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绛似乎觉得自己这灵机一动,实在是高明。
她还冲着谢珣眨了眨眼睛:“如今我可不怕了,不管端王是死是活,这么多人可是亲眼看见,我举着刀,挡在他面前,被杀手刺了一刀。”
谢珣闭了闭眼睛,面似冷月,黑眸幽深清冷,脸色变幻莫测,似有千言万语。
他本以为她是不慎才被刺伤,如今发现,这一刀是她自个硬生生上去挨的。
心疼、愧疚、愤怒,在心底沸腾交织,直至蔓延到浑身。
他说过无数次会保护她,可是事到临头,却依旧要依靠她自己去化解危机。他们的命运始终没有掌握在自己身上,因为头顶上始终有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人。
谢珣还是没忍住,轻轻抱住沈绛。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沈绛听着他自责到极点的话,立即摇头:“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自己在权衡利弊之下,才会这样做的。”
谢珣轻轻松开她,双眸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我不会让你再有这种权衡利弊的时候。”
他的小姑娘应该像其他闺阁少女一样,只需要去想,新出的口脂颜色好不好看,衣衫料子是不是贴身,新开的那家酒馆糕点够不够美味。
无忧无虑,无拘无束,而不是这般需要去忍受常人所不能忍。
沈绛伸手握住他的手掌:“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她轻笑说:“若是只让你一人努力的话,我会心疼的。你从认识我的第一日开始,便清楚,我并非菟丝花,我可以与你一起去扫除弊病。”
谢珣心潮澎湃如斯,一阵又一阵翻涌,不得停歇。
何其有幸,他能拥有这样的姑娘。
沈绛又小声嘀咕:“不过还有一事,还需三公子你帮我去做。”
谢珣温柔望着她:“任凭吩咐。”
“我是端王大恩人这事儿,还需你帮我去宣扬宣扬,要不然皇上也好,端王府也好,只怕要把我这个恩人给忽略了。”
谢珣见她说话间,满眼的狡黠跳脱,彻底放下心。
“此事包在我身上。”
*
端王大概也算是最惨的皇子了吧,明明受伤,却只能躺在路边,众人还不敢随意搬动他,生怕他伤口处的血迹再次崩裂。
好在太医赶到的还算快,而且那个叫田冀的参将,还派人去护国寺去找了顶帐篷。
总算让端王没在曝身荒野。
释然法师听闻山下发生了刺杀,也跟着下来。
众人守在帐篷外面,沈绛的伤口则是谢珣重新敷药包扎,彻底止住了血。
只是她也失了不少血,脸色雪白,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随时能昏倒。
她的马车是坏了,谢珣吩咐清明回去,赶一辆柔软舒服的大车过来。她的伤口还没好,得坐不易颠簸的的马车才行。
皇帝也得了命令,居然直接派了一百锦衣卫过来。
傅柏林出现的时候,一眼就瞧见沈绛。
他注意到她身上的伤势,忍不住低声道:“我说你怎么能到哪儿都受伤?”
沈绛委屈:“我又不愿意的,况且我也是为了护卫端王殿下,这才受伤的。”
她一张小嘴叭叭,站在道德制高点,简直是战无不胜。
傅柏林叹了一口气:“先前只听说端王殿下遇刺,怎么你也卷了进来?”
这事儿沈绛可不介意再说一次。
她把自己怎么阴差阳错遇到端王被行刺,又怎么处变不惊拿着刀,挡在端王面前。反正现在端王昏迷,什么话都说不了,这一切还不都是她说了算。
在沈绛的三言两语下,她俨然就是个天大的功臣。
末了,沈绛谦虚道:“当然,这些都是无足挂齿的小事。今日在此的哪怕不是端王殿下,我也会上前。”
她也怕自己宣扬太多,反而教旁人怀疑她对端王有什么企图呢。
这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不行,还是得叮嘱三公子,得让他尽快到老皇帝跟前去求指婚。
现在她都是老皇帝亲儿子的救命恩人,皇帝不至于为了自己的那点疑心病,连这点小事都不答应吧。
原本她与谢珣之间的障碍,也就是皇帝的疑心病。
哪怕说她是挟恩图报,那她也挟的明明白白。
可沈绛扭头望着谢珣,忍不住想到,难道她要主动去说,让他尽快去求指婚?
