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给你熬红枣小米粥。”

赵恪微一颔首,开门上车,随之又打开车窗对苏梅交待道:“看着他点。”

“嗯。”苏梅目送着他开车走远,方转身回了屋。

“娘,”小黑蛋一指沙发上颓丧着脸,瞬间跟老了十来岁似的赵儒生,“爷爷咋了”

“一想到你们这么小就去当兵,他不舍啊~”苏梅信口胡诌了句,走到赵儒生跟前,端起茶几上的杯子递给他道,“爸,你喝点水,上楼睡会儿吧?饭好了我叫你。”

赵儒生沉默地摆了摆手。

苏梅看他这样,怕出事,放下杯子给赵倬打了个电话。

赵倬刚跟同事约好,下班去国营饭店聚聚,接到电话,二话不说,骑着车子就来了:“弟妹,发生什么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小瑜儿举手道,“爷爷说‘他、他当时年纪还小’,爸爸突然就生气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赵倬半句也没听明白。

苏梅:“二哥打电话回来了,应该跟他有关。”

赵倬一听,心中就来了气:“又是他。以后他再打电话过来,直接挂了,谁也别接。”

赵倬这话说完,原以为老爷子要气得跳起来跟他理论,结果,老爷子还是那么颓然地坐着,连吭都没吭一声。

苏梅瞅了他一眼:“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二哥?”

赵倬深吸了口气,点点头,拿起电话找电话接线员,要了方才的线。

赵寅正一肚子气呢,听工作人员说家里有人找他,也没问是谁,拿起电话就骂道:“赵恪你够了,我告诉你早知道你心思这么狭隘记仇,当年我他妈愧疚个鬼呀,还跑回来帮你包扎,咋没让你流血死掉啊…”

赵倬心头一凛:“赵寅,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包扎?什么死掉?你他妈做了什么?”

第177章

赵寅吓得一缩,没想到是老大,转而又觉得赵恪心思毒,把他们两口子弄到这山疙瘩窝里还不算,还把老大叫过来给他打电话,这是想把陈年旧事翻出来,闹得人尽皆知吗?

“说!”赵倬真是恼了,方才那说的是人话吗?什么叫不该给你包扎,咋没让你流血死掉,他把小恪当什么了,生死仇敌呀!“到底怎么回事?”

赵寅颇有些堵气地破罐子破摔道:“赵恪不都告诉你了,你还问我干嘛?”

“小恪什么也没说,倒是你在这儿逼逼地把自己暴露了不少,”赵倬嗤了声,又道,“赵寅我告诉你,别以为去了兵工厂我就管不着你了,你敢跟我隐瞒一句,我让你们两口子连兵工厂都待不下去,滚回咱爸的老家种红薯。”

赵寅想到这两天铲雪拔枯草的辛苦样,很没出息地妥协了,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那边话音一落,赵倬“啪”的一下,砸了手中的电话,转身看着沙发上的赵儒生连连冷笑:“好!好!这就是你捧在手心里当成宝贝的畜生,我告诉你,以后他敢再回这个家,我打断他的腿,你再给他半毛钱,别怪我不认父。”

“我咋知道…”赵儒生眼睛都红了。

“你骗鬼呢?”赵倬止不住冷笑,“你早年可是转递情报的一把好手,眼力、洞察力均是一流,一个七岁孩子,做了亏心事,他会不心虚,只要稍微注意一下,你会发现不了端倪?”

“你妈身体不好,小恪危在旦夕,你二弟又明显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我哪有时间想那么多…”

赵儒生这么一说,赵倬不由想到留在舅家玩耍的自己,恨得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小黑蛋跟小瑜儿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脸,再看他大伯都带了抹敬佩,真牛!够狠!

苏梅压下心里的惊怒,冲几个孩子挥了挥手。

赵瑾跟林念营已经听明白了,两人磨了磨牙,互视一眼,一个拉着小黑蛋,一个抱起小瑜儿出了屋子。

到了大门外,林念营放下小瑜儿,问赵瑾:“去哪?”

