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明日我就进宫跟皇兄说。”
郢王妃来了兴趣,问道:“你想好,如何说了没有?”
郢王一怔,有些诧异:“如实说便好了,指婚之事,皇兄不会为难我吧。”
“哼,那可说不准,”郢王妃左右看了一眼,哪怕是在自家院子里,她都有些不放心。
她低声道:“先前程婴为何一直让我们去向皇上求此事,你那位皇兄,只怕天底下就没他信任的人。你如今都这般混日子,他就真的对你放心?”
“沈家有兵权,你觉得他会轻易允诺让沈三姑娘嫁到咱们府上?”
郢王轻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郢王妃一勾手:“你附耳过来。”
他们夫妻二人自成亲后,便夫妻感情和睦,郢王在京中荒唐的名声,也顶多是跟爱斗蛐蛐、爱收集奇珍异宝有关,跟女色却从不沾边。
因此不知多少贵夫人,私底下羡慕郢王妃。
虽说郢王爷在朝堂上是全然没有建树,可是人家都是亲王之尊了,还要那么努力干嘛。
倒是少娶两门妾室,才是真正的心疼夫人呢。
郢王也不觉得郢王妃此举无理,反而乖乖附耳过去,听着她在自己耳边叽里咕噜出了一通主意。
半晌,他听罢,直接冲着郢王妃举起了大拇指:“王妃此策,甚妙。”
第二日,因着是小朝会,没多久就散了。
郢王专门留到了最后,直接前往奉昭殿,等着觐见皇上。
当然皇上与几位内阁朝臣商议西北战事,听闻北戎的那位号称百年一遇的赤融伯颜王子,野心勃勃,又打算侵略边境。
战事未起,粮草就得准备妥当。
户部尚书霍远思最近也是忙的团团转,自然他明面上也忙,私底下就更忙了。
还有端王遇刺一事,今日在朝会上就是引起轩然大波,诸多臣工一齐出列,请求皇上彻查此事,早日缉拿真凶。
郢王耐得住性子,在外面喝了两杯茶,总算等到了皇上召见他。
待他一进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兄,你救救臣弟吧。”
皇上原本刚跟几个朝臣商议完大事,正头疼的厉害,被他这么扑通一跪,跪的有些懵。
“你又怎么了?”皇帝声音虽疲倦,语气却轻松。
郢王道:“我昨日才知程婴竟当众对沈家三姑娘做出那等事情,虽说他是为了救人,但是皇兄你也知道程婴自幼长在护国寺,被那帮和尚影响着,几次想要断绝红尘,遁入空门。”
“要不是我几次三番,以死相逼,只怕他当真就成了和尚。”
永隆帝揉了揉眉心:“程婴如今专心朝务,不是已经绝了念想。”
郢王摇头:“皇上,一人之执念岂能轻易改变,程婴在护国寺这些年,这样的念头岂能一朝一夕能改变。”
永隆帝说:“那你要朕如何?”
“求皇兄给程婴和沈家三姑娘赐婚。”郢王叩首长拜,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
他连珠炮般说道:“若想让程婴彻底打消出家为僧的念头,臣弟觉得让他娶妻生子,才能让他留念红尘俗世,往常种种荒唐之举,自然也就会彻底消失。”
“程婴能主动给沈家疗伤,可见他对沈三姑娘并不排斥,心底定是有些好感。”
“咱们何不顺水推舟,既保存了人家沈姑娘的名声,又让程婴彻底打消出家念头。”
永隆帝被他逗笑:“那说来,这还是一举两得的好法子呢。”
“那是自然,”郢王轻笑。
永隆帝对自己这个亲弟弟一直很纵容,郢王很乖顺,毫无野心,这么多年来京城人都说他如何荒唐。
全然忘记了二十多年前,他这个弟弟也是非同凡响。
说起来那人还是先与郢王相识,最终才决定辅佐自己。
也不知那人在临终前,可曾后悔过?
后悔他当年选择辅佐的不是郢王,还是自己。
永隆帝望着郢王脸上的细纹,突然释怀的叹了口气,他当真是老了,竟是会想起那么久远的事情。
“程婴替沈姑娘吸.毒之事,我先前已听他说过,你说的对,此事到底与姑娘家的闺誉有碍,沈三姑娘又救了端王,不该委屈小姑娘。”
“赐婚之事,朕准了。”
“不过此事需得在母后千秋盛宴上宣布,这样一来,也能让她老人家开怀。”
郢王没想到自己这么卖惨,居然真的奏了奇效。
幸不辱命。
王妃叮嘱的事情,他算是做到了。
郢王心头也落下一块大石头,毕竟谢珣一直不成亲,对他而言,也是一块心病。
第133章
郢王回府之后, 如获至宝般将这个消息告诉郢王妃,夫妻二人恨不得即刻就开始准备走三书六礼的流程。
只是郢王妃高兴着,突然道:“为何皇上现在不立即宣布?非要等到太后千秋宴?”
