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茜此时也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道尽力一搏,于是双手握剑,死死盯着杀来的将士。就在这一刻,她眼中寒光顿生,四周凌绕着一股杀气。
夫差在她身前显然感受到了,不禁一愣,却未回头,只是欣慰的笑了笑。看来她…懂得杀人了。
正在此时,一个士兵从身后扑向施茜的马匹,那马一阵乱颤,施茜大惊,回身便是一剑。“噗”的一声,血液飞溅,死亡的气息第一次如此真实的扑面而来。
施茜抽回剑,愣在当场,喃喃道:“我杀人了…”
“杀的好!”夫差此刻正左突右冲,鬼魅的红色在山间小道上蔓延开来,顺着悬崖滴答滴答滚落。
施茜也握着剑,一通乱刺,只见剑到之处,无不血肉横飞。她心中颤栗,手中却无法停下,只得为了保命而一路杀、杀、杀!
忽然,一支箭,直冲施茜而去,此时,夫差正在与一员大将交战,无暇顾及施茜,而施茜对弓箭也无天生的反应能力,只自顾继续杀人。
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闻到风声,就在箭矢快要触及施茜的那一瞬间,她的马匹竟忽然立起前蹄,长嘶痛鸣!那箭,则不偏不倚的射在了马背上!
“轰”的一声,马倒下了。施茜还没来得及惊叫,便已整个人扑到在了地上,剑,却正好插入了身前的士卒。
听见声响,夫差猛然回头,见施茜倒地,也不知是伤了没伤,急匆匆的便勒马回去,只一俯身,便将施茜掠至马上,一迭声道:“可伤着了?”
施茜摇摇头:“没有,可是将军带着我怎么打仗?”
“你不用管!”夫差说着,回身便射死两名士卒,接着轻翻手腕,那剑力左右点到,如同在空中画出了一朵血红色的玫瑰,只是那骇人的颜色,正顺着玫瑰的边缘流淌下来。
施茜此时才敢稍稍松懈片刻,不禁在心中打了个激灵,抬起手里的剑,暗自想着:我…竟杀人了…
“乔副将小心——”
蓦地,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扯回了施茜的思索,却,已来不及了…
只见那假赵子龙拍马而来,一把便掳过了施茜,架着马将她带上悬崖边缘。
“不可伤她!”夫差一剑刺回,却是刺了个空,心急如焚的赶了上去。
“哈哈哈!”假赵子龙笑了起来,“抓不着你周瑜,抓到一个副将也是一样!”说着便将施茜横举过头顶,欲要抛下悬崖。
“你敢!”夫差此刻心中焦急万分,伸手便却拉弓,对准假赵子龙便道,“你不放下她,这一箭便饶不得你!”他恨的牙齿格格作响,只想一箭射死那“赵子龙”,却又害怕他倒下之后,他手中的施茜便跟着他滚落悬崖了!
“将军!”施茜却挣扎着喊了起来,“将军,不必管末将,将军快率领众将士离开吧!记得…我们还有大事要办!”罢了,她此生是无缘听见孩子叫自己一声娘了,但是,她也不愿他背负骂名呵!让夫差好好养着他吧…
“不得胡言乱语!”夫差手心中冷汗涔涔,心中上下打鼓,只是将弓箭对准假赵子龙,丝毫不敢放松。
“呼”一阵冷风朝夫差身后袭来。
夫差下意识往左边一躲。然而,就在这一刻——假赵子龙趁势一个翻身,忽地便将施茜朝悬崖下抛去。
一阵天旋地转…五脏六腑似乎都已哽在了喉头…她的身子凌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曲线…
看着万丈悬崖下的波涛,她竟笑了——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何必不快乐?
闭上眼,张开双臂…就这样了吧…
夫差见此状况,心脏猛地“咯噔”一声,似被击碎了一般,搅得生疼。他再不顾所有,登时旋身而起,双足点上马背,借力横扑而去,就在施茜坠落的当口,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十根手指,紧紧的,紧紧的,扣在了一起。破风直下的身子,忽然,便停止了坠落。
施茜讶异的睁开眼,抬头,见夫差正伏在崖边,一手拉着自己,一手紧紧握着剑插在土中,不禁大惊,呼道:“将军放手,小心右边!”
