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自从知道自己身世,很是低落了一阵子,这一低落,就低落到了八月中秋节。
当然,用何老娘的话说,这不叫低落,这叫稳重成熟有担当,何老娘感叹,“阿念长大啦。”每当此时,何.教育小能手.子衿姐姐就对何老娘那张漏勺嘴充满抑郁,都是老太太嘴不牢,干嘛跟阿念说人家爹娘的事啊,搞得小小少年心事重重,提前早熟,一点儿不可爱啦。
何子衿带着阿念阿冽去朝云观给朝云道长送月饼,路上,何子衿说阿念,“看你这脸,怎么一点儿节日喜庆劲儿都没有。知道的说你十二,不知道的以为是小老头儿呢。瞧瞧,额角都愁出皱纹啦。”
阿念伸长脖子往旁边儿孱孱溪水里照一照,瞥子衿姐姐,“哪儿有皱纹啊,祖母都说我这是老成。”
“行啦,老成跟老头儿也就差一个字,差不多啦。”
阿念见山路上有树上掉落的榛子,低头捡起来扔小背篓里,嘀咕,“你见过这样俊的小老头儿。”他哪里老了,他一点儿都不老,他比子衿姐姐还小两岁,他要是小老头儿,子衿姐姐不就是小老太太么。小老头儿小老太太啥的,阿念一想到就心里暖暖的。
想着,他爹肯定没有他喜欢子衿姐姐的万分之一来喜欢他娘,不然,就是有座金山摆自己跟前儿,他也绝不会做对不住子衿姐姐的事儿的。
微微秋风拂过,山路并不崎岖,只是秋深露浓,晨露未散,太阳初升,山间飘起淡淡雾霭,落叶萧萧,铺满山路,阿念悄悄拉住子衿姐姐的手,心下正悄悄喜悦,就听一声脆笑,“唉哟喂,我说江相公,你跟子衿丫头这是去做什么呀?”
阿念回头就见三太太带着长孙何沧也往山上赶,大家互打过招呼,三太太抚一抚臂间竹篮上盖着的土蓝色包袱皮,一双老眼精光四射,落在阿念与何子衿牵着的手上,将唇一挑,笑,“唉哟,江相公真是体贴哈,这是怕你家子衿姐姐摔跤吧?”
阿念大大方方的一笑,“是啊,早上路湿,阿沧也该挽着你祖母些,不然老人家不妨,摔了跌了的,可不是小事。”他年纪小何沧五六岁,但因阿念已有功名,他又不是姓何的,故此,直呼何沧姓名也是可以的。
何沧脸上有些不自在,以往同在书院,阿念都是喊他阿沧哥的,如今阿念中了秀才,直呼他名,显然更是戳中何沧屡试不中的玻璃心。阿念只做不见,与三太太说话,“您这是去书院吧?”
“可不是么,大节下的,总该去瞧一瞧先生,尽一尽礼数。”三太太笑,“江相公也是去书院,怎么还带着你家子衿姐姐啊?”
阿念笑,“我和阿冽去书院,子衿姐姐去道观。”
阿念去书院什么的,三太太早猜到的,想着江念相公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做事,难怪书院那些先生也都对他另眼相待啦!这江念相公,实在会做人哪。只是,何子衿去道观什么的,可是把三太太给羡慕妒嫉恨了。也不知何缘故,何子衿这大半年渐有了些大仙儿的名声,都说这丫头卦相极准的,只是那卦贵的紧,一卦就要十两银子,而且,谱儿大咧,一月只卜三卦。想找她算卦,还要排队哩。
三太太眼珠一转,有心与何子衿打听,“子衿啊,你这是去给朝云道长送中秋礼啊。”
“是啊。”何子衿笑眯眯地。
三太太又道,“子衿啊,咱们可不是外人。我跟你祖母同辈,论辈份,你也要叫我一声祖母哩。子衿啊,你跟朝云道长熟,我托你件事儿,行不行啊?”说着,自竹篮里摸出个细纸绳包着的油纸包塞何子衿手里,笑道,“这可是飘香坊今年的新口味儿,你尝尝,里头是金丝玫瑰馅儿的,又甜又香,等闲再没有哩。我活了这六十多年哪,也是头一遭吃到这么好吃的月饼。快尝尝!”
