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对此的评价是,“倒还算有礼可依。”只是,要依阿念心下思量,曹太后这种脑子不清楚的女人,做太后都可惜了的,也只配做个太妃罢了。
阿念也就是私下吐槽几句,他对新君生母委实观感平平。
何子衿说他,“在家说说就罢了,那些内阁大臣,哪个不是浑身一万个心眼儿。就拿这赐爵来说,曹太后再怎么掐尖儿要强,也没叫曹家逾越了苏家去。要是曹太后聪明,就该老实些,她这位份,安安生生,一辈子荣华富贵。听你说新君不是不孝顺的人,她好了,娘家怎么会不好呢。”
“她要有你这份通透,大家都得念佛。”阿念提到曹太后就要摇头的。
好吧,自从阿念升为帝王师之一,何子衿听到的皇家八卦就越来越多了。
何子衿身为命妇,初一十五都要进宫向太皇太后与两位太后请安,帝都这么些命妇,大部分是走个过场,何子衿四品恭人,排在末尾。谢太皇太后倒还记得她,特意同她说了两句话,“多年不见,你倒并未大变,依稀还是旧时模样。”
何子衿恭敬道,“先时给娘娘请安,臣妇还未嫁人,如今就要做婆婆了。”
谢太皇太后温声道,“做婆婆有做婆婆的好,儿媳妇孝顺,将来孙子孙女满堂,亦是福气。”
何子衿连忙称是。
谢太皇太后就问起她家在北昌府的事来,何子衿说些北昌府的气侯饮食,当地风土人*情,尤其赞北昌府冬天虽冷,却是有各种游戏,冰上玩耍,或是在暖暖的屋里煮茶烤火,反正何子衿嘴巧,何况她说的又颇是些有趣之事,谢太皇太后听的挺高兴。苏太后亦道,“以前尝听人说北昌府苦寒,要不是听江恭人说,都不晓得是这般物产丰饶,民风开阔之地。”
曹太后淡淡附和两句。
谢太皇太后笑道,“你我亦算旧识,以后闲了,只管进宫来说说话。”着人赏了六匹时兴宫缎给何子衿,便令她退下了。
苏太后见状,也赏了江恭人四匹。
曹太后笑道,“我不敢与姐姐比肩。”赏了两匹。
何子衿恭敬的一一谢了赏,就带着一车料子回家去了。
余幸杜氏见大姑姐进宫一趟得一车赏赐,颇是惊叹,何子衿笑道,“少年来帝都时,有幸给太皇太后请安,不承想太皇太后还记得我,赏了我几匹缎子,也是沾太皇太后的光,两位太后娘娘也赏了几匹。你们一人一匹,见者有份。”
二人客气一二,都谢过大姑姐,一人选了一匹。何子衿又挑了匹鲜亮的给了宫媛,心下想着,另外给沈老太太送了两匹,舅妈江氏一匹,另外四匹,舅舅家的几位表弟媳一人一匹,何子衿一匹没留,都打发了出去。
她,她主要是自己还有好些料子呢,这些料子,一年有一年的花样,何子衿爱存珠宝字画,衣料就算了,都是时有时穿的。故而,就给弟妹表弟妹的做个人情。
余幸还打听了一回太皇太后身体可好的话,她与太皇太后是亲戚,对太皇太后一向关心。
何子衿虽得了一车东西回家,心下却不是很安心,她倒不是没见过缎子,何子衿也不是财迷,可就曹太后那话“我不敢与姐姐比肩”,何子衿不晓得曹太后是与苏太后不睦呢,还是怎么回事。何子衿觉着,这话说的真没水准,事儿也办得水准一般,何子衿以往都不认得曹太后,自然不可能跟曹太后有什么不对付。曹太后这么抠抠索索的,总不是针对她,于是,何子衿暂时得出两宫不睦的结论。
至于谢太皇太后,这位娘娘的心思,没人能看出来。
先时,何子衿与阿念都觉着,有先时曹太后给先装贵妃送汤水的事,这位娘娘必然不会支持大皇子继位,可结果,“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话是从谢太皇太后嘴里亲口说出来的。
用阿念的话说,“当时听到这句话,我都以为是突然没听清,或者幻听了呢。”
可这话,的确是谢太皇太后说出来的,这位娘娘,亲自扶持皇长子继位。
哎,想到皇家这一团乱麻,何子衿就觉着,离皇家越远越好。
何子衿给阿念提个醒,她爹这眼瞅着任期将至,让阿念同阿冽商量着,早些走走关系,把她爹调回帝都来才好。
阿念心里惦记着这事儿呢,先同阿冽找义父沈素商量了,沈素在帝都二十几年,想了想,指点郎舅二人去走一走小唐总管的关系。
江家这些年,与唐家的关系就没断,阿念自然认得小唐总管。
