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道,“胡家少不了三姐姐的肉吃,倒是这炖汤,他家房头儿多,大爷小爷一堆,厨下不见得有心思这样炖半日炖鱼汤的服侍。可鱼汤倘火侯不到,又不好吃。”
何老娘点点头,不再说啥,俊哥儿就在地上喊,“喝汤喝汤!”俊哥儿自小也爱喝汤。
何老娘交待余嬷嬷,“一会儿鱼汤好了,先盛半碗给咱们俊哥儿吃。”
沈氏说俊哥儿,“吃饭时再喝。”
何老娘反说沈氏,“小孩子家,都是随饿随吃的,可不敢饿坏俺的乖孙儿哟。”说着又叫余嬷嬷拿出点心来给俊哥儿吃,那宠滋孙子的模样,简直叫何子衿看不下去,哼唧道,“今儿才知道什么叫重男轻女了。”
“就这个嘴,也不能随谁,一点儿不饶人。”何老娘喂孙子吃栗粉糕,何子衿道,“随谁?随祖母呗。”
“我?我什么时候这么较个没完啦!你小时候还不一样,天天往我这儿来叫果子吃!还嘴儿高的不行,除了飘香坊的都不吃第二家,那会儿咱家可没这会儿的光景,我还不是隔三差五的拿出私房来买糕给你吃。”何老娘又喂俊哥儿喝水,沈氏递上青瓷盏,何老娘摸一摸盏壁,接了盏一面喂乖孙喝水,一面对自家丫头片子道,“今儿见你亲弟弟吃块儿糕你又眼气,你就是咱家的大王啊。”
“我像俊哥儿这么大的时候,你给过我糕吃?”那会儿何老娘正跟她娘不对眼,根本不愿多瞅她一眼。再者,何子衿道,“现在人家都叫我何小仙儿,又没叫我何大王。”
“啥子何小仙儿哟,真是笑死个人。”何老娘笑的够呛。
“这么笑话我,那就别找我给姑祖母占卜啊。”
何老娘笑,“就这会儿用你,你还给我摆起谱儿啦!”又数落丫头片子的不是,“老话儿说的好,吃水不忘挖井人,你种花儿占卜,都是谁的功劳啊。要是没我,你有今天!”
“那不能有。”何子衿也是个臭贫,诚恳万分,“要是没您老人家,连我爹都没有,哪儿来得我呀。这得多亏我祖父有眼光,娶了您这旺家旺业的老太太做媳妇呗。”
“嘿!”何老娘气笑,给何子衿一下子,道,“你要有空,明儿个我就叫你姑祖母过来了。”
何子衿算了算,“过半个月再说吧。我可说好,就这一回,下回可没这事儿啦!”
“成!成!看你这谱儿大的,咱们这不是实在亲戚么。”
“不是亲不亲戚的事儿,有好些个是外县的,人家早早排了队,怎好再延误日期?”何子衿道,“亏得我早有准备,要不叫谁后挪谁愿意啊。”
何老娘问,“啥准备啊?”
何子衿道,“每五个人,我就空一个,专为祖母这种托情准备的。”
“唉哟,这小脑袋瓜子,真灵光,就是随我啊。”何老娘发丫头片子一块儿栗粉糕,笑,“那我就让人去你姑祖母那儿说一声啊。”
“别把这个说出去。”
“知道知道,我又不傻。”
沈氏晚上同丈夫闲话儿,说起陈姑妈找她家闺女占卜的事儿来,道,“你说,是不是姑丈家的生意确实不大好了。可我听说,姑妈家的盐引生意挺好的,先前说什么赵家想抢盐引什么的,也没抢到啊。”
何恭道,“这谁知道。盐引没问题是好事儿啊,还占卜什么。”
“要不我觉着奇怪呢。”沈氏道,“姑妈也不知道外头的事儿,也不知要咱们子衿卜什么。”
“随姑妈吧,卜一卜,安安心也好。”何恭笑,“今儿我教咱们俊哥儿念会一句诗来着,俊哥儿也灵光,一学即会。”
“学了什么诗?”沈氏识字,跟着何恭这个秀才相公也学了不少诗来着。
夫妻二人的话题就此转到儿女身上。
第二日,李大娘绣坊里就把何子衿要的衣裳送来了。何老娘那个稀罕哟,抚摸着柔软光滑的料子直絮叨,“造孽哟,五两银子的衣裳。丫头哟,你这可就是把一亩上等田穿身上啦。我一亩上等田一年就能出产一两银子,你这衣裳能产出啥哟。我的丫头,造孽哟,家里啥衣裳没有,非得弄这么贵的衣裳穿。”
何子衿倒挺高兴,“这上头都是绣的银线,能不贵么。”
沈氏笑,“试试去。”
何子衿就高高兴兴的拿了衣裳去试了,穿好了出来显摆,沈氏一瞧,“唉哟,可真好看。”两件衣裳,一件合体裁剪的长袍,银色织锦,既不镶边儿也不绣花儿,全凭好料子好针线,腰上勒一条寸宽的黑色腰带,俊俏的很。外是一件黑底绣星辰的大氅,那星辰都是用银线绣的,贵气又精致。沈氏拉过闺女摸摸衣裳,道,“我看道士都是穿八卦袍的,你这是哪教哪派?”
