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要是知道富贵心中所想,肯定又好笑又好气,笑的是富贵把她视为对手,气的是你富贵多大岁数,还和个小女娃吃味。
但人只要在某方面觉得自己弱于人,不管那人年纪小还是大,大抵都会将其视为对手吧。何况春花也不小的。当然,比富贵要小。
火锅带来的潮流一时风靡了整个仁和镇,再传至省内,外省,一时之间,人人吃火锅,人人爱火锅,整个宋朝大有被火锅二字淹没的趋势,直到秋分,才刹住这股歪风邪气。火锅食材价格疯涨,连制火锅的香料都涨价了,连带着让各种茶类、一些时新的瓜果也涨了价,真是让春花有些始料未及。

第五十三章 竞价
火锅的畅销连带着让刘三卖了五六张活动圆桌。家里只有刘三一人做木器,委实没有什么劳动效率,就算起早贪黑,也不过做了这几张桌子。这还是手脚快的。
眼见着桌子供不应求,春花和爹娘商议,要把桌子生意转给赵木匠或是其他木匠。别人的手艺好,又收了徒弟,一定能吃下刘三手中上百张圆桌的订单。
刘三心疼啊,手牢牢攥住一把订单,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现才却睁眼看着往别人腰包里飞,他真是心有不甘。可他自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么大的订单量!
春花看刘三一眼肉疼的表情,道:“爹,我这不是把订单白白给别人,而是转让,是要收取转让费的。”
刘三反应倒不大,春花娘眼里一闪,道:“转让费?怎么个收法,收多少?一个圆桌的木料钱至少要五十钱,又要花上五六天的人工钱,成本至少一半多,能白白赚到的钱满打满算不过七十钱。要让人家从这七十个钱里再付一笔转让费,哪个会干?”
春花道:“娘,只要有钱赚,少赚两个,人家也会愿意的。我们不可能白白把生意奉上,总得让人付出代价。世界上送上门的生意可并不多。到十里八乡走走,我们搞个竞价,自己不提要多少转让费,由他们开价,价高者得!”
春花娘道:“竞价?从来听过竞价一说,行得通?”
“人逐利而行,只要有钱赚,付出一点,又有什么行不通的。我们家手里握着订单,到时只要收取转让费就成。这个转让费将比老爹自己做木器赚的钱还多!”
妇人轻易不能去陌生人家,刘三口拙。春花怕他说不清,就跟着他一起去各个木匠家里传话。
木匠们明白了刘三的来意,心里做了一番权衡。一年到头就只有婚姻嫁娶或是年尾时才能接到活。就算有手艺,他们却并不能养活一家老小。五六月间,天气炎热,没有订单,他们都是闲置在家,帮着做农活。
现在有生意送上门,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欣喜。可听见说什么转让费,心里又不乐。辛辛苦苦赚点钱。却要向别人上香,任谁都不想。
可这也是生意啊,赚少点也是赚。世上没有放着生意不做的道理。而且我不做,有可能别人要做啊,要是被其他木匠抢走了生意那真是太亏了。
晚上回到家,刘三道:“花儿,这个法子虽然好。但如果根本没人来竞价呢,或是他们合起伙来定个价,我们该选哪家,别到时候弄得我们下不来台。”
春花道:“不可能!大家捞着生意都会当做国家机密,怎么可能外传?而且都想自己赚钱,别人不赚钱。心性不一,想扭成根绳子,简直比登天还难!”
刘三的忐忑没有维持一顿饭的时间。春花娘刚将晚饭端上桌,赵木匠就登门了。
刘三和春花对视一眼,忙招呼着赵木匠就坐。
赵木匠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性情直爽嗓门糙,也不客气。端起桌上的稀饭稀里呼噜喝起来,两三口就填饱了肚子。放下了碗。看得春花春月两姐妹惊叹连连,他哪里是吃饭,简直是直接往喉咙里倒饭!
