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央君撩袍在她身旁坐下,见她忿忿不平的模样,便伸手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一双凤眸满含戏虐地看着她:
“你是我侄女,我既是你长辈,关心你又有何不妥?”
相信你这话才有鬼!
青汐一把推开他,捏出个落难少女的架势,对着满池子的鲤鱼们,顾影自怜起来:
“早知道那小母狐对你这只公狐狸痴心不悔,我就不该吃力不讨好地站出来,牺牲自己给你挡桃花,结果弄得自己桃花倒是落了满地………”
见她这样,白央君真是哭笑不得。
“好歹也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是这般口无遮拦。”白央君摇摇头,不认同地屈指敲了下她的脑袋,“竟然敢对本王放肆。”
“每天逼我给他更衣束发的人,没资格这么说我。”青汐啃完最后一瓣橘子,拍拍手,很认真地对他说道。
白央噎住。
作者有话要说:扑地泪奔:
存稿君啊,我爱耐啊嗷嗷嗷~~周末在家拼死存稿,不然下周又要如此凄惨了TVT
修改部分错误,谢谢路人君指正v
14、那个祭玉 ...
玉帝寿宴,各族选送美婢数名入宫,由天后统一分配,按其出身族属不同,分别安排到不同的寝殿。
时值丘疆动乱,魔军倾巢而出,大举进攻九洲三岛。
魔兵兵分三路,从穷桑山绕道而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守卫神兵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举突破九州结界,长驱直入,势如破竹。
负责镇守九洲的凤凰一族,因之前的夺嫡纷争而元气大伤。此番腹背受敌,眼看着就要末路穷途之际,只好传信向居住在九洲中央的麒麟族求助。
麒麟王墨偃闻讯,当即率领五万精兵,任命其子玄枫为主帅,连夜渡过弱水,终于在凤族灵气覆灭前,赶到了九洲边界。
血海翻腾,尸骨成山。
玄枫领兵赶到黄泉之畔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幅惨绝人寰的恐怖画面:
凤羽零落间,兀长的凄鸣贯彻星空,暗红色的绯云在天际涌动。放眼望出,血流成河,寸草不生。原本风景如画的离川,此时早已被血肉模糊的尸骸所填满。
那些曾经华美高贵的凤凰们,正在魔族凶狠残虐的疯狂攻击中,不断地飞起又落下。一次又一次,飞蛾扑火般,用自己染血的身躯,在退无可退的防守线外,硬生生构建起了一道脆弱的垒墙。
凤凰本为神鸟,浴火而重生。
可是,当这些美丽的鸟儿们,一旦被折断了翅膀,撕裂了魂魄,纵然拥有不死之名,又岂能真的死而复生?
“混帐!”
玄枫看着眼前的修罗火海,双目逐渐赤红,两手捏紧握拳藏在袖下,忽然狠狠抬起头来,目光穿透云层,直刺向那一袭浅素靛袍的乌发男子身上:
“褚清言,这就是你所谓的报复?!”
厉喝之声响彻周遭,云端上的年轻男子闻言,却只是微微侧转身体,冰冷无波的眼神扫过,带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玄天武将之子,玄枫,么?”
他望着他,缓缓抬起手来。
天绸似水,莹白修长的指尖从袖中展开,指向他的方面,薄唇轻启,念出一个淡淡的字眼:
“破。”
电光火石之间,一束白芒当头落下。
玄枫见势不妙,连忙纵身跃起,险险避开。
白芒犹如利剑,伴随着巨大轰鸣,在距离他不足一尺的平地上炸裂开来,掀起大片飞扬的尘风。待得风沙落定,玄枫回过头去,看见一个深达百丈的坑穴就出现在刚才自己站立的地方,顿时冷汗直冒。
这就是……上古天仙所拥有的力量么?
见玄枫脸色骤变,褚清言垂下手来,面无表情:
“不自量力。”
“你说什么?”
玄枫为人桀骜不驯,仗着一身天赐神力,平日里最听不得的就是这句话,眼下当着众人的面被他瞧不起,心头怒火更盛。
当即腾起云头,从掌中拔出玉麟戟,凌空挥舞了几下,朝褚清言攻去:
“身为洪荒古仙之一,竟然不思为天庭效力。自甘堕落,坠入魔道,与这些孽畜禽兽们为伍,你扪心自问,可是觉得荒缪?”