何子衿捏着油纸包笑,“您老无事不开口的,您老先说事儿,要不我真不敢吃咧。”
三太太咯咯咯一阵笑,“瞧子衿说的,我常听人说你是个爽俐的,要不说闻名不如眼见,果然是个爽快丫头。”伸手一划拉,就把阿念划拉到一边儿去了,她老人家挽着何子衿的手,热络的问,“子衿啊,你怎么跟朝云道长学得这算命的本领啊。你帮我问问,朝云道长还收弟子不?咱家里,你二姐姐,也学个手艺好傍身哩。”
何子衿哪里会应承这个,道,“要是朝云道长肯再收徒,我一早介绍三姐姐去学了。”
“这样啊。”三太太被当头浇一盆冷水,伸手就去拿何子衿手里的油纸包,何子衿将油纸包一晃举高,惊讶,“唉哟,我说三太太,您老不会是想要回去吧。”
三太太瞅一瞅被何子衿举在手里的飘香坊的新鲜月饼,俄了个娘诶,真个飘香坊的好果子,一闻这味儿就知道有多香多甜多好吃啊。三太太哄何子衿道,“我看你也不吃,罢了罢了,小姑娘家,可不能吃这点心,这是给先生哩,吃了做孽哟。”一伸手,“来,还三祖母吧。明儿我买糖给你吃,行不?”
何子衿自幼就跟何老娘斗智斗勇,最会治抠儿病,笑嘻嘻地,“我不稀罕吃糖,专稀罕吃飘香坊的点心。诶,三太太,您再不走,可就得去先生家吃午饭啦。”
三太太瞥一瞥油纸包,想着强来怕是不易,遂一拍大腿干打雷不下雨的哭诉,“嘿,我说子衿丫头,我这里头拢共八包儿月饼,送礼都是双数,你这非坑我一包儿,我这还怎么去送人哪。唉哟喂,子衿丫头,你可不是这样不懂事的人吧。不如这样,你先给我,等明儿我另买一包给你行不?”
何子衿笑,“您别急,要不,我教您个灵光法子。您干脆再给我一包,凑个六六大顺给先生,也是一样的啊。”说着,她还瞟了三太太那搁点心的竹篮一眼,很有再坑一包月饼的意思。
三太太一听何子衿这刁话,顿时气个好歹,将竹篮往怀里一护,正想再跟何子衿说道说道,何沧已是受不了这些鸡零狗碎,面红耳赤的拉着祖母走人。三太太哪里肯依,“不成,等我把月饼要回来!”
何子衿还在后头火上烧油,“诶,三太太,你不再给我一包,七包月饼,怎么分哪。”
三太太被孙子一径拉远,还扭头与何子衿道,“吃吧吃吧!死丫头!坑我月饼,看撑不死你!我里头药□□啦!你就吃吧你!”嘀嘀咕咕走远。
何子衿得包月饼,放阿念小背篓,“回去给祖母吃。”
阿念道,“不会真下□□了吧?”
“怎么可能?三太太哪里有这个胆子。就是下□□,她也舍不得往飘香坊的点心里下啊。”何子衿问,“饿不饿?饿的话,先吃一块。”
“刚吃了早饭。”
阿冽有些馋,“姐,我想吃。”
何子衿打开油纸包给阿冽一块儿,阿冽巴唧巴唧吃了一块,再巴唧巴唧吃了一块儿,一路直到朝云观,正好吃了半包。阿念阿冽先送子衿姐姐去朝云道长那里,而后两人再去书院给先生们送中秋礼。
朝云道长见何子衿一袭青袍,梳了男人的髻,大摇其头,感叹,“都十四了,怎么还打扮的男孩子一般,哪里有女孩子的温婉。”
何子衿熟门熟路的寻把椅子坐下,自己倒盏茶,“我这是为了走山路方便,再说,我现在的生意,穿得花枝招展的,也不合适。我去王大娘的绣坊里做了身新衣裳,到时做好了,我穿来给师傅瞧瞧。师傅你要觉着好,我也给你做一身。”
朝云道长笑,“听说你占卜生意不错。”
何子衿假假谦虚,“马马虎虎,马马虎虎,都是跟师傅学的。名师出高徒么。”
闻道进来送水果,打趣何子衿,“子衿师妹,都说你发了大财,怎么也不见你请客啊。”
何子衿笑,“主要是我道行未深,走低端路线,怕大张旗鼓的,闻道师兄笑话我。”
“这我不笑话,要是有人干赚钱不请客,我才笑话呢。”闻道摆开水果,是一碟寒瓜一碟葡萄,与何子衿道,“这就叫抠儿,老抠儿。”
何子衿能干得了神棍这行,脸皮的厚度是毋庸置疑的,对闻道的话充耳不闻,一个劲儿夸这瓜,“还怪甜的,我家就存不到这会儿,好几个瓜都坏了。”这寒瓜,其实就是西瓜,秋日天凉,朝云道长是不吃的,何子衿倒是铁打的胃,啥都能吃,而且半点儿不怕凉。
闻道打趣她一回,适可而止,也就出去忙了。朝云道长吃不得水果,何子衿就请朝云道长吃她做的月饼,还问朝云道长,“师傅觉着,跟飘香坊比如何?”
