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涟漪心中微凉,攥紧的手心已然濡湿出了簿汗,她道,“妈,我想再等几个月..”
顾德海沉着声音打断她:“不行,听方泽说你的身体最近一向不大好,不好好养着怎么行?你那工作太辛苦,可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顾家的血脉。”
这话说下来,李涟漪脑中灵光一闪,错愕了片刻,突然恍悟,方泽,方泽,又是方泽!
心火蹭地窜起,亏她心心念念想着他回来“救她于水火 ” ,却没想到原来罪魁祸首就是这个混蛋!
他到底在想什么?竟要利用他的父母来...
他明明知道,她对他的父母,抱有多大的恐惧与阴影。
当年除了她,大概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的父母,曾经怎样漫不经心的羞辱她,将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她所有自以为是,毫不留情的踩在了脚下。而那时她不懂事,不成熟,被这么一番打击,差点就做了不可挽回的傻事。
而今她可以将心思藏得这样好,全无纰漏,直到送走了二老后,还能打着哈欠向福妈撒娇告饶,“福妈,我实在是吃不下了,困了,我能不能去睡觉啊?”
福妈满目疼爱:“去吧,菜都放冰箱里,半夜饿了就叫我一声,我给你热去。”
她应,“好。”随即拾阶上楼,脚步很稳。
可一进二楼的主卧,她就嘭的关上门,脸色难看的飞快地冲进卫生间——胃泛着酸,难受的翻滚着,恶心得要命,可无论怎么吐也吐不出,单是干呕,连眼泪都挤了出来。
良久,她无力地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脑子空空,在空荡寂静的空间里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不要去想,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二十岁的李涟漪,经历了人生中从未遇到的无数个挫折。她的爱人离开了她,她在得知后很快的又失去了孩子,父亲的公司爆出丑闻,急着将她卖出去,而她好似搁浅在岸上濒死的鱼,亟欲呼吸以求生存下去,便抓住好好先生顾方泽不放,厚着脸皮逼他跟她结婚。
婚礼还未举行,顾家二老的震怒完全不在天真单纯的她的预料之中。
而后来这个“长辈棒打鸳蓦”的故事,以她戴着能盖住整个手腕的蕾丝白手套,伸出手让英俊逼人的新郎套上那枚价值连城的钻戒为终曲,悄无声息地落幕。
全世界都知道,顾方泽给了她一个无以伦比的世纪婚礼,但无人了解,这不过是他表达歉意,弥补未能护她周全的方式。
顾方泽没有如李涟漪预想的般夜不归宿,他的车开进车库时正是晚上十一点,他们所住的小别墅没有透出一丝光亮,寂静的溶在漆黑的夜色中。大概都已经睡下了,没按门铃,他拿出钥匙开了门。
边脱外套边上楼,他有此疲倦的按了按抽痛的额际,事情太多,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
回到卧室,他开了室内的夜灯。视线在触及床上那隆起的一团时,软了几分,又有几丝无奈。
这个女人,哪天睡觉能不踢被子?
他脚步一动,迈向床榻边,拾起已经掉落一半在地毯上的被子,重新为某个睡得不省人事的女人盖上。又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望着她略略不安不稳的睡颜,黑眸深黯。
自从在马拉维见到她以后,她每晚都是这般睡得不安生,好似被噩梦夜夜折磨又不得出路,陷于梦魔中无法自拨。
他隐约猜得到她为什么在睡梦中露出痛苦的神色。孩子的出现,让她想起了那此过往不愿回忆的事情——这对于她来说太过残忍血腥,以至于连出现在梦里都无法承受。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用千万分的耐心去等她慢慢忘却,彻底摆脱过往,重新过上崭新的生活。
今天他打电话到顾家老宅里,告知父母她怀孕的消息,并随口推波助澜了几句,引得二老紧张,专程来看她,亦不过是借由他们之口,让她辞了那份太过危险的工作,好好养身体罢。他知道,她此时心中定是怪着他的,可那亦是没办法的事。