那假赵子龙哪肯放过时机,一刀便劈了过来。
夫差拔起剑,用尽浑身力气一挡,整个人却朝悬崖滑落了一寸,施茜便也又坠落了一寸。
心急的他赶紧将剑重又插入土中,再不拔出。
一剑,刺入夫差的后背。假赵子龙的狞笑与夫差的闷哼就这样狠狠的刺痛的施茜的心。泪,一滴一滴滚烫的滴落。
“将军…”施茜使劲摇头,“放手,将军快放手!”
夫差却笑了:“不放。”
又一剑,直直划破了夫差的后背。血,喷洒在了周围的土地上,瞬间没入、不见。
夫差这回却脸色大变,突地松开握剑的手,一把扯开盔甲,剥落自己的衣衫。
“将军!你在做什么?”施茜大骇,他在脱盔甲,是疯了么?
直到脱下背心,夫差才笑着急急握住了剑。此刻,他半个身子都已悬在崖边,却用嘴叼着背心,决不让人碰触。
施茜的心,就在这一刻,疼痛的无以复加。那…正是她为他缝制的背心。他此刻,竟为了这背心不受损,而脱下盔甲么!
施茜一遍一遍的摇头,泪如雨下:“将军…你一定要珍重,为了我,你也要珍重!”
此时,敌军已全部赶来。一刀,两刀,三刀,毫不留情的砍向夫差。他,却动也不动,如同一个巍然的雕塑,只是一手紧紧拉着施茜,一手握紧插入土地的剑。
血,顺着他的身子与手臂落下,滴到施茜的脸上,唇间,脖颈中…
浓烈的咸腥味道,瞬间在她口中扩散开来。她,却已分不清,那究竟是他的血,还是她的泪…
突然,熟悉的声音如此毫无防备的冲入她耳中——“众将听令,兵分两路,救出周都督及周夫人,稍有差池,斩无赦!”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是他!诸葛亮!他来了!他来救他们了!
泪,再无保留的奔涌而出。
诸葛亮羽扇一挥,将士们兵分两路,尽皆杀出,赵子龙一马当先,杀出一条血路来。
诸葛亮竭力远望,却撞见了那最触目惊心的一幕——施茜,正吊在悬崖之外!这一刻,他的心,狠狠的缩成了一团!
“茜茜!”他一声低叫,挥鞭便冲了下去,一身白衣在风中飘然翻飞。
“军师——”众皆大骇,军师乃一文将,他下去做什么?!
“军师?!”赵子龙回头,见诸葛亮也冲了下来,赶紧拦住他,“军师,您身体尚未痊愈,观战便好!”
诸葛亮哪里听的进去,方才那一幕只叫他汗毛倒竖。不,她不能出事,她不能!他使劲夹着马肚,朝悬崖边便冲了过去。
赵子龙只得左右护着诸葛亮,朝悬崖直奔而去。
此时,夫差的背部已是血肉模糊,假赵子龙的脸上却还挂着一抹意犹未尽的笑容,直到看见诸葛亮来,才不得不收起折磨夫差的心态,决定一剑结果了他。
那染着鲜血的剑,就这样,高高扬起。
“不!”施茜摇着头,“不可以!”
夫差艰难的握着施茜的手,喉头一甜,呕出一口血来。
“将军!”施茜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随风摔打在岩石上,“将军请放手吧!求你了,将军,放手吧!”
剑,终于落下,伴着假赵子龙的诡异笑容与皮骨碎裂的声音,犹如一把利刃,刺穿了施茜的心脏。
夫差的胸膛,就在这一刻,如同一朵雪莲花,缓缓的、缓缓的,绽放开来,鲜红的液汁毫不停息的汩汩涌出。
“公谨!”诸葛亮低吼一声,怒火中烧,第一次发疯一般抽打着马匹,直冲而去,发上缎带如同发怒的狮子,凌风扬起。
赵子龙尾随其后,还不待诸葛亮奔去,便已点着马背腾空一刺,在假赵子龙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剑剖开了他的腹部!