小唐总管任内务司总管,说来也是正二品大员,其人虽未入阁,但背景很不一般,他爹老唐大人是做过先帝首辅的。再说门第显贵,说来老穆家怕也比不上唐家,老穆家顶多就是出了几任皇帝,而人唐家,据说千百年前,出过神仙。
还有一传闻,说是老唐大人当年争首辅之位,当时与老唐大人竞争的是太宗皇帝的老臣秦老尚书,老唐大人论资历略逊于这位老尚书,结果,老唐大人硬生生夺得首辅之位。那么,怎样在首辅之争中获胜了呢?传说是小唐大人给自家神仙祖宗烧了半个月的香,说是神仙祖宗保佑,于是,秦家出了些不雅之事,秦老尚书灰头土脸下台,老唐大人就任首辅之位。
说来,唐家的神仙祖宗,何子衿都不陌生,当初阿念与他爹科举,她与何老娘到州府神仙宫烧香求庇佑,那神仙宫里供着的神仙,就是姓唐的,便是唐家那位传说中的神仙祖宗。
总之,唐家颇是有历史的家族。
但要说小唐总管这人,虽是高官,却从未在六部任职,正二品内务司总管官阶虽高,却不比六部九卿权柄赫赫。可谁要说这朝中还有比小唐总管更面熟儿的,苏参政他爹苏尚书都要略逊一筹。
无他,小唐总管虽然做官做学问的本事有限,但他人脉非同一般啊。前些年过逝的江北岭大儒,是小唐总管他师爷,那他师傅是谁呢,今吏部尚书李樵。对了,小唐总管还有位同门师叔,便是在江南主持海港事宜的的寿宜大长公主的驸马欧阳镜。而欧阳镜呢,便是江家在北昌府时今北昌府巡抚李巡抚的小舅子,李巡抚的夫人李夫人娘家姓欧阳,李夫人正是这位欧阳驸马嫡亲的姐姐。小唐总管还有一位同门师弟,便是如今驻守西宁关的端宁长公主的驸马忠勇侯彭侯爷。
所以,小唐总管自身平平,但有这么些显赫人脉,纵观满朝上下,人们都是宁可得罪韦相,也不想得罪他的。
而且,倘别人有小唐总管的出身,人脉,还不为当权者所忌啊?
小唐总管不是,这位总管大人,据说十五岁就跟着仁宗皇帝和太皇太后学当差了,在王府一住多年,完全就算这俩人看着长大的,后来小唐总管成亲,这亲事,当年还是太皇太后给做的媒人。据说,太皇太后看他跟看亲儿子一般。
而且,他能做到内务司总管,可见深得皇室信任。
沈素这些年在帝都,与小唐总管早便相识,俩人这些年的交情。沈素与阿念阿冽道,“吏部李尚书一向为人冷淡,寻常人想说情走门路,再不成的。他唯与小唐总管相近,倘有小唐总管帮着说情,这事就十之八*九了。”姐夫只是想调回帝都,又不是要做什么高官。这事当不难操作。
阿念做这些年的外任官,亦有些官场经验,就同义父道,“岳父如今是正五品,并非高官,这样的调任,还会惊动尚书大人么?”要按阿念的意思,能走侍郎的门路就走侍郎的门路,李尚书他见过,也听闻这位尚书大人不是很好说话。
沈素道,“吏部正管三品以下官员升迁变动,要说以往倒无妨,侍郎那里操作一二便好。只是,你一来帝都就任皇子师,李尚书倘不知晓这些关系,他也不会做这些年的吏部尚书了。”
阿念听义父这样说,就与阿冽决定去走一走小唐总管的门路。
可这走门路,总得带些礼物过去,小唐大人吧,还真没什么特别爱好。女人,小唐大人家里只有一妻,无妾。金银,端看小唐大人的出身,也晓得这位大人不缺钱啊。字画,据说小唐大人年轻时就不喜读书。最后还是沈素说,小唐大人偏爱玉石,而且,沈素说了,一个人去就行,这种走门路的事,人越少越好。
最后,就是阿念去的。
阿念现在做帝师了,面子比较大些。
阿念送小唐大人一对莲花白玉盏,那玉,乃上等白玉,内生雅光,唯莲花瓣的尖尖上带一点薄红,若美人腮,若胭脂雪,十分精巧可人。小唐大人一见就先赏鉴一番,虽然这玉盏不错,小唐大人心下十分清明,与阿念坐下说话,道,“阿念你带礼过来,肯定是有事相求。我内务司与翰林院,并无甚干系啊。”
阿念便将想把岳父调回帝都的事说了,阿念道,“岳父在北昌府十几载为官,兢兢业业,不敢说辛劳。如今我们做子女的都回了帝得,就两位老人家与太岳母依旧远在北昌府,心中十分牵挂。”
小唐大人就明白了,想了想道,“要搁别人,我是不理的,不过你不一样,我倒可以帮你向我师傅说一说,只是不知你岳父调回来,想任何职呢?”
