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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上这场闹剧成这样,谢音楼也莫名成了看戏的人,手机上,叮的一声,收到了XX某媒体的微博推送:「孟诗蕊被曝夜宿影帝家,温姓顶流这顶帽子绿了吗?」

  她放下裁剪到一半的丝绸布料,指尖划开随意翻了下爆料内容,看到媒体人注明着罗南两字,心想笔力还不错,就退出了微博界面……

  孟诗蕊被爆料的那些事,谢音楼当连载故事看完就忘,当下专心整起她的这件快完工的旗袍。

  毕竟,也不好误了周序之和他太太的结婚纪念日。

第30章

  上次帮傅容与约她时,云清梨是以短信形式将地点选在檀宫会所,本人没有现身。

  这次谢音楼提前三天收到了一张戏院的门票,她把纯手工缝制的精致旗袍装好箱,在下午落日前,按着上面的地址打了车过去。

  地址是在紧挨着市中心的深巷里,不起眼,爬满常青藤的戏楼外挂着个陈旧招牌,上方的红木浮雕已然褪色难辨,有个穿黑袍的年轻小伙正站在门口招揽客人。

  谢音楼认了认,是这个戏院。

  她恰好赶上开戏,递出票,沿着大门走进去,在搭建的木质舞台下,安静寻了个观众席的暗处角落坐,将箱子搁放在裙摆旁边。

  戏厅微黄的灯光刹那间跟着暗了下去,在红绒的幕布缓缓被人挑开。

  登场的,是个穿着华美戏服的美丽女人,她的好看,是那种细水长流的美,一眼不惊艳,却很符合戏曲的气质,长袖间露出的指尖纤细,柔缓地握着折扇,身姿亭亭玉立站在了舞台中央。

  戏开场。

  来这里的观众,都是冲着云清梨在昆曲界内的美名来的。

  三五成群的,一些老观众专门来捧场,还带了花,等会要献上:“怎么不是海棠花?云小姐有个脾气,戏唱完,给的不是海棠花,她未必会接。”

  “……海棠花店里断供了,今日只有红玫瑰。”

  “玫瑰也行吧,不知道有没有运气要到云小姐的亲笔签名。”

  “她每场我都无一缺席过,很少见她愿意跟观众互动,都是唱完便去后台。”

  “好好听戏吧,云小姐十五岁凭借着桃花扇成名,这场也是桃花扇……梦回当年啊。”

  前排几人在低声议论着,谢音楼听到一二,心里困惑就更深了些,连观众都知道云清梨钟情于海棠,而周序之坚持要把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旗袍选用丁香花样式,确定真能获得妻子真正喜爱吗?

  谢音楼低垂卷翘的眼睫,随即看了眼裙边的木箱子。

  她全程很安静,坐着看完了这场:《桃花扇》

  如观众所言,戏结束了云清梨没有在台上久留,戏厅的光线大亮,来这儿的人都陆陆续续起身离场,而谢音楼依旧坐在角落头未动,直到身侧,落坐了一抹纤弱身影。

  那传来的声音细柔,像是一丝烟般的飘渺:“在后排看戏,是什么感觉?”

  谢音楼转过头,眼眸看到的是卸了妆的云清梨,比起台上的浓墨重彩,台下的她眉眼素净,略浮着一丝笑意。

  半响后,谢音楼轻弯唇角说:“坐后排看戏,看不清戏,却能看清看戏的人。”

  云清梨愿闻其详:“看戏的人?”

  “他们让我知道,这件旗袍是不完整的。”谢音楼打消了将丁香花旗袍给出去的念头,随即轻抬起白皙如玉的手,对眼前的女人说:“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谢音楼。”

  云清梨对她的话怔了怔,很快轻轻握住谢音楼的手:“我叫云清梨,很高兴认识你。”

  两人这场认识,不再是通过周序之的关系。

  而是一见如故,欣赏着彼此性格,而结交上。

  谢音楼坐在观众席上与云清梨聊了会,提到戏曲,也提到桃花扇:“你折扇舞的很好。”

  云清梨将方才的折扇拿来,温柔耐心地教她:“先划半圈绕到右手打开,手指力道要轻巧些,翻转手腕绕一圈……对,然后折回来时,挽个漂亮的扇花遮脸,你手指很美,很适合转折扇。”

