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五石散后的第三天深夜,梅溪端坐在“山上”的一片开阔地带,周围没有人,他静静的就像夜风中的一道影子。他坐的地方就是这整片校园地势灵气汇聚的“地眼”之处,手中拿着一个玻璃杯,杯中所盛的半杯水正在无声的旋转,还隐约发出淡淡的五色毫光。

这一杯便是神仙方剂五石散,它的服用方法是用净露调匀冲服,以静坐内养调息的方法化解药力,不仅服药人自身要达到五气冲和的状态,还要借助地利与天时。所谓地利,梅溪已经选了附近一带最合适的地方;所谓天时,按药性应在寅时(凌晨三点至五点)服用,调息至卯时(凌晨五点至七点)化尽药力。

之所以如此服用五石散,是遵照中医十二时养生的理论:寅时肺经当令,主一日之始、周身气血重分;卯时大肠经当令,天门地户开、周身表里呼应。提到“天人感应十二时”理论,这里再多说两句——

现代人喜欢熬夜,比如通宵上网打游戏看书之类,不论此人的生活习惯怎样,一般熬夜到寅时是最难受的,因为此时周身气血重新分配,要求人处于休眠的相对静态中。如果不睡觉继续熬下去,一直熬到卯时,这时你可能会发现想睡都睡不着了,进入感觉有些疲倦闭眼又睡不踏实的状态。这是天人之间颠倒阴阳的症状。

还有,男女之间什么时候调情效果最好?应该是戌时(19点-21点),此时心包经当令,主喜乐情动。而到了亥时(21点-23点),三焦经当令,主阴阳交泰,所以亥时是做爱的最佳时间。

那么情侣之间约会,在戌时进行一些调动彼此情绪的活动,到了亥时就应该考虑上床做爱了,这样从生理到心理的上感觉可能都是最佳的。你可以不相信,但如果你的人生经历足够丰富的话,自己回忆一下情况是不是这样?这里也给女孩子提个建议,如果你和男朋友约会,又不想发生过于亲密的关系,那么最好在亥时就考虑回家。

梅溪午夜静坐,杯子里的五石散冲剂在无声旋转,渐渐有点发热,那是他在以内劲调匀杯中水,这也是服用前的一个步骤。梅溪这一手功夫,当然是和梅太公学的。

梅溪小时候梅太公过八十大寿,晚辈都要敬酒,轮到小梅溪敬酒,梅太公却说自己不能再多喝了,只喝一口意思一下。梅溪当时就说:“好啊,太爷就喝杯子里最下面的那一口酒吧。”他本来只是和太爷开个玩笑,没想到梅太公二话不说举杯就喝了一口,等杯子再放到梅溪眼前,他就看见玻璃杯中的酒在旋转,而杯底那一小块地方变成了空的,没有酒!

梅溪惊奇佩服的不得了,后来缠着太爷要学这一手戏法,太爷就顺水推舟教了他内养功夫,并要他去和三叔学打猴鞭。习武很苦,而少年人不知苦之为苦,在长辈的督促下倒也能坚持下来。但是练内功就不一样了,过程十分枯燥不适合少年人的心性,所以梅太公耍了个手段,让梅溪自己求着学。

以梅溪今天的功力,还不能以内劲转动杯中水使之凌空倒悬,但是调匀五石散是绰绰有余。已经到了寅时,梅溪望着杯中的五石散却没有立刻服用,他的表情有些奇怪,视线发散似乎在看向很远的地方,若有所思的出神了。他在想什么?五石散也是一味“春药”,男人看见春药的时候,第一个闪念想起的当然是女人,梅溪不由自主又想起了自己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

她名叫付小青,比梅溪大三岁,梅溪叫她“小阿姨”,但两人之间其实没有任何亲戚与血缘关系。付小青是邻村人,她的父亲与梅溪的三叔公情同兄弟,三叔一家经常走江湖卖艺,这种卖艺班子以家族为单位但不局限于一家,往往还包括几家合作的乡邻。付家父女也跟随梅家三叔的班子出外走江湖卖艺,小青的父亲在她七岁那年染病客死他乡。

梅溪的三叔一家对旧友留下的孤女寡母多有照顾,小青的母亲后来改嫁了,小青仍然跟随梅家班走江湖,她能歌善舞还精通箜篌与绳技。梅溪小时候经常跟着三叔一家混,与付小青算是一起长大的。那时小孩子在一起玩游戏,付小青在梅溪面前装小大人,非要他叫自己“小阿姨”,梅溪投其所好就这么叫了,反正没什么损失还能哄两块糖吃。