家里不常来生人,春雪好奇地仰望着铁塔一般的赵木匠。
赵木匠扶着春雪的小脑袋,开门见山道:“我出二十五个钱。你把订单都给我!我的手艺是附近最好的,有人专门卖木料给我,材料找起来方便,徒弟多,排起来几十号人,百十张桌子,最多给我半个月,就做好了!我家里人口多,负担大,最多出二十五个钱,不能再多。手艺是有口皆碑。你们看着办,如果同意,明天就给我答复,我好召集人干活。多谢赐饭。告辞。”
春花娘把炒好的菜端上桌,已不见了赵木匠的身影。
第二日,又有几个木匠登门,报的价高低不一,但综合起来看,虽然有人报价高达三十个钱,但比起赵木匠风风火火的劲头以及名声,还是他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春花带着春月来到赵木匠家,受到了赵家一致欢迎,她也不吊人胃口,直接道:“赵伯伯,你竞价成功了!我家决定由你做这圆桌的大单!今天你就到我家去,由我爹教你圆桌的制作工艺。到时候再提供一些数据给你。至于木材费,我先出三两银子,你出二两银子。到时卖了桌子,扣除即可。但丑话先说在前面:你必须按照我家提供的规格做桌子,没有达到要求的规格或上品品质,就有可能卖不出去,或是贱价卖,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这个损失就得你承担了!”
赵家上下本来忐忑的心顿时平静下来,屋子里传来一阵欢呼,这可是比几年的订单总数还多,能挣几千钱的大单啊,怎能不让人欢欣鼓舞!
赵木匠笑道:“你这丫头就是心眼子多!我把木器做坏了,砸的还不是自己的招牌,你不说,我自己就心疼了。哪里还用你先说什么丑话!上次你来拿油漆,我可曾计较过什么?”
春花汗颜,上次厚着脸要油漆,人家听她说是刘家娘子,二话不说就给了几斤,别人这么爽快,偏自己做不到爽快,真是那什么不好意思。
春花看着赵木匠脸笑得花骨朵一样,飞快地吩咐小子召集徒弟们做活,心里不是没有想法,赵家太实诚了,竟没有一个人质疑她一个小娘子说出大生意的消息是否可靠。做个生意连个凭证字条也无,一个孩子传传话便成,就靠大家相互信任,既说明乡里人实在,又证明大家的契约意识实在浅薄。入乡随俗,脑子里签契约的思想瞬间烟消云散,春花道:
“伯伯,别笑话我啦!我们小孩子不懂事,你就多担待一点。上次你给我吃的锅巴金黄酥脆真是好吃,还有没有啊?”
春月鼓动着包子脸,咬字不清地道:“有,有,姐,好多呢,快来吃!”
赵家看见春月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吃得个小猪崽的样子,不由都笑了。
在赵家吃了午饭,春花姐妹就带着赵木匠回刘家。刘三传授,赵木匠听着,不时插上几句话。刘三听了几句,不由奇怪地问道:“赵哥哥,似乎你都懂的样子?你做过这个圆桌?”
赵木匠也不隐瞒,笑道:“当然。我们做木匠的,看到有新款式新样品的木器,谁不心痒手痒,不上前钻研个一二的?我在得福酒楼见过这款桌子,只瞧了一眼,那伙计警觉得很,见我对桌子感兴趣,就把我赶走了。呵呵。不过,兄弟,你的手艺我倒不说,但那些样式真亏你大胆想得出来!平常的木器不就图个耐用,照着以前的老样子做就成,你却图新鲜,但别人偏就爱这个新鲜!我看了那个高台,真觉得你的设计天赋是刁钻得可以。”
刘三笑道:“哪里是我设计的!是我大女儿画的图儿,我再照着做的。”
赵木匠吃惊地看春花,想问问她个小娘子不绣花怎么懂家具图的。也许是刘三古怪教的她,这是别人家的事,凡事有所问有所不问,便打住了念头。
刘三深觉自己的手艺太欠了,接下来的谈话就变身为学徒,请教着赵木匠专业方面的知识。赵木匠不藏私,两人相谈甚欢。
在刘三不时到赵家查看,赵木匠督促徒弟赶工飞逝的日子里,半个月很快就到了。
餐饮业的老板们急着要东西,并不需要把圆桌送货上门。刘三一通知他们,各个老板派来的掌柜就迅速地赶到刘家。瞟了一眼,发现刘家并没有大量桌子,心里有些嘀咕,脸上却带着笑,生怕刘三不能遵守承诺,把桌子卖给别家。
刘家村的老老小小都蜂拥而来,瞧着金光闪闪大腹便便的掌柜讨好一个穷巴巴的刘三,心里都特别不是滋味。平常只有做手艺的讨好买主,现在倒好,人家倒过头来讨好一个穷木匠来了。
春花行了一礼,笑道:“各们伯伯,天气热,先喝口凉水歇息片刻。招待不周,请见谅。不用担心,敢通知你们说东西都做好了,就一定有我们刘家的底气!劳驾各位走二刻钟路,我爹带大家取桌子去!”