郢王被问的一怔。
郢王妃嘀咕:“皇上不会是找理由搪塞你吧。”
“陛下金口玉言, 岂是胡说。再说了, 只是一桩指婚而已,陛下何必这般搪塞我, ”郢王摇摇头, 明显是不相信的。
郢王妃却不以为然:“这是一桩普通指婚吗?”
“若是沈三姑娘出身小门小户,我倒不至于不至于这么担心, 可是你也瞧见了。她父亲乃是沈作明,西北大营主帅,此等身份, 你以为皇上心里不会多想?”
郢王还是摇头:“若皇上不同意,他当时反驳我便好了。”
哪知郢王妃却不在意一笑, 她伸手将自己头上的珠钗取了下来,握在手中把玩,这才轻声慢语说:“皇上这人最重名声,一向又以仁孝慈爱自居, 你是他的亲弟弟,一向深得帝宠,他岂好轻易拒绝你。”
“况且你求指婚的理由充分, 他难道会说,怕沈家握有兵权, 不想让沈家与咱们郢王府联姻。”
此等放肆的话, 听得郢王额角直突突。
他压低声音:“王妃慎言。”
郢王妃露出一丝冷笑, “这么多年下来, 难道你还没看清楚吗?”
他们郢王府头顶着盛宠, 却战战兢兢,连娶个媳妇都得绞尽脑汁,恨不得三十六般计策都耍上。
“好了,好了,如今这不是已经答应了嘛。”郢王安慰。
郢王妃却冷哼一声,低声道:“可不能全信,我得想个法子。”
见她似乎考虑什么别的法子,郢王赶紧劝说:“我说你可再枝外生枝。”
*
长平侯府。
沈绛被禁锢在房中,一步都不许离开,几个丫鬟轮流看管。
特别是阿鸢,只要她动一下,都要立即过来问问。
沈殊音这回是真气着了,责令丫鬟们,在三小姐的伤口没有完全恢复之前,不许她再出门,要不然就打断她们的腿。
作为最贴身的侍女,阿鸢是头一个。
“换个话本子,这个太无趣了吧,怎么又是庙会上小姐对书生一见钟情,然后丫鬟帮着小姐与书生相会。”沈绛撇了撇嘴。
这不是完全照着《西厢记》写来的。
阿鸢一见,立即诧异说:“我还叮嘱卓定,一定要买市面上最畅销的话本回来呢。”
“可见市面上畅销的,未必就是好的。”沈绛无奈。
阿鸢赶紧说:“要不我再让卓定出去找找看,小姐还想看些什么?”
沈绛想了下:“就来些志怪小说吧。”
“吓人的小姐你也敢看?”阿鸢瞪大眼睛。
沈绛一笑:“志怪小说哪里吓人,不就是一些精怪异事,无非是看个猎奇罢了。”
“行,我这就跟卓定说。”
见她转身要走,沈绛又把她喊住:“对了,要不让你再把我从衢州带来的书拿过来吧。”
“小姐,那些都是兵书,乏味的很。”
沈绛摇摇头:“反正你拿过来吧,我想看看。”
谁知阿鸢刚走到门口,便惊喜喊了一声:“三公子。”
原本正准备躺下去的沈绛,立即坐了起来,她伸手去理自己的头发,又赶紧吩咐旁边的小丫鬟把门先关起来。
“快,快,把镜子拿给我。”沈绛一连串小声吩咐。
丫鬟刚关上门,又折回到梳妆台前,把一面手持铜镜拿了过来,递给沈绛。
沈绛对着铜镜照了照,光可鉴人的铜镜上,清晰照着她的脸颊,失血过多带来的后果,便是脸色苍白。
她的肌肤本就白皙细腻,犹如天山雪顶尖上那一小撮白雪,此时白的有些过犹。
特别是原本在丰润艳泽的朱唇,不再泛着粉嫩。
整个人越发有种楚楚的脆弱。
这会儿梳妆打扮是来不及,沈绛只能赶紧把自己的头发理顺。
此刻外面谢珣正在与阿鸢说话。
“三小姐,睡了吗?”这是谢珣的声音。
沈绛还在弄头发,心底只盼着阿鸢能给她再拖一会会时间,奈何主仆两人并未心有灵犀,她就听阿鸢说:“我刚才还与小姐说话呢。”
“三公子,容我进去通禀一声。”
听到阿鸢并未直接领着谢珣进来,沈绛心底雀跃,赶紧指挥小丫鬟又把梳妆台上放着的新款‘沉鱼’拿过来。
因为沉鱼代表的乃是西施,沈绛当初设计时,颜色乃是粉嫩如桃花瓣。
代表杨贵妃的‘羞花’,则是符合世人对贵妃的想法,浓妆艳抹的盛世美人,颜色乃是以赤红为主。
就连两款口脂增加光泽度,加的都不是一样的材料。
羞花中加的金粉,沉鱼则是加的珍珠贝粉。
沈绛用沉鱼在嘴唇上轻轻一抹,又用帕子擦掉,紧接着她再摸一次,再擦掉,如此反复三次。
最后哪怕她嘴唇上没有口脂,但是唇瓣依旧粉嫩如早春盛开的桃花蕊。
绝了。
沈绛手忙脚乱之下,想起的法子,没想到竟如此有用。
看来之后,还能让店里的侍女们推荐这种涂口脂的法子,况且若是用这种法子的话,口脂的消耗率也会大大上升。
有利于提升口脂的回购。
