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似想到什么一般,呵呵一笑,倚进他怀中,装作不经意一般问道:“假如,我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成天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单纯,心无城府,你还会喜欢我么?”她此刻,只想知道,当年的诸葛亮是因乔茜茜而喜欢自己,还是真的喜欢自己。
“怎么问这种问题?”他当她撒娇,笑而不答。
“回答我。”她却坐直了身体,正色道。
“这…”他微微蹙眉,“我想,我还是会的。因为毕竟你就是你,不管是怎样的你,内心深处都是一样的。”
听闻词话,施茜眯起了眼眸。原来…如此…
来看当年的诸葛亮早就知道她是乔茜茜了,他那双眸子,还能看不穿一个女人么?内心深处是一样的,呵,是啊。其实,这个问题问问自己不就知道了么?再次回到三国伊始,也许她是因为当年的回忆而爱上诸葛亮,但,同一个人,气质与灵魂总相同,就像同一段路上的不同季节,你若当真喜爱那条路,便是春夏秋冬都愿折回在那条路上,流连忘返。
施茜笑笑,走到窗边,似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你可知,你还救过我的性命呢。”
“嗯?”诸葛亮站起,“是么?”
“是啊…”她回过头来,“你的八阵图,抵挡了十万精兵呢!”
“什么?”他蹙眉,“你有我的八阵图?”
“呵呵!”她调皮一笑,吐了吐舌头,“不告诉你!”
他见她如此,心中一暖,走上前去轻轻将她带入怀中:“你可要乖乖在此等我,刘璋不久前派人来请主公击张鲁,我必须回去安排有关事宜,但我一定会选择留在荆州的,你等我。”
施茜靠在他肩头,缓缓道:“我等你。”等他偶尔过来陪她,游山玩水,放纸鸢下围棋。她从今往后,隐居在此,再不问世事,只在他需要的时候安慰他,给他鼓励,给他温暖。没想到,最终,隐居的倒是她,她生命中两个想要归隐的男人,倾尽一生,都再看不到太平日子。
她轻叹一声,走到门外,感受夜晚的凉风习习,一丝一缕刮在脸上,清凉而柔软。
诸葛亮走到她身后,轻声道:“喜欢这里么?”
“喜欢。这里便如同一个世外桃源,与世无争。之前我是累了,如今,可以休息了。”说着,她缓缓闭上了眼,用心聆听风儿吹动木叶的声音。
看见她眼底流露出的一丝倦色,他心中一痛。她一个女子,在这战火纷乱的世道,竟为了自己而费尽心力,甚至往来奔波。从前为了她的口碑,为了她的幸福,自己总是一忍再忍,将刻骨的感情咽下肚。如今,看她如此疲累,看她如此依恋自己,心中那久未荡起的柔情,便在此刻涌了出来。再不能放任她一人了,此生,自己定要好好的保护她。
他自她身后紧紧抱住她,不发一语,胸前的温暖一点一点渗入她的肌肤。
她一惊,却没有说话,只将头轻轻的靠了上去,用自己的手覆上他那双坚韧修长的手掌。
他忽然一使力,将她扳了过来,面对自己,一双深眸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瞳眸中游曳着迷离的怜惜与笃定。
对上他深笃的目光,她蓦地胆怯起来,惶然别开了头,两片酡红飞上了耳畔。
一手拦着她的纤腰,一手轻柔的把玩着她的发丝,他的指尖冰凉的落在她的脸颊,唇边,耳垂,脖颈。这颤栗便如同一颗投入湖水的石子,惹得涟漪一层一层漾了开来。
她闭上眼,只觉得无法呼吸,脑中一片朦雾。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不去想了,此生,便永远如此混沌吧。
他的呼吸越来越近,那熟悉的墨香掠过鼻尖,耳际,最终温暖的攫住了她的唇。
一阵浓稠的安然味道…她再也无法思考,心中如同揣了一只小兔子,“咚咚”乱跳,脑子嗡嗡作响。此刻,她只想死在他的臂弯中,那么,她的魂魄,也将永世得到安息了。
缓缓的,他松开了她,额宇深蹙,眼中的疼惜掩都掩不住。
揉她入怀,他哑然道:“等我回来。”
她点头,埋入他怀中:“我等你回来。”
月圆的夜,戚静。
她坐在床头,纤手轻轻划过他的额际,他的发丝,他挺立的鼻梁。
他熟睡的样子,如此惹人心疼。
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她笑了。第一次,这样毫无戒备的与他在一起,看月明星淡,听云雀欢鸣。
这一夜,她舍不得睡,她知道第二日他便要走了。虽然只是去荆州,虽然很快便折回,她却还是想要多看他一眼。
突然,门外传来奇怪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来回走路,却不离开。
“谁?”施茜轻唤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走向门口。
“茜茜。”门口的人竟直接呼出了她的姓名。
“…谁?!”此时,施茜的语调已完全变了,惊异的捂住了心口。
“开门。”那人压低声音道,“放心,我是来告诉你你哥哥的情况的。”
哥哥?!施茜心中“突”的一跳,抢上前便开门出去了。
竟然是…他?!