这一叫就顺嘴了没改过来,从小一直叫到长大,也许是因为梅溪的嘴甜,小阿姨对梅溪格外的好。乡下的孩子没有什么奢侈嗜好就是嘴有点馋,从小有什么好吃的,付小青总会悄悄给梅溪留一份,哪怕梅溪也有,她也会把自己那一份再分给梅溪一半。

梅溪上高中之后没有再随三叔一家跑江湖,付小青也离开梅家班独自出外闯荡,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但付小青每次回乡都会来找梅溪,从外地捎回不少礼物给他。那时的付小青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人长得既白净又水灵,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儿,身上总带着一种形容不出特别好闻的气息,胸衣下那一对充满弹性的高耸之处总让梅溪不好意思直视。但梅溪从未想到,自己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竟会是她。

那件事,发生在一年零两个月之前的九月初,也就是梅溪准备离开梅家园上大学的前一天。

那天晚上乡亲们给梅溪送行,各家携酒端菜,在梅太公的院子里摆了几桌。等到众人散去,桌椅杯盘收拾好已经是夜里,梅太公先睡了。梅溪喝的酒不少而且很参杂,就算他是海量此时也有些晕乎了,觉得脚下轻飘飘且浑身燥热。

在水井边冲个了冷水澡,将一身的汗水与酒气洗净,在自己住的偏屋刚刚躺下,就听见有人敲窗户小声叫他:“梅溪,梅溪,你睡了吗?”

是付小青的声音,梅溪坐起身来问道:“小阿姨,怎么是你?我还没睡,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付小青:“你能出来吗?…小点声,别把老太爷吵醒了。”

梅溪换了身干净衣服走出房门。这一个晴夜,一轮弯弯的下弦月将院子里照的很清楚,付小青站在那里,上身穿一件浅色短袖真丝衬衫,下身是一条深色齐膝短裙,衣料的质地很柔顺,将她的娇美身材显露无遗。当时的天气还很热,付小青应该洗过澡不久,乌发披在肩上还微微有些湿漉,最特别的是她肩上还挎了个不大不小的包。

“夜里睡觉怎么连院门也不关好?家里也没养条狗,不怕小偷吗?”看见梅溪出门,首先开口的是付小青。

梅溪笑了笑:“没什么东西好偷的,要有小偷摸到这里来真是不开眼了。…你找我有事?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

付小青:“前天就回来了,听说你要去北京上学了,想来看看你,还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我们不要站在院子里说话,出去好吗?”她说话时语气有些吞吐,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夜色中虽然不能完全看清脸色,但梅溪总感觉她的脸颊似乎红红的有些烫。

两人并肩走出院子,穿过乌梅林走下山坡,付小青不说话梅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有些暧昧与尴尬。他想打破沉默,憋了半天却才说出一句:“今晚有点热。”

付小青扑哧一声笑了:“是有点热,陪我去河边走走好吗?”他们去了河边,微微的夜风很是凉爽,月光下的初溪河水声潺潺,沿着河边走了很久,已经远离了村子来到一处僻静的河湾,远处是山丘起伏的魅影,近处河滩旁是一片芳草茵茵的坡地。

梅溪终于忍不住又一次打破沉默开口道:“小阿姨,你不是有东西要送给我吗?究竟是什么东西,大半夜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跟我来,到这边来——我们坐会儿好不好?”付小青拉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草坡上,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条薄毯还有一瓶酒,将毯子展平铺好,示意梅溪一起坐下,将酒递给他道:“今天梅家园的乡亲们给你置酒送行,我一个外村女人不好去凑热闹,所以等到现在才请你喝酒,你给面子的话,就喝吧!”

没有杯子,梅溪打开瓶盖,举起这个很精美的玻璃瓶直接对嘴喝了一口,感觉是一种从未尝过的奇妙滋味,他好奇的问:“这是什么酒?我以前没喝过。”

付小青:“这是洋酒,很贵的,我特意从城里给你带的,怎么样,喜欢我的酒吗?”

梅溪点头:“喜欢,当然喜欢!小阿姨特意准备的好酒,我怎么会不喜欢?”其实说实话,这酒感觉不错,但是不太对梅溪的胃口。

付小青:“你喜欢,我就放心了!我陪你一起喝行不行?”

梅溪:“当然好了,有什么不行的?”

