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秋也在一旁帮腔:“王家小姐没说假话,小姐穿这一身真是好看,人也精神许多!”边说边推她到镜前,叫她自己看个究竟。
安晴望向镜中,自己在这闪亮的颜色映衬下,果真脸色好看了许多,人也显得精神,但仍是怎么瞧怎么别扭。就好像平时素面朝天惯了,突然被强按着画了个浓妆在脸上,美则美矣,却是怎么都不习惯的:“还是不妥,今日的主角是妹妹,我怎好穿这样一身?徒惹人笑不说,倒叫落在妹妹身上的目光都不专心了。”
落梅撅着嘴不依:“姐姐怎的对自己这般的看低?不过是身衣服而已,怎的就叫姐姐为难成这样?”又强拉着她向外走,“还是快些出去吧,省得叫其他人等得久了,我这个做主人的失了礼数。”
安晴还待坚持,含秋竟也临阵倒戈,按着她手不让她动作。双拳难敌四手,两人半拉半抱着将她推出了房门,另剩一个迎儿前头带路。安晴恼得,低声连叫放手,到底是抹不开面子,生叫两人拉回了凉亭。事已至此,她心中便也抱定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思,暗道待会不论人家评价什么只装傻便是,豁出去了罢!
谁知众位小姐倒十分给面子,齐声赞了几句后便转了话题。看神情,是谁都没觉着她这样穿有什么不妥,安晴一颗心便就此放回肚里,又暗道,莫非真是自己太过谨慎了?
也许,以后倒真可以慢慢试着穿穿稍微亮些的颜色?
过不多时,便有媳妇鱼贯而入,撤下瓜果点心,再摆上几道开胃小菜,小宴正式开始。
众小姐们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再没出半点差池。
待到未时谢了宴,安晴帮着落梅送走了各位小姐,自己方带着含秋乘了小轿回府。顾夫人恰在厅里坐着,见着安晴的扮相颇惊讶地笑道:“哟,怎么出去吃了顿茶,就换了个人回来?”说着起身拉着她转了一圈,满意道,“还是这样穿精神,你的衣服都太素了,一点儿都没个年轻人的样子!”
今儿个究竟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每个人都对她的穿衣风格不满如斯?安晴使袖子掩了半边脸无奈地:“娘,莫要取笑我!女儿可是累惨了!”她这一天劳心劳力,真比在店里忙上一整天还要累人。实在是没精力再同顾夫人聊天,告了个罪便回屋去了,只把含秋留下,以满足顾夫人无比旺盛的好奇心。
作者有话要说:安晴:哎呀,穿了这么艳的衣服呢,好害羞好害羞~~~【呕
啧啧,所以说苦啥不能苦教育啊,不好好读书,连个坏主意都想得比别人低级~~(俺比迎儿还幸灾乐祸呢…自pia)
那啥…低头用脚尖画圈圈,人家还想要留言…
第二十二章
次日,冯夫人带了厚礼来顾府赔罪,但这赔罪注定是徒然了。昨个顾夫人听了含秋的描述,心里不知将冯家骂了多少遍,接待冯夫人时面上便总不如平时热络,听着冯夫人说场面话时,好悬没冷笑出声。冯夫人察言观色,面上便也有些讪讪的,坐不多时便寻了个由头,客气起身告辞了。
安晴待冯夫人离府后便柔声劝她娘:“落霞只这么点大,任您再怎么看她不顺眼,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当面给人家没脸,倒显得咱自家小气?”
顾夫人喝着茶冷哼:“有些人啊,就是不能拐弯抹角地回避着,要不就当你好欺负似的,日日仗着你的礼貌为难你!何苦来的,咱家又不仰仗她家做些什么。最烦这类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的做派!若不是想同裴家结了这门亲事,她怎会这样着意结交咱家?要不是她家三闺女太不争气,我倒真被她骗了!”
叹了口气又道:“丹枫就不必说了,骄纵得不成个样子。冯家大儿同他娘亲一个脾气,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算起来,她们家只一个丹霞秉性好些,偏又是个任人捏扁揉圆的软柿子,不懂得防人。要不怎么在婆家越来越待不住,见天的往娘家跑?这冯曾氏哟,怎么就带不出一个正常点儿的孩子来!”
安晴含笑不语,冯夫人毕竟是长辈,她是不好说什么的,只陪在一边扮笑面哑巴,待顾夫人数落了半日,气差不多消了,才拿水上蹴鞠的事逗她开心:“娘呀,听魏大哥讲,下月初一时军中与咱这儿的渔民有一场水上蹴鞠赛,我已约了落梅去看,您也去吧?只当是散散心如何?”
