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一声甜润的三公子,倒是叫谢珣微怔。
“原来三公子竟这般厉害,我不过是去买个早点,那位老丈便把你夸的犹如在世包公,说您断案公正。”沈绛望着他,笑容灿烂。
谢珣垂眸望了眼她手中的烧饼:“你买了几块烧饼?”
沈绛:“五块。”
谢珣闻言,淡淡道:“咱们两人,你为何买这么多?”
为何?
她本来确实是只想要两块烧饼的,但是那个摊主一直跟她聊天,直接就将烧饼放进了纸袋子中,等包完,直接就说了个价格。
沈绛一心想回来跟三公子邀功,让他知道自个在百姓心中,是何等威严。
居然就被摊主糊弄过去了。
沈绛此刻再低头望着手里提着的吃食,又回头看了一眼街道对面,那个看似憨厚老实的摊主。
想她朱颜阁生意兴隆,把满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妇哄的是团团转。
没想到她这个好猎手,居然也有被鹰啄了一天。
她这是摊主套路了?
“没想到连个小小的烧饼摊,都深谙做生意的道理。” 待她摇头,抬头看着谢珣,问道:“三公子,为何这般清楚摊主的小伎俩?”
按理说谢珣这般,瞧着清冷出尘的性子,不会在意这些吧。
却不想谢珣看了她一眼后,悠悠道:“他与府衙中其他大人的小厮,也都是这般说的。”
沈绛瞠目,好吧,原来人家一网子下去,捕的不只一条鱼。
不过想想也是,为官者,谁不爱听旁人夸他勤政爱民呢。
见她一张小脸鼓鼓,似乎还在郁闷,自己这般机敏的人居然会被随意忽悠。
谢珣终于还是淡声开口:“左右你也不算亏。”
沈绛抬头望他。
“你听他夸我时,不是也极开心的。”谢珣语气悠然。
沈绛拎着的烧饼,好似一下烫手的拿不住。
险些被她扔掉。
她一双星眸望向谢珣,满眼就差写着,我不是,我没有。
奈何谢珣此刻竟转身直接进了衙门,沈绛只得跟上去。一路上,竟还与其他两位大人遇上,双方简单打了打招呼,谢珣带着她继续往里走。
好在没人注意她这个垂着头的小厮。
府衙里每个大人都有自个专门的值房,以便不时之需。
谢珣带着沈绛到了值房,便让她把早点放下,“坐下吃吧。”
“不用了,我站着就好。”沈绛立即摇头。
哪有小厮与主子一块坐着的。
谁知谢珣走到门口,直接将房门反锁,待转头看着她:“这下敢坐下了吧。”
虽然他只是为了让自己吃饭,才锁上房门。
可是沈绛还从未跟一个男子这般单独待在一间房内,明明谢珣并无过分之举,可她觉得这间屋子里头,连空气的味道都不对劲。
待谢珣见她还没坐下,眼风刚扫过来,沈绛一下在椅子上稳稳坐下。
她拿出一块烧饼,吃下一口,原本香气扑鼻的烧饼,竟没了脑海中想像的那般香了。
因为她担心随时有人过来,吃东西难免比平时快了些。
谢珣倒是吃的慢条斯理,他眼睛略撇沈绛一眼,就见她端起瓷碗,将馄饨汤竟喝了大半。他认识的女子中,莫说那些年轻貌美的,便是太后这般上了年岁,吃饭都讲究细嚼慢咽,仪态大方。
面前的沈绛却是真的在吃。
女子在男子面前保持仪态,是因为想要将最美的那一面,留在她心仪男子的面前。
她总是跟旁人不一样,或许是不在意。
又或许是因为她心无旁骛吧。
没有心仪的男子,自然就不会介意旁人的眼光。
谢珣望着她的眼睛,又幽深了几分。
很快,果然有衙役过来敲门,沈绛走过去开门,就赶紧退到一旁。
衙役果然没太注意她,只恭敬冲着坐在桌旁的谢珣行礼:“大人,昨晚花月楼又发生了一起姑娘私奔的案子。”
谢珣起身往外走:“她的东西可都还在?”
