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也只有送饭的人。
但送饭的人并不会在里面久待,放下饭菜就会立即离开。
陈秋站在一旁,低声急道:“殿下,我现在立即派人去将管理牢狱的人抓起来审问。”
“先不急。”谢珣摇了摇头。
他转头看着一开始的侍卫,问道:“你放出出来时,没人看见你手中拿的东西吧?”
“回殿下,奴才取灯油用的是瓶子,又藏在袖中,应该无人看见。”
谢珣:“现在应该无人见过张俭吧?”
侍卫摇头。
“派人去把张俭迷晕,让他躺上一天,然后到晚上去提审犯人的时候,告诉看守牢狱的人,油灯里的油不够了。”
陈秋转眼就明白了谢珣的意思。
这是打算让对方自己钻进套里,也省的来回审查的麻烦。
至于迷倒张俭,大概也是因为谢珣当着他的面,让人提取灯油。
这是防止他说漏了嘴。
张俭自从被关进去之后,时常会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是一整天。
所以迷倒他,将他摆在床上,也不会有人看出不对劲。
于是众人依旧当做今日无事发生。
直到晚上,陈秋照样去提审,谁知中途便发了一通火,怒斥牢房里的人做事不上心,居然连灯油都忘了添。
牢房中的狱卒听了,赶紧请罪,很快就有一个人抱着一桶灯油前来。
陈秋仔细看了看那人,居然发现一时没有印象。
因为此人也不是看管牢房的狱卒,看起来只是个杂役。
“原来这灯油不是你们添的,方才一时气急,倒是错怪你们了。”陈秋笑着对旁边的狱卒致歉。
狱卒哪能想到,御史大人居然如此好声好气的跟自己说话。
他赶紧说:“大人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小的担待不起。灯油没了,也是小的没注意,要不然早叫这个黄四来添了。”
“无妨,添了灯油,才能好好审犯人。”陈秋呵笑一声。
果然黄四拎着油桶慢悠悠进了最里面。
里面昏暗,张俭依旧像往常那般背对着牢门躺着。
陈秋的声音还在门口,远远传来,他正与狱卒说起要请他们吃酒赔罪,狱卒又是连连受宠若惊。
他们的声音很远,黄四专心的添着灯油。
直到他终于靠近牢房最里面的两盏灯油,他再次朝尽头看过去,那边的声音依旧清晰,于是他放心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
待他将瓶子里的东西,倒了大半进灯盏里,这才给灯盏添了灯油。
黄四心底松了口气,到底不是常干这种事情的人。
哪怕做了好几回,他也总是提心吊胆。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以前他走夜路从来不怕。
如今却不行了,走夜路的时候,总是觉得身后有东西。
就在他将小瓶子重新塞回兜里,准备再去添另一边的灯油。
可是他突然发现左边这间牢房,有个黑乎乎的影子。
黄四整个人被吓得头皮发麻。
他怎么……怎么记得这间牢房是没犯人的。
只有对面右边的那间牢房才有人,有个人给了他一百两黄金,让他每次在添灯油的时候,加一点特殊的东西在油灯里。
那个人说,牢房里的犯人叫张俭。
黄四虽然不识字,可是他好几次听到狱卒这么叫对面牢房的人。
狱卒还说这人是个重犯,所以他周围的牢房都是空的。
所以他知道自己没找错人。
“啊啊啊,鬼啊,”黄四看着那个黑影,一点点靠近,终于心底彻底崩溃。
他本就是普通人,干着亏心事,提心吊胆,如今彻底被吓破了胆子。
谢珣打开牢门。
他特地穿了一袭黑衣,这个添灯油的人不知是心虚还是心急,完全没注意到牢房里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怀中小瓶子掏了出来,并且放进灯盏里。
黄四还在吼叫,可是谢珣却冷眼看着他,转头对赶来的陈秋说:“翻他怀里的小瓶。”
陈秋上前,果然有个小瓶子。
谢珣接过瓶子,打开,就要凑上去闻。
陈秋吓了一跳,连忙劝道:“殿下。”
谢珣却已经闻了闻,他冷笑一声:“确实够高明。”
若不是他对草药之味太过敏锐,只怕真的等张俭成了一具尸体,他还是一头雾水呢。
第137章
夜风呼啸, 穿过牢房的走道,呜咽作响,平添了几分凄厉。
黄四从未被这么多人围着, 特别是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连眼风都不会扫到他的御史大人们, 此刻正冷眼垂眸望着他。
他双腿发抖, 浑身颤栗, 再傻也知道,自己这是暴露了。
他立即跪在地上,大声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 小的是……”
可这冤枉二字,却如何喊不出口。
他在都察院这么久, 岂能不知都察院是个什么地方, 能叫朝中文武百官闻之色变的地方,岂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轻易蒙混过去的。
谢珣挥挥手,先前毫不知情的狱卒被侍卫请走, 只留下陈秋。
“方才你倒进灯油里的是什么?”谢珣声音清冷, 透着几分寡淡。
黄四几乎是匍匐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听着头顶的话,身体颤抖的更厉害, 他不敢说。
他知道自己说出来,就是死。
可是不说,难道就有活路?
