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医,这事还是由您来告诉嫡福晋吧!”郭络罗氏一脸笑容地冲着胡太医说道。“是!”胡太医起身,沉声说道,“轩福晋,雪福晋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身孕?两个月?‘嘭’的一声,仿佛炸弹在脑中引燃,所有的思绪顿时化为乌有,脑海里仿佛浆糊一般,混沌不清,根本无法思考。
我下意识地望向清吟那平坦的小腹,猛地站起失声惊问道,“阿巴嘎!您说什么?”
胡御医是蒙古族籍,阿巴嘎在蒙语中是叔叔的意思。
他经常奉旨来府邸帮我看病,一来二去地便熟识了,时间长了,私底下我就唤他阿巴嘎了。
“回轩福晋,雪格格有喜了!”胡御医已过不惑之年,一直待我如女儿,他曾见证过弘普对我的痴情,此刻望着我,一脸的疼惜和无奈。
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恭喜’的两个字。
我踉跄一步坐回椅子上,脑子里空空一片。
清吟怀孕了?两个多月了?像被雷劈过般我茫然地望着清吟还算平坦的小腹。
虽说胡太医的医术不是太医院最好的,可喜脉却是不会号错的。
且他医德不错,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是被轻易收买的主。
所以说他说的都是真的了!清吟真的怀孕了,孩子是弘普的?
可是弘普并不曾上过她的床,即便是上次我将弘普送进她房中,孩子也应该三个月了。
头痛,欲裂!
“胡太医,多谢您了!想来您宫里还有事,我就不留您在府邸用膳了!”郭络罗氏微笑地起身送客,“容嬷嬷,送送胡太医!”
李氏的脸上淡淡的忧伤和心疼,而其他人则是一脸的笑容,当然有真心,有假意!
看着他走出门后,郭络罗氏的声音蓦地提高,脸一寒,冲着我尖酸刻薄道,“瞧瞧你这家是怎么当得?玉雪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你这个当主母嫡福晋的竟毫不知情?你这个家当的还真是‘好’啊!”
‘好’这个字眼说的很重。
只是此刻我无法在意的不是她的语气,而是她话里的内容。
我告诉自己要冷静,要镇定,不能就这样倒下。
缓过神来后,我像是被打了鸡血般,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管不了那许多地反驳起她来,语气不算差,却也不算好,“额娘,您这话轩儿倒不懂了!雪妹妹有孕一事跟我这个当家当得好不好有什么关系?正如您所说,我是主母、是嫡福晋,而不是保姆、下人!我有知情权,却没有跟踪调查监视权。若是清吟妹妹可以隐瞒有孕之事,我又怎会知道?论疏忽之职,怎么也轮不到我吧!是否先问问她的婢女,福晋两个多月未来月事,为何不上报?不找大夫瞧瞧?”
“你…”她被我一番抢白气的脸顿时煞白,捂着胸口直喘气。
“额娘,不关姐姐的事,是我自己疏忽,并没有告诉她我有喜的事!”坐在我下首的清吟起身,走到大厅中央,跪在地上急切切地解释道。
“糊涂,都两个多月了,你竟然不知上报?若非容嬷嬷说你晕倒了,我们都还不知道你有喜的事!万一出了差池我该如何向王爷交代?”耳边传来郭络罗氏装腔作势的怒斥声。
清吟抚摸着肚子幸福的模样是那般的刺目。
她们的一唱一喝又是那么的刺耳。
“轩儿?”李氏的声音如警钟般敲进脑中,我瞬时清醒,神色木然的看着她。
我咬了咬下巴,望了望被丫鬟扶起站在厅堂中央的清吟,心中一痛,口无遮拦道,“妹妹,这又是为何?怀孕是喜事,为何不说出来?难不成怕姐姐会像你害我一般害你不成?”
郭络罗氏想是没有料到我会说出如此惊涛骇俗之话,倒吸一口冷气,用颤抖的手指着我有些颤栗道,“你…你这个妒妇,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是吗?难道这不是真话吗?”我一脸鄙夷地说道。我本就不喜欢同她们打天极,这个时候更是做不出欢喜之色。
清吟亦没有料到我会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这番话,一时间面色苍白,若非有丫鬟撑着,怕是站不住的,以上那番话但凡是个度量大的人都不会说出来的,即便是憋也要憋在肚子里。
可我做不到!