顾方泽走至落地窗边,从西装口袋中拿出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根烟,点上。
猩红的光在黑暗中明灭不定,淡淡袅袅的烟雾升腾。
顾方泽隔着那簿簿的烟雾,想起了今晚他见面的人,近段时间他最强大的竞争者。
无论是商场上,还是情场上的。
窗口有风徐徐吹过,袅袅烟雾就随着这阵凉风缓缓飘远了,在空中扯成细丝,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良久,他将已燃成一截烟灰的烟头丢下窗,走回卧室里去。
第一卷同床异梦70任性的丫头这天晚上,夜色茫茫,星光疏淡,他想起了四年前李涟漪向他求婚的夜晚。
她说,“好,那么,顾方泽,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没有鲜花,没有婚戒,没有拥抱和亲吻,深夜他牵着她冰冷僵硬的手放进温暖的大衣口袋里,带着她一路沿着街道找吃的。她从家中逃出来,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那么晚,沿路的店铺都打烊关门了,街道僻静,偶有车辆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刺骨寒风。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小餐馆还在营业,他替她要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馄饨刚捞出锅,很烫,她舀了一勺,低头慢慢的吹凉,却始终没吃下去。
他就这么坐在对面看着她吃,而待他发觉不对劲时,她已经抬起头,捧着大瓷碗,隔着朦胧热气看着他,眼睛眨了下,又眨了下,眼眶里的晶莹终于还是顽强地没落下来,然而他看了,心却仿佛让那滴未落下的泪灼灼烫伤了般,烧灼的感觉似乎渗进了心口的深处,一直到现在那处仍常常隐隐作痛。
第二天一大清早,晨曦的第一缕光线挤入窗帘间的缝隙,李涟漪带着浓浓的倦意醒过来时,神奇的发现顾方泽居然就睡在她身边,一只手搭在她腰间,睡得很沉,甚至她转身翻动时的大动静都没令他醒过来。
她张开眼脸正贴着他的胸口,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平缓,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试着拿开他搁在她腰上的大手,没料到他的动作看似随意,实际上力道倒是很足,她挪了好半天才终于重获自由。
跪在一旁看着沉睡中的他,双目紧闭,鼻梁高挺,簿唇轻抿,真是好看。他睡着时眉目舒展得很开,李涟漪瞧了半晌,突然有种伸脚踹醒他的冲动。
他凭什么害她受欺负以后还能睡得这么舒服啊。
出离愤怒。
她慢慢调匀呼吸,最后还是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床,洗漱去了。忍、忍、忍!忍无可忍,继续忍——性情使然,李涟漪就是这么个人。懦弱却娇情,爱过分逞强却没能力承担后果。年少时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多年后还是只看似精明厉害实际胆小得令人唾弃的软脚虾。
她终究没勇气惹怒他,离开他。血肉模糊遍身伤疲,一次就足够,好不容易将躯体与心拼合完整,那裂痕还未愈合,她没有再摔下来粉碎自己的勇气。
刷牙时恶心干呕,她已经习惯了。怀孕所要经历的种种辛苦她现在也差不多体验全了,麻木了。听说生孩子的时候会很痛,到那时她一定要顾方泽跟着进产房,给他瞧瞧,不心疼起码也要让他愧疚,最好愧疚一辈子。
一边刷牙一边暗想,正呲牙咧嘴着,突然一股温热的鼻息喷进她的耳朵,抬头一看,镜前突然冒出的一张近在咫尺的人脸吓得她动作一僵,牙根一麻,急急吐掉漱口水,俯身下去剧烈的咳嗽起来。
顾方泽好笑地挑起眉,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怎么的,“看到我那么惊喜?”
惊你妈的喜。
不期然的脑中蹦出杜程程常常脱口而出的国骂,李涟漪突然觉得也不那么粗俗了,关键时刻还是经典国骂能够表达自己的出离愤怒感。她心想这个男人果然阴险,做了错事一点愧疚都没有,隔天反倒装起傻来。真是奇怪了,为什么她以前会以为他是天地下最纯良的好好先生?