“跟前面几起失踪案一样,姑娘的私房全都不见了。”
原来这些日子,京城发生了一件怪事,就是出现了好几起秦楼楚馆的姑娘失踪事件。
一开始,这些姑娘的私房全都不见,老鸨便觉得是她们自个逃跑。
气得发下话,定要将逃跑的姑娘捉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青楼妓子赎身从良的,并不在少数。特别是那些当红的姑娘,能歌善舞,又有贵客追捧,攒个赎身的钱并不难。
况且要是私自逃跑,被抓回来,等待她们的下场可就不堪至极。
听闻有些心狠的老鸨,为了杀鸡儆猴,将外逃抓回来的姑娘,身上刺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流落风尘,本已可悲至极,却还落得这个下场。
所以极少会发生姑娘私自外逃这样的事情。
最近这阵子却连着发生五六起,可就不寻常了。
谢珣立即带着沈绛去了一趟花月楼。
他们刚到,花月楼的老鸨就被带了过来,徐娘半老的年纪,却打扮的格外娇艳。
她似乎听到有脚步声过来,抬头就先娇滴滴唤了一声:“大人呐……”
只是刚脱口三个字而已,老鸨就愣住了。
晨曦方过,头顶朝阳灿灿,金黄色光线顺着楼阁窗棂覆笼而至,穿着青袍的年轻男子行至正堂,周身上下,是寻常七品官的打扮,没有越制一分。
可通身却又透着清贵风华。
这样神仙模样的男子,叫见多识广的老鸨,都看呆了一瞬。
谢珣扫了堂下女子,淡声问道:“你可是花月楼的主事人?”
老鸨见他问话,再不敢露出刚才那样轻浮妩媚的样子,在这样的人眼前卖娇,倒是污了他的眼睛。
于是她福身回话:“妾身姓桑,正是花月楼的管事。”
桑妈妈年轻时也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如今年纪大了,又当上了长袖善舞的老鸨,仗着的就是她懂眼色知进退。
很快,他们上楼进了那位失踪的烟云姑娘的闺房。
这位姑娘是楼里颇红的姑娘,虽未到头牌,却也差不了多少。
因此一进房,就闻到闺房之中一股子软玉温香的味道。整个房内也是用红纱装饰,最奇特的便是那张大床,出奇的大,只怕在上头滚上三四个人也不碍事。
一旁的衙役进来就开始翻东西。
桑妈妈无奈,只得软声喊道:“各位官爷,且轻着点,这屋子回头旁的姑娘还要住呢。”
沈绛一听,被逗笑了,她回头望着桑妈妈,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位失踪的姑娘就一定回不来了?”
这句话问完,谢珣也抬头看过去。
桑妈妈一怔,见众人都望着她,赶紧摆手:“哟,这位小哥瞧你说的,难不成我还能害了自己楼里的姑娘不成。”
她见众人还看着自己,立即又解释:“这些日子,我也不是没听过风声。说是好几家乐坊青楼的姑娘,都突然失踪,说是跟着野男人跑了。我本来以为我这楼里的姑娘,各个精明,不会被那些个轻薄男子花言巧语蒙骗了。没想到,竟也还有这样眼皮子浅薄的。”
“花言巧语蒙骗?”沈绛轻笑,她说:“你怎知他们不是两情相悦呢?”
桑妈妈瞥了沈绛一眼,眼底露出一丝好笑,她抬手扶了下鬓边,柔声说:“这位小哥哥,我瞧着你长得一表人才,没想到竟这般天真。”
沈绛被她说的也不恼火,只等着听下去。
“咱们青楼出身的女子,本就苦命,若是真有男子与她两情相悦,最好的自然就是替她赎身才是。要不然这卖身契都还在呢,谈什么情意。”
沈绛点点头,倒是认可了桑妈妈的话一般。
反而是谢珣此时突然说:“你既然已听说这些传闻,可有加派人手,看管这些姑娘?”