  谢音楼掌握了技巧,尝试了两次就学会了。

  云清梨教会她,时间也不早,起身准备去换下这身华丽戏服,又轻飘飘问了句:“一起吃个晚饭吧。”

  谢音楼难得遇到个性情相投的,点点头说:“好啊。”

  离开戏院时,外面天色渐暗,连夜风吹来都有些冷意。

  谢音楼手提着小巧精致的木箱,肩膀搭着了件男士的黑色西装外套,衬着一身白色长裙更惹眼了,云清梨叫了车来,侧眸看她时,笑道:“这是容与的衣服吧。”

  最近一到夜里温度就转凉,谢音楼图个便利,上哪儿都带着傅容与的西装外套。

  是略大了些,不过拿来当挡风抵御寒冷,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云清梨一眼就认出来了,指了指这款式说:“我见容与穿过。”

  谢音楼瞒不下去,只好实情相告:“顺手从他衣柜里拿的。”

  云清梨好在是个心思淡的人,没有什么八卦欲望,在她眼里,男未婚女未嫁,享受着人世间的极乐是人之常情,不该被人定下的条框束缚着。

  待来到北城街区一家四层楼典雅徽式的私房菜洋房,进去时,老板亲自过来迎接,大厅还有食客,沿着楼梯往上走,幽静的楼上都是被清了场。

  在看见三楼宽敞的雅间内还有些人时,谢音楼才得知,今晚是云清梨与周序之的第五年结婚纪念日。

  在座的,显然都是一个圈里相熟的。

  所以看见谢音楼来时,都有些意外,甚至有人低声问:“清梨姐身边站着的那位,谁呀,有点眼熟。”

  “卧槽……”裴烈手抖的烟又掉了,震惊道:“傅容与的那位啊。”

  谢音楼频繁上热搜,会玩网络的都不瞎,前阵子他身边一个网红女友还念过呢,说也想去参加个节目,所以裴烈是认识谢音楼这张美的有点邪乎的脸,立刻将眼神看向周序之:“什么情况啊,你老婆什么时候和容与的老婆玩一块了?”

  周序之为了给云清梨庆祝结婚纪念日,今晚特意换上举行婚礼时的白色西服,多年过去,依旧是不减当年清风朗月的风采,神色很从容淡定走上前跟谢音楼打招呼。

  随即,又将视线落在了云清梨这身胭脂长裙上,自然不过的问她:“怎么不换旗袍?”

  谢音楼微张口,想解释是她临时悔单了。

  云清梨却已经接过话,声音清淡:“我喜欢这样穿。”

  周序之神情未变,观察了她表情半响后,依旧从容不迫:“都在等你这位主角,快跟我过去吧。”

  雅间内气氛热闹了起来,店老板也将招牌菜都一一端上来。

  大家来这儿,今晚都是为了给云清梨和周序之庆祝纪念日,话题也自然绕不开两人,那个先认出谢音楼身份的裴烈说道:“本来我说,别把地点选在这,去给我们校花演出捧场多好,周哥拦着不让,说会影响到观众听戏曲儿。”

  云清梨和裴烈是同学,圈内也就他称呼她为校花。

  裴妆非常嫌弃推了他肩膀下:“闭嘴吧你。”

  裴烈才不闭嘴:“我还想认识下谢小姐。”

  在场的人打量谢音楼,都是用极为隐晦的目光,不敢赤裸裸的来。

  实际上都好奇的要命,只是这周序之夫妇都不主动介绍,就让谢音楼坐在主位旁边,当个贵宾似的供着。

  裴烈这一问,裴妆眼神略复杂地看向喝茶的谢音楼。

  她身上那件宽大的西装外套,是傅容与的,可见关系很不一般了。

  谢音楼怎么都没想到会因为这件西装外套给人看明白了,好在她能装得若无其事,见有人提自己,便微笑礼貌的跟人打招呼:“我姓谢,名音楼,是清梨的朋友。”

  她短短一句话,就撇清楚了跟周序之的客户关系。

  裴妆喝了口酒说:“我知道你。”

  谢音楼循着声源,看向斜对面这位艳丽的女人,见她说:“前段时间容与哥是为了谢小姐吧,跟我打听了清梨姐的喜好。”