施茜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老人,思绪重叠在几年前的夔关。这…竟是那个给她送药的老人!
“你是谁?”她再也忍不住了,皱眉问道。
“呵呵…”那人挑唇轻笑,“少伯该和你说过我吧。我是范伯。”
“范伯?!”施茜掩嘴,“你就是范伯?!”
“正是。”范伯点头。
施茜几步走到范伯跟前,急道:“范伯,你知道我哥哥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范伯只摇头笑道:“你回房间,我带你和诸葛亮去见少伯。”
施茜将信将疑,看着范伯堆笑的脸庞,思忖一刻,终是转了身,回房去了。
范伯跟在她身后,蹑手蹑脚的走入房内,蓦地,从身后抽出一台仪器,似在搜索什么。
“这是什么?”施茜压低声音道。
“这是我的研究成果。”范伯面上显露出得意的神色,吩咐道,“闭上眼睛。”
施茜想了想,仍是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只听范伯突然咒骂一声,又道:“别睁开眼睛,闭好。”
“我闭着呢!”施茜小声答道。
“好,那就一直闭着!”范伯的语气中已透露出些许的不可置信与不耐烦来。
施茜心中暗自诧异,却又不便相问,于是紧闭双眼,动也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施茜实在忍不住,轻唤了一句:“范伯?”
“嗯…”颓丧的声音。
施茜一惊,睁开了眼,蓦然便看见范伯倚门坐着,面色苍白。
“范伯,你怎么了?”施茜急忙走了过去。
范伯惨然一笑:“我输了。”
“什么输了?”
“呵呵…原来一切都不过是个巧合,我通过巧合完成了我的试验,却以为一切都是我的工劳…天意,天意啊!时空真不是这么容易窥测的!”范伯说着,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什么意思?”施茜不解,便也跟了出去。
“外力是不能由我创造的…”范伯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施茜此刻再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范伯的手,道:“那我哥哥呢?”
“你哥哥他…”范伯正要解释,却惊见施茜的嘴唇突地黑了,整个人猛地一颤。
突如其来的疼痛顷刻间袭得她失去了知觉。她闷哼一声,双手紧紧捂上心口,面目扭曲,缓缓向下跪倒。
“茜茜!”范伯大惊失色,立刻翻开施茜的手腕,点上她的脉搏,登时改容,“心脏病!”
“茜茜!”又一声急喊自远处传来。
“施教授,你快来吧,你女儿恐怕不行了。”范伯满面大汗,头也不抬便冲着声音得来源低叫道。他一边替施茜做胸外按压,一边咒骂古代没有救护车。
“茜茜…”施建国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一见躺在地上的施茜,整张脸立时变色,心中百感交集,终是化作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地面。
范伯急道:“没时间哭了,想办法救她吧!”
“怎么救?”施建国没了主意,只盯着施茜的脸庞,脑中一片混乱。
正在范伯也束手无措之时,施茜口中却呼出了一口气,脸色缓了过来。
“她要醒了?”范伯愣了愣,感紧替她顺气,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胸口。
许久,施茜睫羽轻颤,缓缓醒转过来。
眼前的景象由虚昏到清晰,由三重影渐渐聚焦为两个人。
一个是范伯,还有一个是…是爸爸?!爸爸!!!