桑妈妈无奈说:“大人,您是有所不知。咱们这个地方,龙蛇混杂,什么三教九流都有。况且这些个成名的姑娘,每天有那么多客人,不少还都是贵人。这房门一关,我又如何看得住呢。”
衙役此刻也将整间屋子都搜查了一遍。
果然没什么,留下来的。
房间内一切都正常,不见丝毫打斗或者绑架的痕迹,看起来就是这位烟云姑娘,自个消失了的。
桑妈妈唉声叹气了好久,一边叹烟云没良心,被臭男人几句话就骗走了。
可一边又叹自己命苦,好不容易花了大价钱养出这样的好苗子,就平白没了。
沈绛本来也只是过来走个过场,查案的事情,她并不懂。
只是待上车,她突然笑了声。
谢珣望过来就听她说:“人还真是有趣,这个桑妈妈方才又气烟云姑娘白眼狼,又叹自己命苦,不过我瞧着她好像并不太想在意烟云的死活。还不如关心那间屋子多些呢。”
好歹她还让衙役们,别把屋子里的东西弄坏。
至于烟云,她压根不在意对方的死活。
不过这个案子本来已发生了好些日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破案。
沈绛跟着谢珣回了衙门,谁知刚进去,就听说上头的折子发回来了,同意去天牢提审犯人。
沈绛一听,心头微颤。
不用她多说,谢珣转头就带着她去了天牢。
*
天牢。
哪怕此刻正值正午,天牢门口依旧幽深,像是一个张开的大口,里面黑洞洞的让人看不清楚。
门口便是一段长长石阶。
阳光只能落在最上头的几层台阶,之后的石阶,踩上去有种湿滑感。
地下湿气重,这些台阶更是长年不见日月。
连门口的台阶都尚且这般,这牢里的岁月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难熬。
自出事以来,她一直都克制着自个,让她不要多想。
毕竟有些事情再想,也是无望。
她跟着谢珣走在长长的甬道,左右两边皆是牢房。
这里太过阴暗,所以即便是白日,墙上的油灯依旧被点燃。豆大的光火,在墙壁上轻轻摇曳,无风自摆。
前头是天牢的守卫,在给他们带路。
沈绛走在最后,得以打量两边的情况,每间牢房上面都写着字号。
越是重刑犯,关的越里面。
直到他们先到了谢珣要提审的那个犯人牢房,这人是去年刚被抓到的犯人,之前因为拐卖了忠勇侯府的小公子,引得满朝震惊。
谁都没想到,一个江湖匪人,竟有这样大的胆子。
如今这些青楼女子失踪,虽说跟这人无关,可对方在京城这么久,要想悄无声息的弄走一个姑娘,也得有法子。
所谓术业有专攻,谢珣就是来找懂行的人了。
他们进了牢内,不想谢珣突然转头说:“沈三,你到外面等我。”
“是,大人。”沈绛得令,立即退出牢房。
谢珣又指着身边的两个守卫,“我听闻此人功夫了得,你们先将他按住,我再问话。”
守卫们对视了一眼,心底露出哭笑不得。
这个江湖匪人即便再功夫了得,如今也没长三头六臂,何至于身上戴着锁链呢,还叫这位大人如此惧怕。
不过他们心底虽如此想着,却还是上前按住匪徒。
一时,也顾不得牢房外面的事情。
沈绛站在牢房外,将他的话听的清楚。
她心底暗暗好笑,只怕今日过后,京兆府那位神仙模样的程大人,其实胆小如鼠的消息,只怕要传遍整个天牢了。
只盼着在连累了三公子的名声下,她能真的见到爹爹。
于是她立即往前,脚步轻巧。
好在昨日卓定的消息打探到位,连爹爹在哪个牢房里都弄清楚了。
如今她顺着牢房上面的字号,往前走,终于看到了她想要找的那一间。
然后她就看见一个长发凌乱披散的男子,背对着牢门而躺。
他一动不动,有种不知死活的感觉。
墙上的油灯散发着的光亮,叫她清楚看见那披散的长发,竟已是半白。
一时,沈绛眼眶发热。
她记忆中的爹爹,是束着长发,身穿劲装的高大男子,而不是此刻佝偻的躺在牢房简陋床铺上,这个看似行将腐朽的人。
她到了门口,刻意踩着脚步。
里面的人似乎听到动静,回转过头,望向这边。
一瞬间,沈绛看到了长发下的那张脸,虽然老了许久,却真的是爹爹。
于是沈绛再不犹豫,直接将手中蜡丸,从手指尖急射而出。
里面的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待他挣扎着爬起来,朝这边看过来时,沈绛已经悄悄离去。
她不敢在沈作明的牢房前逗留,毕竟周围也有犯人,若是让别人看见,与狱卒告状,那么就会害了三公子。
于是她将蜡丸扔下,就给立即转身离开。
等她重新回到谢珣所在的牢房,谢珣还在里面审问。
而那两个正按着犯人的守卫,丝毫没发现她的离去又复返。