众掌柜大都知道春花这个人,拱手,客气地说:“大娘子,我们路远着急,不用歇息,只要买得到圆桌就行。”
村子的人眼睛瞬间瞪得老大,什么时候那些老板这么尊重一个农家女了?
春花看了一眼乡邻,道:“好。那我们就带你们去取桌子!”
春花娘将门一锁,带着两个小的,跟着大部队去。
赵家早将百张桌子整齐地放在空地上,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煞是好看。
众掌柜见得桌子,想起近半月来筹备的火锅就只欠了这股东风,不由欣喜连连,照着订单交了余钱,指挥着帮工抬着圆桌飞快去了。
春花负责对比一式两份的订单,刘三发货,春花娘和春月负责收钱,春雪就和赵家小子们在院子里欢快地扑腾。一切井井有条。
第五十四章 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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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木匠的老婆本来还颇为担心这么多桌子到底卖不卖得出去,赔了本怎么办,如今见了这么大的阵仗,早把担心丢到爪哇国去,和家里人一起笑得合不拢嘴。忙忙地指挥徒弟们搬东西,吩咐孩子们别老顾着玩,要多长只眼照看,别让人浑水摸鱼多拿了东西。
一个半时辰的功夫,几百个人就走得干干净净了。乡里人很少见到这么多生人,又走得这么快当,一时有些傻眼。
跟来看热闹的刘家村人和赵家村人热烈地交谈着,计算着刘三和赵木匠这次赚了多少钱,说从来没有这么多穿得体面的外人来。刘家和赵家眼看是要发达了。
刘老头一家混在人群中,或和人交谈,或沉默地看着,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反正刘二心里不舒服就对了。乡下一句俗话说得好,姐妹唯愿姐妹好,兄弟唯愿兄弟背谷草。亲姐妹越发财心里越高兴,亲兄弟越落魄心里就越舒坦。
小兰爹闪了刘二一眼,火上浇油道:“三哥这下出息了。能干又出风头。这份家业挣得,啧啧,真是让人眼红。万贯家私,可惜却没个香火继承。以后春花姐妹出嫁了,把那刘家的钱财都带到外人家去,想想就让人觉得肉疼!”
刘二听得心里一阵恼火,道:“那是刘家的财产!外家之人,陪嫁点东西倒可,但想搬空娘家。那却是我决不能容忍的!”
春生娘得意地道:“谁叫她生不出儿子!家财那都是我家春生冬生的。几个贱丫头,想把娘家家产全部陪上,想得倒美!”
小兰娘笑嘻嘻地,连忙附和,心里不知有多想看到这两兄弟为了家产打得头破血流。
罗氏听到这几人的交谈,暗骂,你刘老二也真是无耻!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却来打绝户的主意!老的都还没好好孝敬,就轮得到你们这群龟孙子了?
不管背后的议论有多不堪,刘家赵家都没被这些议论搅扰。
赵家小娘子欢喜地地邀请刘三一家到内堂喝茶。
春花和春花娘对视一眼。知道这是要清账的意思了。
刘三和几个汉子扛着装铜子的麻袋,春风满面地在万众瞩目之下步入赵家内堂。他的背影一消失,外面又是一阵议论。这一辈子,除了祠堂、官府事宜,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一堆铜子,怎么又会不感兴趣呢。
春花和几个会数数的小娘子一起将钱以百为串穿起来。大人们站在一旁记着数。连着银子折成铜子,不多不少。总共一百五十串,十五贯钱。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堆铜子,觉得眼睛都有些看不过来。
刘三在众人的注目下,拿出一块三两重的银子和二十五串钱放进麻袋里,然后道:“这些钱是当初说好的价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我先拿走了。剩下的就是诸位这半个月辛苦赚下的钱,怎么分就看赵哥哥的。我就不参与了。”
钱被拿走一部分。自己就会少得一部分,是人都会觉得有些惋惜。但别人正大光明,自己是一句话都没有的。
众人有一倏忽的沉默。又笑道:“下次有了这种好事,一定不要忘记赵木匠赵家村。以后你刘老弟有个什么事,我赵家村人会第一个站出来帮忙!大家常来常往。和气生财。”
赵木匠却没那个心眼,当初说好的。是多少就多少,本就是应该。他亲切地拍着刘三的肩膀,豪爽地道,“兄弟,今天你也累了,带着弟妹和孩子们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们要分账,确实不好留你了。那就空了到我家来喝酒!”