赵瑾松开小黑蛋,捏了捏拳:“我想揍赵璋一顿。”

“不好吧?”小黑蛋不赞同道,“小璋哥又没做错事。”

“虽然有句古话叫做‘父债子偿’,可咱们要是真打了小璋哥,你信不信?”林念营道,“不管是你爸,还是我婶,非得撵着咱们揍不可?”

小瑜儿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打小璋哥?他昨天还给我糖了呢。”

碰到这么个吃货,赵瑾也是无语了,“因为他爸欺负了咱爸。”

他爸?小瑜儿眨了眨眼:“二伯吗?”

赵瑾:“嗯。”

“二伯方才在电话里答应给我寄糖了。”

“小瑜儿!”赵瑾一下子怒了,“你怎么谁的糖都要?”

小瑜儿怯怯地往小黑蛋身后躲了躲,随之探头道:“没有谁的糖都要呀,他不是二伯吗?”

小黑蛋眉头一皱,低头道,“他小的时候就把赵爸往鬼子的刺刀下推,焉坏焉坏的,你以后离他远点,最好见他一次吐他一次口水,”

“焉坏是什么意思?”小瑜儿好奇道。

小黑蛋:“就是坏蛋。”

小瑜儿想到那天爸爸跟他说,流氓就是坏蛋,现在小哥又说焉坏也是坏蛋,哎,坏蛋的称呼真多。

愣愣地点了点头,小瑜儿又问:“那他寄来的糖,我能要吗?”

赵瑾气得又要瞪眼,林念营一拉他的衣服,低语道:“你跟小瑜儿生什么气,他还小呢,懂什么?”

“二伯推我爸时才七岁,不小吗?”

林念营一噎,随之抚了抚小瑜儿的头:“现在我们跟他闹翻了,他大概不会给你寄糖了。”

小瑜儿可惜地抿了抿唇。

喻兰领着报了名,交了学费的赵琛、赵璋过来,远远地看到门口站着的四兄弟,纳闷道:“小瑾、念营,大中午的你们不进屋,站在这儿干嘛?”

小瑜儿看了眼她身后的赵璋:“二伯是流氓,妈妈不让我们听。”

“流、流氓?”喻兰大惊,这年头家里出一个流氓,那名声可就毁了。

赵瑾、林念营也好奇地看向小瑜儿,他们漏了什么信息吗?难道二伯除了推爸爸/赵叔出来挡刀,还对女同志耍流氓了?

“哎,”小黑蛋好奇地戳了戳小瑜儿,“二伯对谁耍流氓了?”

小瑜儿刚要说‘爸爸’,喻兰看着对面走来的几位妇人,忙一把捂住了小瑜儿的嘴,抱着他进院道:“有什么进屋说。”

赵瑾、林念营、小黑蛋互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跟了进去。

赵琛担心地看了眼脸色苍白的赵璋:“小瑜儿随口瞎说呢,你别当真。”

赵璋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小瑜儿从不说谎。”

相处这么久了,是没听过小瑜儿说过一句谎。

这般想着,赵琛脸色一白,他13岁了,自然明白流氓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专门欺负女人的人渣,没想到二伯是这样的人!

喻兰脸色难看地抱着小瑜儿冲进客厅,扫了眼沙发上的公公,她心里有气,又不能对着老人发火,遂放下小瑜儿,双手一捂他的耳朵,对着赵倬骂道:“赵倬你还要不要脸啊,家里出个流氓,你让我日后怎么出门?怎么去学校?怎么给学生上课?小恪还怎么带队?你穿着一身警服,还好意思抓别人…”

赵倬、赵儒生、苏梅,连带着刚从楼上下来的秦淑梅,全被她巴巴一通骂傻了。

“你胡咧咧啥?”赵倬不悦道,“什么流氓,咱家哪来的流氓?”

