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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歪着嘴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想干什么,只不过想请她的裤子暂时离开一下,好让我看看她的腿。”
这是什么狗屁话,简直比天下最臭的狗屁还要臭七、八、九十倍。
这个人是不是疯子?
他没有疯,快要被气疯的是宫萍。
宫素素用一种非常吃惊的眼色看着他,从头到脚看了半天,才叹着气说。
“现在我总算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哦?”
“陆小凤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你却做了出来,所以你根本就不是陆小凤。”
“我不是陆小凤?我是什么玩意呢?”
“你也不是什么玩意儿。”宫素素淡淡的说:“你只不过是个花痴而已。”
她说:“如果有一个女人是花痴,男人也许会特别喜欢,男人是花痴就不一样了,女人看见男花痴,只有用一种法子对付他。”
陆小凤居然还装着很有兴趣的样子问:“什么法子?”宫主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就是这种法子。”
这句话只有六个字,等到这六个字说完,已经有五样东西往陆小凤身上打了过去。
——一对筷子,一个酒杯,一个小酱油碟子,和一个装汤的大海碗。
碗是最先飞过去的,因为碗里还有大半碗冬笋炖鸡汤,汤碗飞出,汤水飞溅,就算没有溅到陆小凤的眼睛上,也可以挡住他的视线。后面接连而来的攻击,他就看不清楚了。
这一招八股文的“破题”,没有学问的人是破不了这个题的。
然后酒杯飞出去,飞出去的时候一个杯子已经碎成了七八十片,就像是七八十件形状不规则的、有棱有角的锋锐暗器。
两枝筷子如飞钉,一枝钉陆小凤捏刀尖的手,一枝钉他的腰眼。
旋转着飞出去的酱油碟还在半空中旋转不停,谁也看不出它攻击的目标,究竟是陆小凤身上的哪一处地方。
碟子是圆的,圆着旋转,谁能看出它的方向?
陆小凤果然没有看错,这位纤弱文秀的垂老王妃,果是一位身怀绝技的高手。
明明是在好几丈之外说话,却能让听的人觉得近在耳边,这绝不是件普通人能够做得到的事。
她这出手一击,更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得到的。
明明是五样吃饭用的普通用具,到了她手里,就变成了杀人的利器,而且一出手,就把对方所有的退路完全封死。
一个因失宠获罪而被谪的王妃,怎么会有这一身可以在顷刻间杀人的绝技,出手怎么会如此准确老到周密?
这是不是因为她杀人的经验远比任何人想像中都丰富得多?
看她这一次出手,她以前杀人大概是很少会失手的,这一次她出手时当然也有把握。
每一个角度,每一种情况,她都已算得极准,只有一样东西她没有算。
她没有算鸡汤。
人对鸡汤的看法也许各有不同,鸡汤对人却是一律平等的。
鸡汤装在碗里,你喝它是鸡汤,别人去喝它,它也是鸡汤。
鸡汤洒出来,洒得人满眼都是鸡汤,固然可以挡住陆小凤的视线,宫素素的视线也同样会受到影响。
等到鸡汤像满天雨珠一颗颗落下来的时候,宫素素忽然发现陆小凤已经不见了。
陆小凤不见了还不要紧,连宫萍也不见了,甚至连刚才掉在桌子上的那块玉绊也无影无踪。
更要命的是陆小凤一心要看的那两条腿还在宫萍身上。
第八回 玉绊会不会跑
一个人要走的时候,有很多东西都可以不必带走的,甚至连他的耳朵、鼻子、眼睛、手臂都可以留下,只有他的两条腿却非带走不可。
没有腿,怎么能走?
