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了几秒,他鼓起勇气似的伸手掀起我的被角,躺过来,抱着我,在我耳边说:“不要闹了好吗,你知道,我其实在乎你的。”
我没说叙,只是蜷缩着靠近他。
然后我们就开始默默地靠近,寻找对方的温度,再有韵律地用自己的摩挲对方的身体。
那摩挲,好像为了要重新燃起某个火种,彼此的探索伴着心中一撞一撞地用力,我们缠绕,揉捏,吞噬,说不清有多少是拥抱,多少是对抗。
许友伦用行动平复了我们表面上的嫌隙,而我内心的需求并未得到满足,猜疑也并未真得消解。
那时候我尚且不了解,男人用做爱解决女人关于爱的提问,也是一种无奈与可怜。
如果对一个男人来说出现了做爱也无法解决的问题,大概,那才真的是问题了。
我想以Chloe的聪明她一定感到了我对她越来越难以掩饰的敌意,可她就是若无其事得还像最初一样跟许友伦和我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有一天晚饭后我跟许友伦正从外面散步归来,在院子里碰上Chloe。
她远远看到我们就使劲儿招手,露露跟在她身后拼命摇尾巴。
我当时没想到,那是我最后一眼看到那条叫做陈白露的雪纳瑞。
等我们走近,Chloe有点儿激动地说:“你们快来,那儿有一人准备跳楼呢!”
我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才发现许友伦住的那个单元的楼下站着围观的人群。那时候已是盛夏,SARS也是强弩之末,整个春天自行隔离的人们几乎雀跃得加倍珍惜适合放风的时光。
“哪里有人跳楼?”
“跳楼的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跳楼?”
我们走近人群,大家议论纷纷,仔细一听都是在交换着以上这几个同样的问题,没有人有答案。
在Chloe指指点点的解说下,我仰起头,的确看到院子那栋楼的大概十三四层,有一个人骑在阳台上,我们这些围观的人能清楚地看到她悬在阳台外的那只脚上穿着的凉鞋鞋底。
“有没有人报警啊?”许友伦大声对着人群问。有几个人回头,脸上都挂着热闹的兴奋和几乎是差不多程度的茫然。
许友伦赶紧拿出手机排打110,同时又对着人群问:“有没人找到物业?”
这次回答的人有几个,然后人群如梦方醒地开始从纯八卦的讨论转向思考对策。
我回头看许友伦,为他迅速理清重点而心头滋生出新的爱情。我的眼神跟过Chloe时,发现她也在看他,我内心在刚充满爱情的细胞附近又窜出一阵厌烦。
Chloe没理会我明显的脸色,她只顾积极地配合许友伦在想办法搭救那个几十米高空中的陌生人。
日后,我在跟许友伦吵架的时候常常攻击他“出风头”“逞英雄”,仿佛忘了另外一些时候如何自内心赞赏他的“仗义”和“热情”。
实则这两种听起来完全不同的评价,根本就是同一回事的不同修辞。
那天,大概半个小时之后,邻居跳楼的事件得以平息。在及时赶来的警察的专业操作下,那个陌生人主动放弃了跳楼的念头。
她那条挂在阳台外的腿在华灯初上时终于收了回去,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我和许友伦、Chloe激动地互相击掌拥抱,我的芥蒂在人命关天的时刻识趣地暂时隐匿在了心底的暗处。
等跟我们拥抱完,Chloe看了看脚下,惊慌地问道:“露露!咦?露露呢?”