喻兰情绪激动,双手根本没有捂好小瑜儿的耳朵。

小瑜儿听到他大伯问,举手道:“二伯,二伯是流氓。”

秦淑梅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没有从楼梯上滚下来,苏梅吓得忙跑过去,一把将人抱了下来,“妈,你下楼也不吭一声,跌倒了怎么办?”

赵倬紧跟着奔了过来,扎着手护在一旁。

赵儒生慌得霍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随之眼前一黑,身子跟着晃了几晃。

喻兰忙松开小瑜儿,伸手扶住了他,心里不免有点后悔,觉得这事不该当着两老的面说,应该避着他们跟赵倬、赵恪商量一下,私下处理。

“妈没事,”秦淑梅安抚地拍了拍苏梅的胳膊,看了眼赵儒生,冲小瑜儿招手道,“小瑜儿来奶奶这儿。”

小瑜儿哒哒跑到她跟前,乖乖叫道:“奶奶。”

“哎。”秦淑梅牵着他的手,由苏梅扶着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揽着小家伙问道,“小瑜儿听谁说的你二伯是流氓?”

“爸爸。”爸爸说的流氓就是坏蛋,大家都说二伯是坏蛋,那不就是流氓吗。

“小恪!”秦淑梅、赵儒生、赵倬和喻兰同时心里一沉,小儿子/小弟说的还能有假。

随之秦淑梅看着赵儒生和赵倬双眼微微一眯,“在此之前,你们知不知道?”

两人齐齐摇了摇头。

秦淑梅抖着手,捡起脚下一片电话碎片:“谁摔的?”

赵倬弱弱地举了举手。

秦淑梅定定地看着他道:“为什么?”

赵倬哪敢答啊,一个流氓就把老太太气得双手一直抖啊抖,再知道了老二小时候就想要了小恪的命,还不得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把小瑜儿往苏梅怀里一递:“小梅,你先带着孩子们上楼玩会儿。”

苏梅点点头,冲赵瑾等人招了招手,带着大家上了楼。

“说吧。”秦淑梅淡淡道。

赵倬一看他妈这表情,就知道躲不过了,老太太向来是越愤怒,越冷静,跟老三的脾气一模一样。

巴巴把事情经过一说。

老太太当时就受不了,眼前一黑,直朝面前的茶几栽去。

赵倬就怕这个,见此忙一把将人接住,叫小马借车去医院。

喻兰眼前不由浮现第一次见到赵寅的情景,白衣黑裤,温润如玉,唇边时时挂着一抹浅笑,当时父亲还当着大家的面赞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小小年纪就有了几分文人的风采,赵兄有福啊,得此佳儿!

谁能想到早在此之前,他心里就已种下了朵毒玫瑰,手上沾满了亲弟弟的鲜血。

小恪要不是命大…焉能挺得过来。

秦淑梅气急攻心,缓过那口气就醒过来。

医生一离开,秦淑梅扯着赵倬的衣袖便叫道:“登报,我要登报,我要跟赵寅脱离母子关系。我对不起小恪…他那么小,那么小被自己的亲哥哥一把推在鬼子的刺刀下,什么心情啊,我竟然没有发现…没有发现,我得有多蠢啊~”

“妈、妈你别激动,”赵倬止不住跟着哭道,“小恪从没有怪过任何人…”

“我知道,我心疼…我心疼啊~”秦淑梅揪着胸前的衣服哭得泣不成声,“他那么小就知道不让我操心,帮那畜生隐瞒,我做了什么…我不让他瞎跑,说他调皮,没有那畜生乖啊…”

秦淑梅恨得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妈~”赵倬一把抱住着母亲的手,哭道,“你别这样,小恪知道要心疼的…”

秦淑梅举着手,挣扎道:“我枉为人母,我没脸见小恪…”

赵儒生捂着脸,别开了眼。

喻兰坐在一旁直流泪,作为母亲,这一刻,她特别理解秦淑梅。

苏梅带着赵恪赶到医院,已是半小时后。

透过门缝往里看了眼,苏梅没有跟着进去。

她受不了这种场面,也怕秦淑梅日后想起来尴尬。

赵恪进去一会儿,喻兰就出来了:“小梅。”

苏梅收回望向远处的视线,从窗前离开道:“妈没事了吧?”

