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这里,他什么都要干。
当然了,他更不能忘了学习。
他几乎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拿来学习了,每次从图书馆借了书,还会全部抄下来…哪怕其中一些单词他都还不认识。
穆琼不知不觉,竟然写了两千字,后面的情节也都想好了。
一个好的工作环境,真的能让工作效率提升很多。
他放下笔缓了缓,开始画图纸。
等天黑下来的时候,穆琼已经画了好些设计图。
他顺着梯子爬下楼,把自己画的图纸给了陈老板,然后道:“老板,不好意思,我在楼上没有一直画图…我写了点东西。”
“你在楼上写文章?”陈老板问。
穆琼点了点头。
“没事,你写吧。”陈老板道:“我看你在我这里也干不长…我就盼着你将来出息了,能记得我。”


第26章 准备辞工
这是陈老板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了, 穆琼并不意外。
陈老板对他的态度的变化,他早就感受到了, 也知道陈老板为什么会这么做。
陈老板现在对他的种种优待, 其实是一种投资。
在中国的古代,很多人喜欢做这样的投资。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吕不韦投资异人,而在后来的朝代中, 有很多家境一般的名人年轻时受过别人的资助,又有很多有权有势的人资助过别人。
说起来,就连原主穆昌琼的父亲,他当初能去日本留学除了自己家里有钱以外,也是因为受到了晚清一位官员的看重, 得到了对方资助的关系。
人们热衷于资助别人,而他们之所以这么做, 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他们资助的人没出息, 不过是损失一些钱财,但若是他们资助的人有了大造化,无疑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好处。
在民国这个混乱的时期,成功的投资带来的收益往往比和平年代更大。
比如一个小商人在军阀早期还是土匪的时候给钱给粮, 最后兴许就能成了该军阀的财务官帮他收税。若是在一个政府官员年轻时帮过他,以后自己不小心犯事锒铛入狱,指不定就被轻轻放过了。
穆琼不觉得自己将来能多么威风,陈老板出手帮他肯定也没想太长远, 但意思是差不多的。他很感激陈老板对自己的看重。
陈老板说的没错,他确实就要离开了, 他打算在陈老板这里做满一个月就离开。
这一来是他本身对餐饮行业不了解,也并不喜欢,二来,则是因为他不想把自己的时间消耗在端盘子上。
在西餐馆干活除了需要他来回跑,可以锻炼他的身体以外,对他没有其他的好处,还将他的时间全都锁死在这家餐馆里。
这些日子每天早出晚归,在路上花费三四个小时,晚上还要教导穆昌玉和朱婉婉读书,又要自己写作…他其实非常累,还没空学点什么。
更何况…不干活拿人家工资也不好。
穆琼笑道:“老板,我快饿死的时候是你帮了我,你的恩情我一定不会忘记。”
陈老板喜笑颜开。
穆琼这时候又道:“老板,我确实打算再过几天,把我手上的事情忙完就辞工。”
他对烤肉一窍不通,调料怎么配置,肉怎么烤之类,都要陈老板自己去摸索尝试,他说的手上的事情,仅包括西餐馆的装修。
说起来,他对装修也是不懂的。
但他学过画画,又有现代的眼光在,弄出来的装修总归不会太差,也肯定跟这个时代的装修截然不同。
对这时的人来说,光与众不同这一点,就已经能让他们驻足了。
“这么快?”陈老板有些惊讶:“你不在我这里做了,一家子的营生怎么办?”