第二百五十三章 绝爱(三)
“额娘勿恼,姐姐勿气!上个月没来月信,我以为是胃胀气、经期不调,便没有在意!而且姐姐近段时间身子一直都不好,我不想让爷为我担心!前些天,我食欲不振,又泛酸反胃,这才请大夫前来帮我诊治,才知道我有喜了!”清吟再次惊惶地跪在地上,嗫嚅地解释着,只是她的解释是那么的牵强。.这么巧?怀孕了这么久却等到弘普不在府的时候才说。
“既然前些日子就知道了,为何不告诉咱们,难不成你想继续瞒下去不成?若非容嬷嬷告诉我,你是否就打算继续瞒下去,或者你想将孩子打掉?”郭络罗氏冷喝道。
“额娘,我就是想保住我的孩子,才要隐瞒的!”清吟哀戚地望了我一眼,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抬头,虽是淡妆却容颜焕发的脸上带着破碎的泪痕,扯着我的裙脚哀戚地恳求道,“姐姐,求你…求您跟爷说让我将孩子生下来吧!我知道爷只爱你一人,我知道我卑鄙不该趁你不在的时候去引诱爷,可是我真的只想有个属于他和我的孩子,您帮我求求他,别让我堕胎…”
她死死的抓着我的裙摆,样子很凄苦。
我踟蹰着,一脸厌恶地望着她,想将她一脚踢一边去,却最终没有那么做,不是因为不敢,只是因为没有力气。
“你说什么?普儿竟生了让你堕胎的心思?”郭络罗氏尖叫道。
握杯的手不住的颤抖,杯盖发出的碰撞声,击打着心底。心头硬生生的疼着,蠕动的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只是茫然地望着她,久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弘普知道你有身孕的事?”
她点头,继续哀求道,“姐姐,求您跟爷说,别让我将孩子打掉!姐姐,我以后再也不会跟您抢爷了,爷是您的,可是孩子,能不能留给我?在孤苦的岁月中,我希望有他陪我!”
整个世界都黑了,耳边只剩下‘轰隆隆’的响声,我再也听不清她们的声音。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了,而我,却是最后一个人!当我甜蜜的以为活在我编织的美好世界中时,所有人都在背后等着看我的笑话,是否,她们早就期盼着我如此狼狈的一天。两个多月了,多么讽刺的字眼!若是我没有猜错,应该在我失踪的那几日。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我都接受不了!
联想起他这几日的异常,便什么都明白了!
可是我最气恼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的隐瞒,他刻意的隐瞒。
“如果我说不呢?”我望着她暴雨梨花般的笑脸,笑的苍凉和冷绝。
这个世界突然变得无比的安静…
窒息…就像脖子就被她扼住了…
再也无法呼吸…
不是因为她怀孕,而是因为弘普,他骗了我,他负了我,我为他做出这么多退让,可结果换来的是什么?
一次次的背叛!
心空空的,想哭,却掉不出一滴泪。原来,没有表情真的是最难过的表情。孤独,包围着我,不管身边有多少人,有什么人,心是空的,思想是停滞的,渐渐的变得麻木,变的失落,变的无所谓…
看着那些伤痕被某些人无心的话语所“撕裂”,看着鲜红的血从伤口涌出,痛,却在心中划上一道道新的伤痕。
心依然是空的,灵魂离开了躯体,记忆被抽离了大脑,那么还剩下什么呢?
“唉,这孩子!怎么能说这样的气话呢?额娘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弘普再怎么疼你,子嗣还是要延续的呀!”李氏的话像刀子一般剜进我的心,笑容却似寒风般凛冽。
我知道她这是在替我周旋圆场,可是我却无法领她这份情!
“你——别仗着弘普宠你,就这般嚣张、蛮横、恶毒…犯了七出之条,一样…”
“休了我吗?好吧!既然额娘谈了这七出之条,我们就说道说道。七出之条,我是犯了哪条?无后为大?晖儿不是吗?”我一挑眉,一口气喝干杯中的茶,带着满口的揶揄嘲弄道。
“你——你们成婚也有五年多了,现在府里只有晖儿一个子嗣。雨露均沾才能子嗣兴旺,你身为嫡福晋,却霸着独宠,像什么样子!七出之条不是只有无后为大这一条!”