朝云道长咬了一口,违心话却是说不出,委婉道,“子衿,人家毕竟是靠这个吃饭的。不过,你这点心也是做的不错了。不比他们店里放许多猪油,酥性差些,味儿也还成。”
何子衿道,“年岁大的人,要少吃猪油,不然容易生病。”
朝云道长:年岁大的人…
用过点心瓜果,何子衿还请教了朝云道长一些占卜的事,待下午何子衿告辞后,闻道感叹,“就何师妹这二把刀,还敢给人占卜。”还敢收十两银子。
闻道,“看来艺高不高的,胆子够就成。”
“全看人。”朝云道长道,“她成,你不一定成。”
何子衿回家把剩下的半包月饼上交何老娘,何老娘闻知月饼来历后大赞何子衿,“机伶!能干!有本领!”哼哼哼,那三婆子,当初挖他家坟后土的事儿,她可还没忘哪!
何老娘笑对沈氏道,“这丫头啊,像我!”立刻尝了块儿月饼,点头,“果然是飘香坊的新果子,就是味儿好。”还分了沈氏一块儿月饼吃。
倒是三太太回家大骂何子衿半个时辰,儿媳妇五奶奶估量着婆婆口干时奉上温茶,道,“我倒是听说,那丫头的卦,灵极了。咱们县西边儿老李头儿,做皮货生意的那个,近来也邪性,生意总是出问题,拜了好几处香门儿都不成,最后找那子衿丫头卜了一卦。唉哟,甭提多费劲了,当天还算不了,先得领号牌。待领了号牌,才能确定时间。那子衿丫头的卦啊,金贵,像咱们县集市上那赵瞎子摊儿上,十个大钱就卜一卦,到这丫头手里,得十两银子。可是,这卦灵啊。老李头儿一卜,就给卜出来了,照着卦上的指示,在自己宅子花园儿里挖,唉哟,一下子挖出来十来具尸骨。后来才知道,前朝打仗时,他家这地方埋的不少人哪。天哪,这生意要能好,才邪门儿哩。自从把这尸骨挖出来,老李头儿又请子衿丫头给他在院子里做了场法事,自此,就天下太平啦。近来老李可是做了单大生意,前儿还看他又要置地呢。”
三太太灌半盏茶,嘀咕,“你说的这个,谁不知道哩。可那丫头,粘上毛儿比猴都精,我还想叫二姐儿也跟朝云道长学一学这大仙儿的本领,竟比琪姐儿的绣活儿都赚钱。这要是咱们二姐儿学会了,咱也不要那黑心的一卦十两,一卦五两就成。可那子衿丫头,哪里能应承哟。倒白糟蹋我一包好月饼。”
三太太心疼的了不得,揉着胸口道,“上上等的飘香坊新出的玫瑰馅儿的月饼哟,那香的哟,我都舍不得吃哩。这下子好了,便宜了死丫头片子跟老抠儿。”
五奶奶对着婆婆又是一阵劝,她也心疼那包飘香坊的好月饼,只是更是想着,儿子好几年秀才不中,要不要花钱请何子衿帮着算算,儿子何时能中秀才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千山记~
第220章 真的红啦
眼瞅中秋节,何子衿从三太太那里弄了包月饼回来,何老娘道,“今秋肯定收成好。”
临中秋,何家需要走礼的,都是何恭带着阿冽去走礼。阿念也去了几家先生那里走动一回,另外还有同届秀才之家相互走动。
阿念宅子是有,小厮也买了两个,一个叫四喜,一个叫三喜。中秋礼什么的,他就托子衿姐姐帮忙置办。另外,有人来他家里拜访,要是秀才,自有阿念接待,倘有女眷,也要劳子衿姐姐陪着说话的。
江仁头中秋就回家了,何子衿给他也备了一份中秋礼,意思意思,让江仁带回家。
中秋时,阿念庄子上也送了些土物过来,走礼后,就把剩下的都给何老娘送去了,反正他这家并不单独开火。阿念还特意买了几包飘香坊的点心孝敬何老娘,何老娘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线,“唉哟,客套啥啊,阿念,还买啥点心?”嘴里客气呢,手上就接了,给余嬷嬷收起来。