何老娘道,“造孽派。”花这些银子做衣裳,可不就是造孽么。
“这衣裳是神仙教的,就是州府的神仙宫里唐神仙,祖母不是在那儿添了一两香油钱么。唐神仙就是穿这衣裳。”何子衿遗憾家里没大穿衣镜,道,“我听说州府有卖穿衣镜的,不如买一个吧,照人照的清楚。”
何老娘一听险没炸了,指了自家丫头片子道,“你可别做孽啦!用什么大镜子啊!小镜子不够你使啊!不够使把我屋儿的小镜子也给你拿去使!”
“我就说说。”何子衿道,“祖母,你看我衣裳气派不?”
何老娘将嘴一撇,“五两银子,穿谁身上谁不气派?”
“那可不一样。”
“就知道臭美。”
“臭美臭美,也得美得起来才行啊。”何子衿自我欣赏了一回,道,“明天我去山上给朝云师傅瞧瞧。”
何老娘嘟囔,“臭美都臭美到山上去了。”
沈氏笑,“正好儿咱家的柿子熟了,你给朝云师傅带些去。”闺女如今一月二三十两的收入,还不都是跟人家朝云道长学的本领么。
何老娘对朝云道长印象极好,道,“还有咱家的大枣儿,带些过去,阖县也没这样好的大枣儿。”
何子衿与阿念早上去朝云观,路上人见她这一身儿都觉着稀罕,问她,“唉哟,小仙儿丫头,你这是啥衣裳呀,可真稀罕!”
有知道底细的,硬是拉过何子衿细端量,还问,“这就是那五两银子的衣裳,唉哟,我的天哪,这世上还有这么贵的衣裳哪!”
“唉哟喂,子衿啊,你可真成仙啦,不成仙也穿不了这么贵的衣裳吧!”
“子衿,你可赚了不少银子吧?要不也不能穿这五两银子一身的衣裳吧?子衿,你说,咱们乡里乡亲的,你这占卜就不能便宜些,打个折扣呗。”
何子衿笑,“行,要以后婶子找我占卜,我给你说时也打个折扣。该费十分心力,我给您费七分。”
“唉哟哟,子衿,你都要成仙啦,咋还这般计较银钱哩?人芙蓉寺的佛爷都说呢,空即是色,□□。”
“我又不是佛家,我们佛道不同源,自家管自家。”
闲话几句,阿念就跟子衿姐姐手拉手的走了。
一直出了县城,往山路上走时,阿念方与子衿姐姐道,“子衿姐姐,我记得,人唐神仙也不是道家的啊!人是占星一派的,你师承朝云道长这道门师长,却穿占星师的衣裳,合适不?”子衿姐姐这衣裳好看是好看,可不是不对路么。
子衿姐姐道,“你没听说过么,万法归一,其实啊,这世上的门派啊教派啥的,都差不多。”
阿念笑,“你可真会瞎掰。”
“啥叫瞎掰啊,本来就是这样。”
阿念抿嘴直乐。
俩人依旧是阿念去书院,何子衿去朝云观,何子衿顺便跟朝云道长显摆下新衣裳,“师傅你看我这衣裳还行不?”
“行!有模有样的!”
“现在外头人都叫我何小仙儿来着,师傅,我这也算承您衣钵啦。”
听到何小仙儿的名号,朝云道长也是一乐,点头,“嗯,好。”
闻道打趣,“唉哟,小仙儿不如给我也卜一卜?”