她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门外阿鸢已经敲响了第三遍门,沈绛这才将口脂盒子和铜镜,都藏在自己的枕头下面,让小丫鬟去开门。
小丫鬟开了门,还被阿鸢一通抱怨:“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
虽然被抱怨,小丫鬟也不敢出卖沈绛,说出是因为三姑娘正忙着装点自己。
还是沈绛开口道:“可是三公子来了?快请他进来吧。”
阿鸢听罢,这才没说别的,转身去请谢珣回来。
谢珣步履极轻,却又透着一股极坚定的声音,沈绛听着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压到了她的床榻边。
沈绛还是没忍住,扭头望过去,她如墨般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
随着她扭头的动作,倾泻如瀑。
谢珣弯腰望向她:“怎么脸色还是这么白?”
她的唇瓣格外娇艳,有种春日枝头上初绽的春蕊,反倒衬得肤色越发苍白。
沈绛心底一咯噔,刚才应该用口脂当胭脂用一下的。
实在是冒失了。
她立即说道:“毕竟是刚受伤,大夫说血气有些亏损,不过并不碍事。”
“我带了些东西过来,都是上好的药材和补品,若是不够,只管让卓定去告诉我,”谢珣在她床边坐下。
谁知他刚落座,竟眼尖的看见她放在床边的话本。
沈绛眼睁睁看着他把话本拿起来,眼睛瞪大,她方才怎么忘记收拾这个。
谢珣翻开话本之后,居然还仔细看了起来。
瞧着他脸上认真的神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看什么典籍名著。
于是沈绛伸手去夺,嘴里解释道:“我只是随意看看而已。”
“随意?”谢珣往后一躲,轻松躲开她的手掌。
而他手上翻书的动作,压根也没停下。
沈绛目瞪口呆看着他一页一页翻下去,这话本挺薄,在他手中,居然三两下就要被翻完了。
“你喜欢这个?”直到谢珣翻完,抬眸认真询问。
他一双清冷的乌黑眸子,认真盯着人时,眼底里仿佛有漩涡。
随时能将人吸入其中。
逃脱不得,挣扎不了。
沈绛张了张嘴巴,最后小声道:“也不是喜欢,只是随便看看。”
谢珣却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种温柔而细腻:“早知道,我已经漏夜前来,才能让三姑娘开怀。”
“才没有。”沈绛赶紧否认。
她这人一向擅长将白的说成黑的,居然这会儿盯着他问道:“只怕是三公子心底,有这翻墙越户的念头吧。”
明明看话本子的是她,这会儿倒打一耙的依旧是她。
此时丫鬟已经离开房中,四下无人,谢珣斜睨了她一眼,慢悠悠:“三姑娘的墙头,我不是已经翻过了。”
沈绛:“……”
谢珣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皇上已经答应为我们指婚。”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叫沈绛有种不知所措的惊讶,她望向谢珣,错愕、震惊、酸涩、欢喜,还有眼角突然涌上的泪意。
这一路走来,她数次有放弃的念头。
不管是当初父亲还深陷囹圄,她未来不知,还是后来谢珣的真实身份曝光。
她心底错综复杂时,此刻情绪交错,万般滋味,在心底交织翻涌。
“哪怕是开心,也不用这般,”谢珣望着她,语气有种无可奈何,竟还伸手在她眼角揉了下。
沈绛哪是因为开心的掉眼泪,她伸手打在他的肩上。
她轻声嘟囔:“我才不是因为开心呢。”
确实不单单是因为开心,而是情绪太过复杂。
谢珣伸手握住她的手掌,他宽大的手掌将她的手,裹在手心里,温暖、安心。
不管是当初那个温和内敛的推官程婴,而是现在眼前这个清冷高贵的王世子谢珣,从来都让她觉得安心而妥帖。
嫁给他,是她今生都不会后悔的事情。
第134章
窗棂中一缕春风拂过, 轻轻吹起沈绛鬓边的碎发,将她原本苍白如纸的脸颊,也吹出红晕, 人比花娇,煞是好看。
沈绛抬起头, 就见谢珣脸色微变, 她不由关心道:“三公子, 你怎么了?”