施茜蓦地睁大眼睛便要坐起,却发觉四肢已完全无法动弹,只能一遍一遍的摇头,喃喃道:“我是在做梦么?是梦么?”
泪水,再也无法遏制的涟涟滚出,且一发不可收拾,便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她摇着头,始终不相信眼前这一幕,只能转向范伯:“范伯,你告诉我,这是真的么?”
范伯见她如此,心中生出许多不忍来,深深一叹,站起身,拍了拍施建国的肩膀:“你陪陪她吧。”说着,提步便走。
“不…”她看着范伯离去的背影,正要说什么,视线却生生的被一个身影阻断了。
“茜茜,是我,我真的是爸爸。”施建国蹲了下来,抱起施茜,眼眶红肿,“对不起,我来晚了…”
“爸爸…”她已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那“爸爸”二字颤得如同萧瑟风中的枯叶,只能模糊的辨别个大概,“你真的还会来么?你还要我么?”
“傻瓜…”施建国轻抚她的发髻,“爸爸永远都是你的爸爸,不论以前发生过什么,爸爸都是爱你的。茜茜乖,爸爸要带你回去治病了。”
“不!”施茜一听“回去治病”四字,登时一颤,“我不回去!”
“你…”施建国看着她,眼中既有气愤又有心痛,“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没命了?再发作一次你就死了!”
“死有何惧?”施茜轻笑,泪痕未干的脸庞现出一丝决然的神色。
“你不想你妈妈了?”
这一句话,如同一阵惊雷,打醒了已了无牵挂的施茜。
妈妈…是呵,妈妈的病怎么样了?
正待要问,施建国已抢道:“你想知道妈妈怎么样了,就跟我回去!”
“可是…”施茜扭头看向诸葛亮熟睡的屋子。方才,她才答应了要等他的呵!
“没有可是,你不想活了?你妈妈还惦念着你呢!”施建国抱起她便往前走。
“不!”心中虽然一千个一万个放不下妈妈,可此时,她也放不下诸葛亮呵!为什么命运要这样对待她?两件好事同时发生,却不知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你说‘不’?你妈妈快不行了你知不知道?!她就想再见你一面啊!”施建国说道此,面色突地凝重起来。
“什么?!”妈妈…她心中狠狠一痛,泪水再次决堤。她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看屋舍,仿佛诸葛亮稳健的呼吸声就在耳畔,而他安然的面庞,也似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泪,伴着笑容一起涩然绽开。她长叹一声,终于,眼中射出一道笃定的光来。
“好,我走,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施建国见她愿走,已是欣喜异常,什么条件都答应她便是了。
“我…要跟两个人道别。”
“谁?”
她的眼中缓缓溢出一泓浓烈的柔情来,目光深邃而悠远,仿若穿越了生死,荡平了时空,只到了一处再无牵挂的地方,没有痛楚,没有期许,只剩心如止水。
她轻轻一笑,看向施建国,一字一顿道:“诸葛亮。”
第一百一十一章 倾城挽歌(4)
琅琅读书声自屋内传出,只见一男童眉目清朗,煞有介事的在房中摇头晃脑,手中紧握书卷,八字步缓缓迈开。
“为将之道,知礼有谋;知兵之将,安危之主;武力为表,智谋为里;善于战者,择人任势;众未居胜,少未居败…”那一甩头一摆尾,还颇似模似样。末了,他忽然眨着眼睛看向马良:“大哥,这‘众未居胜,少未居败’和解啊?”
哪知马良竟呆呆的看向窗外,兀自喃喃念叨着:“女子善怀,亦各有行。异世相慕,寄情国家。”
“大哥…”那男童禁不住走到马良身前,摇了摇他的臂膀,“你在想什么?我问你话呢!”
“嗯?”马良回过神来,见是马谡,便笑道,“幼常啊,有事?”
马谡只得又重复了一遍问题:“方才读到孙膑兵法上说‘众未居胜,少未居败’,我不太明白。”
“呵呵。”马良闻言,站了起来,“这‘众未居胜,少未居败’其实是对战争的质疑。决定战争胜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是人力、财富、武器装备?还是其他的?一场战争的胜负到底由什么来决定?时机、地形、还是智谋?”
