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朱婉婉给赵婶子送了个汉堡之后,赵婶子对穆家便又亲热起来,但她不敢得罪房东,这会儿姚老太太生气,她便不说话了。
姚家的房子虽说一般般,但胜在便宜,她是不想搬走的。
穆琼根本就不去管这些人,只听穆昌玉的解释,这才知道,原来是房东姚老太太丢了两块钱,怎么都找不着,然后就怀疑上了他们家。
至于原因…在他们搬来之前,从没出过丢钱的事情,而且他们家的人最近手头很松,买这买那的。
朱婉婉和穆昌玉今天下午一起出去买菜了,等她们买菜回来,姚老太太已经打开他们的房门,搜查过他们家了。
他们这些日子添置的东西都被搬到了院子里,姚老太太还从朱婉婉的箱子里搜出了五元钱。
穆琼工作第一天曾拿回家一个银元,朱婉婉又当了自己的玉佩,当时他们家就添置了一些东西,后来穆琼得了十个银元的赏钱之后,朱婉婉就留开了一些没动,以备不时之需。
结果就是这钱,现在被搜了出来,成了他们偷钱的证据。
穆琼早就想搬走了,因着暂时没钱,一时间又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才没有搬,却怎么都想不到,就因为没有早点搬走,竟然遇到了这种事。


第28章 姚家人
这种房东直接带人抄了租户的屋子, 诬陷租户偷钱的事情,在现代基本是不可能发生的, 就算发生了也好解决, 只要报警就行了。
但在这个时代…穆琼知道报警肯定没用。
甚至于,他们一家跟姚家对上,绝对会吃亏。毕竟姚家一直生活在这里, 左邻右舍肯定都是帮着姚家的,就连租住在这里的租户,也都站在姚家那边。
他们一家却孤立无援。
但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更不愿意让这些人拿了他家的钱。
“你凭什么说是我们偷的?”穆琼冷着脸看向姚老太太。
姚老太太只剩下没几颗牙齿,说话有点漏风, 但这并不影响她大声嚷嚷:“今天有人看到这小丫头往我们那屋去了,不是你们偷的又是谁偷的?你们要没偷钱, 这银元又是哪里来的?”
她说着, 便指向地上一个被打开的小箱子,箱子里放着一叠折好的报纸,报纸上头垫了一块布,放了五个银元并几个银角子。
原本的话…朱婉婉是用那块布包了钱, 然后将之藏在报纸里面的。
“我只是在门口看看,根本没进去,更没有偷钱!”穆昌玉哽咽着道。
“我知道你没偷。”穆琼对穆昌玉道,他是相信穆昌玉的人品的, 更何况就算真要偷…“你说我妹妹偷钱…呵,你家的门整天关着, 家里又一直有人,我妹妹去你家翻箱倒柜偷银元,你家没人发现?”
姚老太太面色一僵,狡辩道:“她那么小一个人,爬窗进来我们没看到也正常!”
穆琼冷笑了一声:“那银元呢?你丢了两个,这里可不止两个!”
“兴许剩下的也是你们从别处偷来的。”姚老太太怒道。
“哎呦,我家不久前也丢了一个银元呢,我之前只当是被我家那口子拿去买酒喝了,现在想想,指不定就是被偷了。”田婶子突然道。
朱婉婉听到田婶子这话,气得不行,赵婶子则讽刺道:“姓田的,谁不知道谁啊,你真要丢了钱,早就嚷嚷地满大街都知道了,哪能不声不响的。”
田婶子瞪赵婶子:“我没声响咋了?姓赵的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把女儿送去给人做小的换钱…”
“都闭嘴!”穆琼道。
“你个小赤佬嚷嚷个什么?你…”姚老太太听到穆琼的话,很是不满,张嘴就骂。
“我家的钱都是从你们那里偷来的…呵,这些难道也是偷来的?”穆琼说着,把自己今天带回来的两筒银元拿出来拆开,扔进了自家那个被打开的箱子。
银元落在箱子里,噼里啪啦的一阵响,那闪着的白花花的光芒,让眼前这些人的眼睛都直了。
姚老太太原本想要骂人,瞧见这些,骂人的话顿时就堵在了她的喉咙口,她张着没几颗牙齿的嘴巴,表情极为怪异。
院子里突然就没了声响。
过了一会儿,朱婉婉才看向穆琼:“琼儿…”这里有二十来个银元吧?她儿子是从哪儿弄来的?
