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虽心知肚明,可看着一个伶人居然堂而皇之的入了太子殿下的书房,哪怕是宽容大度如她,也暗暗咬碎银牙。

“殿下,我觉得贵妃娘娘不会善罢甘休的。”

太子点头:“我知,所以我会立即送宝清出宫,让他暂且先避避风头。”

太子妃瞪大双眼,说道:“可是我已经答应贵妃,一定会秉公审查此案。”

“宝清是被冤枉的,那个宫女所怀的孩子并非是他的。”太子不悦。

太子妃:“殿下如何能肯定?”

尚宝清站在一旁,他虽是男生女相,长相过于柔美,但并非是那等妖娆之态,此刻站在一旁温温和和,倒像极了寒月里那一枝头的冷梅,泛着幽幽清冷之香。

“我自是知晓。”

太子妃险些眼前一黑,先前有宫人偷偷来回禀她,说太子宠幸一个伶人,更是与他同吃同住,还被她斥责了一遍,不许闲言碎语,更不许随意打探殿下的起居。

可是太子却没有看向她,反而是望着身边的尚宝清。

“我定不会让旁人伤害你,孤会保护你。”

太子妃这才发现,太子的声音温柔到,竟是她从未听过的。

第123章

沈绛一回家, 便让人烧了热水,给沈殊音洗澡更衣。

在她还想请大夫回来,给沈殊音开点安神药, 可算是被沈殊音给拦住了,她无奈道:“大姐姐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岂会这么轻易就被吓到。”

沈绛低声说:“大姐姐真不害怕?”

沈殊音:“一开始刚瞧见, 倒是真的吓得手脚发麻,可是后来发现那小宫女的年纪也就与你一般大,便也没那么害怕了。她也毕竟是被旁人害了的。”

沈绛点了点头。

“灼灼, 怕不怕?”沈殊音柔声反问。

沈绛摇摇头,她连杀人都不怕,不至于被一个死人吓到。

只是她有些奇怪道:“只是今日之事,我觉得有些奇怪。”

沈殊音不解:“哪里奇怪?”

沈绛:“不过是一个小宫女的死,贵妃和端王却一直死抓着不放,难道皇上真的会因为一个小宫女,而怪罪太子?”

沈殊音对于朝堂这些事情, 并不了解,只说道:“想必这之后肯定还有别的深意。”

沈绛见天色渐晚,叮嘱道:“不如大姐姐先休息吧, 今天劳累了一日, 大姐姐也累了。”

沈殊音见她一直安慰自己,反而过意不去。

她伸手摸了摸沈绛的脑袋:“我觉得怎么灼灼才是大姐姐,一直护着我。”

“那又怎么样,又不是说妹妹就不能保护姐姐。”

沈殊音被她的逗笑, 揉了揉她的鬓发, “灼灼也累了一整日, 早些回去休息。”

待沈绛带着阿鸢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进了门,她还没坐下。

转头便对阿鸢吩咐:“去把我的夜行衣拿出来。”

阿鸢一怔:“小姐要出门?”

沈绛点了点头。

她今日有个必须要去的地方,而且是一刻都不得耽误。

阿鸢赶紧拿了衣服,沈绛并未立即换上。

而是等到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夜半时分,风云突变,狂风瞬起,怒吼咆哮,在街头巷尾呼啸而过,天际上的乌云连绵不绝,直至将头顶银月遮蔽。

只有皇宫内,宫灯悬挂,火把燃起。

西华门前,突然来了一辆马车。

“什么人?”看守宫门的御林军,将马车拦了下来。

只见赶车的人出示一个令牌,说道:“我们奉太子妃之命出宫办事。”

守卫有些惊讶,一边查看令牌一边说道:“这么晚了,才出宫?”

赶车的人是个太监,笑道:“太子妃吩咐的急,咱们这些当奴才的,还不都是听令。”

“车里有东西吗?”守卫问道。

赶车的太监立即摇头:“没有,没有。咱们可不敢夹带东西出宫。”

皇宫中最忌讳夹带,所以每辆出宫的马车,都必须要被严格搜查。

赶车太监抵了抵坐在旁边的同伴,“小清子还不把车帘掀开,给两位守卫大爷瞧瞧。”

这个叫小清子的太监一直带着帽子,微垂着头,此时听到这话,扭身将身后的车帘掀开。马车里果然空无一人,也没什么东西。

哪怕站在下面,也瞧得清清楚楚。

守卫看这两个太监的腰牌和令牌都齐全,倒也没什么怀疑。

更没浪费时间上车去检查。

于是守卫挥挥手:“走吧,走吧。”

