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孩子看得惊奇,小瑜儿眨着眼一脸迷茫懵懂。

“连叫三天,”顾老收手道,“晚上我再让老汪给他熬碗安神汤喝。”

苏梅点点头:“小瑜儿,跟叔太爷说谢谢。”

“谢谢叔太爷。”

“乖。”顾老摸了摸他的头,拉开茶几下面的小抽屉,取了一个精致的木雕小盒给他,“打开跟哥哥姐姐一起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小瑜儿拧了两下没拧开,顾丹雪帮他打开,里面是一个个鲜红的丸子,枣子那般大。

“山楂丸,”顾丹雪在这边住过半年,以前喝药,配的就是各式糖丸,她捏了一颗喂给小瑜儿,拿着盒子挨个儿让大家捏来吃,“除了山楂丸,汪爷爷还做了薄荷、山梅、紫苏、青梅等丸子。”

“没有了,”顾老冲了功夫茶,给赵恪、苏梅各倒道了一杯,扭头跟孩子们道,“这是最后一盒。想吃,找你们汪爷爷,让他给你们做。”

小瑜儿欢呼一声,往外跑去。

顾丹雪忙追出去道:“小瑜儿,你别跑,等等姐姐,姐姐知道厨房在哪,我带你过去。”

苏梅有点坐不住,怕小瑜儿见了火害怕。

顾老冲她摆摆手:“去吧,我跟小恪说说话。孩子们困了,让阿茶带你们去兰院休息。”

“好。”苏梅带着孩子们到厨房,汪师傅正在收拾野鸭,知道孩子们要吃糖,忙放下收拾了一半的鸭子,洗手拿材料。

苏梅让孩子们帮他挑选食材、捣草药,因为他做的糖丸,亦是一种药丸,带了消食、利尿、去火等功效。

捡起地上拔了一半毛的野鸭,苏梅坐在凳子上帮忙褪毛。

汪师傅初开始不让,后来见她做事麻利,一手刀功十分出彩,竟起了爱才之心,一边带着孩子们挑捡食材,一边教苏梅如何用药材烧鸭,烤鸭又如何腌制。

赵恪跟顾老说完话,扶他进屋躺下,过来,孩子们随顾丹雪去了给他们安排的兰院。

厨房只有做药糖的汪师傅和做虫草鸭的苏梅。

“小梅。”

苏梅洗洗手,出来:“要走了吗?”

来前两人就说好了,苏梅带着孩子们在这儿住几天,赵恪回去陪爸妈过节。

“老爷子邀我晚上一起看灯,”赵恪笑道,“我去郊外买两只羊回来,给家里送一只,另一只拿过来。”

苏梅忙数了350块钱给他,“早去早回。”

赵恪应了声转身要走。

“赵团长,你等一下,”汪师傅把搅糖的擀面杖递给苏梅,迅速包了几样熟食给他,“过节呢,给家里添个菜。”

赵恪道了声谢,拿着东西走了。

一个多小时再回来,不但带回来一只宰杀处理好的羊,还有半筐豆芽,5条草鱼,4条鲤鱼。

汪师傅和保姆处理鱼、羊肉。

苏梅和赵恪带着孩子们团汤圆,扎灯笼。

老爷子给孩子们准备的有龙凤灯、莲花灯、小狗灯等等,都十分漂亮,苏梅做的这个灯笼,是专门给小瑜儿的,装了电池灯泡,造型是只小花狗。

小家伙乐坏了,拿着猛然一甩就将赵珺的凤凰灯给撞着了。

苏梅一惊,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双眼。

小瑜儿还没反应过来呢,先被苏梅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顾老冲苏梅摆摆手,“别大惊小怪的,有时他不一定想得起来。”

苏梅点点头,松开手,仔细观察了他的神色。

赵珺丢了灯笼,看着他委屈地抹了把眼泪:“你撞着了我的灯笼,赔我。”

小瑜儿瞅了眼地上烧着的灯笼,往苏梅身边站了站,可惜地叹了口气:“我不是故意的。”

“骗人,你就是故意的。”

小瑜儿看着手里的灯笼不吭声了,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罢,反正想让我赔灯笼那是不可能的。

“婶婶,你看他。”

“阿茶,”顾老唤来保姆道,“带小珺再去选一个。”

纸糊的灯笼,就是容易着,为了防止半途着了,孩子们没有灯笼玩,顾老让人多备了几个。

“小瑜儿,”苏梅拍拍小家伙的头,“叔太爷帮了你,你要说什么?”