“轰”的一声,假赵子龙的脸上还凝结着未退去的魅笑,便已仰面栽倒。
诸葛亮滚鞍下马,冲到夫差身边,正欲拉他上来,夫差握着剑的手,却蓦地松了。
他便如一只火红的飞鸟,在这一刻,轻巧坠落。和他一同坠落的,还有施茜,和他死都不愿松口的背心。
“公谨!茜茜!”诸葛亮急急上前,俯身便欲去抓,赵子龙却挡住了他,一个闪身跃至崖下,拔出剑插入岩石,伸手去捞。
夫差此时并非意志全无,他知道有人来救,只是再无力气抓住那柄长剑。此刻,他见赵子龙在上,忽然,淡淡笑了。
只见他缓缓聚集体内真气,卯足最后一口力气,点地跳上身旁岩石,忽然急切扬起右手,借力将手中的施茜狠狠送了上去。这…是他的最后一搏了,赵子龙接不接的住她,便要看她的造化了…
失重坠落之前,他艰难的吐出一句:“子龙将军,请转告你家军师,好生对待贱内…”随后,他笑了,笑了…如同第一次将施茜抱在怀中时一样,过往的一点一滴,就在此刻,悉数涌上心头…
那一件伴随了他两年的背心,终于,也如此安然的,怀着施茜的馨香,伴他永远…
悬崖底部,那波涛中,忽然,绽出一朵惊世的浪花,如同朗声大笑,又如同轻声软语,久久,终被日暮所湮没…
一柄沾血的长剑,孤独的,静默在了悬崖上,风起,划过剑刃,声音铮铮然如同低泣,回转在长夜空中,如同一个执着等待故人的老友。只是,那个故人,再也,回不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胡不归
施茜坐在窗边,呆呆凝望远方,泪水,汹涌滚落。
犹记得,他说要辞官后同她隐居;犹记得,他说要同她一起面对所有事情;犹记得,他说要和她一起抢回孩子;犹记得,他对她说,要带她去看华容道,还说,绝不欺她…
绝不欺呵!
将军!
她无声的将头埋进臂膀中,肩膀轻轻耸动。
将军…安息吧…安息吧…
门,忽然“嘎吱”一声开了,淡淡的墨香袭门而入。一只手,小心的搭在了她的肩上,似是倾听,也似是安慰。掌心的温暖,就这样毫无保留的传递过来。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他。她轻叹一声,回过头来,双眼迷蒙的看向他:“找到他的…身体了么?”
诸葛亮摇摇头,眉头紧锁:“唉…找不到。扶他的衣冠回吴吧。”
施茜点点头,泪水安静的滑落。
诸葛亮见她如此,心中一阵抽痛,一时竟无言,只能定定的站着,任她流泪,任她宣泄心中所有的哀伤。
许久,他缓缓道出四个字:“节哀顺变…”鼻头,也已是酸涩不已。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琴声仄仄,曲调激越,那一腔破曹的决心终让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还记得第二次见面的血溅白衫,怅然相望,却抵不住两颗为了大局而化解一切恩仇的心,那掌心的“火”字,便再一次点燃了他们相知的默契。这个与他们都有着不解之缘的女子,衣袂翩飞的宛转于他们之间,但他们彼此的心意,却是相通的。正如他所说,“此间缘故,不必细罄,公当自知”。他知道他要夺荆州,他知道他要拿南郡,他知道他将索要自己所得,他知道他将献计软禁刘备…一步一步,紧随而来,如此的棋逢对手。他笑,他也笑。他知道他不怪他,他知道他欣赏他。孙刘联盟的掎角之援,首尾相俦,化作他们的朗声大笑,回荡不绝。便是如此,“知音”二字,从未开口,却了然于心。
而如今…长剑犹在,瑶琴未老,他,却再不复来。
诸葛亮长叹一声,泪,悄悄的盈在了眼眶。
“诸葛亮…”施茜的轻唤,拉回了他的思索。
“嗯?”他俯身,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她站了起来,摇摇头,想对他宽慰的笑笑,却不知是因为坐了太久,还是身子太虚,她忽然眼前一黑,摇摇欲坠。
“茜茜!”诸葛亮一惊,赶紧环住她,急急对门口喊道,“唤大夫来!”
施茜倚在他怀中,胸口微微起伏,半晌,清醒了些许,轻叹一声:“我没事,不用唤大夫。”她自己知道时日无多,何必惊动太多人?说着,伸手推他,想要挣开他的怀抱,然而,指尖的温度,却骤然让她心中一紧。
“怎么这么烫?”她惊道,“你病了?”