“幸亏两位爷了。”赶车太监一脸讨好。

虽说大家都在宫里伺候,可是这些侍卫的出身却比太监要高许多,因此太监瞧见这些侍卫都是低眉顺眼。

侍卫将路让开,赶车太监抬手挥鞭,眼看着马车要往宫门外行驶。

“站住。”一个声音从后面喊了出来。

宫门守卫回头一看,只见一行身着飞鱼服,手握绣春刀的侍卫,急行而来。

赶车太监紧张的握住缰绳。

待一行人走到跟前的时候,宫门守卫发现,带头的竟是锦衣卫指挥使尹晋。

“尹指挥使,您怎么来了?”守卫心有戚戚。

能让锦衣卫最高指挥使,闻风而动,定然是出了什么了不得大事。

可他们没想到,锦衣卫一道跟前,居然将这辆马车围住。

守卫惊道:“指挥使大人,可是这马车上夹带了什么东西?”

尹晋冷然:“倒是没夹带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夹带了一个人罢了。”

马车上的两人俱是一僵。

围着马车的锦衣卫,刷一下抽出手中长刀,寒光毕现。

赶车的太监吓得手脚冰冷,只得大声道:“大…大人,奴才是奉太子妃娘娘的命令,出宫办事。”

“狗奴才,此刻还敢诬陷太子妃。”尹晋神情冷漠。

不等尹晋吩咐,两个锦衣卫立即上前,将马车上的两人都拖了下来。

那个叫小清子的太监,被拖下来的时候,不慎掉了帽子。

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颊。

尹晋跨步上前,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仰起头。

“尚大家,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

尹晋盯着尚宝清的脸,冷硬的声音居然透着几分温和。

尚宝清被迫抬起头,盈盈双眸,楚楚可怜,明明是一个男儿身,身上却有一种比女子更加柔媚的气质。

“都说尚大家善姿首,美姿容,如今一见,倒真不是言过其实。”

尹晋一句戏谑,随后甩开他的下巴,冷漠道:“带走。”

锦衣卫上前将他带走,旁边的赶车太监被拖走时,整个人险些被吓死。

尚宝清自知抵不过这些锦衣卫,却还是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尹晋走在前面,倒是有闲心回答:“尚大家,到了地方,自然知道。”

“我要见太子殿下,我要见殿下。”尚宝清深知今日能保住他的,只有一人。

此刻他挣扎着要见太子。

尹晋乃是锦衣卫指挥使,按理说这种小事,不该让他亲自出马。

除非是皇上下令。

见尚宝清还摸不准形势,这般挣扎,尹晋不由斥道:“尔不过一介伶人,有何资格说见太子殿下就见太子殿下。我劝你还是少费力气挣扎,免得之后连叫都没力气叫出来。”

狂风沿着宫墙,呼啸而过。

刮在耳边,犹如从深渊地底卷起来,随时能将人吞没。

尚宝清直接被带往锦衣卫昭狱。

他被关进牢里时,颤抖着声音喊道:“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我要见太子。”

傅柏林刚好下值,准备回家,就见他们又出去抓了一人回来。

他随口道:“这么晚还有差事?这回抓的是谁?”

“还能是谁,那个小戏子呗。”回话的是一个千户,虽说尹晋手底下的人,却与傅柏林私交甚好,

傅柏林眉心一跳:“东宫里那个?”

千户:“可不就是,大人你今个不是在东宫没抓到人,晚上那阵子,贵妃杀了个回马枪,将此事告到了皇上面前。”

“是皇上亲自下令的?”

正好四下无人,这个千户轻撞了下傅柏林:“你是没瞧见那小模样长得,细皮嫩肉,当真是比小娘们还要秀气。难怪太子殿下这么舍不得。”

“谨言,”傅柏林小声提醒。

这个千户随意倒了杯茶,说道:“放心,这话我在外头可不敢乱说。咱们锦衣卫就是监听的祖宗,我不信谁还敢在此处瞎打听。”

傅柏林摇摇头,却突然想起来问道:“看来那个传闻是真的了。”

千户扬眉:“什么传闻?”

“关于这个小戏子的。”

千户嘿嘿一笑:“大人,你说的是这小戏子与太子殿下同吃同住的传闻吧?”