顾夫人唔了一声,半晌问她:“魏郢替小柳约的落梅?”
安晴含笑点头:“可不是,这两人金童玉女似的,若是小柳能长留落霞便是最好了,现今总要先接触着,才能说下一步的话。”
“如此,我倒是不方便去了。”顾夫人转了转眼珠,笑得意味深长。
安晴待愣了一下,才明白顾夫人意有何指:落梅是为了小柳去的,她顾安晴又是冲着谁去?除了柳万言,不就只剩了魏郢一人么。——她娘还真是拉拢人家成瘾了,逮着点蛛丝马迹便能想象出个大千世界来,还真有些像佛偈说的一沙一世界了。她思及此险些失笑,忙故意做出难为情的样子啐道:“娘想得也太多了些!不过,娘既然这样想,保不齐别人也如此考量呢?女儿还是避避嫌,不去了吧!反正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热闹而已,不去也没损失什么。”
顾夫人自然着了急,忙抱着她笑道:“怎么,咱娘俩间开开玩笑也不成了么?你也知道娘的毛病,看着合眼缘的年轻后生总是忍不住往家里划拉的。又哪能真替你决定了?左右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你这丫头娘还不知么,嘴上总答应着好好好是是是,实则脾气倔得很,谁都作不得你的主!”说完便也明白过来,她那句“不去”不过是堵她的嘴罢了,于是推了安晴一把,嗔道,“得了得了,这蹴鞠一类把戏的本就是你们年轻人的玩意,我老太婆就不去凑热闹了,你也甭给我玩欲擒故纵那一套。”心中却想着,安晴不过只认识魏郢一人,她去了之后自然只能同他在一处说话的。没有长辈在场两人自然随便些,这一来二去混得熟了,关系拉近之后,接下来的事情怕只能用水到渠成来形容了吧。
安晴自不知道顾夫人肚里的算盘,只道她已放弃拉郎配这一娱乐活动,松了一口气之余,又调笑道:“娘还真是奇怪得很,明明最爱待在家里,却比谁都好奇外面的事。”其实娘俩都清楚,顾夫人好奇的不是外面的景致,而是人情事故,礼尚往来这一类俗事。
顾夫人也笑:“有其母必有其女,我愿意听,自然是因为有人愿意说。——说实在的,你出嫁之后,我有好一阵心里都是空落落的,耳边太清净了,每天不知要干什么才好,可愁死我了!”
安晴心里也是一酸,放下茶碗依过去偎着她撒娇,柔声道:“以后您可有的是时间烦呢!中午娘想吃什么,我亲去给您做,好不好?”
提到午饭的事,顾夫人突然想起了黄嫂每天中午炖的补品来:“福官前几日送来几大盒子补品不是?按理说咱也应该回些什么给裴家才对。——熟归熟,这些礼数还是应该注意的。你说,咱该回些什么好?家里倒是新进了些云锦,花色也漂亮,咱挑几匹特别点的给他家送去?”
安晴经她一提醒,也想起这档子事来,偏头想了想才笑道:“他们家的船队是惯常在黑河上下走动的,怕是什么精巧物件都经过手,不若除了云锦之外,我再做几样沈家堡附近有名的点心送去呀?——黑河上游那边是惯于吃面的,做的面食自然较咱们来得独特精巧,我当时很是下功夫学了几样呢,今天就给娘露一手?”
顾夫人微微侧目:“阳儿?”
安晴笑道:“娘,难道我能假装过去七年的事全都忘了么?总这样躲着避着哪是个办法,再说,我现在用那时学到的手艺孝敬您,也算是个收获不是?您老就放心吧!”
“可是…”顾夫人还待再说,安晴却在她之前抢过话头,“娘,吃食就是吃食,您别想别的不开心的,不就得了?”
顾夫人犹豫片刻,又见安晴脸上却是没有半点强颜欢笑的意思,便也展颜,甚至还同她一起去了厨房,自己也跟着一步一步地学了起来。
娘俩一边做点心一边闲聊,笑语欢声将顾老爷也吸引了过来,站在厨房外高声地笑:“我怎觉得,我像养了两个闺女似的?大妞儿,老爷我今天想吃豆角烧肉,配一点毛子酿的果酒成不?”
顾夫人揪了一个面剂子丢出去,笑骂道:“老不正经!”
安晴也笑,顺着顾老爷的话锋帮腔:“今儿个心情好,姐姐就让爹吃点酒吧!人都道‘小酒怡情’不是?”