想到此处,沈绛的脸颊不由一烧。
恨嫁二字悄然出现在她脑海。
只是若是她恨嫁的那人是谢珣,这一切又变得那么理所当然。
那可是三公子,她心中欢喜,这世间最好的三公子。
谢珣见这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便转身来到沈绛身边,说道:“沈姑娘,此处杂乱,你又受了如此重的伤,我现在就派人送你回去。还望你好好歇息。”
他顿了下,身体微后退一步。
“还有你今日舍命救了端王殿下,我再次先行谢过,也必会如此禀告皇上。”
沈绛客客气气:“只是一点小事罢了,世子殿下客气了。”
傅柏林在一旁冷眼望着他们装模作样,还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却收到来自沈绛的一枚冷眼。
似乎在警告他小心点,别让别人看出端倪。
谢珣送沈绛上马车,只是在上车之前,沈绛还是没忍住,小声说道:“三公子,指婚的事情,你可要抓紧。我可不想让旁人觉得,我救端王是对他有所图谋。”
跟端王牵扯到一起,本来就晦气的很。
要是旁人再传出什么她与端王的闲言碎语,她可真是要找块豆腐撞死了。
沈绛催婚催的明明白白。
谢珣抿嘴一笑。
他低声:“我知道,三姑娘只对我一人有所图谋。”
第131章
沈绛到家中时, 原本是打算静悄悄回自己的院子。
只是她这衣衫上的血迹太过明显,都是□□, 难免会遇见丫鬟。
哪怕她带着阿鸢像是做贼般,回到自己的院中。
没一会儿,沈殊音还是赶了过来。
一向温雅高贵的大姐姐,哐当一声推开房门,冲了进来。沈绛刚将外衫脱了下来,身上血迹斑斑,一目了然。
她一瞧见沈绛衣裳上的血迹, 险些被吓昏过去。
幸亏她的丫鬟秋蕊在旁边扶了一把。
沈殊音柳眉紧蹙,莲步不再,一阵风似得就到了沈绛跟前, 眼眸里全都是焦灼和担心,她上前, 想要查看沈绛的伤口:“只是去个护国寺, 怎么就成了这样?”
沈绛躲了下, 安慰说:“大姐姐我的伤口刚包扎过, 你就别看了。”
沈殊音着急道:“你快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秋蕊瞧见沈绛投过来的求助目光,赶紧劝说自家小姐:“大小姐,你看三小姐刚回来,这衣裳血迹斑斑都还没换呢, 要不咱们先让三小姐换身干净衣裳。”
沈殊音自打踏入这个门槛,秀眉就没松开过, 此时神色更是焦急。
好在她瞧见沈绛, 这一身脏污的实在不像话, 还是听劝的, 先退到了外间。
先前谢珣给沈绛包扎的时候,是连着内衫一起包扎,所以这会儿沈绛换衣服,只能先将白布条拆开。
阿鸢拿出房中常备着的伤药盒子,一边念叨一边说:“别的小姐闺房里,不是胭脂水粉便是珠宝首饰,小姐你的房中,怎么尽是放这些。”
“没办法呐,谁让你家小姐天生就招热闹呢,这事儿谁都没撞上,偏偏让我赶上了。”
连沈绛自个都暗暗称奇。
端王被刺杀,偏偏让她遇了个正着。
要不是她今日前往护国寺之事,是昨晚临时定下,她都要怀疑,端王这是有意给她设下的圈套。
当然不管是不是圈套,现在她可是端王的救命恩人。
沈绛重新包扎完伤口之后,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衫,这才让阿鸢去请沈殊音进来。
“还不快到床上躺着,你这还受着伤呢。”沈殊音一进门,就开始念叨。
沈绛被她握着手掌,带到了床榻边。
亲眼看到沈绛躺到了床上,沈殊音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她很快摸了摸沈绛的额头还有手心:“受伤之后,极容易会引起发热,阿鸢,你待会吩咐其他人,晚上一定要注意三小姐的情况。”
沈殊音的性子便是这么温柔细致,什么都替沈绛考虑清楚。
沈绛有些心虚道:“大姐姐,我敷了药,真的没事了。”
“你一个小姑娘,受了这样的伤,你竟还与我说没事?”沈殊音的声音有些气急攻心微哑。
沈绛赶紧说:“怎么说着,说着还着急了呢。”
沈殊音直瞪眼,难不成她还急错了?