“谢谢叔太爷。”

顾老点点头,招呼汪师傅摆饭。

苏梅:“你撞着了珺姐姐的灯笼,该怎么说?”

“琤姐姐对不起!”

赵琤回头撇了撇嘴:“没诚意!”

“妈妈,她说的不是‘没关系’。”

“姐姐说了,”苏梅看着他笑道,“你没诚意啊。”

“可是、可是,我就一个灯笼啊,不想赔给她。”

“那你问问你琤姐,要怎么才能原谅你?”

“哦。”

吃完饭,老爷子要带大家去后海看冰灯,所以饭菜早早就摆上了桌。

大家挨个儿都坐好了,小瑜儿还等在餐厅门口呢。

赵珺跟保姆去拿灯还没回来,他要等赵珺回来,问问她怎么才愿意说“没关系。”

第175章

赵珺挑了一盏莲花灯回来,见这么冷的天小瑜儿等在餐厅门口的寒风里,哪还好意思跟他生气,“好了,原谅你了,快起来进屋吃饭。”

小瑜儿放下手里的灯笼站起来,掏出中午顾老给的荷包,从中拿出一个银制的小狗给她:“赔你灯笼。”

“真舍得给我呀?”赵琤歪头笑道。

他们的荷包都一样,里面装的东西也一样,五个银制、五个金制小狗。

十只凑的是十全十美。

小狗做得活灵活见、精致可爱,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喜欢,舍不得给人一只。

小瑜儿抿着唇,有些不舍,掏了掏兜,除了两颗去火的药糖,就是中午汪爷爷给的红包了,糖能甜嘴,红包里的钱能买糖,想来想去,还是小狗吧:“给!”

“我真要啦~”小瑜儿脸上纠结、不舍的表情,看得赵珺想笑,要是有相机就好了,她一准儿给他拍下来。

小瑜儿没再吭声,把小狗往她手里一塞,提起地上的灯笼噔噔进了屋:“妈妈,珺姐姐说原谅我了。”

苏梅弯腰将他抱起来放到一旁的儿童椅上,亲了亲小家伙的脸蛋:“小瑜儿真棒!妈妈给你夹根烤羊排好不好?”

汪师傅做的炭烤羊排,外焦里嫩,孜然、花椒浸着油脂,满屋都是鲜香。

小瑜儿看几个哥姐,一个个地抱着根羊排大口地啃着,不由咽了口口水:“要根大的。”

苏梅拿起碟子里的湿毛巾给他擦了擦手,夹了根大的给他。

小瑜儿学着赵瑾和林念营的模样,斯文地捏着两头肉少的地方,兴冲冲地咬了口,唔,好好吃哟。

第二口,他便跟小黑蛋一样了,双手捧着啃了这边啃那边,哪里肉多吃哪里,直吃得一张小脸跟只花猫似的,油汪汪的,双手、连带衣袖亦是一片油渍。

赵珺的位置在赵琛和赵璋中间,她一坐下,赵璋便给她夹了一根羊排,“快吃,要没有了。”