“有小恪呢,别担心。走,”喻兰挽着她道,“咱回家熬点汤。”

苏梅点点头:“大嫂,家里还有一张童子军特招名额…”原是打算给季小五的。

喻兰摆摆手:“你大哥问小恪了,赵琛不是那块料。”

苏梅一愣:“你们这么信他?”

“这话说的,”喻兰恨恨地点了下苏梅的额头,“小恪是谁,那是我们的亲弟弟。”

苏梅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你是不是觉得发生了赵寅的事,谁都不可信了?”

“不是,”苏梅笑道,“我没那么悲观。我只是觉得,大哥对小琛的期许比较高,童子军很适合培养一代继承人或是全能人才。”

“继承人!”喻兰被苏梅说辞逗乐了,“咱家有什么可继承的?”

苏梅微窘:“多方位综合人才吧。”

“懂得不少啊,看来小恪平时没少跟你聊些部队的事。你大哥说了,赵琛若是真想进入童子军,那就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努力训练、努力提高自己,争取下一次选拔时,跟几个弟弟一样,凭自己的本事考进去。不然,难以在兄弟面前竖立威信。”

苏梅:“你们确定不要那张特招吗?”

喻兰笑道:“我方才都带他和小璋去学校报名了。”

“那我下午把它送人啦?”

“送谁?”

“季小五。”

“那孩子不错,要不是为了救小珺,以他的能耐自己都能考进去。”喻兰心里清楚,弟妹这是帮她还人情呢。

下午,苏梅刚要随喻兰出门,杨同光带着两位将领和一叠卷子过来了,说什么文化课要分班,让几个孩子做套卷子,先来个摸底考试。

小黑蛋瞅了眼卷上的习题:“其他人都考了吗?”

“考了,就剩你们兄弟仨了。”说来他还要谢谢赵恪呢,要不是他坚持并求到了顾老面前,让他带着见了那位一面,童子军便是组建成功,也不是他们所期许那么一支承继特战队精神的队伍。

“等等,”苏梅放下食盒,拿出特招通知书道,“我们要再加一个孩子。”

杨同光接过通知书看了眼,没写名字,这种通知书只有五张,赵恪一张,另四张分别在四位司令手里:“你们想加谁?”

苏梅:“季司令家的季星雨。”

喻兰看杨同光对这孩子好像没有印象,忙在旁补充道:“他爸叫季康明,他在孙子辈里排行老五。”

“他人呢,”杨同光道,“叫过来一起参加考试。”

“在医院,”喻兰笑道,“麻烦你们等一下,我这就让人带他过来。”

“小梅,你留在家里,我过去把你大哥或是小恪替换回来。”

“好。”

李姐给大家上了茶,苏梅便给他们端了盘果子,小小的红红的,顾老叫它红果,说顾家南边的药山上种了很多,日后是吃不着了,山捐了。

第178章

这种红果酸酸甜甜的,小瑜儿和小黑蛋最喜欢。

果子一端上来,小瑜儿便巴巴地趴在茶几的一边看着了,只等杨同光和另两位将领一人捏一个尝了,他才好抓了来吃。

杨同光和另两位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一边看着小黑蛋三人做试卷,没有半点要吃的意思。

小瑜儿急得抓了抓脸,随之双眼一转,伸手捏着盘子边沿往自己面前拉了拉,然后挑了三个最小最丑的果子,哒哒跑到杨同光身边拽了拽他的裤腿:“吃果果。”

