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免提起了沈作明之事,太子谢瑞委婉提醒道:“父皇,如今边关将领人选迟迟未定,北戎人只怕会卷土重来。”

一旁的端王谢昱瑾不由发出一声轻哼,待把众人目光吸引过来。

他才不急不慢道:“仰天关一战,沈作明贪功冒进,葬送我大晋如此多好男儿的性命,岂可轻易放他出来。这样岂不是让天下臣民都不服。”

得,两人又要为了这件事争执起来。

自从沈作明入狱后,此类争端已经在皇帝面前上演了不知多少回。

保沈派,觉得边关无将领,应让沈作明这根定海神针戴罪立功。

倒沈派,则是觉得五万将士惨死,沈作明乃是滔天大罪,抄家夺爵都不够赎其罪。

这边正吵着,在附近御花园里等着九皇子谢时闵,早已不耐烦。

“议事什么结束,三哥不会又跟太子殿下吵起来了吧?”谢时闵一脸不耐的说道。

他尚年轻,还未封王爵,更没到入朝堂办差的年纪。

因为他没有出宫开府,所以越发想要出去。

这不三皇子允诺他,可以让他出宫在自己府上暂住两日。

旁边的近侍劝道:“主子,端王既已答应您,带您出宫小住两日,咱们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皇上和殿下们商议的肯定是朝中大事。”

谢时闵撇嘴,突然说道:“听说那人回来了。”

一开始近侍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正心底暗暗揣摩呢。

就听谢时闵又一阵抱怨道:“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又在这时候回来。真是让人厌烦,你说父皇和皇祖母为何就那么偏心他?不就是小时候受了点伤,一个郢王世子,还真当自己是皇子一样尊贵了。”

近侍这下听得清楚,自家主子这是在抱怨谁。

郢王世子,谢珣。

九皇子说的没错,谢珣确实只是个亲王世子,按理肯定是比不上的皇子。

可谁让人家的亲爹,是圣上的亲弟弟呢。打虎亲兄弟,更何况当年圣上登基时,郢王爷也是出了大力气,从龙有功。

况且郢王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

独苗,精贵着呢。

近侍讨好着笑说:“谁说不是呢,主子您是皇子,世子殿下不过是亲王世子,如何能与您比。日后他顶天也就是个亲王罢了,比不得你精贵。”

偏偏这句话,反而戳中了谢时闵,让他更生气。

谢时闵扯了下锦袍袖口,脸上带着郁气:“他以后好歹还有个铁板钉钉的亲王爵位呢,你看看去年,明明六哥与他是同一日生辰,六哥的加冠礼推后一日给他让路不说,可瞧瞧他闹出的是什么事,简直是丢人现眼。”

去年郢王世子谢珣,在加冠礼上,竟离家而去前往护国寺出家。

这一出,那是震动整个上京。

从王侯将相到贩夫走卒,无一不在讨论这件事。

可怜六皇子谢玄琅堂堂一个皇子的加冠礼,不如谢珣这个世子爷的热闹不说,还完全被抢了风头。

而几日之后的圣旨,更是让朝中议论不休。

因为皇上给六皇子册封了一个临江郡王。

前面几位皇子册封时,都是亲王,偏偏到六皇子这儿,就成了郡王。

皇上岂不是跟全天下人说,这个儿子不讨朕欢心。

近侍见谢时闵越说越不开心,赶紧又说道:“六皇子哪里能跟主子你比呢,他生母早逝,又没有外家扶持。被封为郡王也没什么意外,皇上多疼爱主子。”

“再疼爱,还不是赶不上谢珣。”

谢时闵连一声三哥,都懒得叫。

近侍干笑了两声:“如何能这般比较,您是皇上的儿子。世子殿下说到底是郢王爷的儿子,皇上对世子瞧着是疼爱,不过都是面子情罢了。”

谢时闵被这句话安慰的有些开怀。

对啊,说到底他才是亲儿子。

不过谢时闵立即想起旁的事情,立即冷哼起来:“咱们这些人非诏不得出京,他倒是好,仗着礼佛之名,大江南北的跑。谁知道他到底干嘛去了。”

近侍心底忍不住叹了口气,主子这是对世子殿下,到底多大的怨念。

说起来也不难理解,谢时闵是皇帝的幼子,按理说应该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偏偏谢珣就是比他更皇上受宠,比他更得太后的欢心。

好气!