阿念连忙道,“只要调回帝都,有什么职司就任什么职司,岳父一向恬淡,与世无争。”
听这话,小唐大人还比较满意,认为江念还算有分寸,便应了这事,东西却是没收,过两天回复阿念,“白叫我帮你问,太后,啊,不,太皇太后已经交待我师傅了,说何大人在北昌府这些年颇为不易,任期到时让他回朝任职呢。”悄悄将何恭的新职位打听出来告诉了阿念,鸿胪寺少卿,从五品。
阿念回家与子衿姐姐道,“只看太皇太后行事,就非常人啊。”人家都想你前头去了。谢太皇太后特意交待吏部,自然不是因为何家,何家一介寒门,还不够太皇太后看的。太皇太后如此,无非是关照阿念罢了。而且,倘阿念不去唐家走动,怕是根本不会晓得此事,这等施恩不欲人知的手段…阿念越发本分,就是给陛下讲书时,也是只管尽先生职责,将书讲好也便罢了。
在翰林院,更是对上恭敬,对下关爱。
便是有槽,也只在家吐,只与子衿姐姐一人说。
阿念如此谨言慎行,连谢太皇太后都与李尚书道,“江侍读此人,倒不枉先帝待他这一片心。”
李尚书亦道,“是个谨慎人。”
阿念这种话不多说一句,路不多走一步的谨慎似乎令谢太皇太后很满意,或者是何子衿真的入了太皇太后的眼缘,反正吧,除去初一十五的命妇按例请安,一月总有两三回,太皇太后会宣江恭人进宫说话。一时,江恭人入得太皇太后眼缘之事,不说满朝皆知吧,消息略灵通的人家也都晓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PS:肥啊肥啊肥的第二更,大家晚安~~~~~~~~~~~~~~~~~~~~~~~~~~~~~
第457章 帝都风云之九
第457章
对于江太太何子衿得太皇太后青眼之事, 简直全帝都的贵夫人们想不明白, 这江太太哪里就特别招人喜欢来?当然, 要说江太太讨人厌, 那也是再没有的。现在帝都认识江太太的人不多,但,只要认识江太太的人, 就没有说她不好的。
只是,帝都会做人的官太太多的是,怎么就轮到这么个四品恭人独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青眼呢?
整个权贵圈都想不通死了。
分析一下江太太的出身吧,寒门出身, 乏列可陈。再分析一下江太太此人吧, 嗯, 会种花,尤其是菊花,当初曾种出名品,可这也好些年不种了吧?对了, 太宗皇帝时就很喜欢江太太种的花, 可太皇太后又不是花卉的爱好者。
这江太太究竟哪里好啊?