“谢谢。”杨同光伸手捏了一个。

小瑜儿又依同样的方法,把剩下的两个果子给了另外两人。

完了开心地咧了咧嘴,抱着果盘出了门,避着他妈往门口的台阶上一坐,甜滋滋地吃了起来。

苏梅好笑地瞅了他一眼,又洗了两盘,一盘放在茶几上,另一盘端着上了楼。

小阳台上,赵琛领着赵珺和顾丹雪在玩积木,赵璋蹲在一边怔怔地发呆。

“来吃红果,”苏梅把果盘放在一旁的藤几上,看了看几人搭的东西,是座城堡,还剩几步就要完工了,“搭的不错。”

“婶婶。”

“苏姨。”

苏梅冲三个孩子点点头,走到赵璋跟前摸了摸他的头:“洗洗手吃果子,别想太多。有什么不懂的,回头问问你爷、你大伯。”

“小婶~”赵璋眼眶发红,声音沙哑道,“我爸为什么要推小叔?他是哥哥,碰到鬼子他不该护着小叔吗?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他为什么呀~”

顾丹雪放下积木,拉起赵珺,小声道:“走,洗手去。”

赵珺有点粗神经,一边随她往房间走,一边还不忘回头看道:“哎,小璋哥真可怜!”

顾丹雪抽了抽嘴角:“恪叔叔不可怜吗?”

五岁啊,就被自己的亲哥哥一把推在了鬼子的刺刀下,那种背叛的感觉,让她想到三年前自己被亲近的人一把推进冰窖时的绝望。

赵琛搭完最后一块积木,看了看走远的顾丹雪和妹妹,又瞅了眼一蹲一站的堂弟和小婶,想了想,抱起城堡悄悄地回了房。

苏梅静静地等赵璋发泄完了,掏了块帕子给他,“擦擦脸。你爸推你小叔的事,你小叔当年没说,这么多年也没说…”苏梅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没有一副‘为什么现在要说’的怨恨表情,心头微松,“作为受害者,你小叔没跟你爸计较,现在也就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别人也不知道,出去该如何还如该,你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还是流氓啊…”赵璋喃道。

苏梅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回头让你大伯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真侵犯了人家女同志,那没办法了,该如何就如何吧。

“别哭了,洗把脸吃点果子。”耳边有车声传来,苏梅起身走到窗边往下一看,赵恪常开的那辆吉普停在了院门口,赵倬从驾驶位上下来,打开后座的车门,搀着季小五下了车。

“你大伯回来了,婶婶下去看看。”苏梅说罢,转身下了楼。

赵倬扶着季小五进院,一眼就瞅见了台阶上,捧着盘子,双颊吃得鼓鼓的小瑜儿。

“小瑜儿,不凉吗?”刚过了元宵节没两天,天气还是很冷的,坐在冷风里吃果子,跟吃冰差不多。

小瑜儿摇了摇头,不舍地瞅了眼盘子里的红果,捏了两个小的往两人身前递了递。

季小五接了一个,道了声谢。

赵倬摆了摆手。

小瑜儿深怕他后悔,忙不跌地将果子塞进了嘴里。

赵倬忍不住伸手敲了下他的皮帽:“贪吃鬼!”

小瑜儿怕他再敲,抱着盘子飞快地往一边连挪了几下,台阶被他身上的裤子蹭得一片锃亮。

赵倬笑了声,没再理他,扶着季小五进了屋。

杨同光打量了番季小五,接过赵倬递来的病历看了看,见不是什么大问题,基本上可以出院了,训练的话,医生给的建议是再养休半个月:“拿套初一的试卷给他。”

两位将领,一个抿了抿唇没吭声,另一位当下就反对道:“杨副师长,赵恪领导的特战队咱们都去考察过,别说半月了,那些战士可是一天一个样。咱们训练的强度虽然不能跟他们相比,可半月下来,他跟别人的距离,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日后,你让他怎么赶?他在进步的同时,别人也在进步啊!”