诸葛亮立时后退两步,道:“不打紧的,倒是你,该去休息了。”
施茜摇摇头:“我不想休息。”她只要一闭上眼,便能看见夫差满面是血,眼神笃定的握住她的手,笑着说:“不放。”不放…便用了此生的全部,来完成他的不放…
她真的很想问他:将军,值得么,为了我,值得么…
诸葛亮见她神情恍惚,只能叹道:“我去帮你弄点吃的来。”
她仍是摇头:“我不吃。”
“那怎么行?”诸葛亮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到椅子上,“你坐着等我。”
施茜只蹙眉道:“你的手真的很烫,需及早看大夫。”
他只淡淡抽开手,道:“你不用管。”
施茜冷然一笑。不用管?夫差也对她说过不用管,最后呢,最后呢?!呵,她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却无法不在意亲人的生死!不错,夫差对于她而言是亲人,是兄长,是…夫君!原来,谁都会如此——幸生畏死,伤离乱而想太平,却还不是都只能在余下的日子里挣扎着遗忘么?
夫差已经走了,诸葛亮…绝不能再出事了!
她站起身,正想劝他请郎中,门外却传来声音:“周将军府的丫鬟灵巧求见乔夫人。”
灵巧?施茜愣住。她是怎么一路找来这里的?看来她也听说了。正好,自己也想问问她东吴方面的情况。
诸葛亮闻言,将目光投向了施茜,施茜点了点头,诸葛亮便道:“进来吧。”
灵巧甫一踏入屋,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水滚滚涌出,对施茜道:“夫人…”
施茜心中突地一跳,与诸葛亮对望一眼,疑惑道:“怎么了?”
灵巧抹了一把眼泪,转头看向诸葛亮:“不知奴婢可否与夫人单独说两句?”
诸葛亮皱眉,看向施茜。
施茜略微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诸葛亮见她同意,便走了出去,却仍是不放心,于是守在门口,以防有变。
灵巧此刻已哽噎不能言,半晌才缓缓道:“舅老爷…出事了…”
“什么?!”施茜疾步走上前,俯下身道,“你说清楚!”
“那送信的小厮一回来便同我说,听说曹丞相将舅老爷拉出去斩了…”
施茜慢慢的站直身体,眼神从焦灼变为一片死静,许久,只不动换。
“夫人…”灵巧却兀自说着,“将军的事情,我听说了…”
施茜仍是不说话,脑中已是空白一片。先是夫差,再是哥哥,这个世界上,至亲的人还有几个?她在胸中提住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倒下,绝不能倒下,要挺住!许久,她才恍然回过神来,惊觉灵巧说的话有问题。她一个丫鬟,平日里待在府中不出去,怎么可能知道夫差的事情?忍不住,她开口道:“你如何知道的?”
“大乔夫人曾来过…”灵巧说到此,神色忽然沉静了下来,竟缓缓站了起来。
“你…”施茜见她站起,并且神情怪异,不禁退后一步。
“夫人,我今日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情要同你说。”灵巧忖度一刻,脸色黯淡的开了口。
“何事?”
“我不是灵巧。”说着,她伸出手,缓缓撕下了面皮。
“你…”施茜看着那张渐渐暴露的绝色面庞,惊异的说不出话来。她是谁?为何要戴着面皮?为何要假扮灵巧?忽然,她想起秋儿曾对她说过,这个“灵巧”不干净,有时说话的声音会变成“先夫人”的,难道说…她就是…
天哪!施茜不禁捂住了嘴,久久,才道:“你难道是…”
“夫人如此兰心慧质,该是猜到了。”灵巧微微颔首。
“但是你为何要…”堂堂正正的将军夫人,为什么要假扮灵巧呢?