阿念笑,“我如今每月有廩米廩银,虽说不多,也是有收入有功名的人了。祖母可别跟我客气,这是我节下特意买来孝敬祖母的。”
“这孩子,就是懂事。”何老娘很是赞了阿念一回,转头与沈氏道,“这回,中秋月饼不用买了。”
沈氏笑,“是啊。”
其实,这几年,何家过中秋还真没给自家买过月饼。中秋本就是走礼的节日,你送我,我送你的,总是有月饼吃。尤其正月十四,县西边儿李员外提着月饼水果来了,自从他找何子衿算了一卦,他那生意哟,就甭提多红火了,年前刚又置了五十亩地,这不,大过节的,得给何小仙儿送些中秋礼不是。
何子衿笑,“您真是客气。”
李员外乐呵呵地,“多亏小仙儿你那一卦啊。要不,给那些祟物坏了风水,哪年哪月能发财哟。”
何小仙儿什么的,何子衿想想,总比何菊花儿好听啊。于是,她小人家就照单全收了。何子衿道,“这也就是命里一小坎儿,还是您用心经营,生意才好。”
“哎,要说咱们小仙儿啊,非但卦准,人也谦逊。”李员外道,“先时人们都劝我去黑龙观王大仙儿那里,我就说,咱们碧水县这有山有水的,我就不信没能人。果不其然,还是小仙儿你的卦准。”将何子衿很是一番赞,还送了何子衿两块儿狐皮,说天儿冷,给何小仙儿做衣裳。
待李员外一走,何老娘揭李员外的底,“他早找王大仙儿看过啦,花了好几十两银子,也没看对。哼~以为谁不知道哩。”相比之下,她家丫头片子这卦比起王大仙儿便宜多啦。关键是,实惠,能解决问题。看一回李员外送的东西,点头,“这东西还算实在。”月饼是飘香坊的,水果有葡萄有寒瓜有蜜瓜有柚子,都还鲜润。两块狐皮也是上等的红狐皮,里头没什么杂色,摸一摸,软且滑。
何子衿道,“给祖母做个围领儿吧。”
何老娘坚决,“这么鲜亮的颜色,还是你们小姑娘穿着好看。”交待给沈氏,“给丫头片子做件棉衣,用这皮子做缀边儿才好。”
沈氏自是偏着自己闺女,关键这样鲜亮颜色也不适合老人穿,笑,“是。明年就及笄了,是得做两件好衣裳。”
说到及笄,沈氏望一眼自家闺女灵秀的脸庞,心下当真升起种吾家有女初长成自豪感。沈氏笑,“三丫头爱吃蜜瓜,她是下月的日子,让阿念阿冽送些鲜水果去,天暖时吃一些也无碍的。”
何老娘也应了,又安排阿念阿冽去给三姑娘送水果。
阿念阿冽回来时,还带了两条羊腿,说是胡文给的。阿冽道,“三姐姐肚子圆滚滚的,胃口好的很,饭量都长了,炖羊肉一顿能吃一碗。”
沈氏道,“这有了身子,能吃是福气。”
何老娘道,“咱们中秋倒是也买了羊肉,又有亲戚们送的,一时倒吃不了,不如腌在酱缸吧。”她家做酱菜,自有酱缸,酱东西最方便。
何子衿道,“这么些个羊肉猪肉,除了酱的,也不一定都要炖了吃,明儿中午是吃席面儿,晚上烤肉来吃吧。”
何老娘道,“烤的肉也行,就是不大好咬。”她老人家牙掉好几颗,更偏爱炖的软烂的肉食。
何子衿道,“那是您老没吃过我烤的肉,唉哟,那叫一个鲜哪,那叫一个嫩哟。我娘不吃烤肉,还有豆腐、山芋、白菜、茄子,烤着吃也不赖。”
何子衿提议的烧烤,自然由她来张罗。而且,她素爱厨事,提前一天把该腌的肉腌好入味,第二天十五晚上就是赏月吃烤肉了。
何老娘平日里最爱吃点心的,这天也给烤肉香给馋的只吃了半块儿月饼,就去守着烤肉炉子了。何老娘哼着小曲儿,瞧着那铁支子上烤的滋滋冒油的五花肉,与儿子道,“咱家丫头片子这手艺,跟你爹也差不离啦。”
何子衿倒是知道自己早逝的祖父颇有厨艺,手里握着长铜筷翻一翻五花肉片,问,“祖父烤肉也烤的不赖啊?”
