会喊停,然后自己再亲自动手。可刘三如果不是被春花娘逼着做活,那天生就是个只动口不动手的牛老大,现在有机会让别人干活,他怎么又舍得让自己干活?
阿生父女欺负这家人老的老小的小,要是他俩装装样,做不惯,说不定主人就不要他做了。没想到却遇上个老无赖!还说些好恶心的话,这不是存心折磨人吗?他们虽然为奴,可除了自己的,从来没和屎打过交道啊。
这家人太恶毒了,还是收收心吧。父女俩对视一眼,苦哈哈一个挑粪,一个勺粪水淋菜。哎,又想反胃了。这是第几次反胃了?
其实这俩人真是错怪刘三了,就算他有心促狭,那说出的话却是真真实实没有一点掺假的。由古至今,哪个农人不珍惜粪肥?那是粮食是生命啊!别说狗粪,就是人粪,农人也要捡!而且是欢欢喜喜地捡!因为肥水不流外人田,人们就是憋都要憋到自家坑里解决问题,怎么会把好东西留在外面,平常情况又哪里捡得到!要不是大家成不了专业训狗师,说不定狗都要排排站在自家茅坑里拉屎撒尿了。
春花听得想哈哈大笑,连忙绷住,看着阿生父女的苦胆脸,冷喝道:“你们俩,天黑前把这块菜地浇完!浇不完,每人十板子,晚上没饭吃,睡茅房!”
阿生父女吓得浑身一抖,忙忙地动作起来。
春月乐歪歪,不住眼地打量小云的一举一动。
春花娘从来是个心善的,看春花父女逗着人家玩,于心不忍道:“春花,别折腾太狠了。人家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落到这步田地本就可怜,我们就没必要落井下石了。”
春花朝着阿生父女大声道:“这就是命!娘,你以为他们这样就惨了?有比他们惨过百倍千倍的。就算为官奴婢,都分了几等,到各级官员家中是上等,到军中是中等,到官窑才是下等!前朝本朝不是没有宰相千金没入教籍,那才是求天无缝,入地无门!”
阿生父女听得浑身一颤,动作更快了。
话点到为止,希望这父女俩能听得懂。
春花拉着娘,笑道:“娘,来看看这些米面吧。说着几担几担,听起来了不起,其实里面的砾石可不少。煮的饭食一点没家里的好吃。那些官老爷们可从不吃这个,都是卖了的。我们不卖,要不给喂猪吃吧。”
春花娘吓了一跳,点着春花的脑袋,笑骂道:“遭瘟的娘子,人都不够吃,给猪吃!你知道雪白粮食是怎么来的吗?那是观音娘娘可怜人民大众忍饥挨饿发慈悲挤的奶化的,怎么能作践给猪吃?快打嘴巴!”
春花一哂,捂嘴。
第二十三章 驯服
我的娘亲呀,这章本来写好的,结果被我鼠标一按,删了,只好重写!
看得开心,就帮作者投投票嘛。
…………………………………………
所以说,人是被逼出来的。
不管那胳膊腿儿有多细,大夏天都穿夹层衣裳的身子骨有多弱,或者是刚才装的样子有多像,人一旦有了动力,什么东西都变得好说起来。不过区区五分地,十几桶粪的事,来自高门大族的两个人还是在天麻麻黑的时候做完了。
所以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然后是,抬起高贵而又可怜的头颅,对着主人无声地祈求:老大,给点饭吃罢,我快要饿死了。
阿生父女缩手缩脚毫无形象地瘫在屋檐下,肚子饿了一天,身上实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外面黑漆漆的,虫儿叫得人心慌,这个既孤独又冷漠的夜,他们该如何渡过?
春月春雪手牵手奇怪地盯着阿生父女,这两个人刚来时挺气派的啊,怎么才一会儿,就蔫巴巴儿像个叫花了。特别是小云,长得多白啊,怎么也成了大花猫了。
春雪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擦去小云的泪水,朝她吐气,软呼呼地道:“姐姐,别哭了,不,我吹吹。”
小云看着这个面团一般的可爱小人儿,突然就觉得一年以来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暖又回来了。她紧紧捉住春雪的小手,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
春花在里面喊,“春月,进来端面,面下好了。”
阿生眼巴巴地看着厨房的方向,也不知那面有没有他的份儿。要知道,今天一整天他才吃了一个馊了的豆渣菜团而已。
朦胧中。他看见春花春月各端着一碗面,向他走来。
阿生的心狂跳起来。
春花端着碗山萝卜嫩叶儿下的面,递给阿生,居高临下地道:“阿生,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