“呵,荒缪?”
褚清言不急不徐地退后一步,玉麟戟本是九天神器,威力无穷,这斜空一砍,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被两根玉指轻轻捻住:
“杀我妻子,扼我骨肉,如此行径,尔等又可曾扪心自问过,这究竟荒不荒缪?”
指尖漾起一团青光,玉麟戟浑身一震,竟生生将玄枫震退了出去。
随手拭去嘴边血沫,玄枫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怒道:
“仙魔有别,你身为天界上仙,私动凡心已是有违天道。更罔顾伦常,与妖魔结合孕子。先帝念在你修行不易的份上才不与你计较,只将那魔女打碎魂魄,永世不得超生,已是网开一面。你却不但不知感恩,反而自废仙缘,削去仙骨,投效魔道,简直就是恩将仇报!”
一阵寒风吹来,拂起褚清言额前碎发。
白皙平滑的眉心处,一枚妖冶暗黑的诡异印记赫然显现,正是天仙堕魔的象征。
“恩将仇报?”
褚清言重复了一遍,冷笑道:
“那老儿明知罪不在她,却偏偏要卖我这个人情,以为杀了她就能够让我从此收心,安守本分地为他庇护天界?”说到这里,他拂袖一挥,一团血迹斑斑的物体顺着天阶‘骨碌’滚落,声音冰冷彻骨:
“做梦!”
话音刚落,那团物体已落至玄枫脚边。
玄枫低头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凤兮!”
金色的羽毛混杂了鲜血和尘土,早就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原本姣好漂亮的身躯上,到处都是狰狞可怖的伤痕,长长的五彩尾翎拖曳于地,因为神力大量流失的缘故,失去了本来流光璀璨的颜色,反而折射出一种灰暗的气息。
华光敛去,凤凰渐渐缩小,化作一个金袍玉带,面如朗月的俊美青年。
玄枫慌忙俯□抱起他,凤王气游若丝地躺在他怀里,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干裂的嘴唇几乎发不出音节来。
玄枫凑近他的嘴边,依稀只能听到几个破碎的字词:
“快……逃……”
靠在身上的躯体绵软无力,玄枫见他脸色苍白,瞳孔无神,心头大惊。
赶紧探手扣住他的脉门,一查之下,心更是凉了半截:
丹田内空空荡荡,凤族素来优雅,不善争战,却也并非软弱无能之辈。凤兮是凤帝长子,更继承了其父的纯净血统,兼之万年修为,此时竟只靠一口余息支撑。全身骨骼尽裂,经脉俱断,就连盆骨亦被掌力震碎,即便能够拣回性命,日后怕是也再不能诞育子裔了。
玄枫与凤兮自幼交好,如今见好友惨遭不测,悲愤之情郁积于胸,抬头嘶吼:“褚清言,你本是仙人,如何会这样心狠手辣?”
褚清言淡然道:
“我尚留了他一条残命,不过废尽修为,还不至于叫他神形俱毁。”
比起惨死的箬菀,他的运气实在是好太多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玄枫将昏迷的凤兮小心交给手下带回营地,全然不顾身后墨偃王的劝阻,再次抡起长戟,迎着满目萧凉,杀意沸腾:
“既然如此,我今日便在此杀了你,以你之血,祭我之友!”
“枫儿,快回来!”
正在与一众魔兵缠斗中的墨偃王见状大急,铁锤一挥,将蜂拥上前的魔兵们击飞出去,吼叫道:“褚清言如今已是堕仙,仙魔两种力量融合于他体内,你根本打不过他!”
可是,这话说晚了。
玄枫赤红着眼大喝一声,踏云直上,根本不顾周围魔气缭绕,径自向着站立不动的褚清言杀去:“拿命来!”
褚清言看着他,长眉微蹙。
“枫儿!”
一片红光弥漫,兵戎交接间,伴随着墨偃王那声绝望呼喊,玄枫的身子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直挺挺地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氤氲的血水凝聚成悲恸一线,碧落黄泉,彼时天涯,此时咫尺。
褚清言优雅而从容地将染血的长剑收回剑鞘之中,看着坠下云头的俊朗男子,早已死寂的眼底,忽然掠过一丝悲怜:
“明知道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就应该要趁早放弃,为何你却不明白这一点?”