二十个银元在这个时期的购买力,其实也就相当于现代的八千块钱,并不算多,甚至于租界那边有些人随随便便吃顿饭,几十个银元就花出去了——这时买瓶洋酒,就要六七块钱。
但同样的,因为贫富差距大,这时的普通人普遍是没有什么积蓄的,他们赚的钱,一般吃过用过就不剩下什么了。
比如说赵婶一家,他们家日子算是宽裕的,但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个钱,便是姚家…他们家虽有房租收入,但花销也大,同样是没有积蓄的,如若不然,姚老太太也不会为了两个银元大动干戈。
对这些人来说,二十个银元带来的冲击力不可谓不大。
穆琼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身上竟然带着这么多钱…
“娘,陈叔早就让我们搬走了,偏你不想麻烦他…现在这地方我是绝对不住了!”穆琼看向朱婉婉。
院子里的这些人的心理,他约莫是能摸清楚的,也知道她们这样子的人,最是欺软怕硬,而只要吓住了他们,那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他拿钱出来就是为了震住这些人,提起“陈叔”则是为了让他们知道自己一家在这边,也不是孤立无援。
“琼儿…”朱婉婉有点呆呆的,她其实也被震住了。
“娘,我们从小到大,哪里住过这样的地方!要不是路上不小心遇到了匪盗我又病了…现在陈叔已经帮我们给父亲写信了,父亲很快就会来找我们…我们完全可以先住到陈叔那里去!”穆琼道。
“啊?”朱婉婉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知道自己儿子管西餐馆的老板喊陈叔,他们一家落到这地步确实是因为被人抢了钱的缘故,可是自己儿子把这些连在一起说,她怎么就听不懂了?还有…给穆永学写信?当初她儿子生病的时候,她也想过要不要想办法联系穆永学,但她儿子不是说,宁愿饿死也不愿意联系他们吗?
“走吧!”穆琼抱起地上装钱的箱子,就往外走去。
朱婉婉和穆昌玉下意识地跟了上去,而姚老太太这些人,竟然没敢去拦。
其实姚老太太虽然一开始气急了,又听了别人的谗言搜查了朱婉婉的屋子,但看到朱婉婉的那几个银元的时候,她就知道那不是自己丢的了。
她丢的两个银元是她老早以前攒下的鹰洋,但朱婉婉箱子里的银元,却是清一色的崭新的袁大头。
但她确实丢了钱,她又早就看不惯朱婉婉母子三个了,干脆就趁机发作,打算把自己丢的钱从朱婉婉那里找补回来。
至于她为什么看不惯朱婉婉…朱婉婉长得妖里妖气的就算了,还见天儿给自己买好吃好喝的,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经持家的女人。
只是,她之前敢空口白话地诬陷朱婉婉,是因为觉得朱婉婉一家三口没有靠山,随随便便就能欺负,可现在…
穆琼一个半大小子,能拿回那么多银元,还张口陈叔闭口父亲…
她原本嚣张的气焰早就没了。
“朱婉婉不是说他们一家是从乡下来的吗?”田婶子战战兢兢地说道。
“她还说她男人被拉壮丁拉走了。”又有人道。
“什么乡下来的,什么拉壮丁!”赵婶子道:“朱婉婉和她那对儿女细皮嫩肉的样子,像是从乡下来的吗?她儿子还识字…哪个乡下人能读书?”