这种艳色传闻,向来如长了翅膀似得,藏都藏不住。

宫里虽说严禁宫人搬弄口舌,可那些宫女太监,各个都有门路。

你一条消息,我一条是非。

倒是从来没有消停过。

这种事情要么就是没有,一旦发生的话,压根藏不住。

况且这位太子殿下似乎也没打算藏着,他宠尚宝清那是名正言顺,时常宣他唱戏,也不在戏台子上,单单就在他跟前。

一曲罢了,红烛夜深,门房紧闭,连伺候的宫人都不叫靠近。

傅柏林轻笑着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

千户长吁短叹:“可惜了,这样的绝色倒是落得一个红颜薄命的下场。”

“你还真当他是个女人呐。”傅柏林气笑了。

原本以为这事到此就了了,毕竟这是皇上亲自下令要抓的人,可谁知傅柏林的脚还没踏出锦衣卫衙门。

太子居然带着人,亲自到了。

就连门房上看守的人,都惊的瞪大眼睛,差点忘了叩拜。

尹晋是因为办完这件差事,去奉昭殿给皇上回话,正好不在。

傅柏林是今个当值的镇抚使,职位最高。

理应是他来回太子的话。

太子刚到,傅柏林赶紧出门迎接,刚跪下,喊道:“微臣镇抚使傅柏林,叩见太子殿下。”

“是谁让你们随意抓捕我东宫之人,”太子居高临下,一脸怒意。

傅柏林当机立断说道:“回殿下,尚宝清乃是杀人嫌疑犯,意图逃跑,指挥使大人亲自带人,将其捉拿归案。”

“荒谬。”太子宽袖一甩,怒斥。

随后他说道:“来人,将人带过来。”

两个侍卫将一个人拖了上来,太子指着这人说道:“今日你们离开之后,太子妃立即彻查畅园,发现此人鬼鬼祟祟,仔细审查才发现,此人便是杀害宫女之人。”

“还找到两名证人,证实见过此人与那个宫女私会。”

傅柏林微有些诧异:“不知殿下,这人是?”

“此人乃是戏班子里的学徒,日常跟在尚宝清身边,先前尚宝清的首饰时常有丢失,此事在戏班子里也有耳闻。你们锦衣卫若是不信,尽可去查。”

傅柏林恭敬道:“太子殿下所言,微臣岂敢不信。”

“原本找到此案真凶之事,太子妃因天色太晚,才没及时禀告贵妃,没想到贵妃连着一时半刻都等不得,竟直接到父皇跟前告状。”

显然太子说的义正言辞,但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不管之前这个宫女是被谁杀的,但是现在她就是被戏班子里的学徒所杀,想来一系列的证据,东宫都已经准备妥当。

任谁都查不出不妥。

太子大概是怕夜长梦多,做了两手准备,一边让落实了证据,一边送尚宝清出宫。

可他没想到,贵妃早也防着他这一手,居然直接将此事捅到了皇上面前。

至于皇上是信太子还是信贵妃,从锦衣卫的行动便已经看出来了。

“你们抓尚宝清,不就是怀疑他乃是凶案真凶,如今真凶在此,还不快把他放了。”太子再次说道。

傅柏林跪在地上,却不动分毫。

他低声说:“太子殿下,捉拿尚宝清乃是圣上亲自下令,若我圣上手谕,微臣不敢私放嫌犯。”

太子咬牙:“你这是仗着父皇,便不将孤放在眼中?”

傅柏林再次叩首:“微臣不敢。”

他身后的锦衣卫跪成一排,却无一人退后。

锦衣卫的昭狱,从来都是凶名赫赫,没人能从这里,轻易带走一个嫌犯。

哪怕对方是太子殿下。

都说太子乃是宽厚温和的性子,可是在尚宝清一事上,他仿佛尽失了理智,他低头看着傅柏林,怒道:“好,孤今日便先斩了你这个不辨黑白,肆意抓人的佞臣。”

他一脚踢在傅柏林的肩膀,将人踢翻后,顺手从身侧侍卫的腰间,拔出一把长刀。

刀刃锋利,雪亮如水,划过在场每个人的眼眸。

“殿下,饶命。”身后的锦衣卫在替傅柏林求饶。

可是傅柏林却爬起来,再次跪在太子殿下跟前,低声道:“殿下,尚宝清乃是杀人嫌犯,殿下身尊体贵,何必为一介嫌犯动怒。”