这让无数想在太皇太后跟前露脸儿的贵夫人们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 不要说外人了。
便是江太太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哪里就入了太皇太后的眼。
她进宫请安, 无非就是陪着太皇太后说说话, 至于说话的内容,也很简单,太皇太后那里多是妃嫔过去服侍, 女人们在一处无非就是说说衣裳首饰、汤汤水水、养生健体的话题,再不然就是孩子,说来,江太太家的孩子比江太太还有名儿呢。主要是儿女结亲都是先帝下旨赐婚,而且,江太太家一对龙凤胎一对双胞胎的事,也不少人知道。
何子衿说些孩子们的事,太皇太后倒是挺喜欢听,尤其何子衿一向比较实在,并不过度美化自家孩子。啥样就啥样呗,何子衿说双胞胎,“刚插班进了官学,现在有空就在家里练官话。他俩自小就在北昌府长大,虽然从小就教他们官话,还是有北昌府口音,学里有同窗打趣他们,现在知道要面子了,回家拼命练呢。本来就是话痨,现在又抢着说话,聒噪的很。”
太皇太后笑问,“你们在北昌府是说官话,还是说当地人的口音。”
何子衿笑,“开始过去时不会说北昌府当地的话,后来时间长也就学会了。在家说老家的话,要是出门聚会,多是用官话,如果跟北昌府当地的人说话,就是说北昌话。”
苏太后闻言笑道,“我小时候在老家时,也是说老家的话。第一回进宫给母后请安,也有些老家口音,那时心里颇是难过呢。”
太皇太后笑道,“这有什么,自来乡音难改。”
何子衿也说,“双胞胎刚学说话时,一开始在县里,我先教他官学,后来我们调到北昌府,离我娘家近了,我祖母在家里从来都是说蜀中话,她老人家又喜欢孩子,就见天用老家的话教双胞胎,等出门吧,外头人都是说北昌话的。双包胎小时候说话,一会儿说两句官话,一会儿又拐到我们老家那里的话去,要不就冷不丁的蹦出两句当地话。他俩三岁以前说的话,平常人都听不懂。到上学的年纪,去了学里,才慢慢有条理了。”
所以,江太太就是到太皇太后跟前,说的无就是这些鸡零狗碎之事,她既不似巾帼侯江行云那般能与太皇太后商议国之大事,也不似诸位大长公主、长公主这般,与太皇太后早有交情,甚至,诰命品阶不过四品恭人,在帝都府委实不值一是。
但,她说话,太皇太后就是爱听。
以至于有些酸葡萄的家伙就说了,“大概是太皇太后没见过村姑,故而,乍见这么个土鳖,觉着新奇。”
反正,不论这些人怎么说,江太太自己也稀里糊涂的成了太皇太后跟前的红人。
虽然她自己觉着自己就是去陪聊的,离红人的距离还有十万八千里,但…在外人看来,能被太皇太后记住,还能陪太皇太后聊天,这就是妥妥的红人啊。
好吧,江红人正与两位弟妹看阿冽他们新置的宅院呢。
虽然有些伤感,不过,兄弟姐妹们都成年了,分开是早晚的事。如今住在一起很是亲热,但以后孩子多了,还是分开的好。
故而,余幸私下同大姑姐说了置宅院之事,何子衿虽略有伤感,也没说什么。何恭调回帝都的事是妥妥的了,余幸那处宅子也收拾的差不离了,这是请大姑姐一并帮着看看,她给长辈们布置的屋舍可还需什么添减。说来,余幸这些年委实长进颇多。她是诚心给公婆、太婆婆收拾居所,哪里会不用心呢?何子衿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主要是看看弟弟们以后住的屋舍如何,今看样样都好,何子衿笑,“我惯常是爱操心的,你们虽要搬出来,不亲眼看看,都不能放心。这宅子很好。”
余幸笑道,“原本梅家卖宅子时,我就有些心动,不过,舅舅家要买,这话就没提。这金银胡同,一则宅子不错,另则就是咱们离得近,走两步就到的。”
杜氏道,“亏得咱们这宅子是提前收拾的,听说内务司要修建宫苑供两宫太后居住,现在城中,不论花木还是砖石,都较先前贵了两成呢。”
何子衿有些疑惑,道,“不是说就简单修一修么,又不是建新宫室,如何市面上的建材都涨价?”