待喉咙口痒痒的感觉消失,咳嗽止住,她又拿起牙刷放入嘴中,慢慢地刷牙,把他当空气,不理会。
过了一会儿,她又含糊的开口道,“是啊。”
她要克制,克制自己的情绪,想好言辞与他好好谈谈。
刚醒不久,房间里开着暖气,她就单穿着宽大的t恤衫,很随便,t恤衫的下摆一直延至她的大腿之下,露出匀称纤瘦的小腿,领口也很大,刷牙时后颈微向前倾,脊背的线条纤细柔软,隆起的蝴蝶骨随着她手臂的动作时起时伏,撩着那t恤的领口也一点点的往下拉——大概是没睡够,最近又太过疲累,有点胸闷气短。顾方泽目光沉了几分,听了她的敷行,也没再说什么,掉头就往卫生间外走。
在卫生间里磨蹭了许久,李涟漪出来时,顾方泽已在浴室里洗漱完毕,套了件灰色针织衫,站在窗边接电话。
他在电话里似乎总是言语简洁,连多说一句都不肯。隔着不远的距离,仅听到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几声,还大多不超过十个字,听在耳中那话挺礼貌的,但看背影都知道他不大耐烦,最后就听见他道了句,“唐叔叔,唐婉的事我会帮忙,但很多事情不是勉强就能得来的。”说着,又笑着说了句,“我还有事要处理,不说了,唐叔叔,您有空去我家坐坐吧,我爸也好不容易在家一趟,怪想你的。”
言罢,就挂了电话。
转身就见李涟漪用惊叹的研究的目光看着他,不禁怔了下问道,“你看什么?”
“观摩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笑里藏刀,太极功夫。”李涟漪道。
听他说的话,电话那头的人大概就是唐婉的父亲了——原来他与唐婉还有这番交情,怪不得那回在“猫眼”能看到唐婉与他的那群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在一起!!可他的态度,啧,又是“不能勉强”又是“还有事要处理”,最后还拉出上一辈的交情来转移和结束话题,果真是高明啊。
而其中让她的心稍稍松下来的,是他在说到唐婉时的漫不经心与轻描淡写。
做得很好,精神表扬一次。以前他拈花惹草的她不管,可现在她已经有孩子了。孩子就意味着责任,她不想冒任何险成为未婚或是单亲妈妈.那样对孩子不公平。
她说话间撇着唇,右边嘴角的酒窝浅浅凹了下去,有点孩子气的狡黠和没心没肺的戏诡,眉眼间又带着几分成熟理智的风情。肚中的孩子,让她再一次的成长。
结婚这么久,只要他想,他便能见到她,明明这张脸已经熟悉得闭上眼都能凭空描绘出来,可当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他竟觉得非常陌生。李涟漪在他面前常常是笑着的,什么样子的笑都有,可总透着一股小心翼翼和勉强的味道,令人心生隔阂。
偶尔她也在他面前哭,但从未有过是喜极而泣,而他也从不知她的眼泪有多少是为谁而流。
他留住了她这个人,却分享不到她的欢喜与快乐。
顾方泽很忙,吃个早饭也电话不断。李涟漪在一旁喝着亘古不变的鸡汤,耐心的等待他闲下来的那一刻。
终于他在讲完最后一个电话后将手机搁在一边,拿起刀叉切面包时,她瞅了眼墙壁上挂的钟,还有半个小时才是去上班的时间,想了下,还是开口道,“顾方泽,我有事想和你谈一谈。”
顾方泽动作停了下,她郑重其事的语气让他不由多看了她两眼,“谈什么?”
李涟漪顿了几秒,思付片刻,在脑中组织好语言,才道,“宝宝才八周大,我在电视台的工作又刚好是关键时期,所以我想多在岗位上呆一段时间,等五六个月时候再辞职,你觉得怎么样?”马拉维地震剩下的专题报道还有后期制作她必须参与其中,要不然她之前的努力就全全白费,说不定还会让那柳嘉给占便宜了去。
虽凭顾家在b市的势力,要保住她在电视台的地位当然不难,但她不愿意,天上掉下的馅饼总是没有自己做的香。
顾方泽定定的看了她几秒,随即移开了视线,继续切土司,头也不抬的,从簿唇中吐出两个字,“不行。”
李涟漪早有准备,听言也没诧异:道,“我答应你,就呆在国内,不去马拉维,刚好电视台要将主要报道放在国内民众的反应上,我每天就在摄影棚里呆几个小时就可以回家了。”她目光清冽的平视着他。
“顾方泽,我不是你顾家生孩子的工具,我有我的生活和工作,”她双手绞在一起,语气平静道,“爸妈说什么我不管,我只要你的一句话。”此刻的她,似乎有无限的耐心,并不催促,笃定极了。
顾方泽沉默了阵,终于抬眸看她,神情似笑非笑:“李涟漪,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答应你。”
李涟漪冲他笑了下:“啊,不是,我不用你答应,就是跟你商量商量,你答不答应并不影响我的决定。”她的眼眸中有轻漾的水光,看着他一点没躲闪,话也说得极坦然顺畅,一点不觉不对。
顾方泽眉峰耸动,唇角轻轻勾起来,终于是笑了,“任性的丫头。”七分玩笑三分真实。
李涟漪哼哼了声,不去反驳,埋头继续喝汤。汤的温度恰恰好能入口,她心也安定下来。
顾方泽是个不喜反复的人,多数时候,他会尊重她的意见,只是一旦决定,便不会改变。
第一卷同床异梦71非暴力不合作可既然如此,又何必找那两尊神存心来压她呢?