当初的他,也无论如何都不明白这一点,然而在经历过那样惨痛的失去之后,于今,他终是懂得。
主帅重创,军心不稳,这场战,已是不必再打下去。
褚清言回过头去,不再看地下墨偃王撕心裂肺的模样,挥挥手,对着魔军道:“九洲已破,无须在此再做停留,回魔界复命吧!”
魔兵依言撤退。
凤王濒死,凤族大败;玄枫受伤,生死不知……对于这样的结果,玉帝并不感到意外,妖魔两界实力日益壮大,这并不是光靠神族就能一力抵挡的。
想了想,有些头疼地扶额道:
“马上传朕的旨意下去,诏令四族神王前来觐见。”
抱着鲜血淋漓的玄枫一路日夜兼程赶回长霄宫,王妃一看见爱子变成这个样子,受不住打击,当场昏了过去。
墨偃将玄枫抬进密室,召来逆回春诊治:“你快来看看,这孩子可是还有救?”
逆回春虽出身麟族,却因跟随药君习得一身好医术,而有了妙手回春之名。
只见他抬手摁在玄枫的胸口处探了探,又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在他颈侧一处穴脉上刺了几下,眉头渐渐皱紧,躬身道:
“………剑气入心,三魂俱散,怕是……”
虽然此前早有心理准备,真的听到他这么说时,墨偃王年迈的身体,还是忍不住左右摇晃了一下:
“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回禀麟王,公子此伤乃浮尘剑所致,”
逆回春弯下腰去,浅褐色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勾勒出一个恭谦而又谨慎的弧度:
“众所周知,浮尘剑法乃昔日昆仑天尊—褚清言所创,其性至寒,其力至阴,非昆仑一脉不能解也。”
昆仑山?
听到这个字眼,墨偃王原本绝望的心中,又燃起了些许期望:
“我记得,当年褚清言在叛离天界之前,座下曾收过一位弟子,应是如今的昆仑派掌门,也就是紫宸仙君。”
他说到这里,深吸了口气:“既然师承褚清言,想必他应该能有化解之法。”
“非也,”
逆回春却摇摇头,缓言道:
“褚清言乃是仙界翘楚,万年方才出一奇才。紫宸仙君虽出于昆仑天尊座下,其修为却远不及其师十分之一,浮尘剑法之精妙正在于其的内而不发,以他如今之力,断不可解。”
希望破灭。
墨偃盯着榻上面色灰白的儿子,沉默半响:“真的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臣有一法,或可一试。”
眼见墨偃王虎目盈光,逆回春心中不忍,再次躬身抱拳道:“只是,此事事关六界命数,还请麟王三思。”
“什么?”
墨偃王转身看着他,眼底凝着一抹浓浓的墨色。
“数千万年以前,神帝伏羲与女娲决裂,其后两位古神分别执掌天地,以九重天作为划分结界。”
“你的意思是………”目露犹豫。
逆回春道:
“想必王也知道,吾族先祖在洪荒之始,曾经从女娲娘娘那里获得过一件珍宝。那件珍宝是吾等得以在上神战乱之中,安身护命所在。她庇佑了我们千年,并且留给我们一样绝对不能公之于众的东西。”
墨偃王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额角隐有冷汗淌下:
“可是,那位大人………”
“王应该还记得,当年她曾说过,前尘旧缘,冥冥注定,待得时机成熟,他们必然还会有重逢的一天。”
逆回春看了眼已经气息全无的玄枫,淡淡道:
“既是注定,便要顺应天理。更遑论,公子这具身躯,原本就是为那位大人的转世复苏而准备的,如今想来,怕是已经到了让一切重归起.点的时候了。”
墨偃王不语。
逆回春上前两步,在他面前跪下,低声道:“臣知道王的顾虑,若然这两位觉醒,上古之事只怕又要重蹈覆辙,但若只是神帝一人觉醒,或可无碍。”
“不,那是不可能的。”
听到他这么说,墨偃不但没有如释重负的表情,反而扯出了一抹苦笑:“因为,我已经见到碧落了。”
逆回春大惊失色:“什么?”
