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马良在门口急道:“军师,听说乔夫人与孙夫人共进晚膳,恐怕于乔夫人不利啊!”
诸葛亮盯着自己方才写完的悼词,只不言语。
“军师!”马良疾步入来,正欲继续说,却瞥见诸葛亮眼中暗含深意的目光,登时一愣,“莫非…军师早已知道了?”
诸葛亮点了点头,仍是默然。
“可是…”马良有些疑惑,“军师为何不阻止?”马良是个聪明人,他早已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看出诸葛亮与施茜之间的关系不一般,此刻诸葛亮却如此气定神闲的在竹简上写悼文,这是何故?莫非是绝望了?
诸葛亮略一挑眉,忽然蘸了蘸墨,又在竹简上写道:“呜呼少伯!…”少伯乃是茜茜的哥哥,为了汉室而献身,该写一篇吧。
马良见他如此,有些急了,干脆夺过了他的毛笔,道:“军师,你为何让乔夫人去了?”
诸葛亮此时才抬眼看向马良,淡淡笑道:“该去的自会去,不该去的便不会去。”
“这…”马良显然不懂,但见他说的话颇有深意,也就知道他自有他的道理。马良向来是佩服诸葛亮的,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是胸有万壑力敌千钧,这一次,恐怕也不例外吧?
正在这时,楚楚竟也冲了进来:“孔明,茜茜去与孙夫人共进晚膳了,你却为何坐视不理?”
诸葛亮看着楚楚,眸中似有千言,只是不便道出。
稍顷,楚楚似乎有些懂了。她知道,诸葛亮从不做无把握的事情,既然他让茜茜去,自然有他的道理。罢了,自己也不必管了吧。至少,孙刘关系确实需要茜茜的牺牲。也许孙权现在也已意识到自己嫁祸刘备的害处了,为了一个周瑜,导致内部矛盾,只可能让曹操渔翁得利,此刻,他通知孙尚香对茜茜下手,只怕是为了遮掩真相,从而免去孙刘翻脸的动荡。只盼…茜茜自己也懂得。她朝诸葛亮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心中,着实有些震撼。想不到,诸葛亮竟肯为了孙刘关系,而牺牲茜茜,这到底,是可能还是不可能?
马良见诸葛亮眼中暗藏着波涛,忍不住,上前问道:“军师是否有心事?”
诸葛亮笑笑:“季常,如今军中,便属你知我。”
“不知良能否为军师分忧?”
目光掠向远方,诸葛亮深深叹了一声,良久,一字一顿的道出十六个字:“女子善怀,亦各有行。异世相慕,寄情国家。”眸中,闪溢着对一个知己的爱慕与怜惜,却,还藏着对命运的迁就与无奈。
这十六字,虽不甚清晰,马良却已能揣测个大概了,心中忽然便涌起一股感动来。
原来,乔夫人也是心系天下的女子,无奈天不宽,他们相遇相知,却只能各奔东西,异世而相慕,如今,一起心怀国家。
就在这一刻,马良对这份感情肃然起敬。便不提他们各有家室,这样大气的放手,也让他唏嘘不已。
许久,马良点了点头,对诸葛亮道:“也许,此刻良什么都不用说,军师道出这句话,良理解,便是军师想要的吧。”
听闻此话,诸葛亮笑了:“正是。”笑容中,却隐着一抹苍然与期许。此后,还有许多日子,他,决不会再让她受苦了。
谈笑间,两个女人已用罢膳。日既落,天际一片昏黄。孙尚香笑对灵巧道:“乔姐姐,可有兴趣与妹妹散步?”
灵巧点了点头:“全凭妹妹作主。”
“好!”孙尚香听闻词话,十分高兴,立刻便喝退左右,站起身来,领着灵巧向外走去。
日色冥迷,周围的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朦雾。灵巧看着孙尚香带的路,渐渐觉得有些不对了。这四周都是蜿蜒的山路,前边,似乎还是一处绝壁!
忍不住,灵巧开口问道:“妹妹这是带我去哪?”
孙尚香轻笑:“带你去见你夫君的身体。”
灵巧心中暗暗一惊,却还是含笑道:“妹妹说笑了,周将军的身体至今尚未找到。”
“是么?我却说找到了。”孙尚香眼中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然。
灵巧心中已再清楚不过:孙尚香要她死!