好在沈绛赶紧说了今日的事情,转移话题,她说:“我不是今日去护国寺找释然大师,谁知今日端王也去了护国寺。我们下山的时候,遇到端王正被行刺呢。”
“行刺?”沈殊音惊呼一声。
不怪她这般惊讶,任谁听到此事,都会大吃一惊。
沈绛将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当然并未把自己受伤的真相如实相告,她自己也心虚。
倒不如彻底坐实,她就是为了保护端王才受伤的。
沈殊音果然道:“那么多杀手,你一个小姑娘家,为何要冲上去。”
“当时情况紧急嘛,端王的侍卫都死了,杀手若是真的得手,只怕也会灭我们的口,所以我也不单单是为了救他,更是为了自保。”
沈绛这番解释,沈殊音才勉强点头。
只是随口她轻叹一声:“原本你是为了阿娘的法事,才去的护国寺。若是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只怕阿娘托梦也要来骂我的。”
“最近这段时间,你都不许出门了,好好在家养伤。”
沈绛立即笑了起来:“谨遵大姐姐教诲。”
*
端王遇刺一事,果然还是引起了渲染大波。
护国寺就在京城郊外,近在天子脚下,居然就有人敢行刺当朝亲王,此等大胆行径,简直是把皇帝的脸面往地上面踩。
永隆帝在奉昭殿听到消息时,就险些翻了桌子。
他命锦衣卫指挥使尹晋,全力彻查此事,务必要找到此案幕后真凶。
这帮杀手都是死士,也是棋子。
幕后指使之人,才是真正的罪大恶极。
因为太后身体还未彻底恢复,是以此事也不敢告知太后。
谢珣亲自让人将端王抬回府上,这才进宫回禀。
至于他为何会及时赶到现场,谢珣倒是有充分理由,都察院最近受理的一件案子,正好与护国寺有些干系,所以他才会亲自过去一趟。
毕竟都察院别的人过去,寺庙里的僧人未必会完全配合。
他便不一样,他打小在寺庙里长大,与里面的僧人可谓熟悉至极。
谢珣将端王的情况说了一遍,话还没回完,就听外面说,霍贵妃到了。
原来霍贵妃也刚得到消息,端王遇刺,生死不明。
这一句生死不明,险些把她的肝胆吓破。
一向高贵端庄的贵妃娘娘,也顾不得维持端庄,赶紧来了奉昭殿。
因为此时是谢珣在,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见的外臣。
皇帝直接让贵妃进来,霍贵妃人刚到,带着哽咽的哭腔也随之响起:“臣妾见过皇上,臣妾此番前来,是斗胆求皇上,允臣妾出宫看看瑾儿。”
“你乃贵妃,岂能轻易出宫。”皇帝不悦道。
霍贵妃闻言一怔,随后语气越发凄楚:“陛下,如今瑾儿遇刺,生死不明,我这个当娘亲的,如何还能坐得住。”
“程婴方才刚从端王府过来,他说老三的情况尚且不到那般危急。”
要是平常霍贵妃这般哭哭啼啼,要死要活,永隆帝早已经训斥,可是现在,端王毕竟还在鬼门关,霍贵妃作为阿娘担心儿子,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贵妃出行,并未易事,兴师动众。
永隆帝柔着声音说:“朕已经派了太医院的院使、院判前往端王府,这会儿端王府正是乱的时候,你若此时去了,岂不是让端王府乱上加乱。”