杜氏道,“我听说是要大修啊。”
姑嫂三人连带宫媛坐在凉亭里歇脚,丫环捧上新煮的茶,宫媛起身接了,先一盏奉到干娘面前,继而是两位舅妈的,最后自己取一盏坐在下首听着长辈们说话。余幸道,“慈恩宫向来是太后或是太皇太后的居所,说来还从没有如今太皇太后与两宫太后并立的盛事呢。两宫居所,按制上不能逾越慈恩宫,下则不能逊于凤仪宫。如今宫里并没有这样的宫苑,故而,大家都猜测,或是在原有宫苑上改制,或是新建宫苑,以请两宫太后居住。”
何子衿没想到,这么个居所,还有这诸多讲究。余幸父亲为礼部侍郎,余幸这么说,想来是真的。何子衿不禁想到宫里苏太后说的“万不许大兴土木,虚耗人力。”还有曹太后说的“必要事事节俭方好”,原来人家说的都是客气话啊。
宫媛并不懂这些个,只是听长辈们说,都深觉大长见识。想着以往在北昌府,觉着巡抚就是天大的官儿了,来了帝都方知晓何为权贵。像太皇太后、太后这些事,宫媛出娘胎后还是头一遭听说,心情颇是激动。
大家也就嘴上八卦一下,余幸这宅子收拾的很是不错,姑嫂三人看了一遭,看天将大热,便起身回家去了。
宫媛晚是还同丈夫说呢,“怪道人们都往帝都来,这世面就不一样。”
重阳笑道,“自然是不同的,帝都是皇城气派。”
宫媛点点头,说起舅舅家的宅院来,道,“我看舅妈收拾的很好,只是咱们的宅子一时半会儿的,经纪也没过来送信,想是没有太合适的。”
重阳道,“这也急不得,慢慢寻吧。”其实,重阳多是跟在阿念身边,他跟着子衿姑妈家一住,反是便宜。重阳想着,二弟成亲前把宅子寻好也就是了。
寻宅子的事虽没着落,不过,先时打听的铺面儿可是有着落的,这事倒没用经纪,是杜氏帮的忙。
杜氏有一族兄,做学问的本事略差了些,不过,他是个好交际的人,帝都认识的人不少,他这经纪做的自不与衙门里那些牙人相同。因杜氏之父为大理寺卿,大理寺是干啥的,就是审案的。而且,一般民事纠纷还找不上大理寺,得是大案要案方会经大理寺。故而,倘有什么抄家啊、罚没家产之事,杜族兄消息就比较快,他消息灵通,亦有人脉。故而,朋友间倘有置产置业,或是处理产业之事,就常寻他打听消息,或是请他帮忙。杜氏是想着大姑姐是要置产的,就与族兄说了一声,杜族兄手头上有合适的铺面,过来与族妹说一声。
何子衿特意与杜氏打听清楚了,必是官司了了的才好。杜氏笑道,“大姐姐只管放心,若不是官司了结,官府也不会发卖的。我父亲一向执正,听说先时官府发卖的田产铺面儿价钱低的很,我父亲最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无非就是给经办人些润手费,与市面价钱相仿,咱们买与别人买都是一样的。”
何子衿笑道,“这样才好。杜亲家素有官声,果然名不虚传。”何子衿并不差银钱,寻个铺面儿无非就是做生意便宜,她并不想占谁便宜,哪怕是朝廷的便宜,也不要去占,如此,事情光明磊落,也省得叫人说嘴。
就这样,在杜族兄的牵线下,何子衿与宫媛,一人盘了一处铺面,用来开展生意。
至于田地,何子衿是不急的,她家在北昌府有田产,北昌府的土地较帝都更为肥沃,价钱也便宜,何况还有江胡两家的粮草生意,庄子上的粮食直接就能走军粮。何子衿是想着,日后就近置个小庄子,供自家吃用便罢。
如今她这刚来,置产的事慢慢来就好。倘大张旗鼓买铺子买地,反招人眼。
何子衿这里不急不徐的过着日子,双胞胎苦大仇深的回了家,双胞胎一向是多往朝云师傅那里住的,不过,他俩也正是依赖父母的年纪,故而,时不时都要回家看爹娘。何子衿一看双胞胎都臭着脸,还说呢,“这是怎么了?”
阿昀气道,“学里蹴鞠队选队员,明明我跟阿晏踢的很好,就没选上!”
阿晏也是一幅气鼓鼓的模样,“同窗们都瞧不起我们是北昌府来的,说我跟哥哥是土包子。”
何子衿一听儿子在学里受气,心下虽有些不舒坦,却也按捺住性子,招呼俩儿子到跟前,给他俩擦擦额间的汗,“来,别急,喝盏蜜水,慢慢儿跟娘说。”
双胞胎跑他们娘怀里抱了抱,与娘挤在同一张榻上,这才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在学里的事情来。原本,双胞胎初来时,因说话带了些北昌府口音,官学里念书的多是官宦子弟,这些学生们,很有些家世不错的。双胞胎插班后,因他们的口音就时常被人笑,双胞胎以前在北昌府从来都是数一数二的学生,也是非常有自信的孩子,见同窗们笑他们,他们自己也觉着自己说话与帝都人不一样,回家很是勤快的练习官话。这官话刚练好,学里蹴鞠队选队员,双胞胎信心满满的参选,结果,硬是没评上。
这要是技术不成,也就罢了。
据双胞胎说,“就是因为我们没给曹双交好处费,他才不叫我们进蹴鞠队的。”
“什么好处费啊?”