“怎么, 你也想见识见识都察院的手段?”谢珣平静的声音, 仿佛与周围黑暗融为一体, 明明语调并不悚人,却无端让眼前跪着的人,连呼吸都格外困难。
谢珣见他不说话,也不想再好言劝找死的鬼,抬手正要让陈秋把人带走。
“世子殿下,是有个人给我的药,他说只要我每天都将这个加到灯油里,等事成之后,就给我一百两金子。”
谢珣嘴角轻扬:“张俭的命,便宜了。”
黄四正要咧嘴求饶,他一向听闻这位世子殿下性子温和,看起来并不是滥杀成性的人,说不定自己还能在他手底下讨得一条命。
“殿下,饶命。”
谢珣问:“想活命?”
黄四拼命点头,谢珣点点头:“那个给你药的人,还跟你有联系吗?”
“他说要是这个犯人死了,就让我去铜雀大街的一个酒楼,靠窗的位置连坐三天,他就知道事成了。到时候他会把剩下的五十两金子再交给我。”
原来对方已经给了一半定金给黄四。
财帛动人心,黄四也算是老实忠厚的性子,乍然见到这么多金子,迷了眼睛。
谢珣听完,直接挥手,身后的侍卫上前将黄四带走。
陈秋不解问道:“殿下,要不我再审审?”
“用不着,他只是个棋子罢了,事成之后,对方连面都不会见他。让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大街上来来往往行人那么多,压根抓不到。”
陈秋一听,深觉有理,这才作罢。
“把他弄醒吧。”谢珣转头,看着里面依旧安静躺着的张俭。
张俭醒来的时候,眼皮格外沉,睁了几次,这才勉强睁开。
“你抓到杀我的人了?”谁知他一醒,第一局问的竟是这话。
谢珣笑了起来:“看来你也知道,你这条命太让人忌惮了。”
张俭:“从我被押送到京城之后,这京城里想要我死的人,就一直都没有断绝过。我只是有些奇怪,他们居然到现在才动手。看来你对都察院的掌控,比我想的还要深。”
一个都察院,特别是能接近牢房的人,都是被筛了又筛的‘干净’人。
“那你再猜猜,这次想要你命的人,是谁?”谢珣一派云淡风轻。
若不是张俭助纣为虐,死有余辜,其实他并不厌恶张俭。
此人在扬州之前的政绩一直都是上佳,官声也极好,要不然不至于从毫无背景的,一步步爬到天下盐都的府尹之位。
只可惜他太过愚忠。
忠诚是可贵的品质,可是忠诚之前加了一个愚字,就显得格外蠢。
张俭这次似乎有了跟谢珣攀谈的性质,反问道;“其实我一直没搞懂,你究竟是哪一方的人?你若是端王的人,就不该出现在扬州,更不该是你亲手抓住我。”
“可你若不是端王的人,为何一直想要从我口中,得知太子与扬州之事的关系。”
“世子殿下,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俭声音嘶哑,但是思绪却依旧敏捷清晰,多日来的牢狱之灾,并未让他的脑子生锈。
哪怕在有限的信息中,他也依旧提取到了大量有用的信息。
“如果我说我谁的人也不是,我只是想要替那些死在扬州的流民讨回公道,我只是想让那些死在进京告御状的书生死得瞑目,我只是想要让参与这件事的人,都付出该有的代价。”
不管是布局的太子,还是因为贪婪入局的端王。
这世间的公道,总是理不清。
这次他偏偏想要理清楚。
张俭彻底怔住,直到最后,他忽而仰天大笑,笑声放肆而悲愤,待笑声断绝,他徒然望过来,原本一双已被蒙尘的双眸,竟全所未有的亮。
“你不像谢家人。”
张俭语气嘲弄,他说:“谢氏皇族的人,可不会说出如此天真的话。”
“你去看看这朝堂之上,党派林立,朝争不断,各怀鬼胎,真正想着为百姓做事的,又有几人?你以为你是清流?你以为是一心为朝廷的功臣?到最后你只会成为无法融与潮流的一抹异端罢了。”
“你可知你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伯父是如何对待功臣,他诛了功臣的全族。”
谢珣:“卫楚岚的全族,当真都死了吗?”