“那是!”何老娘响亮应一声,“当初你祖父的手艺,不是我吹的,你去打听打听,咱们阖族就没有这么好的手艺。但凡哪家摆席面儿,都不去请外头饭店的厨子,请你祖父就够啦!他那人跟你爹似的,傻实诚。别人掌勺都有银钱拿,他从不要银钱。你说说,不要说厨艺,现今这么好的人,我就没见过啦!”
何老娘发表了一番对自己老头子的怀念,最后道,“就是一样,好人不长命!短命鬼一个!”
何子衿把烤的肥嫩鲜美的肉片先给何老娘放碟子里,何老娘一咬,点头,“还真是嫩哩。”半点儿不难咬。
何老娘偏爱五花肉,何恭阿念偏爱羊肉串,阿冽喜欢烤羊腿,沈氏自己烤了些蔬菜,俊哥儿吃了两口肉羹早早睡了。何子衿自己烤了一条大鲤鱼,搁铜锅里先烤后炖,那叫一锅的鲜香麻辣。
第二日冯炎与阿冽一道上学还说呢,“你家昨晚做什么好吃的了,香得我半宿没睡着。”
冯灿轻咳一声,觉着弟弟这话真有点儿没出息。阿冽根本没听到冯灿咳嗽,与冯炎道,“那你不过来,我姐烤肉吃了,我也是头一遭吃,好吃的很。我足啃了一条羊腿,还有那鱼,烤了再炖,我还喝了两盏黄酒。等哪天我请你,冬天我姐爱做烤肉。”
冯炎应了,说,“子衿姐姐手艺可真好,我娘也常跟你家做一样的饭菜,我就觉着你家的味儿好。”
阿冽道,“是啊,就是一样的烤肉,我自己烤就烤的又硬又难咬,嚼都嚼不烂,我姐一烤,外头一层焦香,里头又香又嫩,轻轻一咬,从里往外冒油。”阿冽说着,自己咕唧咕唧的吞了吞口水。冯炎也给他馋的够呛,再三叮嘱,“子衿姐姐再烤肉,你可叫我啊。”
阿冽在这里夸他姐的好手艺,何老娘在家也正跟人夸呢。这人也不是外人,正是陈姑妈。陈姑妈说起中秋节来,何老娘道,“大姐中午别走了,那丫头前儿做了个鱼,那个味儿,包管大姐你也没吃过,香的很。丫头去看三丫头了,周婆子也学会了,叫她做来咱们吃。”
陈姑妈笑,“是啊,子衿不要说厨艺,就是这本领,我看阖县也没几个比得上子衿的。”
如今丫头片子渐渐长大,何老娘一大兴致就听人夸她家丫对片子,何老娘眉开眼笑,“虽说是大实话,大姐,咱们自家说说也就罢了,大姐可别出去说啊,倒显着咱们不谦虚似的。”
陈姑妈笑笑,“我听说子衿跟朝云道长学了一手好占卜的本领,李皮货就是请子衿卜的卦,灵验的很哪。”
“是啊。只是丫头这卦不能常卜,一月只卜三卦。”
陈姑妈跟何老娘打听,“子衿这占卜的生意可好?”