  是有这事,但是谢音楼没过问傅容与给她的那份资料,是从哪里来的。

  裴妆知道自己说的话,多少有点儿让谢音楼难以接下,又自顾自地说:“我第一次见容与哥这般对女孩子好,没有别的意思。”

  谢音楼微微笑:“这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周先生请我为清梨做件旗袍,而我想多了解一下客户的喜好,就请了傅容与帮忙。”

  说完,她主动端起桌前的酒杯,侧身对云清梨说:“如果有冒犯之处,这杯当是我的赔罪了。”

  云清梨没有让谢音楼真赔罪,柔声直言:“你给我看海棠花样式时,我已经猜到了。”

  倘若生谢音楼的气,就不会主动邀请她听一场戏,与她结交个朋友。

  裴妆跟着自罚一杯说:“是我去打听的,要怪罪,也得算我一份。”

  喝了酒,这事也算揭过了。

  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云清梨没有穿旗袍来,默契地不去提,而裴妆知道方才说话的无心之过险些让谢音楼下不来台,接下来都热情地与她闲聊。

  全程里,身为主角的云清梨面带微笑静坐着,偶尔间,也跟周序之一起站起来给大家敬酒。

  这圈内典型的恩爱夫妻模范,是从未变过的。

  只有谢音楼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看向旁边,注意到周序之俯首与云清梨靠近说话时,伸出戴婚戒的手去握她指尖,不到一秒,云清梨就抬手去端杯子。

  次数多了,周序之看云清梨的眼神敛紧三分,语调温和的问:“今天演出累嗓子了,你状态不是很对。”

  云清梨往日看他,那双眼都是含情脉脉,如水波般滑进他胸腔,如今略淡着情绪,连笑意在清白的灯光下都显得三分敷衍:“序之。”

  她叫着周序之的名字,语调轻缓说:“五年了……每年的结婚纪念日都是你送我礼物,这次换我送你好不好?”

  周序之对她的温柔体贴,是那么恰到好处,神色不变地问:“你想送我什么?”

  云清梨低眉笑,重新看向在场的各位相熟好友。

  莫名的,她的眼神,让热闹的气氛一刹那间静了下来。

  “我原是想等你把丁香花送上来再说的。”云清梨轻启唇,眼角余光扫见了包厢外秘书怀里捧着一束白嫩的丁香花正要推门进来,于是眸中有了丝讽刺,说:“每一年的纪念日,都是在场的各位好友见证了我与周序之的完美婚姻,如今是你们亲眼看着我和他婚姻的开始,也该从你们这里落幕。”

  她一袭胭脂色长裙起身,对雅间的各位微微鞠躬,才移到了周序之身上,轻声将这份礼物送上:“我知道你早就厌倦了与我这段索然无味的婚姻,序之……离婚吧。”

  离婚吧。

  这三个字从云清梨口中说出来,显得格外不真实。

  周序之面容从未动过,仿若是身处于一场谈判,天大的事都能气定神闲应对:“清梨,你对我若是有所求,可以提,但是离婚这事不是儿戏。”

  云清梨早已经熟悉他这副冷情冷性的样子,手指扶着桌沿说:“还不够么?五年了,我活生生变成了一个笑话,圈内都知我不爱丁香花,就你,在我演出时场场送,结婚纪念日,各种节日都送……周序之,我现在闻见丁香花的味道都会生理反应的呕吐。”

  她每句话说的都极轻,字字清晰的回荡在雅间内。

  无人敢插话进来,连裴烈这种吊儿郎当惯的,都知道在这关键时刻得闭嘴。

  云清梨深压下微颤的呼吸声,最后固执地盯着周序之那双瞳色略深的眼眸说:“是我自找罪受,当年用家族联姻的利益逼你做出选择……”

  *

  这场隆重的结婚纪念日到最后不欢而散,谢音楼看云清梨的状态不对,及时地跟出去,看到的是,在夜幕路灯昏黄照映下那一张淌着眼泪的脸。

  云清梨白皙纤细的手指抠着手心,在发抖,从提出离婚开始就故作冷静着,无人时,才终于憋不住,她对追出来的谢音楼乞求道:“能不能带我离开,去一个没有人找得到我的地方。”