“我前些天写了些东西拿去报纸投稿,报纸已经确定要了。”穆琼道,他去报社投稿的时候为了能过稿,没说那稿子是自己写的,但在陈老板面前,倒是不需要隐瞒。
“我只以为你会去找个别的工作,没想到你竟然能发表文章…”陈老板敬佩地看了穆琼一眼。
这年头认字的都不多,能写东西的就更少了…但凡在报纸杂志上发表过什么的,那便是让人仰望的存在了。
穆琼被陈老板的目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陈老板又道:“再过几天,你在我这里就做满一个月了,这几天你不用在店里做什么,帮我把装修弄好就行。”
“谢谢老板。”穆琼笑道。
“你也不用叫我老板了…我这个年纪,你喊我一声叔吧。”陈老板笑道。
“谢谢陈叔。”穆琼应下了。
陈老板对穆琼本就很好,穆琼喊了陈叔之后,对穆琼就更好了。
店里人多了之后,午餐和早餐都是厨子给每个人分好,大家轮流吃的,之前穆琼也是如此,但今天陈老板喊他和自己一起吃,和他们一同吃饭的,还有张掌柜。
穆琼和张掌柜聊了聊,又听了陈老板的一些介绍之后,才知道张掌柜家原是广州的巨富,据说当时广州城里四分之一的铺子,都是张掌柜家里开的。
张掌柜儿时,玩的弹珠都是银子做的。
只可惜后来英法两国在广州圈地,直接把张掌柜家里的祖宅给圈进去了,要以极为低廉的价格买下来。
张家人不愿意之后,还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些人,将张掌柜的父亲打成重伤。
张掌柜的父亲被打之后,就缠绵病榻,偏这时候,又有流言传开,说张家不行了。
张家是开了钱庄的,流言传开之后,立刻就有无数人拿着庄票来钱庄挤兑。
在这个时代,钱庄收了储户的钱之后,会给储户等额的,随时可以兑换银两的庄票。这种庄票虽说只能在本地使用,但因为使用方便非常流行。名声很好的钱庄的庄票,往往比政府发行的钞票更让人信任。
可若是发生挤兑,钱庄基本也就完了。
张家就那么败落了,张掌柜的父亲也被气死,那时张掌柜不过十来岁。
张掌柜早年也行过商,赚了许多钱,一度非常风光,但后来出了意外,进的货被人抢了,生意便做不下去了,再加上自己年岁不小,子女年岁又渐长,他不敢再豁出去拼搏,便开始给人做掌柜。
他是个有本事的,别人给他的薪水也就比其他掌柜来得高,之前帮人管饭店的时候,一个月能拿大洋十元,这次陈老板请他过来,更是开了一个月十五元的高价。
他有着深深的眉间纹,头发花白,他年纪比陈老板还小两岁,却给人一股饱经风霜的感觉,一双眼睛又很是清明。
穆琼很喜欢跟张掌柜聊天。张掌柜读过书,还极有见识,虽然话不多,却总能给人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在现代的时候看过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再加上他喜爱观察,因而有时候对人对事看得很透彻,但他其实也是存在缺点的…他缺少跟人面对面交往的经验。
从张掌柜身上,他倒是能学到不少。
穆琼这天和张掌柜多聊了聊,离开西餐馆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天色早已漆黑一片,便没有去大众报的编辑部,而是直接回了家。
这天晚上,他教过朱婉婉和穆昌玉读书后便早早睡了,第二天一早起来也没有继续写东西,而是早早出门去赶电车。
他到租界的时候还很早,然后也不耽搁,直接去了大众报的编辑部。
穆琼过去的时候,还没到大众报编辑的上班时间,但编辑部已经有人在了,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正在打扫卫生,还在楼下生了煤炉烧水。
“是你!”那人看到穆琼有些惊喜:“你怎么今天才过来,李总编昨天等了你一天。”
“我昨天没空。”穆琼笑笑:“我把稿子拿来了。”
“稿子你给我吧,我等下就给李总编。”那人道,目光落在穆琼拿着的稿纸上,一副很想看的样子。
穆琼笑笑,就把稿纸给了他,又跟他聊了聊,总算是对大众报有了一定的了解。
大众报的编辑部一共有四个正式的编辑,还有两个做兼职的,眼前的年轻人就是兼职的人之一,而这份报纸如今每天可以销售八九千份,多的时候甚至一万多份,在上海,这个销量是能排到前十的。