“臣请殿下三思。”

第124章

傅柏林不退, 哪怕是太子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身为锦衣卫,强权在侧又如何, 他绝不畏惧,哪怕此刻太子就是一刀斩了他的头颅,他亦是不退。

身后锦衣卫再次齐声道:“请殿下三思。”

天空中,突然一道亮彻天际的闪电划过,犹如将这冰冷阴沉的天际,撕开了一道口子。

每个人脸上都被银光照的惨白。

太子手握长刀, 反而有种进退维谷的挫败。

直到身后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太子殿下。”

众人回首, 这才发现, 是锦衣卫指挥使尹晋及时赶了回来。

尹晋单膝跪地:“皇上口谕, 请殿下即刻回宫。”

太子顺势将手中长刀扔掉, 冷眼望着傅柏林。

傅柏林虽然没有抬眸, 却能感觉到从上方射来的那一道冷光。

待太子转身离开, 他所带来的人也一并离去。

尹晋高喊:“恭送太子殿下。”

等太子彻底离开之后, 尹晋才转身道:“都起来吧。”

傅柏林缓缓站起来, 尹晋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你跟我进来。”

待两人进了室内,尹晋回头打量傅柏林, 这才缓缓道:“那是太子殿下,咱们虽是锦衣卫, 却也不是刀剑不入。太子若是那一刀砍下来, 你这脑袋掉了那也是白掉。”

“多谢指挥使大人关爱。”傅柏林低声说道。

尹晋:“不过你做的没错, 哪怕是太子殿下又如何, 咱们锦衣卫乃是直属圣上, 便是太子都无权从锦衣卫的昭狱提人。你今日誓死没退, 也让其他不开眼的知道, 我们锦衣卫连太子都不惧。”

锦衣卫权势煊赫,自然有不少人盯着。

尹晋稍作宽慰,便又再次赶进宫里。

他来时收到太子带人亲自前往锦衣卫的消息,圣上听到这个消息,显然脸色阴沉。

甚是不悦。

只怕今晚搞不好,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尹晋赶回宫中,还是迟了一步。

太子已经到了奉昭殿,见到皇上,他开口第一句便是:“父皇,此事并非贵妃所言那般,尚宝清乃是冤枉的。真正的犯人,儿臣已经带来,还请父皇做主。”

皇上半靠在椅子上,微眯着双眸,盯着殿内的太子。

这是他的皇长子,乃是元后嫡出,自幼便有敏而好学的聪慧之名。

他也对太子给予厚望,任命多位儒学大家为太子之师,教导他儒学经典,治国经邦之要义,可是不知何时开始,他对太子的失望多过期望。

“做主,你要朕如何给你做主?你是觉得朕让锦衣卫抓人抓错了?”皇上的语气平缓,听不出任何脾气。

可是熟悉永隆帝的人却知,这已是他气急之下的神态。

太子自然也感觉到了这股不平静,他小心翼翼抬头望向皇上,低声道:“父皇,儿臣并非此意。”

“不过就是一介小小伶人,值得你这般兴师动众,还带人闹到北镇抚司,你身为一国储君,可想过自己的身份?”皇帝越说,语调越冷。

哪怕是端王和魏王之事,都不曾让他如此生气失望。

老三、老四两人不算东西,可那也是为了争帝位,太子行事,竟荒唐到如此。

为了一个小小的伶人,不惜亲自到北镇抚司。

太子低声道:“父皇,此事乃是霍贵妃刻意为之,她是为了构陷儿臣身边的人。”

他话音还未落下,皇帝顺手抓起桌上的镇纸,砸了过去。

好在永隆帝并非真的要下死手,砸的时候还是偏离了太子。

永隆帝恨铁不成钢道:“便是她构陷你,你若是不暴露弱点,她岂能轻易让你就范。”

“父皇,儿臣一直未曾求过您什么,这次只求您放了宝清。他实在是冤枉的,”太子叩首,言辞恳切。

永隆帝望着跪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的太子,只觉得额头突突直跳:“你当真是昏了头。”

关于太子的传闻,他不是不知。

在这皇宫内院之中,帝王无所不晓。只不过他想要让太子自己醒悟,早日迷途知返。

可如今看来,他竟是越陷越深,嬖爱伶人,冷落太子妃。

“来人,来人,”永隆帝吼了一声。

殿外候着的总管太监彭福海,一路小跑进来,“陛下,奴才在。”