霍贵妃原本心中着急,可是被永隆帝这三言两语的软顶子,还真碰回来了。
“陛下,瑾儿乃是皇子,更是当朝亲王,何故惹来这帮胆大包天的杀手,还请陛下一定要替端王做主啊。”
霍贵妃匍身跪在地上,虽已是徐娘,依旧身姿如柳。
她言辞恳恳,姿态又如此之低微,全然是一个母亲在担忧她的孩子。
哪怕是永隆帝这般疑心重的人,都忍不住心疼了起来。
“你放心,此事的幕后之人,我定会揪出来,严惩不贷。”
谢珣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直到皇帝让人扶霍贵妃起身,霍贵妃望向他,轻声慢语问道:“世子殿下,方才陛下说你刚从端王府回来,不知瑾儿的身体现在如何了?”
谢珣冲着她行礼,这才道:“太医说,端王身上有好几处伤势,不过那些刀剑划伤倒并不致命,唯一有危险的,乃是腹部的一处剑伤。”
“因为杀手直刺入腹,所以太医说可能会伤及脏器。”
霍贵妃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眼睛里已蓄满了泪水,宫里的女人本就善变,况且这会儿是听到亲儿子的伤势。
此时她的担忧和伤心,也是七分真,三分演。
“还有就是,微臣到的时候,长平侯府的沈家三姑娘也在。禁军有一队人马今日城门换防,正好路过那处。我听带兵的参将说,沈三姑娘是为了救端王,也受了伤。”
永隆帝一怔,下意识道:“竟还有此事?”
谢珣道:“沈三姑娘虽是女儿身,却深得长平侯的真传,一身胆色,实在不凡。当时端王殿下的侍卫已经尽数被杀手杀死,沈三姑娘却能在危急时刻,护卫端王,以身犯险。此等胆量,便是微臣也自愧不如。”
他一向话少,只是如今夸起自己的小姑娘,居然也滔滔不绝起来。
永隆帝吃惊道:“沈氏女竟是为了老三受伤的,那等情况下,此等胆色,确实是难得。”
话音刚落,他立即抬头,冲外面喊了一句:“来人,立即传御医前往长平侯府。”
太监总管彭福海得了令,赶紧去办差。
霍贵妃坐在谢珣对面,也没想到,这次刺杀之事,居然还横生了这样的枝节。
虽说她还是担忧端王的伤势,可是在权势里打滚了一辈子的霍贵妃,转眼间,居然看出了这其中的有机可趁。
长平侯府、沈氏女,那可是沈作明的女儿。
手握西北大营几十万兵马的沈作明。
霍贵妃眉心突突直跳,几乎是下意识便道:“陛下,沈三姑娘能在那些贼人收下,救下端王,还受了伤,可得好生将养着。女子家身上岂能落了伤疤,要不然这可就是一辈子的大事儿。”
“我听说沈三姑娘,至今尚且婚配吧?”
霍贵妃说的虽然委婉,可是谢珣却拧了下眉。
他莫名想起沈绛临走时对他说的话,这会儿可不是怀疑她对端王有所图谋,而且有人妄想趁机乱点鸳鸯谱。
谢珣再不犹豫,他一撩袍子,跪在地上:“陛下,微臣要请罪。”
永隆帝愣了下,这才问:“程婴有何事,且说便是。”
“今日沈三姑娘不慎中了毒,当时并无解药,微臣情急之下,只能以口替她吸出毒素。”
霍贵妃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怎么还半路杀出个谢程婴了?