很快,谢珣就审问结束,本来这些失踪案跟这个犯人也没什么关系。
所以他出来后,睨了沈绛一眼,抬脚往外走。
到了外面,刚上了马车,沈绛整个人松弛了下来,眼泪竟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哭。
这一路上,她杀人时都不曾害怕痛哭。
可是一想到方才爹爹的模样,她就难受到心如刀绞。
爹爹一生光明,他是是受人尊敬的长平侯,是镇守边境的大晋战神。
如今却只能被关在这样暗无天日的牢狱,曾经他抬眸看见的是塞北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现在他却只能看见头顶那个小窗口,被切割成四四方方的灰朦天空。
直到一方帕子,悄然落在她的手边。
沈绛抓紧,努力想要平复心头情绪,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下。
终于她放弃般的抬头望向谢珣,声音哽咽道:“对不起,三公子,我失态了。”
谢珣并未立刻说话,他似叹了口气,伸手又将她手里的帕子拽了回去。
沈绛抬着脸望他,终于谢珣用帕子擦了擦她的眼泪。
“阿绛,想哭便哭吧。”
他再次这般喊着她的名字,更是纵容着她的眼泪。
第25章
沈绛不知哭了多久, 竟是渐渐累了,靠着车厢壁,眼睫微垂, 竟是睡着了。
这一天虽只过去了半日,可她却像是经历了许久。
马车停下时,车夫掀开车帘,正要开口, 就见谢珣轻轻抬起手挥了下, 示意他先退下。车夫扫了一眼蜷缩在角落的沈绛, 心中虽有疑惑, 却还是安静退下。
沈绛却还是被掀开帘子的动作,所惊醒。
她微垂着的长睫轻颤着, 待缓缓睁开眼睛时, 那双秋水潋滟的眉目, 似褪去了早上的木讷, 重新灵动鲜活了起来。
沈绛抬头望了一眼外面, 感觉到车子已经停住, 才问道:“到了吗?”
“你既已去过天牢,我让车夫先送你回去吧。”谢珣开口说道。
沈绛摇头:“既然当了三公子一日的小厮, 当然是要做到底, 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她正要下车, 谢珣却把她叫住。
只是他却盯着自己不说话,沈绛一脸疑惑,就见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脸。”
沈绛一怔,伸手抹了下脸颊, 才发现她脸上之前涂的褐色粉底, 因为刚才哭过, 渐渐脱落了下来。
只怕现在她整张脸,都是花的。
谢珣拿起方才的帕子,低声道:“抬头。”
沈绛眼睛睁大,眼尾的红晕似渐渐晕染,直到她轻轻仰起脸,谢珣修长的手掌持着帕子伸了过来。
他的手指捏着帕子,在她脸颊上轻轻擦拭。
明明没有丝毫的肌肤接触,可也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帕子而已。
沈绛仰望着他,长睫下的眸光闪动,眼神渐渐迷离,一双唇瓣不知觉的轻抿着,就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马车内极静,空气仿佛开始浓稠,变得奇怪。
直到谢珣将手收回去,仔细端详了她的脸颊,低声说道:“好了,擦干净了。”
沈绛深吸一口气,立即挪开视线。
许久,她才低声说:“谢谢三公子。”
回了府衙之后,谢珣待在值房内,直到通判陈秋来找他。
“程推官,今个你去天牢内,可有收获?”陈通判一进来,就无奈的问道。
谢珣微摇头,含蓄道:“并无收获。”
陈秋又是一叹气,他低声道:“你说不过是几个妓子失踪,何至于闹得人心惶惶,说不准就是她们跟情郎逃跑了呢。”
谢珣虽来京兆府时日尚短,可是他性子温和,谁都能跟他说上两句。
他说道:“毕竟事有蹊跷,不过若是实在查不出来,府尹大人也并不会怪罪。”
“若是这事由府尹大人说了算倒也好,我听说这件事是兵部侍郎杨志谦大人亲自过问,你也知道咱们府尹一向小心谨慎,既有这样的大人物过问,他如何敢阳奉阴违。”
谢珣微笑:“大人说笑了吧,不过是几个妓子失踪,何至于惊动杨侍郎亲自过分。”
“可不就是,不过这是府尹大人亲口说的,他说若是咱们找不回那些失踪的妓子,杨侍郎定然会怪罪下来。”
一旁的沈绛,原本正在低头磨墨,此刻听到这话,忍不住抬头。
兵部。
自打父亲出事之后,她就想要弄清楚当时战场所发生的事情,只是天牢看守太过严厉,她压根没办法跟父亲说上话。
为何一个兵部侍郎,要如此关心一个妓子案?