永隆帝面色阴沉:“去传尹晋,让他即刻进宫面圣。”

“父皇,你要做什么?”太子瞳孔翕张,脸上带着惊惧。

永隆帝看着眼前的太子,一字一顿道:“我要将你拉回正途。”

太子到底给永隆帝当了几十年儿子,从永隆帝的眼神和话语中,便知他杀心已定。于是他立即往前扑过去,跪地行走,爬到永隆帝身侧。

他仰着头望向眼前的帝王:“父皇,儿子求你,不要杀他。儿子往后一定恪尽职守,尽心政事,当个让天下满意的好太子。只求父皇饶过这一次,不要杀了他。”

若是方才永隆帝还有所犹豫,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个苦苦哀求的太子,彻底下定决心。

皇帝起身,一脚将他踢开。

太子跪趴在地上,依旧哀求不已。

永隆帝往前走了几步,本不欲再看他,可是心中气急难忍,再次回头,指着他便骂道:“你六岁时便被立为太子,朕对你寄予何等期望,你十二岁时大病,朕为了你遍请天下名医,请来高僧替你祈福。你病愈后,朕特地在普华寺还愿,更是大赦天下。”

“待你读书时,朕修建文昭宫,供你读书。你的先生是李盛德、杜志明、魏绍这样的儒学大家。你东宫的辅臣,哪个不是得力的老臣。”

“朕对你如此厚望,你竟为了一个低贱伶人,如此下跪哀求,可还有一□□为储君的气度和尊贵?”

太子被这么一番痛骂,居然不觉羞愧,反而抬起头,他双眸通红,竟颇有几分疯狂。

“父皇如今说对我寄予厚望,若父皇真的这般,端王、魏王为何胆敢对我这个太子咄咄相逼,他们二人的狼子野心,难道父皇就没看见?”

太子心头压抑着的痛楚,仿佛一座沉睡的火山。

他日日夜夜压抑着,他何曾不想让父皇满意,让父皇以他为荣,认同他这个太子,这个天下的储君。

可是他做的越多,父皇心中不满就越多。

近年来,皇上倚重端王和魏王,疏远他这个太子。

太子心头也自省过,觉得是自己政绩不出众,无法让朝堂上下满意。

可如今他越来越明白,不管他如何做,父皇都不会对他满意。

他这个太子,哪里是什么太子,只怕早已是肉中钉眼中刺。

永隆帝被他的一番质问,气得双手颤抖,他指着太子:“孽子,你这是为了一个小小伶人,欲反了朕不成?”

“儿臣不敢,儿臣只求父皇给个公道罢了。”

太子双眸越发血红,遍布痛楚,他泣呼道:“端王在扬州作恶多端,他所做之事,罄竹难书,一桩桩一件件,都够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如今证据确凿,父皇为何还要包容他?”

“父皇说对我寄予厚望,可是却为何这般纵容端王等人,任由他们对我步步紧逼。”

永隆帝御极二十多年,早已经忘记被人指着鼻子痛斥的滋味,如今太子一言一行,看似清醒,却是早已经失去理智,所言之语,处处戳着皇帝的心肺。

皇帝早已经布满皱眉的面皮,微微抽搐了几下,浑身更是气得发颤。

“端王之事还未下定论,怎容得你如此胡言乱语。”

太子望着皇帝,竟连连笑了几声,他说:“父皇说这话可还亏心?锦衣卫带回来的证据,还不够铁证?都察院的人证还活着,父皇还要什么样的证据。难道父皇如今一力保护端王,不是存着压制儿臣的心思?”

终于这对天家父子,竟到了撕破脸面的地步。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先为君后为父,先为臣后为子,天家父子到了最后,哪还有什么亲情可言。

太子也信皇帝的话,他年幼时父皇是真心实意的,对他寄予厚望。

一心为他收集天下名师,教导他为君之道。

可是当他真的长大,涉及朝政之后,帝王的权柄再次被人染指,这个人还是自己亲手所立的太子,作为帝王的父亲后悔了。

于是皇帝扶持其他皇子,节制太子势力扩张。

为何端王和魏王能在朝堂中,收拢那么多朝臣的人心,不就是因为皇帝的刻意为之。

三足鼎立,好过一家独大。

太子、端王、魏王,他们既是天潢贵胄,又是皇帝手中的棋子。

永隆帝自忖乃是执棋之人,一旦有棋子想要摆脱棋子的命运,那么最后的命运就是被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