谢时闵气急之下,咬牙道:“他怎么就没死在外头呢。上次遇到他那个什么狗屁和尚师兄,我的马踹的还是轻了。”

突然,旁边的假山传来窸窣声,好像是衣服才发出的声响。

谢时闵和近侍都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月白色身影,缓缓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程婴…或者宫中众人更为熟悉的称呼应该是,郢王世子谢珣。

谢珣此刻望向自己这位堂弟,倒是不知他竟对自己怨念这么深。

他脸上扬起温和笑意:“原来九皇子心底一直这么想的。”

谢时闵目瞪口呆,全然没想到谢珣会出现。

说来谢珣以前住在宫里时,谢时闵最怕的也是他。

谢珣瞧着面上清冷疏离,可是真惹到他的话,谁都不好过。

谢时闵愣了愣,才张嘴喊道:“三…三哥。”

随后谢珣目光撇向一旁,平静如镜的湖面,在光线的照射下,显得波光粼粼。

此刻无风,偏偏谢珣一身广袖素衣,站在那里时,衣袂轻舞。

犹如九天而下的谪仙。

“原来是你的马把师兄踢伤了。”他声音似低喃。

许久,谢珣转而望向谢时闵,突然低低一笑,“这么久了,文华殿的那帮大儒,居然都没把你草包一样的脑子里填点东西,你可真是蠢的一如既往。”

周围空气里的风,一下都静止了。

谢时闵几乎是被骂懵了,等回过神,他气得几乎要发狂。

这次他就是拼着被父皇责罚,也要出了这口恶气。

于是他上前就要抓住谢珣的领口。

只是谢时闵的手指刚触碰到谢珣的衣领,只那么轻轻一碰,谢珣竟退后两步,直直落进身后的太液池。

扑通。

一声巨大水花砸起的声音,将谢时闵惊醒。

这样大的声音,吸引了不远处太监们的注意,很快连巡逻侍卫也到了。

待众人跳下去把人捞起来一看。

居然是郢王世子殿下。

这下可把这帮伺候的人吓坏,侍卫赶紧用急救的法子,让他吐出水。

可不管侍卫怎么弄,地上躺着的男人,那双眉眼如画的脸颊依旧苍白,甚至眼皮都微动一下。

最后也不知是谁,终于大着胆子去试探他的鼻息。

“没气了。”

明明这人声音极低,听在周围众人耳中,却犹如雷劈。

一旁本来站着等着看谢珣狼狈模样的谢时闵,这才发现,事情的发展超过他的预期。

突然他惊慌摇头:“不是我。”

第16章

这一声叫唤,却让一旁的侍卫太监的心,都快凉透了。

什么叫不是他?

难道九皇子真的对世子殿下做了什么?

一时间发现自己似乎卷入了惊天的皇家阴谋中的众人,又悔又怕,完全不敢想象这之后会有怎样的血雨腥风。

毕竟现在躺在这里的,是郢王爷的独苗。

奉昭殿内,太子和端王分坐两侧,还各持己见,就见皇上贴身近侍彭福海一路小跑进来。

皇帝本来心情就不好,见他居然在朝臣议事时闯了进来,更加不悦。

可彭福海扑通一跪:“皇上,世子殿下落水了。”

永隆帝脸色一变,立即说:“怎么回事?”

虽说京城里有不少世子,可在宫里说起世子殿下,那就只有一位。

那就是谢珣。

彭福海赶紧说道:“方才有人来禀告,说世子在御花园不慎落水,现在已经派人去请了太医院的院判大人,世子正被送到旁边的养心殿。”

永隆帝也顾不得朝政之事,匆匆说了句今日就散了吧,直接起身离去。

朝臣们自然不能跟随,可太子和端王两人想了想,还是纷纷起身,跟着皇帝离去。毕竟谢珣乃是他们的堂弟,他落水了,也该去看看。

一行人刚到了养心殿,就听里面狂怒的声音。

“怎么可能就没气,不可能,你们这群庸医,赶紧给我治。他才掉下去那么一会儿功夫,怎么可能就没气了。”