  谢音楼想到了个地方,轻声点头:“跟我走。”

第31章

  谢音楼有个秘密基地。

  是一个荒废掉的老院子,藏在七扭八拐街巷里,是她年少时跳舞的地方,没有人能找到,院子的红砖墙壁已经破烂,借着月光进来,谢音楼去找灯笼点亮,四周幽暗安静,除了脚下的一点光外,就没别的动静了。

  她出声让云清梨走路时别摔着,将灯笼放在石桌上,回过头说:“你别哭啊,不然明早的街坊阿婆要传闹鬼了。”

  云清梨来的路上已经冷静下来,眼角略有点红而已:“这是你家祖宅?”

  方才进来时,她看见门上端黑色匾额上书“谢府”两个烫金的字。

  谢音楼寻了个干净台阶坐,慢悠悠地说:“算是我家祖祖辈辈一代又代传下来的老宅了,以前这儿住着个终生未嫁的奶奶,小时候我爸爸经常带我和弟弟来这里玩,看到那个树下古井了吗,我最小的笨蛋弟弟经常掉下去……”

  后来守着这祖宅的老奶奶去世后,这里仿佛就被所有人遗忘了。

  而谢音楼藏了院子的钥匙,一有解不开的心事就会偷偷的跑过来跳舞,久而久之,她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也没有跟任何人分享过。

  她指着那口深井,继续对云清梨说:“谁没有点不能言的小秘密,你可以告诉它。”

  云清梨问:“这样会不会很傻?”

  谢音楼单手托腮,有点纠结地皱起眉说:“不会吧,我爸爸以前藏着心事时就喜欢闲坐在古井旁边泡茶喝,老奶奶说,古井是会听人心事的。”

  云清梨听她这样有理有据,就没继续质疑下去,真走到古井旁边。

  身后,谢音楼还不忘提醒一声:“不是拿来跳的啊。”

  云清梨本来也没跳井的意思,被这样一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好。

  略无奈转过身,想哭的情绪都被谢音楼给分散光了:“谢音楼,我发现你和外界的形象一点都不像。”

  “谁没有两幅面孔呢。”

  谢音楼拍了拍旁边台阶,雪白腕间的玉镯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今晚充当听你心事的古井好了。”

  很多时候,与其把心事倾诉给熟人,远不如跟一个刚认识的朋友说自在些。

  云清梨除了在路灯下哭过,失态的情绪尚能控制住,还保持着戏曲美人那份端庄的美:“当年我跟周序之结婚,很多人都说我是唱戏曲唱昏了头,他婚前……有个捧在手掌心宠爱了很多年的女人,爱到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他是属于那女人的。”

  “你不太像会拆人姻缘的。”谢音楼没有立刻下定论,而是轻声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云清梨手指覆在薄薄发烫的眼皮上了会,往下说:“我与周序之自幼定下娃娃亲,只是谁也没当真,但是周家爷爷去世时遗嘱上却附加了一则条件,倘若他想拿到继承权,必须去云家履行婚约。”

  不是她逼那个女人走的,是周序之深知周家和云家的利益被生生世世绑在了一起,必须娶她才能收场,所以这五年来,两人完美的婚姻更像是演给外界看的。

  每个深夜里令他魂牵梦萦的那个女人,从不是她。

  “可我爱上了他……在这段婚姻里,我做了她的替身。”云清梨是知道自己成了丁香花的替身,唇角的弧度很苦涩,轻轻地说“音楼……心里有了白月光的男人是没办法独占的,因为即便我想为他赴汤蹈火为他疯,也早就有人替他做过了。”

  谢音楼换位思考想了会,就事论事说道:“确实,倘若这替身的事搁我身上,别说五年了,五天我都忍受不了。”

  “你也会选择分开吗?”