呵,死有何惧?她在听说周瑜死后,早已预备投河去陪他了,只是,她恐在黄泉路上无颜见他,才苟且活了下来,等待赎罪的机遇,替他继续爱护“乔夫人”。当年,她因嫉妒灵巧,便将其杀死,随后制出面皮,顶替灵巧的身份,欲要借灵巧的身体获得周瑜的爱,却想不到,一梦觉来,一切都变了。周瑜忘了前尘旧事,灵巧,再也无法获取周瑜的爱了。呵,自作孽呵!她做了多少的错事,伤害了多少无辜的人,本是深爱着周瑜,却不想,反害死了他,现在,一并偿还了吧!
自己一死,不仅救了周瑜的至爱,还平息了潜在的孙刘危机,总算可以抵回自己的罪过了吧!
这么想着,她跟着孙尚香款款来到了悬崖边。
这里,便是那日周瑜坠崖的地方么?将军呵…
忍不住,泪,不受控制的滚滚涌出。一席纱衣,便在风中摩挲着他坠崖的痕迹,伴着黑夜的降临,在波涛中投下浓重的倒影。
“将军…”哭倒在地上,她的肩膀微微耸动。
孙尚香有些感慨,却也不得不硬下肠子道:“你的夫君便在崖底,也许正思念着你呢。他多孤单呵,为了你,身中无数刀剑,却孑然一人走上了黄泉路…唉,想想便令人揪心…”说着,作势挤了几滴眼泪出来。
灵巧听闻这话,心中一阵抽痛,缓缓站起了身来,一步一步趋向悬崖,口中喃喃道:“将军,是我错,是我错…”
孙尚香趁热打铁:“唉,只可惜,他再也见不到此生至爱了,你们不能同生,也无法同死,生离死别,真让人心痛呵!来生,不知还有无缘分。你们如今阴阳相隔,真是难受呵…”
灵巧脸上蓦然绽出一个凄绝的笑容。她此刻心中是真的痛,却也清醒孙尚香说这些话的含义。好,便称了她的心,也随了自己的意吧!
她回过头来,笑得如此澄澈:“孙夫人,我陪我夫君去了,请你转告大家,莫要为我伤怀。”说罢,撩起纱裙,纵风一跃,那轻巧的身姿便如同翩旋起舞的白莲,在坠落的同时,缓缓盛开,周围的草木登时被拢上一摸绝美的纯白。
孙尚香一惊,大步走上前,却只是看到那一朵酷似雪莲的身影投入了昏黑的深崖,许久以后,伴着浪花的惊喝,没在了夜空中。
心,空荡荡的一片。她死了,孙尚香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只有完成任务的怅然。她长叹一声,转过头,一步一步回转去。

第一百零九章 倾城挽歌(2)
车辙在泥土中碾出一道道绵长的轨迹,窗外的景色缓缓倒退,施茜不由得想着,若是人生也能这样倒退,若是年华也能如同这些景致一般任人驻足欣赏,那该多好。此刻,她唏嘘着,思绪缓缓飞远。她知道灵巧赴死,已是第二日了。她连感慨都来不及,泪便已涌上眼眶。
有时,真不知这世间的债该如何算,即使是恶贯满盈的人,怕也是有自己难以道出的苦楚的。若是本性不善,又怎会为了大义而投身崖底呢?
此事一出,她自然便要被藏起来,不能让他人知晓她还活着。诸葛亮一手遮盖了此事,安排好马车,送她去一处隐秘地方。
此刻,他见她出神的望着窗外,心中暗自长叹。她经历了太多,承受了太多,该是歇息的时候了。从此,自己便好生照顾她吧。她,是该被呵护的女子。
施茜将视线从窗外拉了回来,便对上了诸葛亮的眸子,随即一笑:“看我做什么?”
诸葛亮只摇摇头,半晌,才问道:“你会害怕孤单么?”