张俭一口气仿佛被堵在嗓子里,死死盯着他。
“怎么,你们还要把卫家人的尸骨都再起出来,鞭尸一遍吗?”张俭悲愤怒道。
谢珣一字一句道:“若是卫家后裔无人在世,你们这些人又因而团结?”
卫楚岚死了已十八年之久,他哪怕有旧部,这么多年下来,这些人靠着什么力量聚集,人心何至于不涣散。
张俭讽刺望着他:“那是因为你压根不了解卫公,你不了解卫楚岚是何等英雄,哪怕他身死又如何?只要我们这些人活着一天,我们就会想尽办法,为他伸冤。十年不行,便二十年,二十年不行,便三十年。”
“总有一日,卫公的清名会重见天日。”
*
谢珣知道他从张俭这里,不可能再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自然也就没打算对他严加逼问。
夜晚,别院内一片安静,这处王府别院平日里只有谢珣使用。
是以这也成了他见客人的秘密之所。
一辆马车在后门悄然停下,里面走出一个全身被黑色披风,遮盖的严严实实的人,此人很快闪入后门。
轻车熟路走到议事书房的门口,黑色披风敲响房门。
待里面传来声音,黑色披风推门而入,明亮的烛火一下照亮了他的脸颊。
若是有旁人在的话,定然要惊诧不已。
因为此人便是大理寺卿章汯。
三法司会审时,必定是重案,可是这个安静的别院内,都察院和大理寺卿的两大巨头,同时出现在此处。
却见章汯上前两步,躬身行礼:“微臣见过殿下。”
“行了,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虚礼。”谢珣坐在案桌后面,语调熟稔。
章汯却是一笑:“许久未见殿下召见,我还以为殿下是打算修身养性,彻底不趟这波浑水了呢。”
此话有些放肆,倒是与方才的客气成了鲜明对比。
章汯此人性情跳脱,就连永隆帝都直言过。
谢珣:“浑水?只怕是大浪淘天吧。”
闻言,章汯神色微肃,又突然略带几分兴奋道:“难不成这次太子和端王殿下,终于要彻底撕破脸面了?”
“怎么,你是生怕他们打不起来?”
谢珣微眯着眼睛,盯着他这一副要看好戏的模样。
章汯一笑:“岂敢,岂敢,下官这不是盼着这些龙子凤孙早日分出个胜负,也好过叫咱们这些底下人成天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站错队,脑袋就跟脖子分了家咯。”
嘴上说着怕,其实内心毫无忌惮。
当初谢珣跟章汯相识时,他还不是如今大理寺卿这个位置。
那会儿他还在刑部员外郎的位置上混着,谢珣是高高在上的王世子,只因为那次官司事关护国寺。
虽说护国寺乃是和尚们的聚集地,可也是皇家寺庙。
主持法师的脸面,只怕不比朝中的那些六部主官们的脸面差。
京城各大衙门还真没有敢在护国寺,随便放肆的,偏偏章汯是个不信邪的,偏说护国寺一位颇有些名望的僧人,年轻时乃是个杀人流窜的罪犯。
此等名声,若是被证实,无疑是在护国寺山门上抹黑。
那时候释然法师并不在寺中,于是便有法师想要保住护国寺百年清誉。
想要劝退章汯,只言道,一入空门,前尘皆去,莫要追究。
气得章汯站在护国寺山门外,破口大骂。
正好被路过的谢珣听见,他自幼长在护国寺,所见所闻,皆是信众对护国寺的称颂赞扬,何曾见过如此大骂的。
章汯这人还挺嘴毒,骂的是吐沫横飞。
待他停下来时,谢珣叫车夫给他送了一壶水,章汯接了水,还特别客气的谢了谢他。
于是那日,谢珣坐在山下的大石头,听着章汯倒了一下午的苦水。
终于在最后,他对章汯说:“若是说完的话,你现在跟我走吧。”
去哪儿,章汯问他。
谢珣说:“去抓人呐,你不是说不抓到此贼秃驴,誓不为人。我觉得此人若真的是你说的那种杀人越货的恶贼,确实是有辱我们护国寺的名声。”
我们护国寺?