“没事,你修养身体最重要, 我就不久留了。”
谢珣神色如常, 一张眉眼如画的脸庞,透着一丝清冷出尘的光华,依旧叫人看的挪不开眼睛。
沈绛盯着他的脸颊,这才发觉出不对劲, 她一把抓住谢珣的手掌:“等等。”
谢珣原本要起身,被她一下拽住。
他勉强一笑,神色还是极尽温和:“怎么了?”
沈绛坐在床榻上, 抬头望着他的脸颊, 左右来回打量, 终于问道:“三公子,都察院的差事很繁忙吗?你是不是消瘦的有些太厉害了?”
自打谢珣进了都察院之后,沈绛与他便不是日日见面。
毕竟现在不比以前,两人住在隔壁,见面那么方便。
如今一人住在长平侯府, 一人住在郢王府, 难免会隔三差五才见一次。
那日她遇到杀手, 见到谢珣时, 因为中了一刀,难免头晕眼花,没有看的太清楚。
方才她仔细瞧着总觉得不对劲,如今这才确定,是谢珣过分消瘦。
他本就是身姿高挑清瘦,如今腰间系着的玉带,勾勒出越发劲瘦的腰线。
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谢珣反而被逗笑了下:“不碍事,只是近日天气渐炎热,难免有些食欲不振。倒是你,如今受了伤,不许再到处乱跑,需得在家好生将养。”
他虽然这么说,沈绛还是不放心。
只是她眨了眨眼睛,将‘食欲不振’这四个字,牢牢记在心上。
谢珣离开没多久,沈殊音便来了。
她眉眼带笑,一进来便眼波盈盈的望着沈绛,只吓得沈绛立即高呼:“大姐姐,我连床榻都未下。”
“我知道,我知道,”沈殊音坐在她床边,一脸喜色。
沈绛有些好奇问道:“大姐姐,你怎么这般开心,难不成朱颜阁这个月的盈利再创新高?对了,我刚想到一个能够促进咱们朱颜阁口脂销量大涨的好法子。”
“小姑娘家家,怎么成天就想着生意啊,”沈殊音横了她一眼。
沈绛苦着脸:“大姐姐,你不是打算过河拆桥,把我踢出朱颜阁吧。”
这话她自然是故意逗趣的,沈殊音也知道,只是不屑的横了她一眼:“是啊,我打算将你趁早嫁出去。”
“大姐姐,你也知道了?”沈绛有些惊讶。
她原本还想等晚上再告诉大姐姐,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知晓。
看来是三公子告诉她的。
“知道什么?”谁知沈殊音反问了一句。
沈绛怔了怔,眼神里居然闪过一丝羞涩,既然大姐姐还不知道,就该由她告诉。
只是平日疏朗又大气的沈三姑娘,此刻提到自己的婚事,反而也一反常态,扭扭捏捏,做起了小女儿的娇羞姿态。
原本苍白双颊沁出淡淡红晕,竟比春风吹佛下,枝头绽放的桃杏花蕊,还要娇艳。
一江春水,都不如她此刻的心情荡漾。
沈殊音明知她不对劲,还故意问道:“三姑娘这是怎么了,竟羞成这样?”