“这…”马谡挠了挠脑袋,“‘武力为表,智谋为里’,自然是智谋了。”
马良却轻笑着摇了摇头:“恐怕不然。”
“为什么?”明亮的眸子一瞬不顺的盯着他。
“其实,战争的结果有太多的变数,不是十分容易预料的。智谋定然重要,但是,人心、正义却不能忽视。所有的因素加在一起,才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败。方才我列举的那些,皆可算作是成败的因素。以寡敌众的例子并不少见,不说远了,单从官渡之战、赤壁之战便可见一斑。然而,孙膑这句话恐怕不单是在讲战争,而是隐着更深的含义——国家富强了也莫要发动战事,人身体强壮了也莫要挑衅滋事。恐怕,这才是真正的智慧所在吧。”
“哦!”马谡点了点头,随后眸子忽然一闪,笑嘻嘻的对马良道,“大哥,我方才听到你念什么‘女子’什么的,是怎么回事啊?”
“你…”马良面上一僵,摆手道,“你听错了。”
“我哪有!”马谡急了,大声道,“我刚才分明就听到你在念女子…”
话还未说完,马良便捂住了他的嘴:“嘘,小声点!大伙该听到了!”
马谡掰开他的手,气鼓鼓的道:“我确实听见了!”
“好,好,你听见了,这就当是我们的秘密,好不好?”马良无奈,只得低眉顺眼的哄着弟弟。
“那…”马谡的眼珠滴溜溜一转,“除非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否则我便说出去!”
“你这…唉!”马良走到房门口看了看,随后掩好门,对马谡道,“你还是别问了,此事你便当没听到吧。”
“为什么?我偏要听!否则——”马谡忽然深吸一口气,声音蓦地提高,“我方才听见你在念…”
“我的小祖宗!”马良立刻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告诉你就是了!”
“嘿嘿!”马谡露出一个得胜的微笑,坐了下来,“你说吧。”
马良顿了顿,神色忽然迷离起来,悠悠道:“有一女子,心怀国家,爱上了一个同样心怀国家的男子,然而那女子已出阁,那男子也已娶妻,于是二人便守着彼此的情感,一直默默不言。女子为了男子,曾四处奔波,直到,终于为了国家的安定而毅然赴死…”
许久,只是沉默。马谡的眼中,似有什么晶亮的东西在闪跳。半晌,他哽咽道:“然后呢?”
“然后…那男子独自出去缅怀,至今还未回来。”马良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那女子是谁?”马谡站了起来,牢牢盯着马良。
“这…我不知。”马良扯了个谎。
“你一定知道!”马谡蹲到马良面前,摇着他的手,“好哥哥,你便告诉我吧,这也算是你对这位女子的致敬不是么?”
“唉!”马良重重一叹,“其实我军中许多将领都识得她。她是东吴大将的夫人,前几日,她夫君遇害,她来我军中暂住…”
“莫非她是乔夫人?!”他早听军中传言说有位乔夫人年轻貌美,却注定苦命,死了夫君不说,竟连自己也在几日后丢了性命。
马良点了点头:“正是。”
他不禁问马良道:“大哥,那乔夫人生的什么模样?”
马谡思索着,一双眼放出光来:“要说那乔夫人,果是个与旁人不同的女子!她美而不艳,娇而不俗,袅袅婷婷,顾盼生辉。她何其兰心慧质:流波含情,似有千言蕴在其中,芳唇未启,眼眸已代为倾诉。她坚强、淡定、胸怀大义。”
“那…”闻此,马谡已加倍好奇,微微蹙眉道,“那位男子是…”
马良别开脸,缓缓走向窗子,叹道:“诸葛军师。”
“是他?!”马谡倒抽一口凉气。几年前,他便听说了诸葛军师的威名,如今听闻这么一个故事,他对诸葛亮的尊敬更是多了几分,对那乔夫人也是心存敬仰。这么一个奇女子,只可惜…他无幸见到了。
就在此刻,他忽然下定了决心:若学有成,自己,便投诸葛军师去!