“娘你不知道,这曹双是我们班的老大,他是宫里曹太后的亲戚,现在我们班里的人都不敢惹他。蹴鞠队也得听他的,谁给他好处费,他才叫谁进呢。”阿昀一股脑都跟他娘说了,阿晏接着道,“凭什么给他银子啊!官学又不是他家开的!我们上学都不用花钱,哼,难道为了进蹴鞠队还要贿赂他,他算老几啊!”
凭双胞胎的那素来精明的性子,想从他们手里索贿,那是做梦!
双胞胎气得了不得,阿昀道,“以前我们在学里念书,论同窗们爹的官职,都没有我爹官儿大,我跟阿晏也没跟谁要过银子。”
“是啊,那会儿在蹴鞠队都是谁踢的好谁就进的。”阿晏给他哥补充,与他们娘道,“倒不是出不起那银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俩人巴啦巴啦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都说了,何子衿道,“曹家不是公府么,怎么他家孩子没钱花呀,还跟你们勒索银钱?”
阿晏道,“那曹双哪里是差钱的,他要这钱也不是花的,我见过别的同窗巴结他给他钱,他放学后一出门就打赏给小厮。他就是要在班上压我们一头,现在班里啥事都要他说了算,大家都不敢惹他。”
何子衿问,“就谁都不敢惹他?”
阿昀道,“我们在班里不给他银子,现在班里只有八个同窗跟我们说话,别人都不敢跟我们说话,还有些曹家的狗腿子,给我们下绊子呢。”
何子衿生怕儿子吃亏,连忙问,“都怎么给你们下绊子了?”
阿昀道,“前儿我去交课业,回头就有坐我前头的李昊伸腿绊我,想绊我个跟头呢,亏我眼尖,我一脚就踩他脚面,他这会儿还在家里养伤呢。”
双胞胎也不是包子啊。
何子衿见双胞胎没吃亏,道,“这些缺德孩子,明儿我就去学里找你们先生说一说。”
双胞胎叹气,“夫子的官儿也没他家官儿大,夫子也不敢得罪他的。”
“那要不跟学里说一说,给你们换个班。”
双胞胎跟他们娘倾诉了一回,心里就痛快了,他们道,“暂时还不用,别的班也有姓曹的呢。不知是不是曹太后的亲戚,都一样的仗势欺人!谢小郎还是太皇太后的亲戚呢,也没见谢小郎这样。”
“就是。”阿昀道,“这姓曹的就是看我们好欺负,那些公门侯府或是家中显赫的,他就不敢去收钱,也不敢不叫他们进蹴鞠队,他一点儿不傻,就瞅着我们这家里官职低的才欺负呢。要不争回这口气,去别个班也得受这鸟气!”
双胞胎是决定不蒸馒头争口气了!
何子衿看双胞胎似是有主意的模样,何子衿叮嘱他们,“别硬着来,要是处理不了就跟家里说。”
双胞胎都应了。
双胞胎一向心眼儿活,何子衿对孩子也一向放心。
一时,余幸就带着阿灿阿炫过来了。
余幸道,“我刚知道双胞胎在学里受气的事,阿灿这小子,早知道也不与我说。”
阿灿道,“不是我不说,是阿昀哥阿晏哥不叫我说。”他还挺有信用。
双胞胎敢作敢当地表示,“舅妈,是我们不让阿灿说的。先时没当回事,不想越不理他,这姓曹的越发过分。”
余幸道,“你们哪里知道这等小人,他只当咱家是好欺负的。你们要早说,家里就能早些为你们出头,省得你们受这气。”余幸身为太皇太后的亲戚,家里外甥竟然被姓曹的挤兑,余幸都咽不下这口气。
双胞胎道,“舅妈放心吧,我们已是有主意了。要是我们干不过姓曹的,再来找舅妈为我们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