她笑笑:“孤单?有什么好孤单的?能活下来就已经‘幸甚至哉’了,每天还能有花花草草陪着,你也会常常来看我,我还有什么可孤单的。”
“我不在的日子里呢?”他思忖片刻,轻轻开口。
“心在一起,就无所谓距离。还记得我们以前么?”曾经,她在江东,他事刘备,他们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却,从不感觉相隔很远。因为理解,因为懂得,于是,就算不在一起,心,也毫无阻隔。
诸葛亮闻此,浅笑一声,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只是,你无法再施展拳脚了。”
这话便如同一记重捶,打在了施茜的心上。
再也无法施展拳脚了…再也无法帮助他匡复汉室了…从此,自己便如同一个废人,要躲在一处安稳地方度过一生。而,自己已无几天好过,便真要这么浪费了去么?呵,罢罢,给自己一段清静日子吧。
他见她神色不对,笑容立刻敛了起来:“怎么了?”
施茜摇摇头:“没什么。”一生,也就是眨眼间就过了,她如今,丝毫不怕死去,只是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她看向窗外,缓缓道:“我想将我所知全部告诉你。”说着,扭头对上他略带愣怔的瞳眸,“你说好么?”
诸葛亮明白过来,只是笑笑:“你知道的是历史,但历史的真面目却是被传唱者所控制的——这是你告诉我的,不是么?”
施茜闻言一呆,随即恍然。可不是呢,谁又能保证她知道的就是对的?话虽如此,谁又不想知道传唱者口中的今时今日呢?他会如此说,恐怕又是因为他固守的信念吧。他宁愿相信自己的双手将创造明天,也不相信明天的记载能改变今天。她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如今,是彻底释然了。
他总是一个与旁人不同的男子。也许真如史学家所说,他就是一个拥有大智慧的人,可以卜算出自己的名运,可以卜算出汉室兴亡,可以卜算出几百年后的李姓男子将起兵太原,还有什么是需要自己补充的?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甘臣服在名运的脚下。他要扭转乾坤,却不想,倾其一生,最终,也只是在丞相祠堂中安然长眠,空留下一世长叹。忽然间,便想起来杜甫写的《蜀相》: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英雄泪满襟…不过是因为他的忠义与智慧,谁又知道他背后的辛酸过往呢?他终归是一个执拗的人,表面是如此的温和柔谨,骨子里的理想却永远不可撼动,任谁都无法改变,就如同被铸好的钢铁,如何扭曲都不会变形。
好吧,自己便遂了他的意,什么都不告诉他,任他去闯,任他去打拼。
只是…不知自己还能活到几时,不知有生之年,能否看见他镇守成都,足食足兵。想来,是比较困难的吧。
那么,在死前,可否再奢侈一回?就一回…
这么想着,她忽然抬头,眸中闪出一道光彩:“你…能再陪我去游山玩水么?不需要多久,很快便好。”
凝视着她放光的眸子,久久,他点了头,撩开门帘,对马夫道:“不去红村了,去君山吧。”
马夫说了声“好嘞”,便催鞭而下了。
君山…施茜的的思绪一震。她曾多次幻想过那个地方,那山色水光,那古楼的钟声,那山上采茶姑娘的软声吟唱。如今,她回到了一千八百年前,真的来到了这个她做梦也会梦到的君山,那洞庭湖上袅袅婷婷的倒影,便将不再是奢望了么?
想着想着,她不着痕迹的笑了。难得还能这么歇息一回,这一次,当是完成心愿,了无遗憾了。
马车远去,车轮声混着风声发出悠重的闷响。施茜和诸葛亮相视一眼,缓缓走上了君山。
她没有想到,古时的君山竟是如此娇媚,蒙蒙细雨中,抬头望去,山间林密处墨绿,林疏处碧绿,错落有致,清淡的雾气再雨中缓缓浮动,不经意的,她便想起欧阳修的词句“山色有中无”。在这山间行走的人很少,偶有一个小点,也似被这一片朦朦山色溶化了。偶尔,有儿童戏耍的声音飞起,惊得雨雾一跳,脸庞一阵冰凉。这全然不是现代的游览明胜,只是罕有人至的小山小岛,放眼望去,那洞庭湖面波光粼粼,涟漪轻轻荡开。
缓缓走着,她的眸子也便越来越光亮。此时的君山,已有“江南第一祠”之誉的湘妃祠,已有秦始皇“封山印”,还有汉代武帝射蛟台。她伸手触去,只觉历史的厚重通过一震悸颤传遍全身。这是真实的呵!一千八百年前的君山!