“那我岂不是班门弄斧么。”
闻道笑,“天生油嘴。”
待自朝云观回家,何子衿还特意收拾出了一间占卜专用的屋子来,何老娘表示出极大的支持,做事业么。何老娘甚至打算,倘以后乖孙科举上无甚成就,就跟丫头片子商量一二,把这占卜的手艺传一传阿冽俊哥儿的。以后就当祖传的生意啦!
种花儿会过时,这占卜可是再不会过时的啊!
何老娘正算计家里万年基业哩,就见阿念带着俩伙计来了,何老娘见伙计还抬着东西哩,忙问,“这是啥?”
阿念道,“哦,给祖母的。”
何老娘更好奇了,“买的啥?”还怪大滴。
子衿姐姐在屋里也出来了,阿念道,“给祖母买的镜子。”
子衿姐姐连忙招呼,“正好,来,搁这堂屋儿。”
待伙计把镜子放下,阿念就招呼人出去喝茶了,何老娘对着一人高的大穿衣镜,咂舌,“这是给我买的?”
何子衿道,“是啊,这不重阳节么,阿念就寻思着,给你送什么重阳礼。买了镜子,就给你重阳礼啦,别个就不送啦。”
何老娘心里跟明镜似的,“哪个是送我的,送我的,你不使?”
何子衿笑,“我要不使,您老心里多不落忍哪。”
何老娘往镜子前照个没完,还能抽空回自家丫头片子一句,“我有啥不落忍的。”又道,“这大镜子就是敞亮啊!”
何子衿挑眼笑,何老娘在镜中看她做怪样,道,“笑就好好笑!撇哪门子嘴啊!”
沈氏俊哥儿也都过来了,俊哥儿直接趴镜子上,何老娘忙抱住乖孙,直絮叨,“我的乖孙哟,你可小心些,这东西金贵哟。”
沈氏问何子衿,“多少钱?”
“娘你别管啦,钱挣了就是要花的,咱们县好几家都有这大镜子,照人多清楚。就是哪天不要想卖了,旧镜子也能卖十来两。”何子衿庆幸自己所在年代的玻璃不算买不起的奢侈品。
何老娘问,“难道十两还不止?”一把小镜子也就五六百钱。
何子衿道,“您要舍不得,要不,等以后我嫁人把这镜子给我当陪嫁不就成了。”
何老娘险蹦起来,“说啥!说啥哪!”明明孝敬她老人家的重阳礼,竟然还想要回去。再一想,又念何子衿,“真没个羞臊,才十四就说什么嫁不嫁人的!女孩子家,得腼腆些,你怎么这么实在啊!”
阿念进来,正听见他家子衿姐姐说陪嫁的事儿,心下一喜,觉着他家子衿姐姐有没有陪嫁都没关系呀。
镜子要不要给何子衿做陪嫁再说,不过,何老娘家买镜子的事儿可是立刻红遍整个街坊,何家顿时访客如潮。不为说话,专为来照镜子的。
不过三天,何老娘就叫了儿子与小福子把镜子搬她里屋去啦,再有人来照镜子,何老娘便吊吊的道,“照的人忒多,把镜子照坏啦!”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222章 何小仙的卦
镜子照坏这种理由…
何子衿实在有些看不过眼,劝何老娘,“照照就照照呗,都是街坊,看您这小气的。”
“小气!啥叫小气?!”何老娘很珍稀的将镜袱套在穿衣镜上,没错,这老太太硬是狠狠心扯了柜子里珍藏多年的三尺崭崭新的湖蓝色的细棉布,而且,没用别人动手,自己这么老眼昏花的,还亲自动手给穿衣镜做了个镜袱,每天早上揭开给家里人照一照,照完就给镜子盖上,宝贝的很。如今,等闲人都不能近这大镜子三尺以内。何老娘抚摸着镜袱,与自家丫头片子道,“当年我跟你祖父成亲的时候,那会儿我娘家是贱\人当家,我跟我那瞎眼的爹吵了三天才给我买了个小圆镜做陪嫁,那会儿稀罕啊,成亲时就摆这桌子上。”何老娘一指靠着东墙的老榆木梳妆台,“就给那些人来照啊照的,也不知哪个缺德冒烟儿的,给我摔地上摔两半儿了。你说,这贵重物儿是不是得小心些,不然,有个好啊歹的,算谁的啊。”
何子衿都不能信,“祖母你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机灵,难不成就没见到是谁给你摔坏了镜子?能轻易饶了摔你镜子这冒失鬼?”