他把瓶子递给了她,付小青轻抿了一口,又把瓶子还给梅溪,映着波光的眼眸静静的看着他。梅溪被她看得有些心慌,又低头喝酒,却发现今晚付小青抹唇膏了,尽管在月光下看不出来,但是瓶口上残留了一抹浅浅的颜色。他的脸有些发热,却装作没什么的样子又喝了一口。

勾引,绝对是勾引!——如果这是小说中的情节,肯定会有读者大声这样说。在《水浒传》中,潘金莲勾引武松,用的就是杯沿上带着唇红的半杯残酒,而付小青更绝,连杯子都不拿直接用瓶整。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武松愤然起身义正词严的训斥了对方,而梅溪装作没看见继续喝酒。

酒瓶在两人之间交替,酒渐渐已经下去一半,这两人酒量都很不错,尤其是梅溪,但他今天晚上已经喝了不少了,这些酒下再去,被压下的醉意又泛了上来。夜风将付小青发丝带着迷醉的气息送到他的鼻尖,撩拨的他心里有点痒痒的,空气中有一种萌动的情愫开始弥漫,让人有莫名的冲动。

梅溪心中有些警醒,甩了甩头想甩去心中的胡思乱想,这感觉让他有些羞愧,大半夜稀里糊涂的跟着小阿姨来到这个地方本身就不太对劲,这酒不能再喝了。他刚想开口说话,付小青却转脸看着河水幽幽道:“你明天就要走了,我明天也要走了,我们去的是不一样的江湖。…你知道吗?其实我前天夜里就来了,但是没有进院子叫你。”

“不就是找我喝酒吗,什么时候不行,来了为什么不进去呢?”梅溪说话有些喘,仿佛在下意识的回避什么。

付小青的回答像是自言自语:“从小我就认为自己的生活不应该只属于这片山村,很早就出去闯世界,我说不清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却很清楚将失去什么。…你也不属于这里,在我眼中,你和其他所有人是不一样的,我也说不清你应该属于哪里?…梅溪,我只有一个希望——你能记住今夜,也让我记住今夜。”

“小阿姨,你,你有什么心事吗?”

“先别说话,我说有东西要送你,不是这瓶酒。…你闭上眼睛…好了,现在回答一个问题,答案一定不要让我伤心。你——喜欢我吗?”

梅溪闭上眼睛,听见她问出这样一句话,他能说不吗?只有点头道:“当然喜欢了,没有理由不喜欢?”说话间猛然感觉到不对,温暖的幽香已经袭到近前。

梅溪睁眼,月光下看见付小青已经跪立在身前除去了衬衫,胸衣也落在地上,一片雪白的肌肤让他目眩,尤其是那挺立的胸房上跳动的一对嫣红。梅溪的身体想往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几乎窒息了,因为付小青伸手揽住了他,将他的头埋在自己柔软的胸膛上。

梅溪脑海里嗡的一声,所有的酒劲都在全身的毛孔中散去,而醉意却全部涌上了脑门。如果要拒绝的话,梅溪一开始就不应该半夜随她出来,突然遭遇此情此景…说实话,当时的梅溪也没想到怎样去拒绝。——逆推,绝对是逆推!

梅溪是个完全没有经验的雏,但付小青显然很有经验,完全是她在引导着梅溪健壮的身体去获得更多的欢愉,甚至可以说她在尽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尽量让他索取最大程度的快感与满足。…这一夜的经历与经验都是无法言述的,梅溪有海量,从小至今只醉过一次,但仅这一次就让他“失身”了。

那一夜温柔缠绵之后,“小阿姨”第二天就走了,甚至没有来给他送行。梅溪仿佛是做了一个回味悠长的春梦,直到坐上火车时鼻端似乎还能闻见那女体的幽香,指尖还残留着那肌肤滑腻的感觉。梅溪后来给“小阿姨”打过不少次电话,但她的手机号换了,再也没有联系上也没有见过她。

听在南方跑江湖的同乡讲,在广深一带偶尔见过付小青,据说她做的不算是皮肉生意,但也与色诱有关。付小青曾经在广州与多家婚姻介绍所以及茶座有合作,主要工作是把她的相片与不知真假的个人资料登在婚介所的求偶名册上,在不同的地点和不同的男方求偶人见面。见面的对方都是交了婚介费的,见面也是需要在茶座消费的,每次付小青都有提成拿,她的生意一直很好。至于付小青的“工作”范围是否只有这些,遇到大方又顺眼的客户提不提供陪聊、陪游等流行服务,梅溪就不得而知了,再后来就断了消息。