  “会分开,久病难愈会烙下病根的。”谢音楼有点冷,手指收拢着西装外套保暖,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了:“我惜命。”

  云清梨缓缓抬头,看着云间的月亮,不知为何觉得心也一下子空落落的。

  她不愿这个念头疯狂似的持续下去,转头对谢音楼说:“我唱桃花扇给你听吧。”

  桃花扇。

  是她十五岁登台演出的成名之曲,也是她戏院初次见到周序之时,登台唱的。

  缘起桃花扇。

  缘灭也是桃花扇。

  ……

  下半夜,庭院外漆黑黑的,手边的灯笼已经暗掉,院子散发着潮气浸湿的朽味,谢音楼踢了踢石板地上的易拉罐酒,已经空了。

  她也跟着有些微醺,指尖揉了揉眉心,旁边的云清梨不善酒力,这种巷子小卖铺售卖的廉价啤酒一瓶,就使得云清梨昏昏欲睡,趴在了石桌前。

  谢音楼还好,年少时经常偷偷的买来尝,带了点果香味,就跟喝着玩似的。

  她微微坐起身,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叮铃铃的——

  拿起看,发现是傅容与打来的电话,她接听:“喂?”

  两人这几日都没联系感情,却无形中已经没了陌生感,傅容与嗓音略清沉,似干渴了许久没有进般滴水后发出来的:“在哪?周序之为了找云清梨和你,把整个泗城都翻了顶朝天,有人说看到你们上了个变态司机的黑车。”

  谢音楼扶着旁边,一时没听的太清:“什么黑车……”

  “周序之派人查了全部出租车的公司,都没找到你们踪迹,音楼。”傅容与那边背景动静隐约能听得见车子鸣笛声,显然是周序之找不人,就找他这里来了。

  谢音楼张了张嘴,还未发声,院子外的街巷响起一阵老唱片的京剧。

  这是隔壁李阿婆多年来醒来要听段老京剧的习惯,被打断,等她要说时,手机已经自动断电了。

  谢音楼微醺的意识彻底清醒,看着黑屏的手机,一时也找不到地方充电。

  她指尖揉了揉额头,走过去想叫醒云清梨:“我们该走了。”

  外面的夜色逐渐露白,云清梨被寒气侵入,胳膊都是冰凉的,感觉即将要重病一场似的,沉得慌,哪怕谢音楼叫了她三次,还是连抬起眼睫毛的力气都无。

  不知折腾了多久,云清梨终于有回应,依旧处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状态:“我醉了?”

  谢音楼轻声回答:“站起来走两步,会清醒一点。”

  云清梨听她的,垂眸看到地上的易拉罐好几个,启唇的声音隐约有一丝不可思议:“都是我喝的?”

  话音未落,还生生倒吸了口凉气:“我酒量真好啊。”

  “……”谢音楼

  就喝了一瓶,倒不至于跟酒量好这几个字挂钩。

  云清梨坚信不疑自己喝了满地的易拉罐果酒,拉着谢音楼的手说:“有机会我们再约。”

  谢音楼抬头看着露白的天,唇齿间轻飘飘咬字:“……看吧”

  那个尾音还没出来,老院子外街巷先响起车子的鸣笛声,将她的音完全压了,谢音楼下意识地转过身朝外看,清晰撞入视野的竟然是傅容与风尘仆仆的身影。

  他应该是刚从泗城飞机场赶来的,一身商务黑西装都来得及没去换,肩背挺括,看着比平日多了分禁欲系的严谨,长腿迈出几步就走到了面前。

  没等谢音楼回过神,便被他握着纤细手腕活生生拽了过去,脚下差点踩空。

  “你手机关机做什么?”

  耳边,传来了男人极度压抑的热息声,这把谢音楼给问懵了。

  她额头猝不及防贴在傅容与的胸膛前,闻见熟悉雪松气息觉得莫名安全感,抬眸间,很快又看见在距离不到三米处,还跟着几位穿职业套装的秘书。

  以及,脸色沉着迈步走进来的周序之。

  “音楼……这不是你的秘密基地吗?”旁边,云清梨略有迟疑的问声响起。

  看着就差没有把老院子围满的人,谢音楼再次被问懵:“啊!”