朦月照明了一池湖水,鱼儿轻跃在被风吹皱的水面。
半倚在床边,施茜蹙了蹙眉。她知道,这一次确实不一样了。许多日没有喝药了,毒,终于发作了。早就知道铅暴露会引起心血管硬化,也早就知道心血管硬化会引发心肌梗塞,这一次,或许是她命大,也或许,是老天不忍让他们就此离别,想给她一个与诸葛亮道别的机会。
此刻,她忽然后悔了。为什么不喝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期盼已久的幸福,就这样悄悄来临了。他怀中的温暖,是她今生都再也抹不去的回忆。只有他,才能给她一个完完全全安魂的怀抱。
如今,看着他安然沉睡的面庞,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离开。可是,难道自己真要死在他面前么?她答应过他,会等他的。然而,她,做不到了。
口中喃喃着“我们不会分开”,她缓缓的抽出了手帕。
已有云雀飞上枝头,日头快要出来了,他,就快要醒了。若他醒来看到自己这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他会难过么?不,一定要让他心存希望。哪怕是自己真的死了,他,也要等下去。毕竟,再过二十年,他,便会再次遇到自己了…
只是,当时的自己,多么的单纯,多么的稚嫩,多么的依赖那个淡泊睿智的孔明。
艰难的走到桌案旁,她紧咬嘴唇。分别了么?
孔明,对不起,我不能等你了,但请相信,我在二十年后等着你…
轻蘸磨砚,怀着菊香的衣袖拂过桌面。娟秀的字体盈盈跃上手帕,如同一个个踮足起舞的女子,在时光飞旋中,恣意等待。
一面写着,熟悉的对话一面掠过耳边,那琴瑟挑起的《闺怨》仿佛也在这一刻伴着曾有的对话缓缓漾开。
“我们会分开么?”
“傻瓜,等回到隆中,我们便成亲。”
“你老了以后,想做什么?”
“老了之后…和你归隐山林,耕耕地,下下棋,看看书。”
“我们隐居在此?你,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也许我今生注定了与你为伴,我们就在此处,不回去了。”
孔明呵…
泪,悄悄滚落。
你归隐的愿望,再也无法实现了。而我…也再无法助你了。原谅我,孔明,原谅我…
纤手一挥,离别的话语便从此镌刻在了这手帕上。
“你可知道我的心愿么?累了,我们临水而居,擎一把纸伞把古道送远,阳光拉到眉睫边;倦了,我们拥云而眠,就一缕暗香将青灯捻细,月色关在眼帘外。暮色渐落时,看前世的嫣红,如何淡如何远;细雨敲窗夜,听来生的雨吟,如何了如何悟。你可了解颠沛千年的孤独,你可明白穿越千年的缱绻?当我能在飘香染绿的一季里离世出尘,就让我旋叶为盏,醉倒在你月白风清的气韵里,水墨娇颜,偎依在你白衣胜雪的胸前。如今枯枝化笔,只为书写温柔,留下我在这个烽火年代的最后一页。可还记得,当残月下帘,我轻轻唱起‘日暖催梧碧,雨薄惜花疏。最是东风多事,掀动枕边书。惊起妆台慵坐,闲展胭脂水粉,信手倦容涂。’昨夜的沉沦和坠落,是我这一生最无悔的眷恋。可怜都道人聪慧,待长留,无计空嗟。弃卷临窗,看夕照,强依天际。若将来,我有幸化为古风里的某位佳人,你可还会记得我?我不会忘记那日在漫天曼陀花雨中,山岭青翠,碧水孱湲,佳气葱郁,你执起我的手,轻点我的鼻头,对我说,你愿意伴我到老。可惜,可惜,天何不宽。你可知,这历史,便如银涛无际,暮霞散绮。如今我怀抱的,是无穷的追忆,无边的寂寥,无数的天风海雨,无尽的暮暮朝朝。春天到了,花儿开了,我却要走了。若我还会回来,你会认得我么?春庭月午,摇荡香醪光欲舞。步转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轻云薄雾,总是少年行乐处。不似秋光,只与离人照断肠。Darling,Ilove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