太子和端王都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这是九皇子谢时闵的声音。

永隆帝抬脚迈进殿阁内,一张脸阴郁的险些能滴出水。

待他们进去后,就看见谢珣被安置在暖阁内的暖炕上,身上湿透的外衣已经被脱下,只有里头雪白的中衣穿在身上。

本就黑至鸦青的头发,此刻被水浸染了,显得更加浓黑如墨。

只是他发丝间不停的向下滴着水珠,落在他的脸颊上,本就白皙的肤色此刻泛着脆弱的苍白,清俊的眉眼在水珠下,如晕染开的水墨画。

只可惜,这幅水墨画此时太过安静。

一动不动,恍如真的没了知觉。

谢时闵转头看见永隆帝进来的时候,整个人腿肚发软,险些要跪在地上。

可永隆帝却没看他,走到暖炕旁,问正在把脉的太医:“程婴如何了?”

程婴,便是谢珣的表字。

只是去年加冠礼上,他闹出出家一事之后,这个表字倒是极少人知道。

太医心中虽有定论,可刚才九皇子跟疯了一样,让他重新把脉。

此刻皇上来了,他更不敢说了。

“到底怎么样了,你这个太医院院判,难道连这个都诊治不了?”永隆帝不悦斥责道。

太医直接扑通跪在地上:“皇上恕罪,不是奴才不愿诊治。而是…是世子殿下已经没了脉搏。”

没了脉搏?

饶是永隆帝执掌帝朝二十余载,见惯了生死,甚至在他的帝王之怒下,也曾血流成河。

此时的他还是愣了好半晌。

直到他望着太医怒道:“世子不过是落水,宣太医院所有当值太医。若是世子真的有个好歹,朕就摘了你们的脑袋给世子陪葬。”

皇帝的声音越说越低,低到最后,有种让人背后发凉的阴冷。

此刻殿内众人,心思各异。

九皇子颓然的站在一旁,甚至没看见三皇子一直给他使眼色。

至于太子,这会儿倒是上前劝道:“父皇息怒,程婴一向吉人自有天相,不会轻易有事的。”

很快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全都赶到。

偌大的殿阁倒也被人围的是水泄不通,还是彭福海见皇帝一直站在一旁,轻声劝说:“皇上,不如您先到外头坐着等吧。诸位太医在,必能妙手回春让世子安然无恙的。”

太子也开口说:“父皇,这么多人围在殿内,难免有些闷砸。不如儿子陪您到外面坐会。”

本来皇帝没打算动,突然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九皇子。

“老九,你跟朕出来。”

这一话犹如一记重锤,砸在九皇子的心头。

可皇帝率先走出去,他这才哭丧着抬起头望向三皇子谢昱瑾:“三哥,救我。”

谢昱瑾还不知什么情况,只得让他先出去。

待到了外殿,皇帝坐在上首椅子上,沉着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程婴好端端怎么会落水?还有御花园的太监和侍卫,竟都是死人吗?”

很快今日御花园内负责守卫之责的侍卫长,被传了进来。

侍卫长跪在地上,埋首不敢抬头,只得说道:“微臣率队巡逻,听到落水声,立即前往才发现是世子殿下不慎掉入水中。”

“当时何人在场?”永隆帝问道。

侍卫长本就跪得极低,此刻恨不得匍匐在地,许久,他颤着声音说:“九皇子和他的近侍,当时在旁。”

谢时闵听到这句话,知道自己躲不过,立即跪下。

他带着哭腔喊道:“父皇,儿臣冤枉啊。”

可他这么一喊,太子和端王都不由皱起眉头,这个老九这是不打自招呀?

永隆帝显然也被他气笑了,他盯着九皇子问道:“你冤在哪里?是谁说了是你把程婴推下水的吗?”

谢时闵傻愣在当场。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永隆帝望着他,神色不虞。

谢时闵垂眸,却在片刻后,咬牙道:“儿子也不知道,儿子到时就看见三哥落水,想来三哥是在湖边一时不慎失足落水的。”

反正当时周围没人,谢时闵准备来个死不认账。

永隆帝倒是笑了,他说:“你这话若是你皇叔听到,你觉得他会信吗?”