穆琼和他略聊了聊,就从大众报编辑部离开了,去了西餐馆。
陈老板不在店里,出门去了,只有张掌柜在店里看着,看到穆琼,张掌柜笑得眉间纹更深了:“穆琼,店里没什么事情,你去楼上吧。”
“好的。”穆琼笑着应了,但没有立刻上去,而是在下面待了一会儿。
西餐馆的生意跟前一日差不多,因为隔壁西餐馆把汉堡的价格涨到了一角的缘故,这天来买汉堡的人比昨天还要多一点,却比不上之前,至少排队等这种事情,已经没有了。
附近的人对汉堡的热情,已经没那么大了,至于远点的人,他们多半还不知道汉堡的存在。
西餐馆新来的两个员工见到这情况有些担心,明明没什么活儿,他们也一刻不敢闲着,都快把西餐馆打扫地纤尘不染了。
李光明也同样极力表现着自己,在店门口不停地给路过的人赔笑脸介绍他们的西餐馆。
穆琼注意到这一幕,干脆就把已经换上了西装的李光明叫过来,教了他几句英文,让他在门口招揽客人的时候用。
李光明学得很用心,虽然口音不太对,直接念的“哈罗”、“拿艾斯兔米油”,但好歹也是会几句英文了…
学了之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跟之前不太一样了…他不再给人赔笑脸,不再大声说话,而是学着穆琼做出彬彬有礼的样子,背都比以前挺得直了很多。
而人们…还就吃这一套。
穆琼瞧见这一幕,心情挺复杂的。
李光明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如果生活在现代,就算出生不好,他凭借自己的努力,应该也能过得不错,可在这个时代,他连字都不认识。
穆琼倒是想教,但他没时间教,李光明其实也没时间学。
穆琼教李光明英文没花多少时间,教过之后,就爬上阁楼忙活起来。
他先在书桌上铺开一张白纸,画了一幅画,然后又拿住稿纸写了两千字,一上午就过去了,等吃过饭,他如法炮制,又画了一幅装饰画,写了两千字。
先前那次装修的时候,陈老板手头紧,连买颜料都不舍得,穆琼也就没画装饰画,楼下的强其实大多是白墙,但这次他打算好好画了几幅,等以后,陈老板将之装裱起来,就能挂到墙上做装饰了。
此时出国留学的人,学艺术的人少之又少,他的画虽然不怎么样,但好歹能看,也算是帮陈老板省钱了。
接下来连着好几天,穆琼都是独自在阁楼上忙活的,至于陈老板,他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外面跑。
他还又让人在厨房砌了一个烤炉,然后时不时自己捣鼓一会儿。
在国外其实已经有电烤炉了,但国内要买到电烤炉不容易,不仅如此,租界的电压很不稳,还时常断电,真要买了来也多半不好用,陈老板也就没折腾。
陈老板是厨子出生的,做烧烤对他来说虽然是一种全新的尝试,但难不倒他,试了几次,他就能烤出味道不错的烤肉来了,他还花钱从一个做北京烤鸭的大厨那里学了点烤鸭的技巧。
独门配方那大厨是不愿意告诉陈老板的,但好歹陈老板知道了鸡鸭要怎么烤。
做烧烤的事情,陈老板没让店里那些在穆琼之后招的员工知道,烤出来东西也不给他们吃,最后倒是便宜了穆琼和张掌柜。
哪怕陈老板一开始烤出来的肉并不好吃,那也是肉!
不过短短几天,穆琼就觉得自己又胖了。
与此同时,他在陈老板这里也做满了一个月,即将拿到自己来到民国后的第一份薪水。
穆琼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不舍。


第27章 闹剧
穆琼这天早上到了西餐馆之后, 跟前几天一样,先教李光明英文。
西餐馆还没开门, 员工们都在店里忙着, 或是打扫卫生,或者帮着择菜,而他们目光时不时落在穆琼和李光明身上, 眼里有着艳羡。
穆琼已经被这样的目光看了好几天,也就没了最初的不习惯。
说起来,他还问过这些人几次,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学,结果这些人没一个答应的, 都说自己连国文都不认识,肯定学不会洋文。
穆琼对此挺无奈的。
陈老板今天难得地待在西餐馆。
他这几天非常忙, 整天在外面跑, 整个人瘦了一圈,但又神奇地精神起来。