顾夫人因她那句“姐姐”大窘,用沾着面粉的手给安晴额头上添了个白点:“老不正经配上小不正经,咱这一家除了我,还有个正经人不?”
顾老爷呵呵地笑,晃悠着走开,嘴里还道:“不正经有不正经的好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教他们这样一闹,厨房里帮忙的媳妇们早都识趣地各自寻了由头躲了出去,顾夫人赶走顾老爷之后举头四顾,又低声埋怨起安晴来:“瞧你们爷俩,这样一闹,把人全都吓跑了!”
“走了也好,反正活计剩得不多,咱姐俩便够了,要那么多人手反而觉着乱。”安晴嘻嘻一笑,还刻意加重了“姐俩”二字,顾夫人自然又是一窘,嗔怪着推她一把,转而埋头做事。
这一顿饭,一家人吃得自然是其乐无穷。待饭后收了碗筷,娘俩便亲自到库房捡了几匹云锦,又用家里精细的漆盒装了新做的点心,有说有笑地乘了马车往裴家走。
到了裴家,管家将东西搬下车之后,便见裴靖匆匆迎出来笑道:“可巧了,我正好想去顾府蹭一顿晚饭呢!”按着礼数向顾夫人行礼之后又歉然道,“家父家母今日偏偏都不在府,累得顾姨白跑一趟了。”
顾夫人咦了一声,问他:“你爹见天的不在家我是知道的,你娘又在忙什么?这个时辰不正是她吃茶的时候?”裴夫人自己的规矩,每日午膳后一个半时辰,定要在自家园子里喝上一壶新茶,逢了雨雪天便改在花厅。因她这个习惯,下午便极少出门,就算实在躲不开也要尽量赶在这个时辰之前回来。
裴靖苦笑道:“嗐,别提了,说是曲峡那边来了个极有名的师太,求问姻缘最是拿手,这不,昨个就带了四五个丫鬟去了,怕还有两三日的功夫才肯回来的。”
顾夫人一听之下也动了心:“真有这么灵?”
安晴忙忙阻止:“娘您可别信这个,出家人最不该管的便是这等姻缘俗事,若是问问道士什么的还算是靠点谱,菩萨不是总让人四大皆空么?又怎会甘愿经由自个儿的手让人沾惹上这些尘世烦恼?”说完才觉得不妥,正主儿还在身边听着呢,她倒说起长辈的不是来,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嘴里嗫嚅着,一时不知该怎么把话圆回来。
裴靖却笑着接道:“我也是这样说的来着,还道一旦被求的佛爷看我不爽了,令我一生姻缘无着,遁入空门也是可能的,可惜我娘偏就信这个。也罢也罢,要是佛祖属意我如此,我便做一个酒肉穿肠过的花和尚吧!”说着便将顾氏母女往府里面让。
一席话逗得顾夫人笑个不停,嗔怪道:“这傻孩子,怎还带这样咒自己的?呸呸呸,都是童言无忌,你俩啊,都是命里注定的好姻缘!”又指挥管家将带来的东西送进府去,自己却道,“既然你家大人都不在,我进去便也没什么意思了,都是走得熟的,你也甭拘礼啦,我们娘俩便就此告辞了!”
裴靖摆手让自家的管家上前帮忙,自己腆着脸跟在顾夫人身后,装模作样地哀叹道:“哎呀,晚上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啧啧,不知怎么的,突然特别想念阳儿做的炖鱼…”
顾夫人回身笑骂:“得了得了,你这猴儿,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又打趣道,“你们裴家的回礼可真够大的,送出去几匹锦缎,回过来个宝贝儿子!”
还正如顾夫人所说,带过来的东西搬空了之后,空出来的位子正好留给他坐。
趁着马蹄声响,裴靖低声问安晴:“下月初一有事么?一道去赶海玩呀?”
安晴惊笑道:“赶海?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了,现在让我挽着裤腿下海捉蟹捞蚌的,像什么样子!再说,我那日有约了。”
“谁说赶海便只有那一种方法?”裴靖颇不满意,挑着眉问她,“同谁有约呢,不会又是相亲吧?相亲相来的人哪靠得了谱,一个个功利得可以,怎会有耐心去体会出你的好来?”
一席话说得安晴双颊微红,没好气地推他一把,恨恨道:“就你知道最多!”心知相亲的事定是他从裴夫人那听说的,忙冷着脸警告道,“少拿这事耍嘴!什么相亲,不过是依着长辈的意思去见上一面罢了,怎么就牵扯得这么远了?初一那日我要陪落梅去看水上蹴鞠的,你莫瞎想!”