“太后到。”

突然,殿外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

众人纷纷抬起头,看向门口,很快就见一身枣红色常服的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进了大殿。

“母后,您怎么来了?”连坐在椅子上的皇帝,都起身迎接。

太后心急道:“程婴呢,他人呢。”

永隆帝可不敢跟太后说实话,只得安慰道:“太医正在内殿给程婴诊治,并无大碍,母后别太过担心。”

太后却不顾他的劝说,执意要进内殿。

等太后走上前,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人,只见他脸色发白,胸口竟是连一丝起伏都无。

“程婴他……”太后身体忍不住晃了晃,竟是要软倒下去。

幸亏身侧有宫女,及时将她扶住。

若说这些孙辈中,她最宠爱的就是谢珣。

打小他就生得聪慧机敏,小小年纪又极懂事,再加上他是郢王的独子,太后就偏疼了些。直到后来年幼的谢珣在宫中遭了事儿,太后对他好的更是无以复加。

哪怕是太子,竟还要排在后面。

永隆帝见状立即吩咐宫女,将太后扶走。

可太后竟执拗至极,“哀家要在这里守着程婴,今日是我召他入宫。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与他父王交代。”

永隆帝见状,转脸对太医道:“你们还跪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世子施针。”

太医一听,皇上这是要死马当成活马医呀。

于是众人不敢再辩解,赶紧拿出看家的本事,开始诊治。

谁知一刻钟后,突然有枚银针竟晃了晃。

几个太医本就死死盯着这里,自然没放过这个微动,要知道他们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如今可都系在世子爷的身上呢。

直到有个太医,惊喜喊道:“有,有脉搏了。”

其他人一听这话还有些不敢相信,可待上前细细把脉,那脉象虽极弱极弱,却跟方才的一潭死水完全不一样。

生机竟从谢珣的身上,再次出现。

这一声喊,将太后和皇帝众人再次引来。

终于待太医再施银针后,谢珣的眼睫开始动了,那样眉眼如画的脸庞,从一波死水中慢慢活了过来。

直至他慢慢睁开眼睛。

“程婴。”太后惊喜喊了声。

谢珣眼神在太后脸上定格后,数秒后,他竟是挣扎要起身,“孙儿见过皇祖母。”

“你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给我见礼。”太后见他这般,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赶紧亲手把他扶着躺下。

待太医再检查过来,竟是神奇的发现,世子殿下无碍了。

就好像刚才断气和没脉搏的,都不是他。

虽然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是他们倒是挺一致的保持了沉默。毕竟能把一个‘死人’医活也是太医院的本事。

于是一帮人说了帮没用的废话,皇帝就让他们赶紧去开药。

太后坐在榻边,手掌覆在谢珣的手背上,柔声问道:“你跟皇祖母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珣视线忍不住上移,直到落在了人群之后的九皇子身上。

而后他收回视线,眼帘微垂,那长而浓密的眼睫一直轻颤着,最后他像是下定决心般,淡淡道:“是孙儿一时不慎,与九皇子无关。”

太后是何等人,如何能看不出他言语中的隐忍。

她立即转头道:“方才我过来,瞧见外头正在审问那些太监、侍卫,可是审问出结果了?”

没一会儿,有人把九皇子的近侍带了进来。

这近侍也被吓得不轻,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三皇子谢昱瑾立即发难道:“你这奴才,还不赶紧把当时的情况如实说清楚。”

近侍一听这话,磕头道:“今日我家殿下本带着奴才在琥珀池等三皇子,谁知世子爷经过,还没说几句话,居然就出言羞辱殿下。定是…是世子爷怕此事败落,才故意落水陷害我家殿下。”

谢时闵听到自己近侍的话,恨不得当场赏了。

避重就轻,倒打一耙,说的好!!!

可他眼底的得意还未散去,就听太后道:“我刚才在门口听着老九自个说,他到时程婴已经掉下去了,怎么这狗奴才又说是程婴辱骂了老九,故意落水陷害?”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太后在后宫几十载,什么计谋勾当没见过,会被一个小太监蒙蔽了眼睛。

永隆帝一听,当即怒道:“你平时行事张狂轻佻,如今竟敢当着我的面,谎话连篇。”

谢时闵赶紧跪地。

皇帝虽是他的亲爹,可也是君上。

跟皇上撒谎,往重了说,那就是欺君之罪。

“父皇,儿子再胆大,也不敢隐瞒父皇片刻。况且三哥常年不在宫中,儿子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推他落水。”