诸葛亮在一旁看着她,眼中的温暖黏稠得化不开。此时的她,澄澈得犹如刚去隆中的时候,没有太多负担,没有太多无奈,一双精灵的眼睛欢快的滴溜溜直转。她喜欢这里。思及此,他笑了,轻轻的牵住她的手,带她继续向前。她的手便如此刻山上的露珠一般冰静柔婉,触上去,便似一块晶莹的石子,让人忍不住心生呵护。
她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转过头,冲他微微一笑。她知道,他疼惜她,害怕她的身子吃不消,却又难得见她开心。
“孔明,我没事。”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她便习惯唤他“孔明”了,也许就是这几日的事情吧。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只想给他留下一些温暖的记忆。孔明,多温暖的称呼呵,似亲人一般。
“嗯。”他点点头,却是更小心的握紧了她的手,“喜欢这里么?”
“喜欢。”她是真的喜欢,打心里喜欢这个地方。曼陀花开了,淡香袭人,便如同置身于一个世外桃源中,让人恍然不食人间烟火。
“那,我在这里替你搭个房子,就不去红村了吧。”本来,他已想好去红村,那里人烟稀少,也十分隐秘,是个好去处,如今,若能在君山上替她搭一间屋子起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她每日看着这景色,赏心悦目。
听她这么说,她眼中一喜,随即,却又一愣,忽而笑道:“不必了,你看——”纤手一指,前方的寺庙便这么隐隐出现在了林后。
“你…要去寺中住?”诸葛亮微微一怔。
“有何不可?”她却觉得新鲜异常。在现代,她常常看到电视剧中有女施主住进寺庙求清静的故事,可惜,现代的寺庙再不清静,于是,这也便成了她再也无法体味的感受。如今,好不容易做了一回古人,何不去试试?
觑见她眼中的雀跃,他略略颔首:“好,依你。”
眼光一掠,她便见到了洞庭湖中正绽放的荷花,果然正如古人赞叹的一般,素雅高洁。
君山…洞庭湖…这是一副怎样的画面。施茜忽然发觉自己的思维凝滞了,第一次搜肠刮肚的却无法形容眼前的景象。忽然,唐代诗人刘禹锡的诗窜入了脑海:“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看来,今人的词汇已贫乏,或是今人的感官看到古时如此天然秀丽的风景,除了悸颤以外,就没有其他方式可以表达了。只有古人受育于这样纯粹的环境,才能写出如此浑然天成的诗篇。她施茜在现代也算个小小文人了,常常舞文弄墨,填个词赋个诗什么的,如今却不得不折服,这样的景致,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描述不出来的。
诸葛亮见她不语,不禁问道:“想什么呢?”
施茜一时出神,便将刘禹锡的诗喃喃重复了一遍。
诸葛亮听闻此诗,竟呆住了。早在她吟出《咏柳》时他便觉得她作的诗风格与这个时代迥异,现在这首诗亦是如此。现在想来,她是未来的人,也就不足为奇了,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你作的?”
施茜回过神来,慌忙摇了摇头。贺知章的《咏柳》已被她恬不知耻的划到自己名下了,如今岂能再侵犯版权?她对他笑道:“这是后人作的一首诗。”
他点了点头,眼中忽然闪过一道黠光:“那…你的那首《咏柳》…”
她一惊,尴尬的笑了半秒,随即支吾道:“当时…是因为…咳咳…”她知道诸葛亮顶尖聪明,若她骗他,他岂能觉察不出。他如今既已知晓,不知可会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
哪知诸葛亮闻此,却只是爽朗的笑了:“呵呵,你果然是机敏过人。看得出你腹有诗书,不然又怎会信手拈来。”她对天下局势的看法也颇有见地,不可谓不是他见过的一个奇女子了。
这下,她的脸立刻红了:“你…说笑了。”
许久不曾见到她如此娇羞的模样了,记得上一次,还是在他接出“既见君子,乐且有仪”这句话之后。她害羞起来的样子十分可人,平常淡定出尘的稳重模样一扫而光,换作小女子的仪态,倒也清新自然。忍不住,他轻轻扳过她的双肩,凝视着她的一双明眸,许久,缓缓拥她入怀。