最后一句说到刘三心口里去了,他看了春花娘一眼,笑容满面地说一定一定。
天都快黑了。身怀钱财不走夜路,这是个常识。刘三一家就没有像平常一样有说有笑地,而是抓起钱袋,匆匆地赶回家。回到家,把钱藏进洞里拿石头掩盖上,心里这才安定了些。
吃了晚饭,刘三家在兴奋之中睡去。
第二天,大家起床相互一看,都乐了,除了春雪,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个乌青眼。
刘三夫妇是挂心钱财,怕被人偷去,三番两次地起床去查看,就没睡好觉。春花被大好的生意刺激想着未来的美好睡不着。春月梦到香脆的锅巴片了。只有春雪白天玩得太多没睡午觉,晚上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
早饭时,刘三夫妇就开始审问春花,哪里来的银子,当初贸然给赵木匠银子定钱,连他们两个都瞒住了,真是不应该。
算账时春花才偷偷将三两银子的定钱说给刘三听,把刘三吓了好大一跳,瞪着她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
万幸生意成了,要不然,不白白贴进去现银啊。
春花振振有词地道:“爹娘,没有定钱,谁愿意做贴钱的生意。那么多订单,不是一两个钱,要几千钱的木材费,难道赊欠?那赵木匠不可能把身家都压进这场生意里啊。可要你们出几两银子定钱,我想这场生意肯定做不成,得黄!”
刘三想想有理,就不说话了。
春花娘却道:“自作主张!也怪我们没做过生意,不知里面的火候。让你一个小丫头出面。下次有事一定要先和我们商量,知道不知道?可你怎么有银子的,还是那么多?是外公给你的?”
春花便将解救莫敬贤的事说了一遍。
春花娘这才明白为什么莫家少爷这么照顾刘家。和刘三笑道:“花儿就诈了几个毛小子,便让咱们家得了多少好处,赚了多少钱!看来人还是要日行一善才好。”
刘三一想自家最近一年走得顺风顺水的,和那个莫家大少爷还真的脱不开关系,也笑了,道:“小孩家最真心。要是大人,可就没这种好事的。而且救人反被人害如东郭先生的例子比比皆是,这种事还是要讲时运的。”
忙完圆桌的事情,就到了六月末七月初,在漫山遍野青葱绿树的掩映下,各家的谷子慢慢垂下了头。微风一过,水田里兴起阵阵稻浪,晃得人眼花。农人们高兴地看着水稻一点一点地变化,一天要察看几次才放心,生怕遭了虫灾,或者夜里被大风吹倒了。提心吊胆过了半个多月,谷穗终于变黄了。
刘三一家率先出动,开始收割水稻。
春花娘看着田里呈现的漂亮金黄色,眼里心里都是笑。挥刀如雨,连个累字都不知怎么写。——其实她本就不会写,呵呵。刘三抱着禾把子,一下一下在梿枷上锤着,小心护着不让一粒谷子飞出苇席外成漏网之鱼。不一会儿,木桶里就落了一层薄薄的黄金色的谷子了。
春花姐妹送水送饭,熬蜜汁,忙得不亦乐乎。
春月吃着煮鸡蛋,一边踩着淤泥,希望踩出几条黄鳝出来。爹说如果手脚不灵活,可以在田里的某个地方乱踩,就能踩出泥鳅黄鳝出来。春月觉得还是黄鳝肉多好吃,还是决定踩黄鳝好了。
田里一阵哗啦啦作响,刘三喝呼几声,弯腰起身,手里就捉住了条巴掌大的草鱼。春花娘连忙笑喊:“春月,别玩了,快把鱼拿回家,你姐姐烧鱼汤呢,再加上这一条也许刚好来得及!”