“这个以后再说,今日我只想告诉你,从前我恨灵巧,后来我恨你,现在,我不恨了,我谁也不恨了,我最恨的,就是我自己。”说到此处,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泪水不可抑制的滑落,“既然他用生命保护你,也许我也该学他,爱到极致,就是包容…更何况,我做了这样一件蠢事,如无法以死谢罪,便只好乞求你来处置了。”
施茜皱了皱眉,任是她再聪明,也听不懂她方才的话:“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提了,从今往后,我便甘心情愿做灵巧,这张面皮,将永远的贴在我脸上,我会忠心耿耿的服侍你,不论你信不信。”灵巧轻翻纤指,面皮重又回到她脸上,瞬间,她便又变回了施茜所熟悉的灵巧。
施茜在大骇过后,强令自己镇定下来,想了想,道:“我有几点要说。第一,你为何要告诉我你的身份?第二,既然你才是乔夫人,那么我们便无法主仆相称,若你果真愿意真心待我,我便尊称你一声姐姐,我是你妹妹。第三,我想知道我兄长的下落。”
灵巧勉强笑笑,抹去脸上的泪珠,道:“告诉你我是谁,只是示诚。我对你已无任何保留,只求你替我保密。我曾每日给周将军写一封信,放在枕下,如今,都烧了。我不愿与你姐妹相称,因为我不配。原因…我暂时还不想说。至于舅老爷,送信的小厮说,似乎是斩了,身首在何处,我也是不知。”
施茜听闻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双腿一软,跌坐在地面。
“夫人!”灵巧急急上前,“夫人莫要着急,我会再派人打探。”
诸葛亮听得灵巧急叫“夫人”,推门便进来查看究竟,见施茜双目无光跌倒在地,心中一紧,大步上前横抱起她,将她置于床上,回身问灵巧道:“出了何事?”
“舅老爷被曹丞相斩首了,夫人心中郁郁,才至如此。”
诸葛亮闻言,不免有些诧异。舅老爷?莫非就是自称是她表兄的施范——施少伯?他怎么投效曹操了?思忖片刻,蓦地,他脸色大变,眼中泛出一道灼热的光来,急急看向施茜,道:“茜茜,你兄长在曹魏?”
施茜无力的点了点头:“是。”
诸葛亮浑身猛然一震,双手轻颤着抚上她的额际:“你…竟然…”此刻,仿佛有一把刀,正一下一下的割划他的心脏。他明白了,他懂得了…她在江东,是为了他,施范去曹魏,也是为了他!不错,她在努力的匡复汉室,她在努力的给他制造机遇!只是,她,也未能如愿…
“你明白了?”施茜看向他,涩然一笑,“为了汉室,我应该如此的。”
灵巧见自己此刻站在这里反而不便,于是略一欠身,走了出去。
此刻,房中只剩诸葛亮与施茜二人,视线定定纠缠在一起,便是有千言,也只在其间。
“你真的太傻了…”诸葛亮眼中,仿佛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化开了,星星点点。
施茜摇了摇头,淡淡一笑:“你能为了苍生黎民而不顾自己,我却不行么?”诸葛亮呵,你的故事,千百年来被人不断传颂,如此伟岸的神话一般的身影,我在两千年后只能抬头仰望,如今,你竟如此真切的在我面前,为我心痛…我,知足了…我原以为,你心系匡国大事,决计不会为普通女子而动情,现在,我竟能回到这个烽火年代得到你的眷恋,我,无悔了…只是,你不懂得心疼自己,我便来助你,你为了刘备可拼却性命,我便可为你不顾生死。原来,爱,都是如此的…
施茜终于明了,原来爱着的人,都是凡人。夫差肯为她而死,她肯为诸葛亮而死,诸葛亮,肯为刘氏江山而死,肯为天下苍生而死…
三顾茅庐,刘备如鱼得水,此后,诸葛亮便连献奇谋,夺荆州,拔蜀地,为刘备拓展出一片安稳的根据地;火烧连营,刘备白帝托孤,此后,诸葛亮便如一根擎天大柱,攘外安内,用自己的这一副肩膀,撑起了蜀国的一片天。这些,她岂能不知,若她不曾爱上他,便不会为他心痛,可如今,她注定了,只能穷自己的一生,来为他做一些事情,或许,微不足道,但,也总算尽力了…
诸葛亮对上她笃定的目光,心中的疼痛无法自已。若非当年她已出阁,他决计不会将她拱手让与他人…只可惜,他,无法置她的一生口碑于不顾…
如今,公瑾为她而死,他,更不能趁人之危,留她下来。他强压心头汹涌翻腾的情感,许久,只发出一声长叹。既然,公瑾将她托付与他,他,便做她的兄长,照顾她一生一世吧…
施茜知道诸葛亮从来不愿有违人伦,也不愿违背道义,她,便做他的妹妹或知己,辅助他至死吧…
她缓缓起身,穿好孝服,泪,忽然又流了下来。
苍白的孝服在此时再一次刺痛了施茜的心。将军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