田婶子不吱声了。他们这边,除了姚家也就赵婶子的两个儿子上了学堂,但赵婶子也只让他们念到三年级…赵家那两孩子认的字,肯定没有能在院子里抑扬顿挫地念报纸的穆琼多。
“而且穆琼那小子,还会洋文,朱婉婉说她儿子就是因为会洋文,才能找到好工作,见天儿往家里拿钱的。”赵婶子又道。
穆琼会洋文这事儿,是她女儿告诉她的,她女儿还让她对朱婉婉一家好点,说不定以后能有个大造化。
可惜她因为心里不舒服,一度疏远了朱婉婉,最近虽因为朱婉婉送汉堡的事情跟她关系又好起来,但今天也没怎么帮她说话…
赵婶子心里一阵郁闷,但想到自己好歹从朱婉婉得过好处,这些人却什么都没有,就又舒坦了:“前几天,朱婉婉还送我一个他儿子从西餐馆带回来的洋人的包子呢,我切开了,全家都尝了尝,特别好吃。”
洋人的包子?田婶子这些人,很多是连租界都没去过的,生活区域就只有家附近这一片儿,现在听到赵婶这么说,一个个就后悔起来。
早知道穆家那小子这么有本事,他们就跟朱婉婉搞好关系了,兴许他们家里的孩子,还能跟着穆琼学点洋文,或者让穆琼介绍个工作。
但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穆家人的东西还在院子里堆着呢,都是他们给翻出来的。
“对了,之前朱婉婉好像说过她是来上海投亲的,他们是不是还找着他们亲戚了?我们怎么办?”田婶子担心地说道,一边说一边看向姚老太太。
姚老太太抿了抿因为没了牙齿,往嘴里陷进去的嘴唇:“哪用得着怎么办?我又没打了他们!就算是巡捕房的人来了,也不能抓了我。”
巡捕房是租界那边才有的,其实在外面只有警察局,不过大家叫惯了,总叫警察局为巡捕房。
姚老太太这么一说,大家的心就定了下来,田婶子的目光这时又落在从朱婉婉屋里翻出来的那些东西上面:“那这些东西…”她家被子正好破了呢,而朱婉婉这被子…她当初是亲眼看到朱婉婉买了新棉花做的!
还有那锅子也是新的,碗碟也是新的,还有煤炉…一个煤炉要五角钱呢!
“搬回去吧!”姚老太太道。
要是朱婉婉一家是被他们赶走的,这些东西自然可以瓜分了,可现在这样…想想穆琼走之前说的那些话,姚老太太便不敢拿那些东西了。
院子里的乱糟糟的,姚老太太懒得管这些,先回了家,一进家门,就看到自己的儿媳妇点了蜡烛,正带着她的两个孙女儿做针线。
“天还没黑下来呢!点什么蜡烛!”姚老太太一口气吹灭了蜡烛,突然又盯住了自己的儿媳妇:“对了,我的银元,是不是你偷拿的?”
“我没有。”姚太太连忙辩解。
“这家里就你一个外人,不是你拿的又是谁拿的?”姚老太太道是:“一整天我都在家,外人来了总归是知道的,更何况门一直拴着…我算是明白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你给我把钱交出来!”
“我真没有,我一直带着大妞二妞在做针线。”姚太太道。
但姚老太太不听,她压低声音,骂起自己的儿媳妇来。
她骂了许久,一直到家里通向后面弄堂的门被打开,才停下嘴看向推门进来的少年:“宏宏,你回来了!”
姚家的宅子有朝南的前门,也有朝北的后门,而从后门出去,也是一条弄堂。
把家里的房子租出去大半之后,姚家人进出就都走后门了,不跟前面那些租户一道走。
当然了,他们其实很少出门…姚老太太自从姚家败落,就不好意思去见自己的那些老姐妹了,甚至连亲戚都不愿意走动,至于姚太太…她整日带着两个女儿做针线,也没个空闲。
也就姚宏,每天都早出晚归地去上学。
姚宏“嗯”了一声,有些不满:“都这么黑了,怎么不点蜡烛?”