一个个的太能吃了。

便是晚上基本不吃饭的顾老,看小家伙们吃得香,也没忍住拿了一根学着他们的样子啃了起来。一根吃完竟觉得不过瘾,还想再拿一根。

苏梅跟保姆忙拦住了。

汪师傅还煮了羊头,熬了羊骨汤,苏梅给他挖了一点羊脑,又舀了半碗汤喝。

羊脑、羊蹄、还有下水什么的,顾老原是不吃的,刚要拒绝,一抬头,对面的小瑜儿端着个小碗,拿着个勺子吃的不要太欢,再看他旁边的小黑蛋,兄弟两也不知道谁学谁,一模一样的姿势,一模一样的动作,把一个普通的羊脑吃成了顶级美食。

顾老犹豫着舀了一勺,唔,好像还不错。

一顿饭下来,顾老成功的吃撑了。

老爷子拄着杖,揉了揉胃:“小恪陪我走一段吧,小梅你带着孩子们先坐车走。”

知道老爷子要出门,阿茶早早就去车行租好了车。

赵恪来时开着车呢,两辆车,分作两拨,完全没问题。

只是,苏梅一指身旁的三人,笑道:“您老回头看看。”

顾老扭头,止不住跟着笑了,大的几个还好,懂得节制,小黑蛋、小瑜儿和赵珺挺着鼓鼓的肚子,走路都懒洋洋的。

“那就一起走走吧。”顾老笑道。

走了二十来分钟,大家才一个个上了车。

到了后海,冰面上已是灯光璀璨,到处都是孩童的欢呼,灯笼相撞,时不时会有一两只烧起来。

小黑蛋遗憾道:“早知道要来这里,我就穿上我的溜冰鞋了。”

赵琛、赵珺和顾丹雪对这边比较熟,闻言一指前面:“那里有溜冰鞋,交五元压金,穿一个小时给一毛。”

小黑蛋听得心动,“娘,我想去看看。”

“等一下,”这么多人,苏梅哪敢让他乱跑呀,“娘带你去。”

苏梅抱起小瑜儿,隔着人群冲赵恪比了个手势,牵着小黑蛋往赵琛他们说的地方走去。

孩子们呼啦一声,打着灯笼跟在了后面。

“阿茶、老汪,”顾老吩咐道,“你们俩帮小梅看着点孩子,我带小恪去前面转转。玩够了不用等我们,先送他们回去。”

赵恪把兜里的车钥匙递给汪师傅:“麻烦了。”

汪师傅点点头,拿着车钥匙和阿茶一起跟在了孩子们身后。

顾老带着赵恪没走多远,便在一处相对僻静点的地方,遇到了要找的人。

顾森带人在外警戒,看到顾老带着赵恪过来,惊讶地愣了一瞬,忙迎了过来:“叔爷、赵恪,你们怎么来了?”

“带着孩子们看灯,不知不觉就走远了。”顾老笑道。

“是顾老哥吗?小顾,快把人请过来。”

顾森应了声,伸手来扶,顾老冲他摆了摆手,把手递给了赵恪。

短暂的寒暄后,对方便笑道:“顾老哥啊,你是无事不出门,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认了几个侄孙,”顾老笑道,“前几天报考了童子军,见在想退出来。”

对方一愣,这事还需要找他吗?

以顾家的人脉,退个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便是顾家不发话,他身边这位青年团长也能办到啊,什么时候上学还强制了。

大年三十,大礼堂门口季司令陪着的那位老者,打量了番赵恪,便小声地将童子军目前出见的矛盾说了一遍。

对方一边听着,一边抬手吸了口烟,烟雾腾起,模糊了他的眉眼:“参加童子军考试的孩子里,有你家的子弟吗?”

老者一愣,沉默地摇了摇头。

“那我再问你一句,你可愿意自家的孩子进这样的童子军?”

老者垂着头,不吭声。

这事虽然不归他管,可真要论起来,他也有责任。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朗朗的声音响在这夜空里,半晌,对方一笑,“你们要把我们的少年领到阴沟里去啊!”

赵恪心下一松,知道这事算是过了。

“顾老哥,走,陪我转转,咱哥俩可是好久没见了。”

顾老点点头,带着赵恪跟上他的步伐。

“赵恪对吗?”