露露不见了。
我们开始了分头的寻找,找遍了整个住宅区,没看到露露。
许友伦又跑到住宅区外,逐一询问了每一个商铺,也没有人看到过露露。
住在我们小区的很多芳邻都对那天有深刻的记忆。先是有人要跳楼,后来是有几个人楼前楼后的大叫“露露”和“陈白露”这两个名字。
期间有两个名字叫“露露”和“璐璐”的邻居回应了我们的呼唤。她们不是恶作剧,那个发音确实是她们的名字,况且Chloe的呼喊越来越凄厉,听上去的紧急程度,像是如果没人答应就会发生比跳楼更惨烈的事件。
芳邻们还记得,那天入夜后,在多数人都已经上床睡觉的时分,那个持续喊了两三个小时“露露”和“陈白露”的女声在消停了十分钟后,猛然爆发出骇人的尖叫,继而转化成厉声的大哭,且又持续了很久。
Chloe发出这声哭喊的时候,我还在徒劳无功地对着草丛以我自己听得见的声音继续喊着“露露”。
听到她瘮人的哭声,我猜我们寻找露露的工作大概要以失败宣布告终了。
我朝她的方向走去,这时,在月光下,我看到许友伦从另一个方向奔向Chloe。
等奔到近前,Chloe仿佛一瞬间要晕倒似的整个人晃了晃,许友伦就伸手去接住她,她也就势把自己放过去,他们愿打愿挨地抱在了一起。
她继续哭,他的两只手一只放在她的头发上,另一个拍打着她的背。
我听不到他说什么,但我三分之一以他的个性一定不吝惜安慰的言语。
如果那个画面换成两个其他的男友,我想我会十分感动于整个剧情。
然而,那是Chloe和许友伦。
且许友伦安抚她的样子和那天他在超市门口对待我的情形如出一辙。
刹那间,我对我和许友伦的感情产生了颠覆式的怀疑:也许他就是享受这种救世或救世未遂的感觉。也许他从任何一个女人崩溃后对他的依恋中都能获得同等的快感。我真的看不出除了先来后到之后,我和Chloe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假如真是这样,爱情对他来说,岂不是唾手可得?反正这世界上有的是因各种原因随时准备崩溃的女人。
我这样愤愤地想着,冷冷地看着他们在月光下的剪影。我的心底有最后一丝念想,希望许友伦会忽然想到我或起码四下张望找一找我。然而没有,时间不屑地在我们三人之间的空中自顾自地流走,他们就那样行为艺术似的抱了很久,抱得我心乱如麻。
我着反方向的墙根儿溜回许友伦的住处,然后坐在门口的地垫上等他回来。我在那儿坐了一个小时,那是我人生中过得最难耐的一个小时。
在那一小时里,随着耐心的流逝,我的愤怒和悲伤占了上风,我开始忍不住地抽泣,想到为此要跟许友伦分手而预支了很多悲伤。
离开许友伦的住处之后,我去了朱莉那儿。
那是当时全北京我唯一能想到的去处。
朱莉对我的忽然到访和我带来的消息没有特别的意外。在听完我的哭诉后,她镇定地总结道:“Allen这个人吧,做朋友绝对是特好的朋友。他又仗义,又热情,又对人好。可问题是呢,他对谁都好。所以做男朋友就成问题了。我总觉得,他似乎还没有准备好让自己完全属于某一个人。你知道,有种男的是有‘超人情结’的,这种男的还挺多的。他们喜欢被需要的感觉——被一个人需要肯定没有被所有人需要来得过瘾。我认为你不用怀疑,Allen一定是爱你的。但你不能要求一个人爱你爱到要泯灭天性——你自己也做不到,是吧?”
朱莉就这样言简意赅地总结完了许友伦的特点。听完她的总结,我收起了悲伤。不是真的不再悲伤,而是,在这么理智的评论下,如果还悲伤,似乎就矮化了朱莉无懈可击的总结。
“小枝,我再多说一句。其实,任何一对情侣,要想长久,你除了知道自己要什么之外,你还得知道自己能给对方什么。我不知道你喜欢许友伦什么,反正喜欢他的女孩儿一直都挺多的。我想我有点儿知道许友伦为什么喜欢你,像你这么文艺的人,他以前可能从来也没见过,肯定开始挺新鲜的。可是吧,‘文艺’有点儿像甜品,偶尔来一点儿,挺好,可要是把它当主食吃,就会腻的。所以,你的那些敏感,那些丰富的内心变化,他不了解,他应付不了,也不意外。我倒是希望,你也能外向一点儿,别老贼着他。男的都那样,你老黏着他吧,他反而不珍惜,你要是自主一点儿,开朗一点儿,不让他觉得随时对你有十足把握了,他倒有可能更捧儿你。男的都挺贱的。真的。”