伏在她怀中,时光瞬间倒流。许多日子,都一去不复返了。时光的流逝,带走了过去的人,却带不走过去的记忆。他身上的淡雅墨香,早已化作浓重的思念,一丝一缕萦绕在心头,那一袭飘离出世的纯白,在以前,也只能遥遥相望,此刻,却是如此毫无防备的冲破了积攒了许久的客套与陌生,曾经的一切,就这样生生的被一层层剥开,精光的展现在眼前。
可…夫差…
施茜猛然一个激灵,心头一震,推开了诸葛亮。
记得诸葛亮说过,夫差也许还在这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看着她生活,期盼她过的好。她若说有什么可以报答他,那便是顾及他的感受了吧。不管他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她,只不想再欠他的了。
诸葛亮见她神情黯淡,立刻知道了她心中所想,于是默默松开她,淡淡笑道:“走吧,去找找湘夫人的水中宫室。”
湘夫人…施茜忽然便愣住了,恍悟的看向诸葛亮。原来,他带她来此,是别有深意的。屈原曾经不就讲述过湘夫人和湘君的爱情故事么?湘君思念湘夫人,于是用许多花草,建筑出一个芳香宫室,等着她心爱的湘夫人来。木叶飘零,复春秋,等待是如此的漫长无期。终于,有一日,湘夫人携着云霓一般的裙摆来了,湘君和湘夫人牵着手,乘着轻快如飞的桂舟,吹着娓娓动听的排箫,游弋在秋风袅袅的碧波上…
如今,诸葛亮如此说…难道,他是在等待什么?
瞳眸一敛,她有些惊惶的看向他。
他只是微微笑着,眸中温和稳静,似是早有主意,只不愿说。
她看着他,半晌,似乎有些明白了。好吧,诸葛亮,你又开始给我惊喜了…手伸出去,慢慢扣紧,从此,便是天涯海角,携手五湖…
深夜,寺庙中,苍悠的钟声响起。
咚——咚——夜幕深了,天边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
施茜与诸葛亮倚在床边,看浓雾萦绕,笑意渐浓。
忽然,一个身影在不知不觉中便坠落在了门外。静夜中,那人便在门口静静默立,雪白的胡须在风中飘然扬起。他,似是在期待什么,眼中藏着一抹毅然决然的神色。
湖边…湖边…
对,就应该是湖边!
那人正想着,只听扑通一声,洞庭湖中传来一声闷响,水花翩然翻滚,四下溅出。
那人一捋胡须,嘴角微微上扬,不急不缓的朝湖边走去了,途中,还不忘回望那寺庙一眼,眸中,净是他人读不懂的深意。

第一百一十章 倾城挽歌(3)
那一层惊浪划破天际,如同一道闪电,倏忽掠过山岭。
水中,闷响过后的死寂忽然被一声竭力呼吸的声响划开,只听“噗”的一声,水花飞溅,一个人的脑袋突兀的钻了出来。
那一抹白须在岸上随风飘飞,嘴角,凝着看戏一般的笑意。
水中的人快速朝岸边游来,在看见有人在岸上候着自己的时候,那人一愣,抬头,紧紧对上那一丝玩味的目光。
水中的人忽地爬上岸,瞪大眼睛:“范老师?!你…怎么也在这?”
“呵呵,施教授在水中没冻着吧?”范伯笑了笑,才轻捋胡须答道,“我到了目的地,我的研究也大成了,所以可以通过仪器频率来感知时空可曾来了客人。这不,我的仪器告诉我,有人从现代掉进这古代的鄱阳湖里来了。”
“这…怎么可能?”施建国抹了一把仍在滴水的脸,满面愕然。怎么可能有人的研究到如此地步了?那简直是超过了自己许多许多倍!
“怎么不可能?”范伯哂笑,“还有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比如?”
“比如…你女儿在这里。”
诸葛亮轻轻理顺施茜鬓边的发丝,宠溺的笑道:“你如今像极了以前的你。”
“以前的我?”施茜抬眼看他,“为什么?”
“乖巧得像一只小猫。”
施茜闻言,略略愣住。可不是么,她以前便如一只乖巧的小猫,慵懒的趴在太阳下,时而调皮的叫几声,却是总走在既定的路线上。后来,因为他,自己变了许多,坚强了,执拗了,稳重了,从一个有点小聪明的丫头变成了暗中操作三国政事的女人,却,还是输了。
思及此,她笑笑:“那你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都喜欢。”他没有撒谎。以前的她纵然没有现在的她内联睿智,却也机敏过人,干净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