赵恪恭敬地敬了个军礼。

“我第一次知道你,是在特战队组建的名单上;第二次是潜伏人员的抓捕表彰,你带领的特战队,这几天,可是名扬军区啊!昨天我又看到了你的名字,”对方看着赵恪笑道,“五四枪改进的提名里。”

短短一个多月,“赵恪”这个名字,先后三次进入视野,每次给他的印象都不错。

“好好干。”

“是!”

苏梅带着孩子们在顾家没住两天,便被赵恪开车接回了家,童子军的通知书下来了。

苏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情复杂地翻看着手中的三张通知书,赵瑾、林念营和小黑蛋。

“念辉,”苏梅伸手抱住刚满五岁的小家伙,“你跟娘回家好不好?”

太小了,苏梅真舍不得。

小黑蛋摇了摇头:“杨教官说了,做逃兵是一种非常可耻的行为。”

苏梅看向赵恪:“杨同光什么时候来的?”

赵恪:“问他们。”

“杨教官没来,”林念营笑道,“他给我们打电话说的。”

“打电话!”苏梅更懵了,“他什么时候给你们打的电话?”

“昨天,”赵瑾道,“他打到了叔太爷家。妈,那会儿你正在厨房跟汪爷爷学做杏仁豆腐、菊花鲈鱼和三仙丸子。”

苏梅瞪赵恪,“你没事给他顾老的电话干嘛?”

“不是我,”赵恪松开小瑾和林念营,走到沙发边,在苏梅身边坐下,安抚地拍了拍她手,“他找顾森要的。小梅,孩子们自己愿意,我们再拦也没有用。”

“念营,”苏梅扭头道,“你也愿意吗?”

林念营点点头:“航院黄伯伯家有很多爸爸的照片,有在飞机前,有在战场上,我还听黄伯伯说了很多爸爸的故事。婶婶,我想成为爸爸那样的人。”

黄军长!苏梅磨了磨牙。

“好了,”赵恪拍了拍妻子的背,低语道,“小琛没有选上,正难过呢。你这样,让大哥和大嫂怎么想?”

“哦,对了,”苏梅把颊边的碎边抿在耳后,“忘了问了,小琛为什么没有被选上?”

“没有特长,再加上体能不行,自然就被刷下来了。”

苏梅慢慢地放下手,捻着指尖,有些后悔给他们做玩具枪、玩具车了:“赵恪,我们留在京市吧?”

赵恪摇了摇头:“他们入伍后,会在军部训练三个月,之后转去哪里,我也不能探听。我们就是留下也很难见到他们。小梅,你有时间纠结这个,还不如想办法抓紧时间教他们铺床叠被洗衣服和如何在野外生存呢。”

“小黑蛋这么大一点,你让他洗衣服?”

“不洗衣服也成。”赵恪伸手把小黑蛋抱过来放在腿上,跟他道,“第一,想办法收几个小弟,让他们帮忙;第二,你不是对枪支比较熟吗,那就教他们如何飞快地拆枪组枪,借以换取他们的劳动…记住了,一切活动私下来,别让教官抓住了。”

林念营好奇道:“抓住了呢?”

“勇于承担错误,跟兄弟们一起领罚。”

“怎么收小弟?”小黑蛋双眸晶亮道。

“小哥、小哥,我知道,”小瑜儿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塞进嘴里道,“给糖吃。”

小黑蛋、林念营、赵瑾摸了摸兜里的压岁钱,若有所思。

赵恪但笑不语,贿赂啊,行!只要不怕教官知道了往死里虐,成干了。

“小瑜儿,”苏梅伸手道,“把糖交出来。”

小瑜儿磨磨蹭蹭,极是不愿:“没两颗了。”

“交出来!”

小瑜儿见他妈脸色越来越难看,不敢再捋虎须,很是哀叹了声,把糖掏了出来,“小哥,你帮我问问你们教官,收不收我这么小的孩子,我也想入伍。”

入了伍,他妈就管不着他了,他有钱,想吃糖还不方便。

第176章

苏梅正伤感呢,听他这么说,当下就被气笑了:“行行,走吧、都走吧。当我稀罕你们啊?”