季小五心下一沉,不由看向了楼梯上下来的苏梅。

苏梅想了下:“杨副师长、两位,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先考试录取。孩子养伤期间先不过去,文化课我们找人补,训练方面让赵恪根据他的体质给他制定个计划,一个月后,我们送他去军部,你们考核通过了,他留下,通不过,我们也不强求。”

三人一听赵恪会根据孩子的体质制定训练计划,双目一亮,齐齐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期待。

这套计划若是能行,日后就不必担心受伤的军人或是孩子体能退化,跟不上军部的训练进度了。

负责收发卷子的将领,立马拿了套初一的试卷放在了小黑蛋旁边。

季小五似模似样地敬了个军礼,蹒跚着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笔写了起来。

小黑蛋二年级,有五门课,分别是语文、数学、体育、图画和音乐,他写字快,语文和数学很快就做完了。

体育,杨同光带他到院里,跑跳了一圈,算是过了。

到了图画这里,一位将领打开带来的盒子,从中取出一个四合院模型和一盒颜料给他,“按你的理解,成画了。”

没有特别要求,摸的是孩子的绘画基础,亦是看孩子的理解能力和探知欲。

苏梅挑了挑眉,没想到是挨门考,她以为只考语文和数学呢。

赵瑾五年级、林念营四年级,他们的课程在小黑蛋的基础上,增加了自然、历史和地理。

两人还在埋头书写呢,小黑蛋已经画好了四合院的平面图和立体效果图。

苏梅踮着脚尖远远地看了一眼,有些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线条画得歪歪扭扭也就算了,为什么跟模型的颜色不一样,人家是红墙黛瓦,他是浅蓝色的瓦,明黄色的墙,大红的柱子,黑紫色的廊沿。

三人没有什么表情地收了画。

杨同光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听说你会敲鼓,唱歌也不错,音乐考试,你想表演什么?”

小黑蛋拿废纸擦了擦手上沾的颜料:“我唢呐吹的挺好的,要不,我给你们来一曲?”

“行啊~”音乐课不重要,杨同光倒是无所谓孩子表演什么,嗓子没问题,能吼两声就成,“为了不打拢你哥他们考试,咱们去外面吧。”

小黑蛋应了声,跑去儿童房拿上唢呐跟着杨同光出了门。

门口的台阶上,小瑜儿一盘红果吃完,抱着盘子斜歪着身子睡着了。

杨同光目光扫过,不免惊了下:“咦!这孩子咋睡这了?”

“娘,”小黑蛋扭头叫道,“小瑜儿躺在门口睡着了。”

赵倬一愣:“方才我和小五进来,他还抱着果子吃得欢呢。”

“小孩子睡觉,那都是秒睡。”苏梅笑笑,过去抱起小瑜儿,探了探他的额头,摸了摸他的小手,见一切正常,取下他手里的盘子放在茶几上,拿湿毛巾轻轻地帮他擦了擦手脸,抱着他进了儿童房,脱下小家伙身上的外衣,把他放在了小黑蛋的床上。

这样待他醒来,只要叫一嗓,她就能很快过来。抬腕看了下表,时间不早了,若要做炭烤羊排什么的,这会儿就得腌制了。

脱下大衣,苏梅起身去了厨房。

元宵那天赵恪买的羊和鱼,秦淑他们吃的还不到一半呢。

羊排洗净腌上,羊肉或剁馅包成水晶莲花饺子,或切成菊花形状,腌制挂粉后过油炸;鱼儿去骨、剖花、炸制呈松鼠状,摆盘后浇上糖醋卤汁;当然,也没忘了赵恪要的粥。

考试结束,苏梅这边的饭菜也好了,烤羊排的香味弥漫了整个院落。

这时小瑜儿也醒了,赵倬听到动静,匆忙跑进了儿童房。

小家伙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翻身爬起,瞅了眼他大伯,奶声奶气地问道:“妈妈呢?”