  ……

  周序之还穿着那身白色西服,翻天覆地在泗城找了一夜,险些真信了云清梨跑到外面错上黑车司机的车,被拉到某个荒郊野外去。

  如今找到了人,还闻见她身上极淡的酒味。

  周序之连疲倦的面容都显得过分锋利,一言不发就要把云清梨带走。

  谢音楼这边刚回过神,就看见院门那边云清梨当众给了周序之一巴掌,在这静寂的清晨里显得格外清脆,这让她猛地瞪圆眼睛,踮起脚尖想看清楚。

  下一秒,就被傅容与给抱到了怀里,略不满道:“我要看。”

  “你要看什么?”傅容与没让谢音楼跟出去,手掌握住她纤细的腕骨,一路滑下指尖,见温度凉的厉害,就解开了自己的西装衬衫,将她手往里塞。

  白皙的指尖被他胸膛接近心脏的位置烫着,一点点驱散掉寒凉。

  谢音楼甚至能感觉到男人心脏激烈的跳着,连被他训话似的口吻说教都没顶嘴:“你知不知道外面犯罪分子很多,要是遇到了,你以为这细胳膊细腿的,能躲的过去?”

  “我。”

  傅容与俊美的脸庞神情不好惹,使得谢音楼张了张嘴,说了个我字,就迟迟没下文。

  半天后,才不对劲似的皱起眉头,问出了一个直逼灵魂的话:“你怎么找得到我的秘密基地?”

  一阵微凉的风刮过,这次换傅容与任何情绪都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眸色深深盯着她。

  早晨七点多。

  街巷每家每户都起床了,橘猫沿着墙角轻踩而过,阁楼上的木窗突然被推开,京剧声终于关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探头看已经没有人影的外头,自言自语了句:“吵吵闹闹的,都走了啊……”

  ~

  谢音楼被傅容与带回了住处,此刻别墅里清冷着,住在二楼的傅容徊还没起床,只有个保姆独自在厨房忙碌着早餐。

  她爱干净,躺在床上之前先要把自己洗一边。

  傅容与那件西装外套被扔在了床尾,随着的还有一条柔软的白裙,堪堪不稳地垂着,险些要滑下来时,及时被男人修长冷白的手接住。

  他一身黑西装笔挺的坐在床沿,眸色凝视着站在厚厚丝绒窗帘下一身雪白肌肤的谢音楼,指腹摩擦过白裙丝绸的面料,因为坐姿缘故,也毫不掩饰西装裤的反应。

  谢音楼乌锦般的黑发将薄肩遮掩的差不多,抬起手腕护着胸前转过身,正好看见他的,耳朵略透红,偏偏被只这么看着,就已经感觉动弹不得了。

  她身上凉,傅容与什么都没做,放任她去洗个热水澡。

  一个小时后。

  谢音楼躺在卧室的床上时,抬起手抱住了傅容与背部,隔着层西装面料,都能察觉到他源源不断热量,略微贴近些,在昏暗不明的光下,她仰头碰到男人紧绷的下颚线条,唇间轻吸气:“你还没回答我……是怎么找到谢家祖宅来的,大骗子。”

  傅容与喉咙滚动,有一滴汗沿着锋利的轮廓落了下来,他除了偶尔两声低沉的喘外,连这身裁剪得体的黑西装都没有解开,面料一丝不苟地的,只有领口处被女人白细的手指揪皱了。

  对她的问话,始终都是以沉默回答。

  谢音楼昨晚就没有睡过,洗过澡,又被他里里外外折腾了一回,整个人疲倦的厉害,待傅容与依旧穿着那套笔挺工整的西装下床时,她已经自动缩进被窝里了。

  微卷的眼睫毛半垂着,迷迷糊糊看到男人将皮带扣上,一记清脆金属的声响敲着耳膜。

  刹那间,谢音楼蓦地心里头震了下,无意识地脱口而出,连自己都没察觉到不对劲:“我的秘密基地……只有他知道啊。”

  他是谁?

  这是谢音楼昏睡到下午醒来时,脑海中存留下来的疑惑。

  她抱着被子猛然坐起来,认真地回想了半天,这次莫名其妙的把迟林墨先排除了出去,心里总觉得还有一个他。

  随即,谢音楼起床找衣服了,唇间念念有词:“……对,我不是还有童年相册吗。”

第32章

  卧室内,谢音楼裹着被子怎么都找不到那件白裙,雪白的足背弯起优雅的弧度踩在干净地板上,一路走到傅容与的衣帽间,拿了件属于他的墨绿色绸面衬衣穿。

  衣摆很长,堪堪地遮挡住了白皙的腿,露得也不算多。

  这副模样待在别墅还好,却不能随意出门。

  谢音楼只好先下楼,沿着楼梯一步步地往下走,足音很轻,先看到宽敞的客厅里,傅容与坐在棕红色的沙发上,旁边放着些散乱的文件。

  她视线在男人这身西装扫过,特别是在皮带下方停留了半秒,秀发下的耳朵染上一层薄薄红晕。

  傅容与显然是没换衣服,见她醒来,就自然不过地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润润嗓子。”

  润嗓子?