章汯有些吃惊望着他,可是他瞧着谢珣也不是剃发的僧人,而且年纪看着不过十三四岁,何至于说话口气如此大。
后来他才知道,人家虽年纪小,说话口气却一点儿都不大。
毕竟堂堂亲王世子,护国寺谁敢驳斥了他的面子。
这个案子也成了章汯名震京城的第一桩案子,毕竟护国寺的僧人竟是杀人越货的匪徒,实属罕见。
此刻章汯又忍不住说道:“殿下,明日就是大朝会了。太子一派的人,这几天在京城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估计就是等着明天上朝,他们就会集中向端王发难。”
“可怜端王殿下,这会儿还躺在家里,浑身都是包。”
章汯的语气哪里有一丝可怜,尽是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谢珣:“扬州一案现在压在都察院,还压在我手中。”
章汯问:“殿下,您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久以来,这个案子为何迟迟没有下文。”
“不是没有下文,是因为我将此案的罪魁祸首定为端王,惹得皇上不满,他一直打回案子,让我们重审。”谢珣脸色冷漠。
章汯震惊。
这是他头一回听谢珣如此说,他问:“皇上难不成还想要包庇端王到底?殿下您打算真这么听之任之?”
“听之任之?此事若无我点头,太子一党又怎能知皇上对端王如此心慈手软。”
章汯微怔,思虑片刻,忍不住朝谢珣望过去,而后竟摇头:“我先前一直以为,您既不是站端王的,总该跟太子有几分薄情,毕竟太子也算是正统嫡出,未来的君王。我现在怎么瞧着,殿下你这是打算把他们一网打尽呢。”
谢珣这半年来,看似只做了两件事。
第一,他前往扬州,亲临险境,孤身将端王在扬州的罪证挖出。
这第二件事就是,他审查此案的过程,透露给了太子一派,让他们知道,皇上对端王还未彻底死心,以刺激太子,也让他们彻底死心。
如今东宫传来消息,太子在东宫特地修建了一个小佛堂,里面居然供奉着尚宝清的灵位。
宫中不能私下祭祀,除了祖宗牌位之外,这尚宝清也是头一份。
太子一心将尚宝清之死,怪在端王头上,恨不得食其肉。
偏偏太子手中最大的依仗,都无法置端王于死地。
此涨彼伏,本该彻底压制端王的太子,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越来越纵容端王。
太子与皇帝之间,早已生了嫌隙,如今父子两人背道而驰,都无回头可能。
况且太子还不比其他皇子,别的皇子不争,顶多是个闲散亲王。
太子若是不争,下场便有两个,非死既囚。
不管是身死还是一辈子囚禁在高墙内,都不是太子想要的结果。
他只能反抗。
况且谢珣还从沈绛那里,得知过她离奇的梦境里,便有关于太子的未来。
所以他按着扬州案,看似不动,却已经置身不败。
到时候太子造反,必会头一个收拾端王,他只需坐山观虎斗。
“殿下,鹬蚌相争,你这是打算当渔翁啊,不过也是,太子和端王这会儿打的正热闹,咱们没必要横插一脚。等他们打的你死我活,到时候自然事半功倍。”
只不过章汯忍不住道:“殿下,你说这两位要是真倒了,到时候这皇位会落在哪位……”
他猛地看向谢珣,仿佛才发现一个了不得的事情。
谢珣:“我没有此意。”
对于皇位,他从来没有觊觎之心,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抓住能自保的权势,从此不必再像以前那样,任人宰割。
他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便再不能手无寸铁。
权势是利剑,那么他就要成为持剑人。
“我之所以今日叫你前来,就是因为明天大朝会上,太子一派必会借着这几日在京城发生的事情,向端王发难。”