这一次宫萍当然也把她的两条腿带走了,可是情形却有点不一样。
这次她没有腿也一样能走,因为她是被陆小凤抱走的。
陆小凤当然不会留下她的这双腿。
他甚至可以让她把她身体上其余的部分全部留下,可是这两条腿却非要带走不可。
对某些女人来说,她的腿甚至比她的头还要重要。
头虽然是人身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头上面虽然有脑有脸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有耳朵。
可是在某些女人的观念中,她全身最值得珍惜的地方却不在头上。
宫萍把她的两条腿用力绞得紧紧的,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保护这个地方,宁死也不容人侵犯,宁死也不让她的裤子离开。
只可惜她自己也知道她能够用出来的力气已经不太多了。
因为她在听到她的宫主说“就是这种法子”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发现她身上有四五个虽然不足以致命却可让人很难受的穴道被陆小凤制住。
——个像她这样的女人,忽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真是难受极了。
事实上,她在听到“就是”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已经被制住。
等到“这种法子”四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她的人已经在陆小凤的肩上。
那时候的感觉就好像真的是坐在一只飞舞翱翔于九天中的凤凰上。
她曾经听很多人说,江湖中轻功最好的人是天下第一神偷,随时都可以化身无数的司空摘星,她也曾听到更多人说,新近才崛起江湖的大雪山银狐,在群山积雪中,施展出他的独门轻功时,一泻千里,瞬息无踪,纵然飞仙也不过如此。
当然也有人说,武当的名宿木道人、游戏江湖的老实和尚、眼盲心却不盲的花满楼,都有足以称霸江湖的轻功绝技。
除了剑法已通神,已经根本不需要再施展轻功的西门吹雪外,江湖中最少有十三个人被认为是轻功第一。
这些传说当然不是没有根据的。
可是现在宫萍才知道,这些她本来认为很有根据的传说,所根据的也只不过是一些传说而已。
因为现在她已经知道轻功天下第一的人是谁了,而且是她亲身体会感觉到的,不是听别人的传说。
陆小凤在腾空飞越时,她的感觉简直就好像在腾云驾雾一般。
穿破纸窗,掠过小院,越出柴扉,宫萍的感觉一直都是这样子的。
身体腾立时,那种因为骤然失去重心而引起的缥缈与虚幻,刀锋般的冷风扑面吹来时,那种尖针般刺入骨髓的痛苦,都足以令人兴奋的刺激。
一个本来对自己的力量充满了信心的女人,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像一只绵羊落入一个饿狼般的男人手里,只有任凭他的摆布。
这种情形当然是非常悲惨的,可是有时候却又会把某一些女人刺激得令人全身发抖。
速度当然也是一种刺激。
在陆小凤的肩上,在陆小凤飞掠时,宫萍所体会到的每一种感觉,都是一种新奇的刺激,每一种刺激都可以让人冲动,甚至可以让一个最骄傲顽固保守的女人冲动。
每一种刺激都可以激发她身体里那种最原始的欲望。
这种欲望通常都是女人最不愿意让人家知道的,甚至连她自己都不肯承认自己知道。
宫萍虽然用尽全力把自己的两条腿夹紧,可是连她自己都可以感觉到她的全身都已虚脱。
她已经二十九岁了。
她已经是个非常成熟的女人,身体上每一个部位发育得非常良好,而且已经很懂事。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她常常用最艰苦的方法来锻炼自己,使自己的体力消耗。
她当然还要在很冷的晚上洗冷水澡。
一个二十九岁的女人,如果没有男人,就算她白天很容易打发,可是一到了暮色渐临,夜幕将垂时,她的日子还是很不好过的。
这种情况其实在一个女人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到了二十一岁的时候,是一个段落,到了二十九岁的时候,又是一个段落,到了三十五岁时,再成一段落,到了四十五岁时,就可以把所有的段落做一个结算了。
如果没有知情识趣的男人,无论哪一个段落的女人都会觉得空虚痛苦的。
女人的心确实是很难摸得到的,的确就像是海底的针,不但男人的想法如此,女人们自己的想法大概也差不多。
宫萍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时候想到这种事,她只觉得自己在一阵虚脱般的缥缈神思间,做了一个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做过的梦。
等她清醒时,她就发现陆小凤正在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脸在发热。
陆小凤笑了,笑得甚至有点邪气,宫萍的脸更热,心跳也加快。
——这个坏人是不是已经看出了我心里在想什么?
让她更担心的是,这个坏人究竟想对她怎么样?
“宫姑娘,如果你认为我会对你有什么不规矩的行为,那么你就想错了。”陆小凤微笑着道:“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向是个非常规矩的人。”
宫萍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不跟这个坏人说话了,却又偏偏忍不住。
“如果你真的是个规矩人,为什么要把我绑到这里来?”
这里实在是个很暧昧的地方,四下都看不见人,光线又非常暗。
一个男人如果要欺负一个女人,这种地方是再好也没有了。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都会觉得很害怕的。
如果真的只不过是害怕而已,那也没什么,奇怪的是,除了害怕之外,还觉得有点兴奋刺激。
只有一个非常了解女人的男人,才会了解这种情况是多么有趣。
所以陆小凤又笑了。
“宫姑娘,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实在不怎么样,可是我每多看你一眼,都会觉得你和上次我看你的时候有点不同,看的次数愈多,愈觉得你可爱。”陆小凤说:“我相信,柳先生的看法一定也跟我一样。”
“柳先生是什么人?”
“柳先生现在虽然只不过是个死人而已,可是他活着的时候,却是个很了不起的人。”陆小凤说。
“他有多了不起?”