听了同乡带回的传闻,梅溪有点明白了“小阿姨”临别时最后说的话:“说不定有一天,我突然就嫁了,也说不定再见时,我早已堕落不堪,你就当作不认识我。…我的名字叫小青,不叫小阿姨!只希望你能记住现在的我,这一夜回忆中留给你的那些美好的感觉。”她说的也是,常在河边走,说不定就会打湿脚,或者就下了水,谁又敢肯定自己一定能始终把持住呢?这就是人在江湖。

梅溪常常回想起那个晨光微吐的黎明,在微曦中看着付小青从怀中起身时赤裸的剪影,像一幅美妙绝伦的画,他冲口而出说道:“不要走了,你等着,我养活你!”以及“小阿姨”略带叹息的回眸一笑。梅溪记得自己当时说的是“我养活你”,而不是“我娶你”,不知道付小青那复杂的一笑是否与此有关?

那一夜事后的回忆感觉复杂而美妙,少年失身的经历,大多就是这么意外。付小青比他大三岁,当时却显得成熟很多,清纯少年爱御姐,这种情况大概也不是偶然,也许情窦初开时更容易受到那种成熟魅力的吸引。有意思的是,上了大学梅溪又遇见了曲怡敏这位“姐姐”,很显然如今曲怡敏看梅溪的眼神不自觉有了别样的情愫。

回忆付小青突然又想到了曲怡敏,梅溪只能暗自苦笑,今天的他不会轻易再让那样的意外发生了。如果真的发生,也不可能像当初那样让付小青就那么轻轻的远去,尽管是人在江湖,也必须要有自己能把持的东西。思绪及此,梅溪的心神终于能够安定下来。

修炼有成的高手在静坐行功之前,如果思绪杂乱不能勉强压服,不妨定下心来在杂念中抽出思绪真正的源头冷静的去想一想,然后做到神不随意走,此时方可收心养气,这与初学静坐时的“心斋”那种不管不想的情况是不一样的。当梅溪终于能够调息入静之时,杯中的五石散也调匀的刚刚好,他举杯缓缓饮尽。

第014回、内视山中行意气,觉来梦里闻啸音

五石散入腹,犹如喝下这世上最烈的酒,一股沛然的热力自丹田升腾而起布满全身,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张开向外散射着热量。这不是夸张的形容,据典籍记载,魏晋时期曾有人服用五石散之后,卧于冰雪之上以凉水浇身降温,然而这种做法对身体是有害的。这股热力要用心火融合,化转五脏之中,助长升腾五气,然后再运功调和。

梅溪闭息心神内敛,毛孔收缩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根根毛发站起下体也勃起,将散射的热力收回体内,身中五气皆动,以内养之功调和,只觉神气充盈运转不息。渐渐的,沛然的热力散去,四肢形骸都有各种暖洋洋、凉飕飕、痒痒的、麻麻的感觉交替流过,宛如夏炎饮冰、秋夜赏月、冬寒围炉、春日拂风,总之十分舒适难以形容。

在定境中不知时间长短,当形骸交感渐渐均衡之后,胸中真气鼓荡,梅溪不由自主开口发出一声长啸。啸声如龙吟凤啼传出很远,梅溪本人却没有意识到,但整个校园都听见了这奇异的一声长啸。

校园门口值班的保安听到这一声长啸,揉着朦胧的睡眼惊讶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半夜拉起防空警报了?不对,听声音不像!”

寅时,也就是凌晨四点前后,是一般人睡的最沉的时候,夜间作案的小偷往往都选择这个时间下手,就算有什么动静睡着的人也不容易醒。校园中很多人在睡梦中都听见了这声长啸,朦朦胧胧的却没有被惊醒,有不少人第二天醒来还互相问道:“我昨天晚上做梦的时候听见了奇怪的声音,你们听见没有?”

梅溪本人当然不知这些事情,一声长啸之后,五石散药力化转已尽,他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定坐中感觉十分之清晰,清晰到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的开合,每一根血管的流动,心脏的每一声跳,内脏的轻微蠕动都能准确的感知,就像有一双奇异的眼睛能够“看见”一般。这种状态,修行人往往称之为“内视”,它也是修行高深道法的一道门槛。梅溪自幼学习内养功夫,虽然不知将来门径,但此时却无意中有所突破。

当他终于睁开眼睛吐气收功,天边已经晨光初露,眼前的小山以及周围的草木看在眼中格外的鲜活清晰。他感觉自己起了一种微妙的变化,这是形容不出来的,一夜没睡却一点不困,也没有一丝疲倦感,相反他觉得头脑很清醒,五官与身体的感觉也异常的敏锐与协调,简直达到了一个正常人最佳的状态。——这便是所谓的五气朝元吗?