裴靖听罢缓了神色,低声赔笑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好阳儿,莫要生气!”过了半晌,又不死心地问,“你当真觉得那水上蹴鞠值得一看?”
安晴笑笑,不说话。
“不过是些莽汉划着小船玩蹴鞠罢了,你既不喜欢陆上玩的蹴鞠,怎么就会爱看水上蹴鞠了?”
安晴故作正经:“没看过怎么知道。我也不爱吃萝卜,但是腌萝卜却是可以入口的。”
裴靖气笑,点她额头道:“那便但愿水上蹴鞠合你胃口吧!”
“你们两个小人儿说什么呢,这么热闹?”顾夫人察觉到两人动静,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看着两人笑问。
“自然是求着阳儿晚上给我开小灶,炖一条鱼来解解馋了!”裴靖的谎话张口就来,说得自然流畅,富含真情实感,“阳儿跟我拿腔呢,道要先问问顾姨您想吃什么才能定下菜单,若是跟我点的菜冲突了,便以顾姨您为主。我自然是同意的,不过我跟阳儿说,顾姨想吃的定是同我差不多的,您说是不?”
“最近正逢了黄鱼汛,条条大黄鱼都是斤两又足味道又好,炖好之后那叫一个肥美,再配上新下的荔枝,白生生水汪汪,啧啧…”
说得绘声绘色,顾夫人自然动了心,连连笑道:“叫你这猴儿一说,什么都成了美味了!哎呀,我还真被勾起了馋虫!成啊,晚上就照你的口味来吧,还想吃什么?都说给阳儿听!”
安晴笑着答应了,又低声揶揄他:“行啊,裴公子,瞎话张口就来!”
裴靖笑笑,用更低的声音回她:“对别人,我的谎话不会怀着歹意。对你,我从不撒谎。”
安晴一窒,竟不知该如何接下这句话来,只得转头伸手,将车帘子掀得更开些,仿佛外头的凉风带着魔力,能够吹散这突如其来的异样气氛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除了要留言要收藏之外,赶文赶通宵的作者困得不知说啥好…V_V
第二十三章
日子好像是调皮的小鹿,你等着盼着时,她只在远处向你调皮的张望,待你不注意时,她又咚的一声撞到了你怀里。
初一那天,安晴一早便起床梳洗打扮,对于今日穿什么出门很是费了一番脑筋。顾夫人在一旁不住撺掇:“就穿新做的那套嫩紫的罢!看着多鲜亮!”自从安晴穿了落梅的那一套紫衣黄裳回来之后,顾夫人便突然关心起她的着装来,叫家里媳妇挑着颜色鲜亮的料子替她赶了三套夏衣出来,件件都叫她看得一愣,然后心里下意识地抗拒:这是给我穿的?未免太亮了吧!
因此安晴听了顾夫人的建议便连连摇头:“太艳了,今儿个只是看场蹴鞠而已,周围总是年轻后生居多,教人看着我穿成这样出席,没的误会我用意!”她可不愿人家在她身后指指点点:哟,感情这顾家的弃妇不是瞧热闹来的,倒是瞧汉子来的!
顾夫人听了也觉着有些许不妥,待想了想,才有些不甘地指着另一套道:“那就这套天青的吧!”见安晴还待说什么,忙道,“已经是够素的啦,就这一套罢。含秋快帮小姐穿上!”
含秋答应一声,便不顾安晴百般暗示,替她换上了这一套衣裳。
也不怪她心惊,这条裙子虽然是天青色的,却用宝蓝、孔雀蓝等艳丽的颜色,由裙角而起,自下而上密密绣了藤萝月季的纹样。因绣线是上等的蚕丝做的,是以走动时闪闪照人,且用了一条宝蓝色的宽面缎子束出一把小蛮腰来。上身的广袖短襦刚及腰部,袖口压了同样的月季纹样,端的是明艳非常,曲线玲珑。
安晴红着一张脸不肯出门,连连道:“太抢眼了,哪有个妇人的样子!”
顾夫人却眉开眼笑地推她:“哪里抢眼?我看倒是挺好!休见天做出一副寡妇的模样,那才让人背后笑话咧!”说着不由她再分辨,伙同着身边的几个丫鬟便强将她送出了门。
到了朱门见了落梅,她竟也十分喜欢,拉着安晴的手满意道:“姐姐早这样穿该多好!瞧瞧,这走出去,当得上是落霞数一数二的美人呢,必定有大批的公子偷着打听姐姐是哪家的姑娘!”