谢珣将明日在大朝会上,可能发生的情况,与章汯商议。
隔日清晨。
但凡有资格参加大朝会的官员,都知今日必有一场硬仗。
太子党的人摩拳擦掌,满脸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即将端王之罪证,让世人皆知。
至于端王一系,都有些沉重,虽说他们对今日也有些应变,可到底还是不清楚,对方手中究竟抓着自己多少把柄。
看似中立的朝臣,这会儿也不是全然轻松。
一旦太子今日大获全胜的话,太子党势必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到时候他们这些不曾站队的人,岂不是要被秋后算账。
不少人朝户部尚书霍远思看过去,这位可是端王的亲舅父。
也是公认的端王党,如今端王伤势未愈,端王派的人全都仰仗着霍远思。
谢珣安静站着,他今日上朝之前,已让人准备好了扬州案的卷宗。
一旦太子党真的以此为攻击,他无须多言,只要摆出卷宗便是。
至于皇上是不是还要继续保下端王,谢珣倒也不在意。
只要永隆帝越是维护端王,就越会让太子剑走偏锋,行事偏激。
登闻鼓下的死谏,还有在京城如此大张旗鼓散播传言,引起百姓对端王的非议,其实已经看出了,太子的急不可耐,他是在用这种方式,逼迫皇上表态。
随着天边微光渐亮,映照在皇宫大殿屋檐,朱墙琉璃瓦,折射出金黄色灿光。
还未到上朝时辰,金銮殿大门未开。
但随着太子殿下的到来,众朝臣纷纷请安,毕恭毕敬站着,心底却忐忑不已。
今日朝会上,该是怎么样的腥风血雨。
叫人难以想象。
待上朝时间越逼近,周围的交流声反而越来越小,每个人都在静静等待。
直到太监大总管彭福海,带着几名内侍出现,只见他走到殿门前,朝等候在此的诸为皇亲贵胄还有众朝臣福身行礼。
待行礼后,他朗声道:“皇上身子不适,不便上朝,请诸位大人回吧。”
轰地一声,臣工之中瞬间爆发出嗡嗡的议论之声。
本以为今日必是一场躲不开的腥风血雨,可皇上居然宣布,朝会不开了。
这……
这这……
一身杏黄朝服的太子,当即脸色阴沉了下来,难看至极,不过他到底还未彻底失去理智,而是压着心底的怒气,声音关切道:“不知父皇现在身体如何,孤这就去请安问疾。”
一旁的六皇子谢玄琅,也应声道:“彭公公,如今父皇身体如何,还烦请说一声,也让我们安心。”
“太子殿下,太医说了,皇上的病需要静养,所以太子还有诸位皇子的孝心,皇上心受了。就不烦几位殿下亲自侍疾了。”
彭福海谨小慎微说道。
太子这次脸色彻底绷不住,眼神狠戾的望着眼前的彭福海。
身后的朝臣还在小声议论,旁人不说,端王一系的官员,各个神色松弛,心中大石一下落在了地上。
要不是这会儿皇上还病着,只怕一个个都喜笑颜开。
而太子党则是各个神色凝重,先前脸上的迫不及待,尽数转化成丧气。
皇上若是真的病重,倒也还好。
可是圣上的身体何等重要,若是病情真的严重到连朝会都上不了,何至于先前连一丝风声都没听到。
如果皇上不是真的生病,而只是借口。
那这其中的意味,可就太过深长。
这就极可能是因为皇上明知,今日大朝会上会发生弹劾端王之事,所以他干脆避朝,让这场腥风血雨化解在无声之中。
同时,这也是对太子的一个小小警告。
警告太子不要再如此咄咄逼人。
可不管是哪方面的原因,站在殿前的朝臣心中都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只怕,真的要变天了。
*
朝堂之上,瞬息万变。
本以为今日是端王的劫难,谁知转瞬间,皇上的避朝,让所有人都开始重新审视,皇上与太子这对父子间的关系。
显然在刺杀事件后,皇上显然是更信任端王,而非太子。
这消息刚传到端王府的时候,原本卧病在床的端王,险些要从床上一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