“是的,她回来了。”
墨偃从衣襟里掏出一枚贴身的玲珑翠玉,喃喃自语道:
“逃不过的……宿命的轮回,注定是逃不过的……碧落她回来了,遵循着她当初的誓言,回来向那个男子讨还他欠下的债了。”
语毕,长叹一声,面容也仿佛苍老了许多:
“罢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们都是与我们截然不同的遥远存在,我亦无力阻挡这命运的漩涡。”
逆回春默然不语。
墨偃将翠玉贴上玄枫冰冷的胸口,望着这样熟悉而又陌生的俊美脸庞,心怀愧疚:“抱歉,让你等待了这么多年。”
如今,我将代表麒麟之主,重新还你以自由。
玉片融入血骨,墨偃闭上眼睛,从口中念出一长串古老而艰涩的咒文。
那些金色的字符在空气中盘旋漂浮,然后一点点地聚拢到死去的玄枫身边,就像有生命般,逐渐隐没进他的血肉之中。
“………洪荒古神,重归神魂;谨以吾身,恭迎吾主。”
最后一个字念完,榻上原本毫无生气的身躯忽然有了动静。墨偃王与逆回春立即撩袍跪下,在他面前恭敬叩首:
“臣等,参见颛顼帝神。”
墨黑的头发不断蜿蜒变长,面容开始发生改变,神魂复位,淡淡的神光照亮四周,一瞬间瑞气逼人。
感觉到男子悠然起身的声响,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迫感瞬间袭来,压得两人几乎喘不过气,脊背绷紧,冷汗低落,就这样以无比渺小而卑微的姿态,匍匐在眼前这个人的脚下。
良久,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她回来了,对不对?”
那声音并非往日熟悉的慵懒,清朗悦耳,透着一丝不怒自威的威严。
昏暗的珠光从岩壁上头落下来,照亮在男子的脸上,斜挑入鬓的剑眉,微微弯起的眼角,轮廓妖冶,衬着眸中那抹不祥的暗红,犹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蛊魅:
“这一次,是该轮到我去找她了。”
磕磕绊绊了这么多年,思如长歌,他从未忘记,而她却已不再记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暂时么时间大修了5555~~过稿还么来得及看,估计错误又是一大堆,大家有看到的帮忙指正一下,我明天可以修改TVT,谢谢.........
15、那个照顾 ...
纠结、郁闷的小母龙在赖床。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房内,软绵绵,金灿灿地一大片,将原本负隅顽抗的瞌睡虫们统统赶跑。
“日头都悬上半空了,还赖着不肯起来。”
感觉身旁的被褥被人掀开,一股冷意迅速袭上脊背,青汐咂嘴嘟囔了几句,一转身,又和被子纠缠成一团。
“真是个懒丫头。”
白央君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取过一旁挂着的外袍,边系衣带边开口道:
“方才青鸟使者携了玉帝的口令前来,我要回天庭一趟。这几日不在青丘,怕是无法顾及你的起居,不如暂时跟你哥回北海去?”
青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北海?”
“嗯,昨天收到青离的密函。”
思及信上所言,白央君凤眸低垂,隐隐掠过一丝不安:“魔界进攻九洲,凤族不敌,几近全灭。”
凤族?
耳朵敏感地捕捉到这个字眼,原本还睡意朦胧的青汐一个激灵,鲤鱼打挺般跳了起来:
“那不就是我母妃的嫡族么?”
白央君点点头:
“不错,此番魔兵有堕仙褚清言协助,截断了后方支援。而麒麟族又救护不及,是以凤族子民折损大半,凤王修为尽废,奄奄一息。”
寥寥数语,却已令人手脚冰凉。
青汐裹着被子,蹭到白央君身边,替他拉拢好衣襟:“玉帝是要笼络你站在他那一边么?”
那老头子忒贼,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无事献殷勤的主儿。
白央君微微挑眉:
“怎么,莫非小七这是在担心本王?”温热的呼吸,混杂着清香萦绕在鼻尖。暖风和煦,那眼中的光芒,竟比春水还柔上三分。
青汐看得心如鼓擂,红了脸,嘴硬道:“……哼,谁管你!”