我无畏的轻笑,嘲讽挂满了唇角,“嫉妒、*****吗?额娘,这话我就不明白了,若玉雪妹妹不是嫉妒、*****,又如何爬上相公的床,怀上他的骨肉?”
我抬眸,唇角漾起冷冽的笑丝!
然后我听见几声长长短短的抽气声,带着恨意地望向清吟,“那么妹妹能告诉我?相公是如何爬上你的床的?”
“你既然不能有孕,那就让别人代替你履行这个义务!”郭络罗氏残酷的话语打过来,让我胃在急剧的抽动着。
好想吐。
“是呀!我是无法怀孕,可是额娘,那是我的错吗?就因为我无法怀孕,我就必须毫不怨言地接受别的女人为我的相公生子吗?”我深呼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过激。
“啪——”的一声,茶杯顿时飞出,落于地面,化为片片碎片。
“岂有此理,这是你一个福晋该说的话吗?真个地气死我了!”郭络罗氏怒斥的声音,夹着间歇的咳嗽传入耳中,大厅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就连一旁的李氏也惊得不敢乱动,呆滞着看着我们。
垂眸看去,茶水的痕迹印湿了地毯,浅绿色的茶叶舒展的贴在绛红色的地毯上,破碎的茶碗一瓣瓣地黏贴在毛毯面上,像是一幅精致的唐卡般透着滴血的忧伤。
清吟被丫鬟扶起,坐到我对面,她冷冷地笑着,眼角轻挑,晕着得意,望着我这般样子似乎倍儿解恨,我终于感受到当日在床榻前我给她的屈辱了,那是绝望的无助。
我猛地抬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颤抖的双唇说不出话来,垂在两侧的手却紧紧的攥起,直到用尽了力气,酸麻了筋骨。
原来,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去做,就能做好的!
“额娘,请问什么才是我该说的话?难不成您让我笑着说,怀的好,怀的妙,怀的呱呱叫!还是想听我说,妹妹呀!不是姐姐说你,你早该用这种方法爬上爷的床了!我是否该鼓励所有人被夫君冷漠的女人这般做呢?”我悲怆地揶揄和自我嘲弄道。
“你?”她的身子在剧烈地颤抖着,所有人都睁大着眼睛看着我,好似我被什么鬼怪附身般,恐怖,极度的恐怖。
清吟的脸惨白一片,嘴唇毫无血色。
大体没有想过我会这般直白的讽刺吧!
“额娘,我是嫡福晋不错,但我首先是个女人!但凡一个真正爱相公的女人,都不会接受别的女人为她生孩子的!”
每每想到弘普跟别的女人翻云覆雨的情景,我就恶心,无论他是主动还是被动。
总之我不许!
“你身为人妻,就应该懂得三从四得,无妒无嫉!”
我凝视着她,心底原本的浮躁归于平静,麻木的心头渐渐失去了知觉,丝丝悲哀却止不住的冒出来,渗入了骨血,晕染了双眸。
大家都是女人,做到无妒无嫉,自己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倘若真的没有嫉妒,你又为何要置我于死地,清吟的次次相逼又是什么?我一次次的死里逃生,唤来的却是妒妇之称,那么我还坚持什么?
“三从四德?”我冷笑,缓缓说道,“三从:福晋出门要跟从,福晋命令要服从,福晋说错了要盲从;四德:福晋化妆要等得,福晋生日要记得,福晋打骂要忍得,福晋花钱要舍得!是这个吗?大体不是!可是我却只记住这句!”
说完后,我抬头对上周瑾萱探究和敬佩的注视,还有她嘴角勾起的浅笑。
“你?你给我跪下!”郭络罗氏颤抖的声音再次咆哮出声,她大体真的被我气坏了。
“额娘您别恼,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不像额娘这般伟大,做到无欲无求,无嫉无妒!所以我谨遵您的教诲,以后相公无论是娶妻还是生子,只要他愿意,他尽可以去做,我绝对不会加以阻止。”我听话,起身,跪在一地的碎杯渣子上,看了看一旁的李氏,咬牙忍痛磕头道,“额娘,轩儿试问已经让的太多!付出的太多了,我既然连命都不在乎,我还在乎什么?既然我霸占了弘普这么多年,那么今个我将他让出去,永永远远地让出去,我爱不起,我要不起,那便不要了、不爱了!身为女人,我有自己的骄傲,既然一味的相逼,那么我放手!”