春月嘟着嘴拎着拴草鱼的茅草,埋怨道:“爹爹,你还在做活呢,就能捉到鱼。我什么都没做,却连条黄鳝都抓不着。”
刘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笑了一下,觉得眼睑上的汗流到眼睛里了,忙眨眼,道:“你还知道你什么都没做?小偷懒鬼儿,快回家帮你姐姐烧火做饭去吧。你喜欢吃黄鳝,回头我帮你捉。”
春花娘早喝道,“死丫头,成天贪玩,送个茶水,你还要歇气,比八十岁的老头还不如。你看你三堂公,这么大年纪跑得比年轻人还快!也不跟他学学。”
春月白了老爹一眼,以眼神说爹爹你又向老娘告我,下次我不帮你说话啦。
刘三忙示意他是无心的,下次你老娘生气你一定要帮爹说话。
春月看了眼水田,说除非你拿黄鳝贿赂我。
刘三连忙点头。
春花娘看他爷俩眼斗眼开心,噗嗤一声笑了。
春月被娘再三催促撵走,她嘀咕着走回家,三堂公是大人,我是小人,我们是一个水平的,能放在一起比么?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家心里就急了,纷纷走出阴凉地,不再午睡,扛着农具,加入到巨大的打谷大军中去。村里村外顿时响起了笨重的打谷声和人们休息时丰收的欢笑声。
那些当初没有跟着渥种子肓秧苗的人家看着别人田里剩下的稻草桩子,心里一阵的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刘三搞个什么栽秧苗,现在大家的水稻与往年一样都是刚垂了头,就没有对比了。现在却显得自家的水稻多落后!真是讨厌的刘三!
等别人家的水稻都晒得半干可以入仓了,他们的才变黄熟。当天气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了,一时小雨,一时天晴,出个太阳光热度又小时,这些人才真正着慌了。
第五十五章 赡养
当和刘三一起种稻的人坐在堂屋悠哉游哉地喝水,看着那些被在树上发芽的谷子弄得哭天哭地的人们时,这才一阵后怕。今年的天气反常,要不是刘三,明年他们也得和那些人一样吃霉烂谷子,饿肚子了。
本来该是秋高气爽大太阳的天气,却突然变得阴雨连绵。搁在现代不就是厄尔尼诺,即便受了灾还有国家的福利制度做保证,搁在看天吃饭的古代那就是一场恐怖的天灾人祸!
除了少数人种了插稻及时把谷子收进屋内,江南几乎大部分都受了灾,收的谷子大多都是发芽或霉烂了。还有几个县下起了冰雹,农人几乎是颗粒无收!一时之间大半个主产水稻的江南有哀鸿遍野的迹象。
朝廷震惊,派下钦差赶赴江南救灾,希望将损失降到最低。钦差的确不是吃素的,在江南盘亘数日就发现了仁和镇这个异类。联想到几月前驿官郑重其事的上报,越发觉得此事非同小可。经过多方走访和详细查问,才知道只是一个小小的农家女的功劳。钦差一纸上书,将这个情况直接反应给官家。官家知道后连连点头,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推行插稻法,并敕号春花为稻娘,享九品外命妇俸禄。
刘三一家还不知道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要是知道了,和人斗嘴的底气也就足了十分。
正当一家大小高兴地吃着炸黄豆的时候,刘老头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春花娘连忙奉上吃食,以眼神示意刘三,叫他问刘老头是何来意。
刘老头沉默了会,才道:“小时候我也同你讲过,我成了四次亲,前两个妻子一个早逝。一个跟人跟跑了。直到二十二岁我才有了你二哥,二十五岁有了你。除了小姑,我一生之中就只有你们两滴骨血。从前我们爷仨过得孤苦,没个妇人,连衣裳破了都没个人缝补。又赶上饥荒年生,吃糠咽菜,就差没吃观音土了。最艰难的时候,我们家的陶缸里就只剩下半把米糠,我煮了米糠,待把它给你们哥俩吃了。但饿死了我,你们怎么办?我待自家吃了,但饿死了你们。我又怎么办,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娘?我就半夜潜进小兰亲生公公家偷出一小袋麦麸,每天深夜里抓一点点和野菜偷偷煮了吃,这才使我们仨撑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而没被饿死。当年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惨状。我是再不敢回想。”
刘三每每回想起刘老头说的这段经历,无论对老父有多生气,也终是气不起来。现在刘老头又提起当年的事,和现在过得越来越好的日子有何关联,刘三一时想不通,便收了好心情。沉默地低着头不说话。
春花娘到底是个心细的妇人,明白刘老头此番来必是有所求,脸上就慢慢变了颜色。
“后来讨了罗氏。虽然她做的有些事的确不地道,但名份上终是你娘,小时候也没少给你们兄弟俩补衣服做鞋子,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爹的面上。你到底要体谅她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