何老娘一脸晦气,“那不是我跟你祖父成亲么,以前那会儿跟现在成亲时可不一样,那会儿还是老规矩,得晚上酒席散了才能揭盖头,盖头没揭,我还得坐帐,动都不能动一下,也就能瞧见盖头下的方寸地方。要不,我能叫镜子摔啦!”
说起往事,何老娘话就多喽,“你曾祖母见镜子摔了,还埋怨我不留心哩。你说,这还有天理不?还不是这老何家的亲戚不地道,哼!打那儿我就知道了,啥东西都得看好了。管他什么小气大气的,唉哟,我的傻丫头,那都是不实在人说的话,咱实实在在过日子,管那些个做啥,实惠才是真的。”
何老娘一肚子的人生哲理,因丫头片子孝敬了她老人家这么个敞亮的穿衣镜,且丫头片子眼瞅着明年及笙要嫁人啦,何老娘就想着把自己的人生经验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丫头片子才好。奈何这丫头财运上倒是不赖,只是心眼儿上就缺了一点儿啊。
哎,还是年岁小,不开窍哟。
陈姑妈过来找何子衿占卜时,何老娘还跟大姑姐显摆了一回自家新置的穿衣镜,何老娘大大方方的取下镜袱请大姑姐瞧了一回,眉开眼笑间带了那么一点点儿小得瑟,“自是比不得大姐家的,其实,要我自己啊,我再也舍不得买这贵东西,说来还是阿念这孩子孝顺我的重阳礼。这孩子,真是没的说,孝顺,懂事,咱们碧水县一等一的好孩子。”
“是啊。”陈姑妈很认真的欣赏了一回弟妹的大镜子,还上手摸了摸,笑赞,“这镜子好,镜框该是檀木的,雕工也好,看这桃花儿,跟真的似的。”
陈二太太也在一畔笑着拍马溜须,“镜子么,关键得照人清楚,舅妈这镜子,果真是极好的。”
“镜子还有不清楚的不成?”马屁拍的不诚心,何老娘也不是傻子。
陈二太太笑,“怎地没有不清楚的镜子,舅妈忘了,就李皮货家,别人家像舅妈这么大的镜子,起码得十七八两哪,他家图便宜,七两就买了一个,也是这么大,那镜框还是黄花梨的呢。便宜是便宜,可照起来不知为啥,一颗头拉得一尺长,人都变形啦。要我说,还是老话说的对,便宜没好货。”
这事儿,当时传遍碧水县,何老娘自是知道的,何老娘不禁笑起来,“二郎媳妇说的也有理。”
“不是我说的有事,是老话有理。”
说一回话,沈氏笑,“子衿说今天的吉时在辰三刻,还有一会儿功夫,姑妈尝尝太太这里的好茶。”请陈家婆媳出去外厅用茶。
何老娘吩咐余嬷嬷把镜袱罩上,陪着陈家婆媳去了外厅,大家吃着茶,陈二太太跟何老娘打听,“三丫头日子快到了吧?”
“就这几天了。”何老娘道,“我也在等信儿呢。”
陈姑妈呷口茶,“那也快了,一般头胎都会提早。”
略说了会儿话,陈二太太就问,“舅妈,子衿怎么不出来说话?”
“哦,她在净室修行哪。”何老娘习惯性的瞅一瞅窗外日头,又收回目光瞧屋里的沙漏,道,“早早就起床了,沐浴更衣后就在净室修行,一般占卜的日子,丫头不见外人。”
陈二太太问,“这么讲究?”
何老娘见陈二太太不大信的样子,正色道,“啥大事儿不讲究啊,那不讲究的十个大钱一卦,也得有用才成。”何老娘很是维护自家丫头片子,学点儿本事容易么,何老娘立时编了一套话,道,“丫头特意推了一个芙蓉县的大财主,让大姐插的队。我听她说,这算命不比别的,要是随随便便就能算出一个人的命,这话多是不可信的。大姐再想想,凡要紧的事儿,盖房子开田地嫁闺女娶媳妇,哪样不要看时辰的?”