说完她站起来走进洗手间,拿出两片面膜,递给我一张。一边敷面膜,一边继续说到:“你那么介意那个Chloe,你就不能在人家那儿住了,不合适。在你想好怎么处理跟Allen的关系之前,最好也别住他那儿,不然你很难处理好的。所以,首先你需要有工作,有收入。人吧,别指望别人全心全意对自己好。只有我们自己才可能全心全意对自己好。一旦你把好的指望放在别人身上,就有风险了,指望越多,风险越大。再说,没谁有义务对别人好,人家对你好了,要感恩惜福,对你没那么好了,要认!别怨。一女的不会因为失去任何人而变得可悲,但一个女的绝对会因为怨气大而可悲。”
那是朱莉对我说过的最严肃的话。
我在去她那儿之前,以为她会跟我一起谴责一下许友伦滥情和Chloe轻佻。没想到她跟我说了那些。
在那之前,我对女人跟女人之间的友谊不那么在意。
不,确切地说,我对女人跟女人之间的友谊也不是那么有经验。
从上高中开始,我就总是离群索居。起初是因为恋爱,后来是因为失恋。
莫失莫忘14
由于学生恋爱和学生失恋这两件事总是在我的生活中交替出现,周而复始,造成的结果就是,我似乎不怎么需要男朋友之外的“朋友”。
我是那种一旦恋爱就会主动脱离社会的女人。我的世界,在恋爱的岁月里,只有两个人。每当失去爱情,原本两人的世界,猛然被抽离了一般,就像偏瘫似的,我身处其中很难即刻就生活正常自理。等情变的尘埃落地,表面上日常生计恢复了,但在心里,一片荒芜,我知道,我全部的世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
我不是那么擅长分享,所以爱情对我来说始终是私密的事。我也不是那么擅长面对失败,像发表讣闻一样对外把失恋说成一件虽败犹荣的事。
我甚至都不是那么擅长倾诉,或是说,由于我对情感的的是起伏没有未雨绸缪的远见,让我每每在失恋之初措手不及,并找不到可倾诉的对象。
因而失恋时的孤寂,在我,是加倍的孤寂,一切的发生,像是对我之前冷落这个世界的惩罚,最痛的时候,一阵一阵的,心头如同挨鞭子,那鞭子上还沾了凉水,冰冷地抽下来,似乎还有一个画外音恨恨地对我说着:让你二人世界!让你二人世界!
再后来,等鞭子挨得多了,伤疤层层叠叠,对痛没有了起初的敏感,痛自己也没有再痛出特别直指人心的新花样,也就麻木了。
但我依旧离群索居,不是吗,如果连受伤都独自面对地过了,还有什么特别需要找别人参与的理由呢。
所有这些,导致我的生活有一层隐形的壁垒,而那一天,朱莉像一个手持武器的勇士,用她的率真和真诚,狠且准确的砸裂了我的那道壁垒。
时隔很久之后,当我的生活出现了另外的可能,我才渐渐了解到那一晚朱莉跟我说的那些听起来不是那么舒服的话,是多么重要。
朱莉不仅给我讲了大道理,还帮我解决了一个实际的问题。
天亮之后的那个上午,她就帮我安排了面试,那是一家服务于地产业的广告公司,我仍旧做平面设计,朱莉的爸爸那时候的权利范围刚好能影响到地产商在朝阳区盖房子拿地。有这么一层背景,处于食物链较底端的广告公司当然是乐得巴结朱莉。
所以,我不仅当时就得到了新的工作,且他们给我的待遇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我在被告知隔天就可以正式上班之后,新工作新待遇的喜悦将情殇郁结在心头的阴霾冲淡了一些。在返回住处的路上,我深刻地体会到朱莉前晚对我说的话:“当你对自己足够自信,就没人能打击到你对生活的信心。”
的确是的,那是我人生首次感到对自己有那么一点儿信心,而且,那信心来自于我自己而不是任何别人的承诺。
我回去收拾行李的时候Chloe不在,小纪阿姨说她出去张贴寻狗启示了。那个我寄居的地方本来也没有太多属于我的东西,衣物和一些日常用品有大半已经挪到了许友伦的住处。我没料到离开这儿会如此仓促,小纪阿姨出于职业操守,对我就此作别竟然也没有特别多问。
只是等把我送到门口,她拎着我的包,低着头踌躇了一阵才肯递给我,好像使了特别大的力气一样对我奋力说了句结束语:“林小姐,那什么。我知道陈小姐不是坏人,她要是坏人,非典刚开始,她还不就赶紧把我们轰走得了。”
我心里一颤,陈眼泪掉下来之前赶忙接过自己的行李,摁了下行的电梯。
等我到了许友伦那儿,门开着,我就直接走了进去,看到他正坐在沙发边上发呆。
我按照在路上事先准备好的行动径直走进屋里收拾自己的衣服。
他跟进来,问:“你去哪儿了?”