他笑眯眯地看着穆琼教李光明,等穆琼教完了,才对穆琼道:“小穆, 你过来一下。”
“陈叔。”穆琼笑着跟陈老板打了个招呼。
“小穆,你在我这里已经做了一个月了,这是你的薪水。”陈老板道,说着就拿出两筒用纸包好的银元给穆琼。
“陈叔, 这多了。”穆琼之前得过这样一筒银元,知道一筒里面有银元十个, 既如此,两筒里面就有银元二十个。
之前陈老板曾许诺给他加工资,但就算如此,也没有一个月二十之多。
“我这餐馆的装修还没动工,以后怕是还要你过来看看,这钱就当是提前给你的工钱。”陈老板道。
之前穆琼帮餐厅做软装,几天功夫就能做好,但这次连桌椅都要换过,就没那么快了,之后陆陆续续的,少说也要忙上一个月。
“那就谢谢陈叔了。”穆琼也不矫情,直接收下了。
他很快就能拿到稿费,应该不至于缺钱,但手上多点钱,也能宽裕些,心里有底。
至于西餐馆的装修,他本就打算以后时不时过来看看的…他对西餐馆,其实有很深的感情。
“你去楼上写东西吧,等下中午要吃饭了我叫你。”陈老板又道。
穆琼没拒绝,点头应下了。
西餐馆的装修虽然还没动工,但大致模样他都已经画出图来,给陈老板讲过了,挂在墙上的装饰画也已经全部画好,这次到了楼上,就只需要写自己的文章了。
他文里的主角江振国,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国外一个导师的欣赏,开始拼命学习知识,也就是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女主角。
《留学》这部小说,穆琼已经陆续给报社拿去两万字了。
虽说因为还没刊登,他并没有拿到稿费,但跟报社的合约却已经签订,基本不会黄,黄了他也完全可以拿去别的报社。
穆琼写了一上午之后,已经写满三万字了。
下午将这三万字修改一下,就可以誊抄一遍拿去给报社了。当然,这并不急,毕竟报社那边已经有两万字的稿子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穆琼不等陈老板来喊,就先下了楼。
此时正好是午餐时间,店里客人很多,穆琼本想去帮忙,却发现根本用不上自己。
如今店里没那么忙了,厨房只需要厨子和小王看着就行,外面的跑堂的人就有点多,他们又都在尽力表现自己——穆琼瞧见煤炉上烧着的水开了,刚想把它提到厨房去,就被人抢着把活儿干了。
他干脆就去了厨房。
陈老板正在厨房里烤五花肉,他将五花肉切成薄片,刷上不同的作料烘烤,没一会儿就烤出了一盘子。
看到穆琼,他笑着招呼道:“小穆,快来尝尝我烤的五花肉。”
穆琼应了,拿筷子夹了一片来吃。
对穆琼来说,烤五花肉比炸猪排来的好吃,而他也如实说了。
“我也觉得这味道好!”陈老板道:“听你的话多跑了跑,我才知道现在能用的调料有那么多,我琢磨着,我们店里的炸猪排,也能多弄出两个味道来…烤猪排里面放点辣椒粉什么的,一定也好吃。”
“是可以这样。”穆琼笑道,上海本地人这时候多是不吃辣的,这边售卖的辣酱也一点不辣,但辣这种味道,其实很容易被人接受。
陈老板和穆琼聊了几句,又道:“小穆,你先吃点东西,然后出去替了老张,让他来吃饭。”
张掌柜现下在店里,就只负责收收钱,而这活儿,穆琼也是能干的。他在厨房吃了饭,就出去替了张掌柜,让张掌柜去厨房吃饭。
巧得很,穆琼刚在柜台前占了一会儿,收了点钱,便瞧见傅医生进来了。
傅医生看到穆琼站在柜台前,笑了:“你当上掌柜了?”
“没有,掌柜的去吃饭了。”穆琼道:“傅医生你要什么?”
“一份炸猪排。”傅医生道。
“傅医生,现在我们给炸猪排配的汤有鱼肉鸡蛋的,还有肉末香菇的,你喜欢哪种?”穆琼又问。
“那就给我一碗鱼肉的吧。”傅医生道。
穆琼笑着应了,朝厨房喊了一声,很快就有人端了傅医生要的东西出来了。
穆琼继续招呼客人,不想过了一会儿,竟然又遇到了一个认识的人,便是那个总是跟他一起坐电车的少年。
这些日子穆琼不再早出晚归,跟这个少年一起坐电车的时间就少了,但到底是认识的,穆琼瞧见他,笑笑算是打招呼。
这少年扭过头去,并不理会穆琼。
他是跟三个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少年一道来的,这时其中一个就道:“姚宏,你快去点菜啊!”