她奇怪的忍不住又抬头看他一眼,心头纳闷。其实她已经做好打长期战的准备,软磨硬泡浑身解数还没使出来呢,压根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顾方泽对她好,她知道,也都记在心头上了。小学时老师就教育过,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她不是个乖学生,但绝对是个聪明的学生,所以对这句话吃得很透,坚决以行动贯彻。
她并非冷血,和一头猪相处久了也会有感情的,但顾方泽常常让她琢磨不透。初见他时,她觉得他是个高傲圆滑的纨绔公子哥,后来成了好友,又觉得他虽然嘴巴毒可待朋友极好,耐心又体贴,心肠那是顶顶的好啊。而再后来,她与他结婚后,原本该是更了解他的才对,没想到他给她的感觉却愈发的模糊起来。
好似雾中的花,水中的月,朦胧晃荡的,有时明明看似要抓住他的心思,又再下一秒给否定了。有时他看她时她觉得那眸子里含柔带笑,可有时又让她莫名的心惊肉跳。
记得刚刚结婚的那阵,有那么段时间他对她极好,简直是要将她泡在蜜里养着了,她流产不久,又曾经失血过多,身子骨不好,他就连路都舍不得让她走,不管走哪儿都要派车去接她,补品更是不断的像喂鸭子似的逼着她吃,以至于后来她胖了不下十斤,到电视台实习时领导还不让她上镜,说是太胖了,尤其是脸上的肉太多,会影响收视率。
无奈之下,她又花了好几个礼拜天天跑步,节食,常常饿得半夜起来狂喝水,而这一切还得私下进行,偷偷瞒着他,这才瘦了下去。而自那以后,也不知怎么的,她就再也没胖过。大概是那次小产的后遗症,不过她倒是不在意,不胖才好,人家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说到电视台,又不得不提起另外一件事。她那时是被学校勒令退学的,没有大学毕业证书,找工作原是难上加难,而顾家二老本就不大待见她,一听她说想出去工作,自力更生,立马又龙颜大怒了,说既然嫁到了顾家,就要顾及顾家的面子——顾家的儿媳妇居然要自己出去工作挣钱,这说出去——多难听!
顾方泽那时也不同意,不过他的理由倒是听着顺耳多了:她身体不好,他是她的丈夫,有责任把她养得白白胖胖,嫌闷?行,等再过两年,身体养得差不多了,他就送她到国外读书去,要不花点钱拉点关系把她弄进改府机关,混个闲职也不错…她不愿,她以前疯惯了到处跑惯了,就是受不了每天关在家里做所谓的贤妻良母,豪门贵妇。两年她也忍受不了。
在仅仅经过半天的绝食抗议后,她的“非暴力合作政策”就取得了压倒性胜利。
犹记顾方泽当时的表情,有点无奈,有点头疼,看她的眼神简直就像小学老师看自个儿最不听话的学生般,可最后还是妥协了,“李涟漪,你就吃准了我舍不得看你受罪是吧?”
简直是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了,让她差点忘却了从前的所有…但到后来,那件事敲定下来后,他就对她没那么好了。一天比一天忙,还常常夜不归宿,她一个礼拜就难得见他几面,而再再后来,她竟是通过报刊杂志才能获知他的行踪与消息。
比如“盛世”势如破竹的惊人发展,比如他跻身某某财富榜,比如…他与环肥绿瘦姿色各异的红颜知己们“不得不说的故事”…起初她也有过低沉的情绪,以为他厌倦她不想和她过一辈子了,甚至还担惊受怕了一段日子。可渐渐的发现顾方泽也不过是逢场作戏,那些美人们在他身边来来去去,从未有过一个真正停留过,而她也没有受到那啥啥的上门挑衅,狗血的场面一次也没碰着,便也慢慢安下心来,逐步适应和进入顾家媳妇的角色。但亦因此仿佛与他生疏起来,原本那种好友式的亲密无间,终是在她与他之间淡化不见了。
她那时就曾想过,幸好她没有爱上他。因为不爱,所以不必畏惧他的背叛,不必担心他的若即若离。不爱就不会有期待与念想,那样她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安生许多。
想着想着,心中压着的石头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心安理得起来。
终于把那腻歪人的鸡汤给喝下去了,她正想放下碗,就听到顾方泽突然道:“今天的早餐口味淡了点。”
闻言她诧异,面露疑惑,将目光扫向他桌前,一杯喝了大半杯的鲜奶.一片还未吃完的土司,一个盛着煎鸡蛋但现在已经空了的盘子,雷打不动几乎每天都是一样的早餐,怎么的今天就嫌淡了?