我不回答。
他看我收拾衣服,又问:“你要干吗?”
我还是不理。
他又待了一阵,看我一副革命者的坚毅表情,就叹了口气返回客厅。
我对他没有坚持追问感到失望和伤感,心想,难道这个人对我的情义比我想象的还要有限吗?
人常常会这样,自己设计了情节,自己演出,然后把别人的反应,按照已完成的设计对号入座。
我忽略了许友伦看上去怅然若失的神情,我简单的把那想成跟Chloe有关的情变,并不知道他在那天上午得知自己失业了。
我收完衣物穿过客厅的时候,许友伦站起来,两只手分别插在两边的裤子口袋里。我停在离门一米左右的位置,扭头对他说:“我们分手吧。”
他没说什么,也不看我,附身从茶几上拿起打火机和烟,点燃,深吸了一口。
我瞬间想到恐怕再也不会被这个熟悉的烟草味道包围了,这观想立刻勾起了悲伤。我把行李丢在地上,冲过去抱着他哭起来。
他也腾出手抱我,然后在我耳边问:“你要去哪儿?”
他的问题里带着二手烟的气息,我被那味道搅得一阵心软,刚要回答,门铃响了,许友伦松开我去开门,他转身的一瞬间抹了抹脸,我没看清,心想,如果这个男人因我要离开而流眼泪,那我又何苦硬要折磨自己也折磨他?
我正在纠结,门开了,Chloe出现在门口。许友伦立刻换了一个频道似的抖擞着精神问她:“怎么样?都贴了?”
Chloe没看到我,她人还在门外,手就已经伸过来抓住许友伦的胳膊,边进门边急速地说道:“你知道吗,太可怕了!我听一个邻居说,昨天有人跳楼是个阴谋!你都不知道有多恐怖!那个跳楼的,是他们一家人布的局!她家是门口新开的那家狗肉馆的,她假装跳楼是为了引人耳目调虎离山,大家都仰着头看她的时候,他们店里的人就全体出动在院子里到处偷狗。你想啊,傍晚出来遛狗的人多多啊!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她那儿了就没人注意狗了。我听说昨天好几家都丢了狗呢!大家都猜那些狗是被他们店里的人给抱走了。天呐!抱到他们家就是要成盘中餐啊!你说,露露不会也被杀了吃掉吧?天呐!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要疯了!”
说着她已经出了哭腔。我像坐在跷跷板另一头一样,Chloe说得越伤心,我的难过就越是冷淡。
“不会不会,你别这么想。我们再想办法找找。”许友伦安慰她。
我听到这些的时候已经忍不住想要发火了,在我看来,关于露露,比它的名字“陈白露”更荒谬的事,就是在它失踪之后,它的主人竟然怀疑它被狗肉店的人抓走。
“就算这事儿是真的,人家也不会偷你一条雪纳瑞啊!那能有多少肉啊!再说,谁会变态到把雪纳瑞杀了吃掉啊?!”