“至少他绝不会被人迎面一刀刺杀在暗巷中,除非这个人是他很喜欢的人。”陆小凤说:“甚至已经喜欢到可以把他随身佩带的玉绊都送给她。”
“你说的这个‘她’,好像是在说一个女人?”
“好像是的。”
“你说的这个女人,好像就是我?”
“好像是的。”
“你说的玉绊,好像就是刚才从我身上掉下来的那一块?”
陆小凤叹了口气:“宫姑娘,不是我恭维你,你实在比我想像中聪明得多。”
宫萍也叹了口气:“陆少爷,不是我不肯恭维你,你实在比我想像中笨得多。”
情欲的幻想是很容易消失冷却的,因为它总是来得很快,所以去得也很快。
宫萍的态度和声音都已经变得很冷静。
“我知道你说的柳先生就是柳乘风,你一定以为这块玉绊是他送给我的,所以我和他之间的交情当然很密切,所以他才不会提防,所以我才能用我惯用的短刀将他刺杀于暗巷中。”
她问陆小凤:“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是。”
“就因为你这么想,所以才会把我劫持到这里,所以我才会发觉你是个笨蛋。”
“哦?”
“如果我真的杀了柳乘风,我怎么会把他的玉绊放在身上?难道我生怕你不知道我就是杀死你朋友的凶手?”
陆小凤说不出话来了。
宫萍说的话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是柳乘风随身佩带的这块玉绊却明明在她身上。
“好,我承认,我是个笨蛋,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块玉绊是怎么样会从柳乘风的身上跑到你身上来的呢?”
“又错了。”宫萍用一种已经占尽上风的口气说:“玉绊怎么会跑?”
陆小凤苦笑,玉绊当然不会跑。“那么他的玉绊怎么会在你身上?”
“那当然是有道理的。”
“什么道理?”
“玉绊既然不会跑,我又不会去偷,那么它是从哪里来的?”
宫萍说:“其实你应该明白的,只要你多想一想,一定会明白。”
“哦?”
“一个可爱的女人身上,常常都会有一些来历不明的东西,那是为了什么呢?”
宫萍自己回答:“因为有很多男人,虽然又孤寒又小气,要他请朋友吃一顿饭,简直就好像要他的命!可是碰到一个他喜欢的女人,那个女人就算要他的命,他也会给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陆小凤说:“这块玉绊一定是别人送给你的。”
“男人送女人东西,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宫萍冷冷淡淡的说:“我肯把他送的东西收下来,他已经高兴得要命了。”
“对对对!对对对!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很多男人都是这个样子的。”陆小凤说:“我只不过想知道把这块玉绊送给你的男人是谁?”
“你不会知道他是谁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告诉你。”
陆小凤但没有一点要翻脸逼供的样子,甚至连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不想告诉我,只因为你不愿意,而且不高兴。”他问宫萍:“对不对?”
“对。”
如果一个女人用这一类的话来拒绝一个男人,大多数男人都只有看着她干瞪眼。
宫萍说:“天大的理由,也比不上高兴两个字。一个女人要是真的不高兴去做一件事,谁也拿她没法子。”
“你错了。”陆小凤说:“世上既然有这种不讲理的女人,就有专门对付这种女人的男人。”
他很愉快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微笑:“譬如说,我就是这种男人。”
宫萍冷笑。
“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当然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最多也只不过能把你的裤子脱下来而已。”
这个法子已经是老套了,而且有点俗气,可是用这种法子来对付女人,却是万试万灵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怕这一招。
宫萍脸色已经变了,却还是故作镇静状:“你用不着吓我,我也不会被你吓住的。”
“哦?”
“不管怎么样,你至少还是个要面子的人,怎么做得出这种事?”
她一心想用话把陆小凤稳住,想不到陆小凤说出来的话好像比她还要有理得多。
“这种事有什么不对?”他一本正经的问宫萍:“如果你是一个大夫,要看一个病人腿上的伤,你是不是要先把他的裤子脱下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我也一样。”陆小凤说:“如果我不把你的裤子脱下来,怎么能看到你的腿?”
宫萍忍住气,她要用很大的力量才能把气忍住:“你是不是大夫?”她问陆小凤。
“我不是。”
“你既然不是大夫,我的腿也没有受伤,你凭什么要看我的腿?”
陆小凤微笑叹气摇头,就好像刚听见一个小孩子问了他一个非常幼稚的问题。
他反问宫萍:“刚才我有没有说过一定要大夫才能看别人的腿?”
他没有说过这种话,而且绝不会说。
“那么我再问你,我有没有说过一个人一定要等到受了伤之后才能让别人看他的腿?”
这种话他也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