而他竟像是真的吃不下去了,放下刀叉,用纸巾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看了她一眼道,“和你上回给我带的午餐相比,太淡了。”言毕,徐徐起身,上班去了。
空余李涟漪僵在座位上,刚喝完的鸡汤好似堵在喉咙口里了,说不出话来。她听懂了,这厮说什么“味道不错”纯粹是瞎掰,其实他心底里记恨着那。
黑色的奥迪在滚滚车流中慢慢行驶着。正是上班高峰期,这段路向来堵得厉害。前方的红灯亮了,顾方泽踩下刹车,平稳的停下来。
于等待中,眼角余光无意瞥到那日看完后搁在副驾驶座上的报纸,过期的华尔街时报,漆黑的瞳眸有片刻暗光闪过。
报纸用了两个大版面,来介绍一位被西方人传得“神乎其神”的华裔商人.他在短短四年的时间里,迅速超越华尔街的各大世界知名电脑公司,将一所原本默默无名的小公司经营成“华尔街最具发展潜力与价值”的软件开发公司,并更名为ly集团,据说是…那是他此生最爱的女子的名字缩写。
报道上说,曾有记者好奇问道可否透露该女子的具体身份,并未回避,只是道他与一个人达成了协议,在这四年里,绝不做任何事情打搅她的生活…后头有车喇叭不耐烦的响着,他看了眼后视镜,于明晃的光线反射中竟恍恍然然的产生了幻觉。—— 那是多年前他亲眼目睹的一幕。
那个平安夜,傍晚时分,天空飘着小雪,他亲自到d城洽谈一项非常重要的业务。他的公司正是起步阶段,太多事要从头做起。那天和客户谈判了许久,终于将合作方案敲定了下来时,已经很晚了。
他开着朋友的车在公路上行驶着,沿途不断看见一对对情侣在人行道上,在昏黄而浪漫的路灯光下相依相偎,好不亲密。突然就想起了此时正在d城读大学的某个坏丫头来。平安夜是国外才过的节日,中国的学校才不会买账,想放假,得,到了大年三十再说!
她现在应是在学校宿舍里,回不了家吧。虽说就在d城读书,可这座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学校离她家也蛮远的。
待回神过来时,车子已经开进d大校园,停在女生宿舍楼下了。
可到了女生宿舍下面吧,他才想起她从未告诉自己她住在哪栋楼哪一层…拿出电话想打个电话给她,可想想又觉得不安,太唐突了,也就作罢,一时间也失了看她的兴致,发动车子掉头欲走。
隐约远远的似传来她的惊呼,他条件反射地侧脸透过后视镜看过去——她从宿舍楼梯上冲下来,又是笑又是叫的扑入一个男人的怀抱。宿舍楼下的灯光照下来,她穿着身素白单簿的睡衣,随着奔跑衣摆飘动,像调皮下凡的天使,白色的睡衣好像也会反光,将她罩进一团朦胧胧的光晕中。
…真是阳光太好了。
绿灯亮了,顾方泽沉默的踩下油门,几乎要踩到底,将后头的一切喧嚣热闹都抛得远远,无影无踪。
公司就在不远处了,手机又响起了。他的私人号码一般极少人会打,微皱眉拿起一看,是尤鸣,便接了。
“二哥,唐婉姑娘刚刚又想不开了,拒绝打针就算了,还把护士送进来的早餐给砸了——砸哪不要紧,那盘子非往我身上飞!欺负她的人又不是我,我还专程看她来着,你说我冤不冤啊…”
“林拓呢?”他低声阻断尤鸣的连连抱怨。
“三哥?二哥你不是让三哥跟你那小姨妈…哦,应该是咱文总监接洽了吗?本来昨晚他还陪着唐婉呢,可文总监不知在电话里说了啥,三哥挂了电话就形色匆匆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