太后却仿佛打定主意要给谢珣主持公道,她转头问道:“程婴,你尽管说,今日有皇祖母在此,断不会让你受了任何委屈。”

谢珣垂着眼眸,许久,他低声道:“皇祖母,今日之事真的是意外,您别再追究了。”

太后突然都心疼的难受。

多好的孩子呀。

他心底记挂着跟别人的血脉之亲,可看看九皇子那狗奴才说的话。

谢时闵也没想到谢珣居然会给他求情,此刻抬头看向谢珣的表情,都透着感激。

直到谢珣眼尾轻抬,眸光偏过来,再次落在地上的谢时闵,轻声说:“我们确实只说了几句话,聊了几句我师兄的事情而已。”

谢时闵:“……”

“你师兄?释然法师?”太后疑惑。

谢珣当年拜护国寺主持道远法师为师,是太后首肯的。而道远法师坐下,还有位真正的僧人弟子,便是释然法师。

待她看向谢时闵时,见他竟一脸愤恨的望向谢珣。

太后也不问他,直接问旁边跪着的近侍:“你来说。”

原来上月,九皇子出宫纵马,踩坏了农田。释然法师正好经过,便拦下他的马,让他赔偿。可九皇子不仅没下马,竟还直接纵马踩伤了释然。

太后礼佛几十年,此刻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气恼,指着谢时闵的手指都在颤抖。

“你竟恶毒至此,连出家人都敢打。”

第17章

太后养尊处优多年,为人宽厚温和,待孙辈更是极爱护,偶尔皇上要惩罚哪位皇子,她还会帮忙说话。

何曾见过她对哪个晚辈,如此这般疾言厉色。

不过这也不怪太后生气,她礼佛多年,一直向佛之心至诚。

每逢她的千秋寿辰,上至皇帝下至王公贵族,都会搜罗各种佛家珍品,讨得她的欢心。

就连九皇子之前还亲手超过几卷经文给她。

虽然之前太后曾因为谢珣要出家一事,迁怒到护国寺的僧侣。

可京城又并非只有护国寺一家寺庙,况且太后在自己的宫内就有专门的佛堂。这丝毫不耽误,她礼佛的诚心。

所以太后实在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肆意妄为。

此刻永隆帝见太后气得浑身发抖,赶紧说道:“母后息怒,身体要紧。”

“皇帝,此事你不可纵容啊。”太后被气许久才缓过一口气,缓缓说道。

永隆帝一向以仁政爱民,以示天下。

去年康平侯府的嫡幼子纵马行凶,竟活生生才一平民踩死,这事儿被御史得知,公然在朝会之时,参奏到御前。

当时永隆帝直言斥责康宁侯教子无方。

之后更是为了以儆效尤,将康宁侯府降为康宁伯府,惹得京城内一众勋贵世家纷纷约束自家子弟,生怕成了下一个被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永隆帝还得意自己雷霆手段,结果现在倒好,他自己的儿子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纵马伤人,伤的还是僧人。

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他教子无方。

永隆帝看着谢时闵的眼神,越发恼火,他直言道:“平时里让你在文华殿跟诸位大儒听经筵日讲,你的书便是念到狗肚子里不成?竟敢纵马行凶,简直是张狂无状。”

“父皇,”谢时闵听着皇帝对他的训斥,吓得肝胆欲裂。

他脑袋磕在地上,喊道:“儿子知错了。”

此刻他不敢喊冤,他伤释然一事,只要一查便会一清二楚。

所以此时他干脆求饶,脑袋磕在铺着金砖的地面上,砰砰直响。

谢珣轻闭着眼睛,听着这声音,嘴角弯起一个近乎没有的弧度。

龙子凤孙,也不过如此。

很快,谢时闵的额头上被磕的一片通红,眼看着要沁出血,还是太后年纪大,见不得这般,开口道:“皇帝,你先让九皇子起身吧。”

永隆帝见太后发话,这才开口道:“今日若不是太后替你求情,朕必不会轻饶了你。”

听到这话,谢珣险些要笑出声。

他这位皇伯父倒是一如既往,他不叫谢时闵起身,就是断定太后见不得如此。

这么多人在场,到时候要这件事真的传出去,那世人也必会说是太后包庇亲孙子,而不是皇帝包庇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