第132章
永隆帝对于谢珣的这番请罪, 也是有些惊讶,只不过他到底是喜怒不露于色的帝王, 不至于像霍贵妃这般,当即就露出如此震惊的表情。
“没想到程婴你竟如此热心肠,”永隆帝居然也有些语塞,最后只干巴巴扔下这句话。
谢珣目的已经达到,倒也没指望趁胜追击。
他只道:“三姑娘毕竟也是为了救端王受伤,如此情况下,微臣也不能对此事置之不理。”
霍贵妃一张保养得当的脸, 要不是死死忍着,险些要气得翻出白眼。
原本她还想着,这个沈家三姑娘居然能为了保护她儿子, 甘愿受伤,说不准她心底对端王也是有情义。
这样她趁机向皇上求情, 将沈氏女指给端王为侧妃。
虽说身份上确实委屈了些, 可他日端王若能借着沈家势力,登基为帝, 沈氏女也是一宫主位, 倒不算太委屈。
原本霍贵妃几个呼吸间, 就把一切在脑海中安排的妥妥当当。
美梦刚做起来, 谢珣一盆冷水就浇了下来。
霍贵妃忍不住朝他看过去, 难怪老九先前总在她面前抱怨, 说这位世子殿下背地里如何阴险。
九皇子母妃身份卑微,他打小就被养在霍贵妃宫中, 是以他形同霍贵妃的第二个儿子。
这些体己的话, 没少跟霍贵妃说。
霍贵妃先前还觉得老九性子太浮躁, 沉不下来, 怎么就能被一个亲王世子给欺负了。
如今她坐在这里,心底被气得突突直跳,面上还不能显露出来。
永隆帝安慰几句之后,谢珣便告退离开。
他一走,霍贵妃可算是找着机会,站起来上前,柔柔靠近皇帝,抬手给永隆帝捏肩。
这等虚情小意,她身为贵妃,已是许久不曾做过。
“陛下,这沈家姑娘与世子的事情,只怕是不妥吧,”她小心翼翼说道。
谢珣乃是亲王世子,怎可娶这么一位门第高,还手握兵权家族的姑娘,这岂不是,岂不是养虎为患嘛。
霍贵妃虽没明说,可是话里话外,处处透着这么个意思。
永隆帝倒是脸色一沉:“有何不妥,程婴也是情急之下,为了救人。”
“陛下说的是,臣妾自然不是置喙三公子,只是这光天化日之下,三公子如此行事,岂不是容易让人抓住口舌。对姑娘家的声誉也有损,我瞧三公子也不是那等轻浮的性子,怎么这次就这么失了分寸。”
霍贵妃这下美梦不做了,倒是脑子清醒了过来。
她的儿子娶不到这个沈家女,她也不想让这个助力送给别人。
哪怕对方并非皇子,她总觉得这个谢程婴有些怪怪,先前众人都说他看破红尘,要出家为僧。他也确实闹出不小的风波。
可如今他却入了朝堂,还进入都察院,大权在握。
更可恶的是,瑾儿与他说过,这次扬州之事就与谢珣有关。
郢王府虽然明面上公正,与东宫没什么来往,但是保不齐私底下还有什么肮脏的勾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对手。
霍贵妃在深宫浸淫这么多年,一向是不信天不信命,只信一个字,争。
她自入宫起,便被先皇后死死压住。
明明先皇后家世与她相当,可她只能屈居妃位,日日给先皇后请安。
先皇后生的儿子,成了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的儿子只能是个亲王,依旧是在先皇后的儿子之下。
霍贵妃一世都被先皇后压着,哪怕先皇后去世,那个凤座对她来说,依旧遥不可及。皇上为了平衡太子与诸皇子间的关系,不会封她为后。
除非,除非她的儿子成了太子。
她才能理所当然的成为皇后、太后。
霍贵妃这一番话,都在暗示谢珣乃是故意为之,背后一定有见不得人的目的。