一想到,他们大的不过十岁,小的才五岁,就迫不及待地支棱着稚嫩的翅膀向外飞,日后,一年也难见一面。苏梅眼圈一红,声音都变了:“赵恪,我要报考他们的教官。”

赵恪“噗嗤”一声,乐了:“小梅,你上一句不是说‘不稀罕他们’吗…”

“妈,”赵瑾把感动和不舍压在心底,笑道,“你又没当过兵,怎么当我们的教官?杨教官说了,我们的教官最少都是中校。”

“娘,”小黑蛋从赵恪膝上跳下来,从她手里捏了颗糖丢进嘴里,“杨教官还说,我们教官的学历最低都是高中毕业,还有几位是留学归来的武器专家,语言学家,地理学教授。”

“婶婶,我支持你。这么着,”林念营跟着促狭道,“你先跟赵叔叔回家把文化课补齐,三五年读完高中课本,考进冰城的军校。毕业后,努力一年立它七八个功,四五年升到中校,然后向上面申请来当我们的教官,申请内容我都帮你想好了,‘为护儿,我立志当教官’。”

苏梅被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逗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我怎么没发现,”苏梅捏着林念营的脸蛋,恨恨道,“你是个黑芝麻馅的包子呢?”

“我不黑,”林念营笑道,“白着呢。”

小黑蛋:“别拿黑白说事啊!”

众人哄笑。

“小哥你吃我的糖!”小瑜儿巴巴地盯着小黑蛋鼓起一边的脸颊,伸手叫道,“赔两颗。”

小黑蛋拍开他的手:“什么你的,到了娘手里便是大家的。”

小瑜儿求证地看向赵瑾、林念营。

两人看着他一笑,探手各捏了一颗,送进嘴里,随之被酸得眯了眯眼,这橘子糖真酸。

苏梅看着手里还剩下的两颗,自己吃了一颗,另一颗往赵恪嘴里一塞。

“叮铃铃…”电话响起。

“我接、我接,”小瑜儿立马忘了糖的归属问题,噔噔跑过去,踮着脚拿起了电话,“喂,你好啊,我是最最可爱的小瑜儿。”

赵寅一愣,“小瑜儿,我是二伯,你…你身上的烫伤好了吗?”

烫伤!小瑜儿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好啦,二伯,新年好呀!”

赵寅松了口气:“新年好!小瑜儿,二伯找你爷有点事儿,你爷在家吗?”

小瑜儿摇了摇头:“上班挣钱买糖去了。”

“你奶呢?”

“腿不舒服,上楼睡觉去啦。二伯,你有钱吗?”

“有、有的。”

“给我买包糖呗,要巧克力味的。”

“好。”想了想赵寅又问,“你爸、你妈在家吗?”

小瑜儿扭头朝沙发看了眼:“在呢,等等哈,我给你叫。”

苏梅胳膊肘往沙发靠背上一支,歪着头看着赵恪道:“算算时间,二哥两口子这会儿该在兵工厂了吧?”

“嗯。”赵恪咬碎嘴里的糖,咽下道,“年前我答应了帮忙办事的师长明,给他寄些土豆粉、香菇海鲜酱,前段时间忙,忘了跟你说了,抽个时间弄两瓶给他寄去。”

苏梅点点头,起身去厨房,看看都有什么食材。

冰城的师长明要寄,三个小子去部队也要带些,免得第一个月吃不惯部队的饭,饿瘦了。

“娘、娘,”小黑蛋追着道,“我想吃炭烧羊排,看在我在家吃不了几顿饭的分上,晚上给我烤一盘呗。”

赵瑾、林念营互视一眼,跟了上去。

“妈,我想吃水饺。”

“婶婶,我想吃三鲜丸子。”

“爸,”小瑜儿扬了扬手里的电话,“二伯找。”

赵恪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冲了一下嘴里的酸味,起身接过电话。

小瑜儿看了眼走远的妈妈和三个哥哥,悄悄地挪到茶几边,伸手从果盘里捏了个水果硬糖。

赵恪看着他咳了声。

小瑜儿一惊,撒腿跑进儿童房,找顾丹雪和赵珺玩儿去了。

“喂小恪,在吗?”