姚老太太听到姚宏的话,立刻就把蜡烛点上了,然后又去端饭。
姚太太和两个女儿已经饿了很久,现在姚宏回来了,她们终于能吃上饭。
而姚太太上桌之前,还去屋里把自己不过四岁的小儿子抱了出来。
这孩子怀上的时候,姚太太的丈夫已经抽上大烟了,瘾头来了还会大骂姚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这孩子生出来就是个傻的,现在都四岁了,也不会说话。
好在也不哭。
“真是个丧门星,克死了我儿子,还生出这么个东西…”姚老太太小声嘀咕了一句。
姚太太低着头不说话。
姚家这边的事情穆琼并不知道,但姚宏的身份,他倒是已经知道了。
之前,穆琼抱着装钱的箱子,带着朱婉婉和穆昌玉出了姚家大门之后,朱婉婉就六神无主起来:“琼儿,我们现在怎么办?”
穆昌玉则惦记着他们家的东西:“我们的被子衣服还没拿出来…”
“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至于那些被子衣服,我会拿回来的。”穆琼道,他这会儿气得很,一点便宜都不想被那些人占了。
这一个月下来,朱婉婉和穆昌玉对穆琼已经非常信任了,听穆琼这么说,两人立刻就放心很多。
“琼儿,你刚才说的陈叔是你们店里的老板吧,他让我们搬走,还帮你给你爹写信了?”朱婉婉突然想起来这件事。
“娘,我刚才是乱说吓唬他们的。”穆琼道,陈老板压根就不知道他家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朱婉婉点点头。
“哥你真聪明。”穆昌玉道。
穆琼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买的那三个肉包子,给她们一人一个,剩下的那个自己拿着咬了一口:“你们先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去坐电车。”
他们一家暂时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穆琼想了想,决定先去租界再说。
这一来是租界治安好,二来则是因为那边是有类旅馆的地方。
朱婉婉和穆昌玉的不安,在吃了肉包子之后又少了很多,而这个时候,穆琼问起具体情况来。
之前在姚家院子里的时候他虽然问了穆昌玉一些问题,但还有很多事情并不了解。
穆昌玉和朱婉婉也不隐瞒,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更详细地说了说。
穆琼听完,又问他们姚家都是什么情况。
朱婉婉和穆昌玉虽然整天待在姚家的院子里,但因为姚家人不怎么出来跟他们说话,对姚家的了解不多。
不过,他们好歹知道一些,比如说姚老太太脾气不好,又比如说姚太太的针线活儿非常好,两个女儿做针线也厉害,而她们几乎是整天在做针线的。
“哥,我今天早上就是看了一会儿姚大妞绣花。”穆昌玉道。
朱婉婉不让穆昌玉单独出门,家里最近又没什么活儿,穆昌玉每天就空得很,而今天,她无意中看到姚家的窗户开着,就过去看了看。
她当时甚至都没敢跟姚家人说话。
“昌玉,这事不怪你。”穆琼道:“他们就是觉得我们好欺负,故意欺负我们的。”
穆昌玉皱眉:“他们怎么这样啊…”
“很多人都这样,主要是因为穷。”穆琼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若是大家的生活都不差,肯定也没人会这样。
穆昌玉立刻就问:“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穆琼就给她解释起来。
他们走到电车站之后,等了好久,才有一辆电车过来,却是从租界往这边开的,而不是他们要坐的往租界开的。
电车门打开,有三个人从电车上下来,其中就有穆琼今天白天见过的姚宏。
大概是天色暗的缘故,姚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穆琼,一下车就走了。
穆琼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他跟姚宏还没有他跟电车的售票员熟…那售票员闲来无事,是时常跟他们这些乘客聊天的。
结果,朱婉婉对穆琼道:“琼儿,刚才那个人,就是姚太太的大儿子,我之前见过的。”
“什么?”穆琼一惊。
“我说那就是姚太太的大儿子,听说他在租界读中学…你本来也该在读中学的,都是我没用…”朱婉婉又自怨自艾起来,穆琼却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
他总是在电车站碰到这人、赵婶子鄙视姚太太的长子、这人今天非常大方地请人吃饭…
姚家虽然每月有好几块的租金收入,但这收入要供养一个在租界读中学的学生,是有些困难的,肯定不会给他太多钱花用…这少年哪来的钱请客吃饭?