“府尹大人亲自说的?”谢珣又皱眉,似乎还是有些不信。
陈秋此刻讪讪,压低声音道:“程大人,这话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其实也是府尹无意中说漏嘴的,我这不是觉得咱们同在京兆府衙门,该同气连枝。你若是查到什么证据,可定要趁早拿出来。”
原来陈秋是怕谢珣藏私,故意拿杨侍郎吓唬他。
谢珣抬手将案桌上的一本册子,拿起来,递给陈秋:“这是我调查的受害者资料,不过从她们的籍贯来说,并无什么疑点。”
这些姑娘有些被卖时,年纪太小,压根不记得自己是哪里人。
有些则根本不是一个地方。
一般来说这样的连环案,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这些受害人身上的共同点,因为只有找到这个疑点,才能查清楚她们失踪的缘由。
“会不会是跟她们的恩客有关?”陈秋问道。
谢珣点头:“不无这种可能性,只是这些秦楼楚馆并不愿供述出这些女子平时相熟的客人,说是不好坏了规矩。”
本朝虽有不许官员狎妓的说法,不过时间久了,也无人查证。
反倒是不少官员,都有上秦楼楚馆的爱好。
很多官吏的请客应酬,也都是设在这种地方。
民不举官不究,要是无人告发,这种事情大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要是真的查案查到这些官员身上,那确实是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至于这些妓院为何感拒绝交出恩客名单,无非就是仗着自己背后有人。京城何等地方,秦楼楚馆想要在这里立足,背后都会有靠山。
京兆府查案,他们会配合行事,却并不惧怕。
陈秋叹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可。这案子还如何查下去,要我说,咱们京兆府就是后娘养的,这种既没油水又没噱头的案子,总是扔给咱们。”
谢珣安静听着他的抱怨,只含笑道:“今日去花月楼,老鸨倒是给了茶水钱。”
“沈三。”他开口喊了一句。
沈绛这才想起,早上他们在花月楼要离开时,那个姓桑的老鸨,特地给她塞了银两。于是她立即把银子拿了出来,递给这位通判大人。
陈秋一听,连呀呀了两声,略有些羞赧道:“这如何能使得,这一趟是程大人你亲自跑的。”
“无妨,我独身一人在京城,了无牵挂,想来陈大人比我更着急用银子。”
陈秋并不是京城人士,虽说人人都想当官,可是有个肥缺,那是祖坟生青烟。
很多京官也就是名声好听罢了,若是没有丰厚的家资,比一般商贾过的还不如。
这位陈通判就是苦读考上功名的,原本家中也只是略有薄产。如今在京城这样柴米油盐都昂贵的地方,活的实在是艰难。
前几日他还在府衙中与别人借了银子。
陈秋见他话说到这里,便伸手拍了拍谢珣的肩膀,低声道:“我就不与程贤弟你客气了。”
待陈秋走后,沈绛转头望着谢珣。
谢珣刚提笔正要写折子,似察觉到她的眼神,虽未转头,却开口问道:“为何这般看着我?”
“只是没想到三公子竟这么会做官。”沈绛嗓音微松,这一天她都是压着声音说话。
原本甜润的嗓音,带着一丝丝嘶哑。
谢珣手中毛笔尖一顿,他似有些发笑,抬头望着她:“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愚钝不可及之人?”
“不是,只是之前还担心过,三公子为人清冷,会不会不太适应官场。”
毕竟在沈绛看来,谢珣这样清冷出尘的性子,或许在官场会显得过分清高,不会阿谀奉承,与旁人看起来分外格格不入。
如今看来,她的担心反倒是多余的。
他看似清冷出尘,可却比谁都通透理智,既是为官,便如鱼在水,既不清高也不阿谀。
这样的三公子,总是叫人惊喜呀。
*
下值后,沈绛跟着谢珣一块回家,刚在院门口下车,清明就迎了上来。
沈绛看着比平时里还要殷勤的清明,不由笑道:“清明,三公子今日说我当他的小厮,甚好呢。”
“沈姑娘就别拿小的打趣了。”清明脸上闪过一丝忍耐。
这姑娘怎么回事,难道还真要给他家世子当小厮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