白央君含笑斜睨了她一眼,掌心覆上她的脑袋:“快收拾起来洗漱吧,其实这次叫你回去,本也不是我的意思。”
说完,起身拿了叠放在床头的衣物,递给她:
“凤王濒死,这件事本就不能让旁人知晓。如今九洲结界已破,不时有魔族来犯,凤族又遭此重创,根本不能保护他。你的母亲出身凤族,与凤王有同辈之交,所以便与龙王商量,将凤王接来北海修养。有了龙王的神力庇护,想来也会安全些。”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不情不愿地穿上衣服,从温暖的被窝中爬出来,青汐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被白央君一把揽入怀中:
“我还是喜欢呆在这里,才不想回去。”
闻言,白央君眼底笑意更深。
“凤兮这回伤得实在重了些,龙王不放心把他交给别人照顾,刚好你闲得没事,他就向我讨要了你去充当这个苦力。”
原来是去当无偿志愿者的!
青汐抱头哀嚎一声,倒在白央君的怀里,泪如泉涌:“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她那混吃等死的米虫生涯啊!
白央君抱了她放下榻,柔声安慰:
“不过几日罢了,等我那边的事情处理完,就去北海接你,这样可好?”
“说话算数?”
青汐泪眼汪汪地扒住白央君的前襟,一副委屈到要死要活的模样:“那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捞我,绝对不能食言!”
这,算是撒娇么?
白央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凤眸里漾起浅浅笑意:
于是,在一个万里无云,天朗气清的日子里,久别故土的某龙,被再次打包塞入了二哥的手中,一路提溜着带回了北海。
走进骊云宫后,青汐才真正明白了,所谓‘重伤’的含义。
宽大柔软的丝锦软榻上,一位墨发如泉,清雅俊秀的青年男子,正紧阖双眼,面白如纸地平躺着,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走近一看,只见他的手臂上,颈脖处,到处都伤痕累累。
暗红色的血迹早已干涸,却留下了一个个,令人不寒而立的狰狞伤口。四肢皆呈现出一种近乎诡异的扭曲弧度,绵软无力,被玉石支架固定在两侧。透过莹白如雪的肌肤,隐约能看到底下断裂坏死的脉络,瘀青暗紫,骨节碎裂,甚是吓人。
青离拉着她站在榻前,叹息道:
“这就是凤族新近继位的王,凤兮了。”他看着昏迷不醒的男子,形容黯然,“他浑身的骨骼、肌肉,甚至于是经脉,没有一处还是完整的,都被褚清言给彻底毁掉了。”
经脉俱断,那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还有治愈的希望么?”她看了眼目露悲戚的二哥,有些心虚地问道。
青离沉默着偏过头去。
“凤兮刚刚渡过天劫,还没完全恢复。”
青汐在榻边坐下,双手拢于膝前,惋惜道:“他如今才七万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尚未娶妻生子,眼下却怕是……”
后面的话,自然是说不下去了。
青汐道:
“如果神王没有子裔,会怎样?”
“族民乱,神力湮,”青离垂下眼眸,滑落的长发,令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这一族会逐渐步入衰亡。”
青汐愕然。
兄妹俩在骊云宫里站了许久,期间陆续来过好几批医仙,看过之后纷纷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龙妃忧心忡忡地绞紧了手帕,杏眸微红:
“怎么会这样……”
青离走过去安慰她:
“凤兮得以在褚清言剑下留得一命,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现在诸事未定,内忧外患。惟今之计,只能祈祷他快点好起来,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神体尽废,总好过魂飞魄散。
龙妃想想也是,只得强忍悲痛,将站在一旁的青汐唤来身边,哽声叮嘱道:
“小七,凤王这次伤得很严重,你定要悉心照料,寸步不离,懂么?”放眼周围,如今能信得过的,也就只有膝下这几个孩子了。
青汐看着母亲痛苦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承应下来:
“………是。”
“好孩子。”龙妃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欣慰。
青汐手捧药碗,满头黑线。
走出宫外,环廊尽头,一袭优雅白袍正半倚水晶柱,如云烟似的墨黑长发一泻而下,抬起的指尖周围聚集了几尾小鱼,甩动尾鳍,欢快地在他身边嬉闹。
透过那张棱角分明的俊美轮廓,明明是一副随性的姿态,回眸浅笑间,却自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清雅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