这是我在离开这一男一女时,脑海里最后浮现的句子。
我走过去Chloe才看到我,没等她说什么,我就从她和许友伦之间快速穿过,我离开他们的时候还在造作地哼着歌,我们三个人脸上各自怪异的表情,我们各怀心事的内心,把那一年,在那个空前绝后的疾病灾害中我们曾经共患难的那些珍贵的情义,就那么轻易的一笔勾销了。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这是我那天哼着的歌,是Chloe那阵子最爱的一首歌。
电梯来了,没有人追出来,我最后的希望落了空。那一刹那,我再次发觉,人的心,确实是每一秒都在变化的。
刚走出许友伦的家门时,我假装恨他,讨厌Chloe,也不在乎已经失踪的露露。
等电梯的门合起来,我像谢幕一样身体弯成九十度,对着前面的空气鞠了一躬。
那一低头忽然抖落了一地连我自己也诧异的真情:我有多爱许友伦,我有多感谢Chloe,我有多担心露露。
只不过,他们,竟然都不会知道了。
我在新公司的附近租了房子,那是一个半地下室。
经历了一场SARS和一场恋情,我从地下室,到了半地下室。
这是否也能算得上是一种进步呢。
我无法停止想念许友伦。
最让我意外的是,我发现,我的想念如此实在,甚至有些庸俗。
我想念他舒适的住处,想念他每顿都不凑合地带我吃过的那些美味,想念他讲的那些不好笑的笑话,想念晚上翻云覆雨之前的亲吻和之后的拥抱,想念我在看书的时候他偶尔过来帮我掠开额前的头发,想念他在我每次目光流连于商场橱窗后他都买给我的那些礼物,尽管那都是不贵的东西,但在我自己,肯定也不舍得买。甚至,我那么想念他在房间里抽烟的时候手指的动作,他好看的手指跟每一个漂亮的指甲。
那些手指和指甲,它们游走到过我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它们以我从未拥有过的一种好奇和疼爱逗弄并抚慰过我的身体,然而,我却失去它们了。
我被我的想念折磨,我也为我的想念而疑惑。
莫失莫忘15
爱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具体了?小说里不是这么写的。
小说里写的爱情,多是跟心有关,没跟其他器官这么有关。
我恰是本着这样的信条,才在那场爱情中,总是纠缠于相爱的理由,想要找到跟书里差不多的那种飘忽的答案。
等到失去了这段爱情,才发现,原来我早就拥有那么多相爱的答案,它们就窸窸窣窣在每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里。
只是因为它跟我以前在小说里看到的不一样,它跟我以前谈过的所有止步于独角戏的学生恋爱也不太一样,以至于我才舍本逐末,忙着纠结而忽略了它们实实在在地发生。
那么,如果跟我想象的不同,那它还是不是爱情?还是说,只是我看待爱情的方式太狭隘才一定要证明另外那些并不见得更重要的东西?
我被在想念中思索出的新问题折磨,它们,一次又一次地,向我证明,不管那是否符合文艺小说的规范,我和许友伦,都确实相爱过。
两个月后的一天,朱莉来我办公室找我。
我的新老板看到朱莉后殷勤的像个台词课得过满分而的话剧演员。朱莉费了很大力气才拒绝了他中午要请我们吃午饭的要求。
“小林,替我请朱小姐吃点儿好的!你们俩来个象拔蚌,整个刺参,女孩子要多吃海参,对皮肤好。不过朱小姐,您这皮肤科真是已经够好的!就跟刚剥了蛋壳的熟蛋清儿一样,那叫一光滑细腻透亮!”
我们在我老板声势浩大的谄媚中逃离了办公室。
没去他指定的海鲜酒楼,去了不远处的凯悦。
地方是朱莉挑的,可到了楼上,我的失恋情绪就轻易被勾搭出来。许友伦带我去过很多次凯悦。每次他一到,女领班都会特别殷勤地冲过来亲自接待,他们乡亲似的说广东话,态度热络,而我对他的那种宾至如归的态度,从起初的欣赏,到后来渐渐成了反感。
朱莉坐下之后把她一直拎着的纸袋递给我,然后告诉我说这两个纸袋分别的许友伦和Chloe托她转给我的。
朱莉说:“我前阵子特忙,一直没空见Chloe,她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没约成,后来她索性自己送我家去了。”
我打开Chloe的那个纸袋,里面除了我落在她那儿的一条围巾和一些零碎之外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那台电脑是我在Chloe那儿的时候她分配给我长用的。
“她说这里有好多你的文件,她搬家了,反正也用不着那么多电脑,所以就让我把这个给你了,她说笔记本电脑更新换代快,再不用就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我有些懵,没接话。
朱莉继续道:“Chloe,人还不错,挺大方的。哦,对了,那天她来找的时候,我爸刚好在,她跟我爸爸特聊的来。你想啊,我爸那人对人那么挑剔,跟所有我认识的人就没说超过三句话的,他要是聊得来的,这人应该不会太差。到最后我爸都把他写的书法拿出来给她显摆了,就差当场写了!我爸很久没那么亢奋了,呵呵,挺逗的。”
朱莉看我对她父亲对Chloe的态度没太多反应,又说:“你放心,Chloe没跟许友伦怎么样。”
我才说:“咳,我也没什么不放心,反正,都跟我没关系了。”
等又聊了几句,我才掩饰着假装不经意地翻看许友伦的那个纸袋,里面除了他的数码相机和他给我买的一些小首饰,还有一个没装信封的纸条,我打开,看到上面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