一看天色已经不早,他这一入坐有一个多时辰,现在是六点多钟了。梅溪站起身来向山下走去,校园里的空气很清新周围没有人。梅溪走了几步,只觉得步履十分轻快,脚下就像装了看不见的弹簧一样,这种感觉很好,他简直想开口唱一支轻快的歌。

然而还没有等他开口,突然腹中有响声,滚滚如雷鸣。梅溪伸掌引气下行,接着他就放了一个贼响贼响的屁,声音大的就像小汽车爆胎。幸亏周围没人被他这个响屁吓到,梅溪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多远腹中响动又是一个屁,他不动则没什么反应,他一走腹中就有浊气滚动。就这样十步放一屁,一直走到生活区看见宿舍楼才消停下来,总算将这翻滚的浊气排尽。

已经有早起的学生去食堂打饭或跑步去操场锻炼,宿舍楼门口进进出出也有不少人了,梅溪大老远就看见一个粉红色的身影站在那里,晨风中亭亭玉立。那是曲怡敏,她大清早怎么会站在这里?看样子她是在等人,是在等梅溪吗?

梅溪还没打招呼,曲怡敏已经看见了他,小跑着迎了过来:“梅溪,你哪去了?一夜都没回宿舍!”

“曲老师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梅溪很好奇的问,在宿舍门口当然要规规矩矩的叫她曲老师。

曲怡敏伸手就把他的胳膊抓住了,看表情似乎抓紧了才能放心:“大清早我就接到一个电话,是你的外甥游成基打来的,他告诉我有人想找你的茬,让你这几天注意点防备。…我接到电话心里就不踏实,赶紧来找你了,结果打电话到你们宿舍你人不在,其他人说你昨天一夜没回来。…我都要急坏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了。…谢天谢地,你没事,让我好好看看,你干嘛去了?为什么夜不归宿?”

曲怡敏一开口就说了这么多,抓着梅溪的胳膊脸离他很近,微微有点喘息,带着暖香的热气随着话语拂到他的脸上。看她的表情如释重负,因为梅溪无恙,但语气仍旧含嗔带急,这样娇滴滴的大美人如此和你说话,男人很难不怦然心动。梅溪的身体稍微往后撤了撤,柔声道:“我昨天夜里在山上练功,服用你给我的五石散,所以没回宿舍。…游成基找我,怎么把电话打到你那里了?”

曲怡敏:“你忘了吗?上次你给他打电话,问那只假药鼎的事,用的是我的手机。…他早上往你们宿舍打电话找不到人,又着急,就拨了这个号码,当然是我接的。…真不好意思,又是我们家的事牵连到你了。”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上次张小宁的朋友,一位古董行老板做了个假药鼎,让张小宁拿到曲教授那里献宝想骗六十万,差一点就得手了却让梅溪给识破。张小宁也是受骗者而且是被狗朋狐友骗了,当场面红耳赤下不了台,拿着东西就去找那个古董行的老板算帐了。

张小宁有些恼羞成怒,还带了不少人一起去。梅溪曾讲过古董行的规矩,像这种刻意做伪设局如果被拆穿的话,往往要退钱、赔礼、砸货、拆招牌。但是张小宁走的太急,梅溪没有来得及和他仔细解释,退钱和赔礼是当然的,砸货的话要对方自己动手算是一种羞辱。而最严重的是拆招牌,不可以轻易为之否则就是故意结仇了,因为玩古董的走眼,在业内看来买家自己也有责任。在过去,地方行会撵人时才会拆招牌的,意味着不让这个老板在这一带做生意了,拆招牌先要邀集同行共议才行。

但张小宁并不了解这些,他气势汹汹的带着一帮人去了,找到了那个姓何的老板,让人退钱赔礼还不够,还打坏了人家店面中的好几件高仿。所谓高仿也是赝品古董,但是做工精细成本也是不低的,最可气的是张小宁得理不饶人,还要摘人家店门上的灯箱招牌。

何老板见自己的骗局被揭穿,刚开始是不住的道歉求饶,钱也退了礼也赔了,张小宁带人砸店面的时候他也咬牙认了。到最后张小宁还不罢手,叫人找梯子要拆招牌,何老板终于忍不住了,店里的伙计以及周围做古董生意的人都围了过来拦在前面。何老板问道:“张总,东西是我做的伪,打了你的眼,货我吃回去当场砸了,钱也赔了理也赔了,按规矩我再设一席酒公开赔罪,或者你还想追究那可以用别的办法,怎么能拆我的招牌呢?”