  谢音楼脑海中想到什么,接杯的时候指尖微蜷,先抿了小口,才启唇问:“我叫了很久吗,你家别墅隔音效果还行的吧?”

  傅容与眸底略浮笑,伸长手将她轻而易举就抱到怀里,四周无人,而谢音楼为了护住玻璃杯的水,也就没有多挣扎,转过脸看他,又问:“你怎么还穿这身啊。”

  “穿着喜欢。”傅容与嘴唇说话时,带着热息洒在了她脸颊处,压低几度说:“原以为谢小姐很喜欢。”

  谢音楼懂他话里意思,垂眸的视线放低,用纤细的指尖去勾了下男人西装裤的皮带,仗着没外人,她向来是大胆妄为的,故意说:“不是我喜欢啊,是傅总太性急,连裤……唔。”

  傅容与把她嘴巴捂住,用手掌心:“别勾我了。”

  谢音楼即便不说,这一身男人衬衫穿着,就已经很诱人,要笑不笑的躲开些说:“那你把裙子还我啊。”

  她翻遍了整个卧室,都没找到睡前扔在床沿的衣物。

  “我让邢荔给你买新的来。”傅容与没将裙子还给她,又云淡风轻似的翻个账说:“你拿走我两件西装,我收走你一件裙子而已。”

  “……”

  谢音楼瞬间把话咽回喉咙,矜持地微笑:“什么啊。”

  她下意识拒绝承认,转念又想到傅容与早就看见她穿他西装外套的样子了,索性就放弃抢救,肩膀稍微松懈,整个人柔若无骨似的依附在男人胸膛前。

  比起借他衣物的香味度日,还是这有温度的躯体更入味一点。

  抱着坐了会,别墅门外传来一阵哒哒哒的高跟鞋脚步声,是邢荔提着购物袋来了。

  进来时,谢音楼已经从傅容与怀里起来,安静地坐在了斜对面沙发上。

  以邢荔的视角,看到的便是一个漫不经心翻阅文件,另一个捧着本盲文在看,互不干扰,氛围又莫名的很融洽。

  她走过去,跟谢音楼先打招呼:“谢小姐也看得懂盲文呢?”

  谢音楼将盲文搁在膝头,说了句实话:“看不太懂。”

  她随手拿的,应该是傅容徊的书。

  邢荔感同身受地叹气:“我之前报了个盲文课,学了不到半周就懒得去了,太深奥,听着像是催眠曲……”说完,又将购物袋递了过来。

  “都是照着谢小姐的尺寸买的,傅总,记得给我报销。”

  谢音楼轻声道谢,拿起衣服想换,毕竟穿着傅容与衬衫是舒服,却过于关系亲密。

  没等起身,邢荔已经翻手机八卦:“傅总知道内情么?我们这个圈都传遍了……说云清梨在结婚五周年纪念日上跟周序之闹离婚呢,这消息都被炒到了快一百万,不少臭男人都来打听周序之的老婆什么时候变成前妻。”

  云清梨出身豪门又是戏曲美人,身边从不缺追求者的,先前是她心里装着周序之,稍微识趣点的都知难而退了,如今要离婚的风声传了出来,大家都在私下看这场戏呢。

  邢荔贩卖消息这种行为是老本行了,第一时间就找傅容与打听。

  而傅容与没有透露的意思,她百爪挠心想知道的很,就把视线转移到谢音楼身上:“谢小姐,那天你也在场吧?”

  傅容与这才瞥了邢荔眼,语调极淡道:“周序之不会跟云清梨离婚。”

  邢荔倒也不意外说:“周总做什么事都是机关算尽,他哪天要离婚……也是,都不用云清梨闹,就能不露痕迹把她踢出局,唉,就可怜了美人痴心错付。”

  谢音楼旁听着,不太了解傅容与这个圈的人,所以没有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