第二百五十四章 绝爱(四)
破碎的杯渣刺入肉中,竟不觉得疼,似乎心被打上了麻药又怎会痛呢?
而后又望向郭络罗氏,垂首磕头,“额娘,我知你心里怨我,我又何曾不怨自己?您将柔儿的和亲怪在身上,所以这么多年来您对我的所作的一切我不曾嫉恨!不是因为我愧疚,而是因为我想代替柔儿做您的女儿孝敬您。你生在大清长在大清,您心里明白,即使没有我,柔儿依然要和亲远嫁塞外的!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您嫉恨我,我不怪您,我只希望所有的一切,到此结束!”
最后朝李氏拜了拜,“额娘,我知道您是真心疼我的,我希望您能将对我的爱给晖儿,他是我唯一的血脉!”
伤的太深,还要执着下去吗?不了!太累了!回忆过往,那点点滴滴,心痛到麻木!既然无法拥有,那么索性放弃一切,不爱便不会再痛。
“轩儿,你这是?”李氏站起,来至我跟前,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心疼地准备将我扶起!
“额娘,对不起,我是女人,可我也我自己的尊严和底线,我为了弘普一次次地退让,我可以忍受无数次的身体伤害,却绝不容忍一次背叛和欺骗,额娘,对不起!从今以后,我还是您的女儿,却不是您的儿媳!晖儿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嗣,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就请您劳心多照看了!”
回头又冲有些失神的郭络罗氏行跪拜之礼,“额娘,请容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
起身,决然离去。“轩儿——”
“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我打断了李氏的话,迅速的起身,佯装镇静的看着她们。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从没有像现在般想要逃避。
若儿,一生一世一双人…
若儿,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人…
若儿,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若儿,除了你这个怀抱不曾有人驻足…
若儿,相信我,无论是谁?都无法进入你和我的世界!我跟她不需要说什么?她明白,她亦了解,以前不会接纳,以后亦不会!
若儿,除了你之外,我不会碰别的女人!若儿,我说过我的心里只又你!身和心都是你的,别的永远碰不到!不管娶谁?都一样!这里,永远只有你的存在!直到停止跳动,爱你的心终不变!无论发生任何事,它是为你而活的!只为你而活的!
…
弘普的话犹如耳边,每一句话都让我心痛无比。
弘普,我为了爱你,再三的投降、再三的妥协,为了你,我放下了尊严,放下了个性,放下了执著,都只是因为放不下你。
可是你呢?却让我一次比一次痛,一次比一次伤…
孩子,你跟别的女人的孩子,孩子,你跟清吟的孩子,你说过你们之间没有关系,你说你们什么都没发生?你说过你的心和身都是我的,你说过你不会骗我。
可是,孩子,孩子…
好冷,心情也随着被风吹落的红叶从高高的枝头飘下,在空中飞旋,却不知所要归属的地方;好痛,原本用情栽下的种子并未开出娇艳的玫瑰,却长成了诡异的曼佗罗;好迷茫,仿佛独自行走在沙漠中,本想探索无尽的财宝却迷失了自己的心境;好无奈,犹如陷入沼泽般,愈想挣扎愈是陷的更快更深.
起身离去,伤的太痛,步履有些蹒跚!
“轩儿…普儿,他…”李氏上前一步扶着我,望着我一脸的担忧。
“额娘,求您给我留些尊严!”我最后一次祈求道,“别替弘普说好话,这只让我更恶心…我要得他给不来,那么就放手吧!”
只觉得浑身发冷,不用看也知道面色苍白…
身子犹如秋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
走出大厅,零星的雨滴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起来,打落一树的芳华,吹湿了满地黯淡的灰…
泪水终于肆虐,情丝难斩,思念决堤,心里深处最想见的仍然是他。
令人痛彻心扉的绝望。曾经在梦里那颗火热的心在瞬间被瓦解了,就像一朵碎裂的鲜花,轻轻的,碎的毫无痕迹。全身的颤栗只能让泪水在寒风中流淌的更加肆无忌惮。
醉里容颜难自忘,焉知红楼梦已然。古今里外尽褴裳,莫教痴心空断肠。是下,不觉隐痛顿生,他人之戏,终又何尝离了己。
“轩儿…”一个黑影挡在我的前面,一抬头映入眼前的竟是弘历,白色的衣袍刺痛了我的眼,我望着他冷冷地说,“这就是你要得结果?你满意了?”