“给你烤羊排呢。”

“哦,”小瑜儿瞧了眼身上的衣服,小棉裤小棉袄,没穿外衣,他四下打量了圈,一指床尾椅子上的外套、裤子,“大伯,穿。”

赵倬拿起衣服看了眼,上衣的前襟沾满了红果汁,现在还是湿哒哒的,裤子的屁股上蹭的都是泥,“脏了,再换一套吧?”

张嘴打了个哈欠,小瑜儿摇了摇头:“爸爸说妈妈洗衣苦,水冰,一天只能穿一套衣服。”

赵倬怔愣了下,止不住笑道:“那小瑜儿怎么还把衣服弄脏了?”

小瑜儿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嘿嘿笑道:“忘了。”

那会儿光记着吃了,谁还管它衣服脏不脏。

赵倬失笑地摇了摇头,抱起他放在腿上,给他穿上裤子外套和鞋子:“好了。”

“谢谢大伯,”小瑜儿往前奔了两步,低头瞅了瞅脚上的鞋子,不舒服,遂无奈地回头冲赵倬长长地叹了口气,“鞋子反了。”

“反了吗?”赵倬蹲在他身前看了看,“没有啊。”

“反了。”

“行行,我给你换过来。”赵倬抱起他放在腿上,重新给他调换了下脚上的鞋子。

小瑜儿走了两步,还是不舒服,一只鞋顶脚:“大伯,又反了。”

赵倬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抱起他向外走道:“让你妈给你看看,到底反没反?”

“赵同志,”杨同光带着两位收拾好试卷的将领,向外走道,“我们走了。等会儿你跟苏同志说一声,后天早上八点,别忘了送孩子到军部报道。”

“别别,家里做着饭呢,吃完再走。”赵倬忙放下小瑜儿,伸手拉住了杨同光和另一位,又招呼季小五和拿卷子的那位道,“小五,程同志,坐下坐下,我这就叫人端菜。”

“小瑾,快叫你妈开饭。念营拿酒。”

两人应着,一个跑去了厨房,一个打开条几的小柜,拿了两瓶西凤出来。

小瑜儿走了两步,脚趾顶的疼,难受。想了想,他便往地上一坐,自个儿脱了鞋子,爬起来拎着他的小棉鞋噔噔去了厨房。

苏梅本来就做着四人的饭呢,听赵瑾一说,拿起托盘便把四热二凉放在托盘上端了出来。

“妈妈,嘿嘿。”小瑜儿拎着鞋子,站在厨房外看着苏梅咧着嘴直笑。

苏梅一惊:“小瑾,快抱他进屋。”

随着傍晚的到来,气温下降,地面上又冻结了起来,尽管自家院里都铺了青砖,可来回走动,青砖上也不免沾了些泥巴,如今泥巴一上冻,鞋底要是薄了些,走路都搁脚,何况小家伙只穿了双毛线袜。

赵瑾应了声,伸手把他抱了起来:“你怎么不穿鞋?”

“是大伯笨,穿了两遍都帮我穿反了。”

赵瑾看了眼他手里的鞋子,一左一右没问题啊,怎么会穿反呢,“我给你穿。”

说罢,抱着他走进客厅,把他往沙发上一放,拿过他的鞋子仔细看了下,探手进去调了下鞋垫的位置,第一只还好,第二只…赵瑾一脸古怪地把手从垫下抽出来,指尖夹着枚水果硬糖,“小瑜儿,你怎么把糖藏在鞋里了?”

“啊!我的糖…”小瑜儿伸手夺过,笑道,“藏在兜里妈妈会拿走,藏在鞋子里她就找不到啦~”只是睡一觉,他给忘了。

苏梅把菜送进餐厅,过来听到的就是这话,一时没忍住曲指敲了他一记,伸手道:“拿来。”

小瑜儿嘴一撇,委屈地叫了声:“妈妈~”握着糖块的手悄悄地背在了身后。

“藏在鞋里多久了?”苏梅绕过沙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接过赵瑾手里的鞋子,给他穿上,“不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