沈绛何等聪慧,如何听不出沈殊音取笑自己,她伸手推了下:“我不告诉大姐姐。”
她越是这般,沈殊音越是不急。
反而慢条斯理说起旁的,她说道:“我过来是想与你,方才三公子让人拉了两车的药材和补品,我核对了下单子……”
她轻摇了摇头,伸手扶了下鬓边的绒花,慢声说:“他这是怕我这个亏待你,还是怕咱们长平侯短了你的吃穿用度呀。”
“当然不是,”沈绛替谢珣否认道,她甜甜一笑:“三公子,只是关心。”
沈殊音秀眉微扬,露出好笑的表情:“看来咱们灼灼,当真是要留不住了,女大不中留呀。”
她故意拖着语调,说完最后一句。
这会儿沈绛的羞耻心似乎被消化了干净,又重新成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只要我想我就敢做的三姑娘,她微抬下巴:“方才三公子就告诉我了,皇上已经答应为我们指婚。”
此一言出,当真是石破天惊。
沈殊音大喜:“真的?皇上当真答应了?”
瞧着沈殊音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沈绛小脸一耷拉:“大姐姐,你到底是有多盼着我嫁出去?”
沈殊音忍不住双手合十,“待过些日子,阿娘的忌日,我也总算可以对阿娘有交代了。”
阿娘临终前,叮嘱沈殊音,一定要照顾好妹妹。
她说他们对妹妹亏欠良多。
这么多年来,沈殊音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沈绛能够平安长大,姻缘美满。
沈绛听到她提起阿娘,忍不住问道:“大姐姐,当初阿娘生我的时候,是什么场景,你还记得吗?”
她这是有意而问,虽然她知道与卫楚岚并无关系,可还是想从大姐姐口中,再一次肯定。
沈殊音笑了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就是想知道嘛,”沈绛抱着她的手臂,轻轻撒娇。
沈殊音点了点头,想了下:“阿娘那时候回了衢州,也带着我一起,我只有四岁。所以阿娘生产时,嬷嬷带着我在外面,说产房乃是血光之地,不让我靠近。”
“所以大姐姐,你看见我出生了吗?”
沈殊音被她这个问题问笑了,她说:“当然啦,你那时候小小一团,软软的,白白的。”
白白的、软软的。
沈绛笑了下,却又升起一个疑惑:“可是大姐姐不是才四岁,便已能记得这么清楚?”
“倒也只是个模糊的印象嘛,只知道阿娘生了小妹妹,嬷嬷说小妹妹可漂亮、可乖巧了,”沈殊音如实说。
沈绛又问:“这个嬷嬷是大姐姐的奶嬷嬷吗?我怎么没在府上瞧见她?”
沈殊音:“她年纪大了嘛,我成亲的第二年就让她出府荣养了,去年她又来与我说,想要回老家,落叶归根。”
年岁大的人,总是对故土有着说不出的眷念。
沈殊音虽然舍不得嬷嬷,却还是给了一大笔银子,让她回去好好安顿晚年。
“嬷嬷老家在何处?大姐姐你知道吗?”沈绛似乎想要追根到底。
她这么一连串问下来,沈殊音有些惊讶:“你怎么今天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你该不会是还怨着爹娘,打小把你放在衢州吧?”
除了这个理由,沈殊音想不出别的。
她伸手抚了抚摸沈绛的后背:“其实阿娘后来也很后悔,一直还跟我说,想要接你回来。可是她好像又很顾忌那位大师的话,所以一直犹豫不决。”
直到阿娘的身子熬不住,带着沈殊音回了衢州。
反而在阿娘离世前,又特地叮嘱沈殊音一次,不等沈绛成亲,不要让她回京。
因为这是阿娘的临终遗言,沈绛也亲耳听到。
她只能遵循阿娘的叮嘱。
沈绛摇头,她只是在心底觉得自己实在好笑,明明她有父有母,就连大姐姐都清楚记得她出生时的情形,可见她跟卫家确实没关系。
只是那两人接二连三的发现,她所用的刀法乃是卫家刀。
先生又曾让她发誓,不许她在人前显露出自己会武。
先前她还一直以为先生是顾念,她是个女子,身上有功夫,难免是会让人觉得与礼教不合。可现在想想,她的先生又岂是那等被礼教约束的人。
若是先生真的在乎礼教,又岂会教她一个女儿家,文韬武略,兵法布阵。
沈绛不管怎么想,都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
她做事一向谨慎的很,特别是梦中的那些预示,让她不得不堤防着未来形势的扭转更迭。
既然大姐姐身边有个老嬷嬷,曾亲眼见过她出生,她决定还是派人去寻这位嬷嬷。
最起码要将她心底的所有顾虑都打消。
只是她不知的是,先前离开的谢珣,在离开长平侯府,立即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