张小宁一手叉腰一手前指,瞪着眼睛道:“当我不懂你们古董行的规矩吗?有明白人都告诉我了!”当场将梅溪讲的那一套东西大声宣扬了一遍,包括遇到明白人怎么看出的破绽,又怎么介绍的古董行的讲究,指点他回来砸场子的。

何老板一听鼻子都给气歪了,看来张小宁这个二百五真是碰见了内行,自己的骗局就是被那个高手拆穿的。可是那位同行太不地道,给外行讲规矩也不讲清楚,居然煽动张小宁来砸场子,砸了店面还要拆招牌,这也太可气了!他却不知道不是梅溪没讲清楚,而是张小宁当时根本没心思再听下去,而且梅溪也没想到张小宁会这么过分,已经赔钱赔礼,砸了店面还要拆人家的招牌。生意人一般不会这么过分的,张小宁平常也不会,这次是被气坏了。

张小宁生意做的大也有些势力,本来就是何老板理亏,事情过去了之后倒也不能再把张小宁如何,却惦记上了那位给自己惹来大麻烦的同行。要打听张小宁说的那个内行人是谁并不难,因为张小宁当场已经把情况讲的很清楚了,在曲教授实验室里帮忙的小伙就是梅溪,想办法找个人问一问也就清楚了。

问清楚之后才知道那人不过是个农村来的大学生,叫梅溪,京城一带没什么背景,作事情却这么不讲究,一般同行之间拆穿赝品也就算了,哪还有故意教人来使坏的?

何老板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在潘家园附近找了几个“扎手”(收钱下黑手的社会闲散人员)要教训教训梅溪。这个消息让游成基知道了,打电话没找到梅溪本人,却联系上了曲怡敏。

曲怡敏说完情况之后面带歉意道:“真不好意思,你是一番好心,却惹了这么大麻烦。我已经打电话告诉张小宁,他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收拾干净,不要连累到别人,这事一定要摆平。…但是你也要小心点,这几天最好别出门,上课下课都在校园里,往人多的地方去不要落单,应该不会有事的,那些人总不会冲到学校里来公然把你怎么样。”

曲怡敏这个单纯的大姑娘居然教梅溪这个老江湖怎么躲风头,梅溪哪用得着她来指点?但是他也没说什么,看得出来,曲怡敏是真的关心他,甚至比梅溪自己还着急担忧。听说了这些,梅溪心中有一股怒意升腾而起,冤有头债有主,是那何老板自己做局骗人图谋不轨,怎么吃下去的怎么吐出来怨不得别人,如果张小宁做事过分就去找张小宁出气,欺负到自己头上算什么?

何老板本来是想骗曲教授六十万,没有骗成不反思自己有何错,反而认为是梅溪夺了他六十万一样。这种想法分析起来既搞笑又可耻,但世上偏偏有很多人就是这么想的,对于这种人,一点都不能客气。如果张小宁摆平了或者何老板自己放弃了,也就罢了,如果何老板真敢找人来收拾自己,那么对不起,接下来几年的零花钱就要在这个人身上找着落了,梅溪一点都不会手软,要论江湖手段,他可不是雏哥。

梅溪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接下来的事情应该是联系游成基,仔细摸一摸那位何老板的背景、生意、爱好、家底等等,再给四姑父打了个电话做些准备,就等何老板派人来找自己的茬了。他心中这么想,表面上一点都没露出来,非常感激的对曲怡敏点头道:“谢谢,幸亏你提醒我了,这两天我就照你说的做,一定会小心注意的。真的不好意思,因为我的事大清早麻烦你赶来通知,快要上课了,我现在回宿舍洗漱一下,你今天上午是不是也有课?”

直到现在,曲怡敏的右手还一直抓着梅溪的左上臂,两人贴得很近说话的姿态很亲密,已经引起过往的人不自觉的侧目注视,梅溪又悄悄的向后退了半步一动胳膊挣脱了曲怡敏的手。

曲怡敏见梅溪要回去,有些着急的又说了一声:“等等,别着急走,我有东西要给你。”说着话从坤包里掏出一款小巧的手机,诺基亚牌的,比较流行的高端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