如果爱情破碎到没有任何声音的时候,那么撕心裂肺般的伤感就显得不伦不类!
“轩儿…”
我望着弘历,凄惨一笑:“皇上…求您待我告诉弘普一声…我恨他…恨他…”心痛到无法呼吸,像是被钝刀割过,‘恨’未说完,压抑许久的热流猛然喷出,妖冶的血渍顺着嘴角蜿蜒流下…
鲜艳的红,飘洒在他白色的襟袍上,像一朵朵妖冶的罂粟花,我嫣然一笑,身子像风中一片落叶,“这次我真的妥协了!”
“轩儿…”哀恸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如残风中的梨花般,最终没有熬的过那残风暴雨的摧残,簌簌落下。
眼前一暗,便再也没有知觉。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
是天涯吗?
飞鸟寂寞而骄傲的背影却告诉我…
那是咫尺!
第二百五十五章 恍然如梦(一)
谁伴明月独坐?
我共影儿两个。灯书欲眠时,影也把人抛躲。
无那,好个凄惶的我!
——李清照?如梦令泪已干,心以静,爱欲愁。明月夜独坐,思绪满心肠。
今朝梦醒,物是人非,朝露消逝如我身,往事已成梦中梦。
依稀记得,最后闭眼的刹那,是一双伤心欲绝的眼神,绝望的嘶喊朦胧的在脑中闪现,我无力的唤着他,笑着对控诉满心的恨意,泪洒落,扑簌簌,泪水顺着苦笑的纹路,流进了脖颈,热热地流进我的心田滚在我冰冷的容颜上,灼烧了肌肤,却温暖不了冰冷的心,只觉魂离身而去,便再无任何知觉。
心念告诉自己:不要醒来,不要醒来!
我太累了,不想再一次经历那碾心的痛楚。
弘普,你何其忍心?
这便是我的坚持吗?即使是死,也放不下对你的爱!
脑中昏沉一片,搅动着,扰得太阳穴一阵阵锥心的疼痛,心口闷闷的,呼吸急促,指尖轻动,想要抓住什么,却徒劳的发现,是那般的无力。
像是被人遗弃在黑暗世界里的幽灵,漂漂浮浮在半空中飘荡,像是踩在浮云上般,软软的,没有安全感,四周一片静寂,漆黑一片,伸出自己的手,只能摸到却不能看到。
恐惧、阴冷、孤独、寥寂…袭然而来。想叫,发不出声音;想哭,泪已干涸。
“小样…”
是谁在吵?低沉的声音却如此的悦耳,如此的熟悉!却不是他的,因为他总是唤我为若儿。
小样?
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这样的唤过我了!那么熟悉的声音,却又那般遥远。
“样儿!”
温热附上手背,我感觉身体瞬间僵硬,习惯性的反手去抓住那片温暖。
别走,我不想一个人在黑夜中继续沉沦,我需要一个救赎者。
我需要一双手将我拉出这个让我感到绝望的黑夜。
原来我还是渴望光明的,原来我还是渴望温暖的。
那真实的感触,那动人的体温…
我梦呓般地呢喃着,“弘普,弘普…”即便你负了我,可我还是想亲口听你向我解释?
你说:若儿,无论发生什么事,请不要离开我,请听我解释。
弘普,你说吧!你解释吧!我听,我听…
“样,你醒醒…”一个切切的声音,在我耳边一遍遍的呼唤。
身子轻微地晃动着,脸上、手心传来温热的摩挲。
强压着晕眩,我费尽了力气睁开眼眸,却被刺眼的白光晃痛了眼睛,忙不迭的闭起。而后,极其缓慢、却又迫不及待的看向温暖的来源。
蓝色的被褥,缭绕着淡淡的薰衣草清香,到处都是蓝色的世界,浅蓝色的墙纸,粉蓝色的窗帘,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苍白瘦弱的小手,那般的无力,被我牢牢抓住的手,将我的手包裹在其中,仿若瞬间即会消失一般,紧紧的拽着,竟有些发疼。
顺着手臂往上,映入眼帘的竟是那曾经的暗恋多年的人。
这是哪里?这是哪里?
“镜子,我要镜子,给我镜子!”我挣扎着起身,虽虚弱无力,却又执拗地要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