何老娘假假谦虚,“还成吧,如今这占卜的号牌已排到明年三月了。”
“唉哟,那我问的不巧了。”陈姑妈与老弟妹道,“妹妹也知道,今年虽拿到盐课,却是千般波折,我正说呢,找子衿算算,看可是冲撞了什么。”
何老娘道,“诶,这容易,丫头说来还是跟朝云道长学的本领。大姐要是想占卜,寻朝云道长是一样的。”
“何尝没找过,朝云观的小道士说,朝云道长是不给人占卜的。”
何老娘也为难了,“要不等丫头回来,我问问她,看怎么安排一下。”
陈姑妈笑,“成。反正妹妹你给我个信儿,大不了我也领个号牌排队,是一样的。”
何老娘多要面子一人哪,大包大揽,“这怎么成。大姐难道是外人,我跟丫头说,给大姐插个队啥的,总得叫大姐排前头才好。”
“多劳弟妹啦。”
“我一句话的事儿!”
何子衿发现自己现在不能随便出门了,这才在胡家坐了一会儿,胡姑妈就跟她打听,“何姑娘,咱们四少奶奶这胎是个儿子吧?”陈二妞头一胎生了个闺女,听这话不禁面儿上一黯。
何子衿笑,“并没有卜过,不好细说。端看阿文哥与三姐姐的面相,都是多子多孙的福相。就是二妞姐,人中略长,双颊丰满,可见是子孙绵绵的好相貌。”
陈二妞先欢喜,“子衿,承你吉言啦。”
“命里若此,我说不说都一样。”
胡姑妈问,“何姑娘,你说我们阿悦面相如何?”
…
何子衿发现,自己在占卜界,是真的红啦。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看元宵晚会耽误啦~~
第221章 把镜子照坏啦!
何子衿回家才知道陈姑妈要请她占卜的事儿,为了给陈姑妈插队,何老娘还贿赂她一块儿飘香坊的萝卜糕来,何子衿道,“成双不成单,哪里有给一块儿的理啊。”
“真个嘴馋,大晚上的吃多少萝卜糕啊。”何老娘只得去柜子里拿出点心包儿,打开来,再拿一块儿给丫头片子,“够了吧?”
“够啥啊?都排队排到明年三月了,姑祖母插队,别人都要往后挪,怎么跟人家说啊?”现在何子衿不大爱吃甜点心了,萝卜糕里有虾米有腊肉,倒是对她口味儿。
何老娘瞪眼,“没良心的丫头,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供你吃供你喝的把你培养成才,叫你给你姑祖母卜一卜就难死你啦!死丫头,不给卜,就把萝卜糕给我吐出来!”
何子衿淡定的把萝卜糕吃完,又喝了半盏温水才道,“姑祖母家的事儿啊,卜也没用。”
何老娘一急,“这么说,是要走背字儿啦!”
何子衿叹口气,再喝口水,“一言难尽。”
“什么一言难尽啊,你倒是说个明白,别光顾着喝水成不成?说完正事再喝水不迟。”何老娘都要急死了,看丫头片子左一口水右一口水的喝个没完,心急火燎的就甭提了。
“这急什么啊,命又不能改。”反正何子衿是不急的。
何老娘催她,“具体说一说。”
“等姑祖母来了,我跟姑祖母说吧,跟您说,也没用啊。”何子衿道,“三姐姐惦记你呢,还说想过来看你,胡家老太太不放心,不令她过来,让我给你带个好儿呢。”
何老娘道,“这时候过来做甚,头一胎多有提早的。平平安安生个儿子就是孝顺我了,三丫头还好吧?”这会儿才想起问三姑娘。
“挺好,就是有些浮肿。”
何老娘大喜,“着啊!这就是儿子相!我生你爹时就这样,脸肿的跟炊饼似的,后来可不就生儿子么!”
沈氏牵着俊哥儿这来,听这话真想给何老娘提个醒儿,她闺女还小呢,甭总说这些生孩子的事儿。何老娘抱了俊哥儿在怀里,令余嬷嬷拿了糕来给俊哥儿吃。沈氏又问了一遍三姑娘如何的话,何子衿照实说了,沈氏道,“三丫头近来喜食鱼腥,今儿你阿山哥送了两尾河鱼,午饭后我就让周婆子收拾了煮汤,什么调味儿料都不放,只放一把枸杞一块老姜,待汤好点些青盐,调个咸淡也就是了。待汤好,叫周婆子送一碗过去。”
何老娘道,“炖啥汤啊,弄条鱼吃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