沈氏笑,“也差不离了,丸子去瞧瞧。”
陈二太太笑,“既这样,还是再等等。”唉哟,看来何子衿生意还真是不差,这事儿也奇,何子衿打小是聪明,她也算瞧着这孩子长大的,何子衿少时还在陈家附过学,只是再看不出这丫头有神婆天分哪。如今竟学了这么一身神神叨叨的本领,真是奇也怪哉。
何小仙给人占卜每天时辰都不一样,陈姑妈等到辰时三刻,才进了何小仙儿的净室。
这屋子可是花大力气装修过的,四面雪白的墙是新刷的,进去要脱鞋,不为别个,地砖上铺的是雪雪白的小羊羔毯,当然,全屋也就这点儿奢侈,因为除了羊毛毯,屋里装饰太过简单,阖屋就南墙上挂一条幅,上书龙飞凤舞的俩大字:神仙。然后,神仙下面是两个供人打座的蒲团。其中,条幅墨宝连带蒲团都没花钱,墨宝是何小仙请朝云师傅写的,条幅是何恭装裱的,蒲团是何小仙自己编的。
所以,能节俭的地方,何小仙向来是不吝节俭的。
何子仙身上穿的正是何老娘絮叨的那套价值五两银子的“作孽”衣裳,端端正正的盘膝坐在蒲团上,大氅长长的下摆迤逦的拖在雪雪白的羊毛毯上,映着玄色氅衣上银丝绣的点点星辰,如同拖着一道夜幕间的天河。何小仙头梳道髻,桃花簪,双眸半张半阖,双手相叠拈星辰诀,那模样,要多神棍有多神棍。陈姑妈见她这幅大仙儿模样,硬是收了先说两句闲话的心,抿一抿唇,神情转为端正。何子衿见陈姑妈进来,不出声做个请的手势。
陈姑妈过去坐了,心说,子衿丫头还有模有样的。
何小仙并不说话,陈姑妈道,“子衿啊,我想卜一卜家里的运势。”
何小仙甫一开口,声音间不带一丝烟火气,道,“运势太大,您说的含糊。”
“含糊?”
“家里人口数十,一家运势,平安?健康?还是财运?官运?”
陈姑妈道,“那就都给我说一说吧。”
“这可不好说,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命和运。何况,一天只能卜一次。不如您好生想想,想好我再为您起卦。”
何小仙说着,陈姑妈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何小仙手边儿的青玉匣上,陈姑妈想着,何子衿不是外人,她便直说了,道,“是你姑祖父,今年生意似是不大顺遂,我想问一问,看他运势如何?是不是有坎儿?能不能破一破?”
何小仙儿微微颌首,双手揭开青玉匣,里头随之冒出一阵轻烟,陈姑妈惊的深吸一口气,何小仙面无表神,双手捧出龟甲,缓慢而坚定举过头顶,双目微阖,漆黑的睫羽在眼睑处投射出淡淡的阴影,静寂的净室内,何小仙的唇间陡色发出一阵无人能懂的声调与语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名为神性的光辉。陈姑妈简直大气不敢出一口,就见何小仙吟诵片刻,手中龟甲一振,眼前一道金色流光闪过,五枚金灿灿的五帝钱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落在二人中间。
此五帝钱为八百年前大凤朝时的古物了,乃大凤朝□□皇帝、文皇帝、武皇帝、景皇帝、卫太后在位时所制铜钱,以往是破烂烂的青灰色,如今给何小仙镀一层金,开过光,金灿灿的落在雪雪白的小羊羔毯上,如同会呼吸一般,明灭间闪烁着命运的奥密。
至此时,陈姑妈已完全收起轻视之心,她老人家是真的信了,子衿丫头是真的成半仙儿啦!
何小仙望着五帝钱,道,“前有坎坷,后有邪祟,山高川险,慎之慎之。”
哪怕陈姑妈没什么文化,也听出这不是什么好话了,陈姑妈忙问,“可是有什么险事?”
何小仙脸色淡然,无凡尘之喜怒,只是道,“近期无妨,不过犯小人,不会有大的影响,但长远来说,是中下之象,风高浪急,前路莫测,宜抽身早退,忌火中取粟。平则家财得保图远虑,下则家破人亡从此休。”
陈姑妈心下一抖,脸色煞白,抖抖索索的问,“这么说,是有大灾大难?”
“近三两年是无碍的,三两年后,要看姑丈了。”
陈姑妈恨不能何子衿跟她说何时灾何时难何能解何能破,偏生占卜也只是一种预测,再者话说回来,倘是灾是难皆能测能解,世上也不能有这些波折了。
陈姑妈自何子衿的净室出来,话都说不全了,六神无主满腹心事的就带着陈二太太回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