“我们要每人一份炸猪排。”另一人道。
“听说这家新出了汉堡,再来一人一个汉堡。”
那叫姚宏的少年脸色微变,问穆琼:“三份炸猪排,四个汉堡多少钱?”
“炸猪排两角,汉堡一角,一共小洋十角。”穆琼道。
姚宏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点,他拿出一个银元给穆琼:“那就给我上三份炸猪排,四个汉堡。”
按照政府规定,一元等于十角,但因为银角子含银量低的缘故,大家普遍都是一元等同于十二角的,穆琼收了银元,找了他两角钱,又让人把他给的银元拿去给陈老板。
他不会辨别银元的真假,收了银元最好还是给陈老板过目,尤其是这种有些旧了的鹰洋。
“姚宏你不吃炸猪排?”有人问。
“我今天不饿,吃不下。而且汉堡里的炸猪排,和套餐里的炸猪排也没什么两样。”姚宏道。
“也是。”那三个少年点点头,并不深究。
他们的东西很快就上来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胃口最好的时候,但看他们的穿着打扮,这三人应该是附近中学里的学生,而学生的胃口,显然比不上那些干活的人。
那三个两样都要的少年里的其中两个吃了汉堡,又把炸猪排套餐配的汤和菜吃了之后就饱了,完全没去拿不额外收钱的面包来吃,另一个少年倒是吃了几个面包,却把炒菜剩下了。
陈老板已经吃好出来了,他最喜欢这样的客人,看着这几个少年的目光很是慈祥。
穆琼却有些感慨。
他妹妹连吃口肉都能欣喜若狂,这些少年呢?一顿饭能吃掉十角钱。
这三个少年剩下了一些炒菜,在他们离开后被跑堂的收起来当加菜了,而穆琼又去了阁楼上,下午,他将自己写的那一万字修改好,然后誊抄了其中五千字。
抄到后来,他手都麻了。
他今天没在店里吃晚饭,将自己的稿子放进朱婉婉帮他缝制的布包之后,就背着布包离开了,早早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他还花三个铜元买了三个肉包子放在怀里。
怀里的肉包子热乎乎的,除此之外,还有两筒沉甸甸的银元,穆琼的心情挺好的。
但他的好心情,在回到自家租住的地方之后,就完全消失了。
离着姚家的院子还有一段路,他就听到了朱婉婉的声音:“这钱不是我偷的,是我儿子给我的!”
“你儿子出去干活,总共也就一个月,你家又这么乱花,能存下这么多钱?”一个穆琼没听过的声音道:“这钱你不是偷来的,又是哪里来的?”
虽然只听到了两句话,但穆琼对眼下的情况,却也已经有所了解,他脸色一沉,推开姚家的大门就走了进去。
姚家的院子里聚拢了不少人,还杂乱无章地堆放着他们屋里的一些东西,至于朱婉婉和穆昌玉两个,这会儿正站在院子中间,涨红了脸一副气愤的样子。
“我们没偷钱,你们不要血口喷人!”穆昌玉刚说完穆琼昨儿个教她的成语,就听到了开门声,转过头来,便借着夕阳的余晖看到了穆琼。
“哥!”穆昌玉之前还挺胸收腹,握紧拳头一副要上去跟人拼命的样子,这时却突然哽咽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穆琼看向站在朱婉婉和穆昌玉对面的人。
那里人挺多的,之前说他闲话的人差不多都在,而站在最前面的,是个满脸皱纹,耷拉着眼皮嘴里没几颗牙的老太太:“你就是朱婉婉的儿子吧?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你们不许再在我家住了,立刻给我滚出去。”
“凭什么?这个月的房租我们都付过了…而且,你把我们的钱还给我们!”穆昌玉道,又看向穆琼,“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哥,他们诬陷我们偷钱,还把我们的钱拿走了。”
“昌玉,你慢慢说。”穆琼看向穆昌玉。
“什么诬陷?我的钱丢了,不是你们偷的又是谁偷的?”那没牙老太太道。
“就是啊,我看到这个小丫头往姚太太那屋去了。”之前借油的田婶子幸灾乐祸地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帮腔。
也就赵婶子帮着朱婉婉说了一句:“姚老太太,那钱说不定是你放在别的地方忘了…你要不要再去找找?”
“我的钱放在哪里,我还能不知道?”姚老太太瞪了赵婶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