“在。”

“我跟你二嫂来兵工厂是不是你让人安排的?”

“嗯。”

“赵恪,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还是不是你二哥啦,有你这么对待哥哥的吗?”

赵恪探身从茶几上拿了个苹果,咬了口,刚准备随口敷衍两句呢,余光扫过院门口进来的人,忙改了主意,嘴里含糊道:“36年冬天,我们在外围帮部队放哨,遇到两名鬼子,你为了自保把我推出藏身的芦苇荡,还记得吧?”

赵寅大脑嗡的一声,喃喃道:“那、那天我吓坏了…”

那时他才多大啊,七岁,遇到拿着刺刀的鬼子,都吓尿了,小恪、小恪他还要吹响手里的哨子,通知部队…

“赵恪,原来你一直记着呢?”

“嗯,”赵恪“咔嚓”咬了口苹果,淡淡道,“我记性好。”

胁下留着道长长的刺刀印呢,能不记着吗?

“所以,你这是报复吗?赵恪!”赵寅气愤道,“我真没想到,你这么记仇,这么久远的事了,还心心念念地掂记着,平时没少想着怎么报复我吧,心可真够阴暗的。那时我才多大,懂什么呀?看到刺刀,胆都吓破了…”

“啪嗒!”赵恪挂了电话,报复吗?从没想过,只是小梅讲起日后形势时,脑中不期然地就闪过了那段记忆。

那时他已经吹响了哨子,并带着吓尿的二哥躲进了芦苇荡,两名鬼子搜不到他们,正要穿过他们面前的芦苇离开,措不及防之下,他被二哥一把推了出去。

那闪光的刺刀落下去的绝望,很长一段时间都让他陷在恶梦里。

七岁的赵寅能在危险面前,推五岁的弟弟出来,他不信,日后,他不会再为了别的再推他一次。

“小恪,”赵儒生扶着门框,身子直往下秃噜,“你、你们…”

赵恪轻叹了声,放下苹果快步奔到门边,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朝厨房叫道:“小梅、小梅。”

苏梅听他叫得急切,心下一惊,忙放下手里的羊肉,一边撩起身上的围裙擦手,一边奔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赵恪把老爷子放在沙发上,解开他领口的扣子,帮他顺了顺胸口:“倒杯热水来。”

“小恪!”赵儒生一把抓住赵恪的手,紧紧盯着他道,“你二哥、你二哥推的你?”

赵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嗯。”

“他、他…他当年还小…”

他爸这是认定他记仇报复了。

赵恪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别说解释了,话都不想再说一句。

“小马——”

“小恪哥。”小马从外面跑进来。

赵恪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又掏了叠钱票给他,“送我爸去医院。”

小马一惊,看向沙发上面色苍白的赵儒生,“政委怎么了?”

“我没事,”赵儒生冲小马摆摆手,撑着沙发坐起来道,“你出去忙吧。”

小马迟疑了下,放下车钥匙和钱票,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小恪~”赵儒生伸手去拉赵恪。

赵恪往后一退,避开了他的手,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对端着茶一脸莫名的苏梅道,“我去军部,你看着他点,有事给…大哥打电话,让他回来一趟。”

苏梅愣愣地点了下头,眼见他就这么穿着单薄的军装出了门,忙放下茶杯,拿起沙发上的大衣追了出去,“赵恪!”

赵恪在车前停下脚步,回头冲她笑道:“别担心,我没事。”

苏梅展开大衣给他披上:“晚上回来吃饭吗?”

赵恪犹豫了下:“我想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