安晴窘得,低声啐道:“妹妹说得也太夸张了,若真这么引人注目,我还是不去罢。”说完当真转身要走。
落梅忙忙拉住她笑:“是我错啦,姐姐给我一份薄面,大人不记小人过,如何?”
两人正闹着,便听马蹄得得,一骑黑马绝尘,载着魏郢飞速驰到二人跟前。魏郢下马拱手:“两位小姐赎罪,魏某来迟!”
安晴一边还礼一边笑道不妨,落梅也款款大方地见礼,笑道:“见过魏守备!”
魏郢知她便是小柳中意的那位姑娘了,特地仔细看了几眼,又同安晴递了个含笑的眼神,似是夸赞小柳眼力不俗。
一路无话,魏郢带着她们由一条僻静的巷子穿上了哨楼。
这哨楼还有个略显寻常的名字:静海楼。取其四海安宁,波澜不起之意。说它是临海哨楼确是不假,然而说它是一座粜酒的饭庄却更合适一些:高七层,宝塔状,平时也真卖些酒食茶饮,供有意临海远眺的外来客看个热闹。只四层往上便有官兵把守,不许外人上楼。
今日这静海楼早就被哨营的兵士们给封了,门口站了两个神色轻松的卫兵,见到魏郢后原地立定举刀示意,虎虎生威的模样教安晴和落梅看了暗自咋舌。
魏郢带着两人到了静海楼四层上,转过屏风后指了一排临窗的位子笑道:“这是为两位小姐预留的,今日来的人杂些,这里角度好,也不担心与人起什么冲突。”再往上就是军中所用的瞭望台了,设施简陋,且不适合两人长坐。
从那排位子正对的窗口望出去,平展的江面海口尽收眼底,岸边已围了几层看热闹的百姓,其中不乏有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搭了彩幔凉棚,对着江面把酒言欢。相比之下,这里既僻静,视野也开阔,确是一处绝佳的观赏点。安晴自然万分感激,魏郢连道不必,又告罪说要去与比赛的兄弟们说上几句鼓励的话,便先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伶俐的小厮为两人奉上茶水果品,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瞧着姹紫嫣红的,十分热闹。
落梅笑看了一眼安晴,只说了句:“魏守备想的真是周到。”便不肯再说。
安晴倒有些奇怪了,心想她平时总要说些拉郎配的玩笑话才肯放过她的,今儿是怎么了?她朝后看了一眼,随即了然。今日随安晴来的是家里的含夏,随着落梅的却是名面生的丫头,想必并不是落梅的意思。
含夏见安晴看着那丫头半晌,察言观色,心里也便明白了几分,于是拉着她同安晴笑着告罪道:“这窗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两位小姐看得真切,婢子们站着,便什么都看不着了。小姐能否容婢子们偷个懒,到下面一层瞧瞧热闹?小姐若有什么吩咐,走到门口叫一声便得。”
安晴含笑允了,落梅知她是为自己挡开眼线,转头偷着冲她感激地一笑。
待人走了,两女便也觉自在许多,不断向外举目眺望,以期能得着一星半点的提示,好对这“水上蹴鞠”了解些皮毛。
便见黑河入海口以及稍远的上游处已远远地分别用两排渔船头尾相连地将宽阔的河面拦上,不许船只通过。江面水流平缓,在中心位置泊了两只稍大的渔船,以铁锚固定后一船竖了一支木杆,合力撑起一个牌坊似的门框来,上头嵌着只比陆上蹴鞠用的风流眼略大的一个圆形的洞口。安晴凝神观看半晌,仍不知这所谓的“水上蹴鞠”究竟是怎样的玩法。
“请问两位小姐,可是顾家和王家的千金?”一把客客气气的声音将安晴的视线拉了回来,却见身后几尺远的地方不知何时站了位面貌忠厚的公子,头上未戴冠,只用一枚玉簪挽了上半边的头发,看打扮应是个还未行冠礼的少年。安晴点头,犹豫地问:“公子有事?”
那位公子再次拱手道:“在下是李家次子,李逢时。受裴公子之托,暂且照顾两位小姐。”
裴靖?怎么哪都有他的事?安晴眉毛一挑,突想起面前这人的来历来,不由惊喜道:“你便是清哥儿吧?长这样大,都认不出来了。可巧,前几日还在落梅妹妹的小宴上见着你妹子来着。”原来这位李逢时,便是李瑞惜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