永隆帝显然是听了进去,只是他竟随口冷声道:“程婴也是为了救人,才一时情急所致,再说了,沈家三姑娘也是为了救瑾儿。”
最后这句话,把霍贵妃的嘴是堵的严严实实。
一句救命之恩大过天,她要再说下去,那可就是白眼狼行径。
*
谢珣回了郢王府,径直去了王妃的院子。
郢王府原本正在剪院子里的花草,瞧见他过来,笑道:“今个下值怎么这么早。”
这些天谢珣在都察院忙碌,不至深夜不回家。
郢王妃睡下时,他还没回来。
待她起身,问丫鬟时,得到的回复永远是世子已经去衙门了。
“差事虽说重要,但你也该注意身子,这满京城只怕再也找不到比你还办差勤勉的王世子了,”郢王妃心疼。
倒不是她自夸,她儿子与京城的那些纨绔子弟截然不同。
为人沉稳,性子清冷,除了当初差点点出家这么一个小小的毛病,简直是个完美的好孩子。
她这一生就这么一个儿子,自家的爵位已是顶了天的。
所以谢珣努不努力,对她来说,都没差。
最重要的是,他能一生平安。
谢珣的身体状况一直是她最大的心病,这么多年来,她与王爷也不是没四下搜寻过名医,天南海北,只要有民间圣手的消息传来,王爷必会派人去请。
可是谢珣身体里的牵丝,始终找不到解决的法子。
谢珣瞧着郢王妃放下剪刀,声音温和道:“母妃,儿子有一事想求你。”
“我儿有事只管说便是了,何来求,”郢王妃被他逗的一笑。
直到谢珣说出今日端王遇刺的事情,随后又说出沈绛受伤,自己为她吸毒素,以及在奉昭殿里,霍贵妃想要乱点鸳鸯谱。
郢王妃听罢,手里的茶盏险些摔出去:“真是好不要脸,人家救了她儿子,她竟还想如此恩将仇报,想让三姑娘给她儿子做小。”
“当真是厚颜无耻至极。”
郢王妃愤慨的很,她本就不喜霍贵妃,当然平日里面子情都过得去。
可这次不同,她居然还想抢自己的未来儿媳妇。
程婴这样性子,心动一次难于上天,好不容易出现一个他想要娶回家来的姑娘,郢王妃恨不得立即上门提亲。
要不是程婴之前说过,时机还不成熟,她早已经忍不住。
“所以儿子想请父王和母妃,一起向陛下求指婚。”谢珣轻声说。
郢王妃神秘一笑,她道:“你且放心吧,这次父王和母妃保管将此事办的妥当。先前太后病重时,我侍疾左右,她老人家一直唉声叹气,说怕瞧不见你娶妻生子。其实我有旁敲侧击过你与三姑娘之事,太后还一个劲说,若是你真的中意,不管是谁,她老人家必是同意。”
“若是皇上不同意,母妃就豁出这张脸去求太后,”郢王妃轻哼一声。
她养尊处优惯了,自带一股雍容华贵的气场。
哪怕说出求这个字,也显得格外骄矜。
待晚上郢王回来,王妃将此事与他一说,郢王脸色一沉:“霍贵妃这野心,当真是掩都掩不住了。端王妃的母家本就手握兵权,她还想给儿子再拉拢一个沈家。”
“这是真不怕太子与他们彻底翻脸吗?”
郢王妃道:“反正我瞧着这朝堂上是越来越乱套,堂堂一个亲王,在京郊就能遇刺,这得是多胆大包天的贼人呐。”
“这件事我看未必简单。”郢王摇头。
郢王妃脸上闪过不在意:“反正咱们家不趟这浑水,不管是谁上位,都是你的亲侄子,难不成还能亏待你这个皇叔不成。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程婴的婚事,他如今都二十二岁,勋贵世家里头与他一般大的,哪个没成亲呢,有些孩子都生了两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