穆琼都被气笑了。


第29章 准备刊登
“娘!”穆琼打断了朱婉婉的话:“人就应该过符合自己条件的生活, 明明没钱非让孩子过好生活,你想养出个什么来?”
朱婉婉有点懵。
“姚家的钱, 应该就是他偷的。”穆琼道。
“这怎么可能?他是个读书人!”朱婉婉道。
穆昌玉也插嘴:“哥, 听说姚家少爷的成绩可好了…”
“读书人成绩好,跟人品没关系。”穆琼道:“那个人不就把我们赶出来了?”
穆琼说的那个人,就是穆永学了。他这么一说, 穆昌玉一下子醒悟过来,至于朱婉婉…她其实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穆永学,穆永学不喜欢自己正常,但穆永学对她儿子不好,也是不应该的…所以穆永学确实不对。
“哥, 你为什么说偷钱的是姚家的少爷?”穆昌玉又问。
“我见过他很多次。”穆琼把自己之前遇到姚宏的事情说了。
穆琼确信,那姚老太太若是没骗人, 真的丢了钱, 那肯定是被她的孙子偷了。
姚家把大部分的房子租出去了,自家就住了两间屋子,连上阁楼也就四间屋,除此之外, 他们家除了姚宏天天出门读书读书,其他人几乎是整天待在屋里的。
这也就算了,朱婉婉租房子住都知道要把钱缩在箱子里,藏在角落里…姚家的钱总不能是乱放的吧?
四五个人在屋里待着, 钱又是藏起来的,外人要进去偷钱谈何容易?
而姚宏这人, 就更有问题了。
之前穆琼时常遇到他,对他的印象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为什么?
他想让穆昌玉去读书,因而特地了解过此时的学费。这时去读赵婶子两个儿子读的那种租界外的只教国文数学的杂牌小学,一二三年级每学期学费三元,书本费另算,并不贵,所以赵婶子一家才承担得起,而他们只让孩子读到三年级,也是因为三年级之后,学费就要涨价了,每学期要五元乃至更多。
这还是教师质量完全不能保证的学校!
租界的学校可没有这样便宜的,更别说中学还本身就要贵了。
租界外面的中学,一学期都要十五六元,租界里面的中学,一学期学费少说也要二十元往上。
这还是不算吃饭买书买纸笔这类其他开销的。
可姚家的收入呢?
姚家的房租钱,穆琼刚穿来就听赵婶子算过,一个月八块多…要知道他刚去陈老板店里端盘子的时候,陈老板给开的工钱,就是一个月八块。
姚太太和两个女儿,是能做女红赚钱,但这又能赚多少?
大的绸缎铺都是养着专门的绣娘的,这种从外面接活回来干的…帮陈老板做桌布的陈老板朋友的遗孀算是手艺好的了,也就赚个自己的糊口钱。
毕竟平日里买菜吃饭都是要钱的,便是倒夜香,也要每月给钱。
当然了,姚家人要供出个在租界读书的中学生也不是不行,只要孩子懂事,知道节省就行了。
所以之前穆琼听赵婶子抱怨姚家的儿子是白眼狼的时候,才没当回事。
然而姚宏并不是个节省的。
他的穿着一直很体面就算了,早上碰见,穆琼从未见他带饭。
赵婶的小儿子读书,每天都是用他姐姐拿回家的罐头装上一罐头饭,上面放点咸菜咸鱼,拿去学校当午饭的,花不了几个钱,但姚宏…他估计是在租界吃的。
在租界吃饭可不便宜,更别说姚宏还会拿钱买烤红薯这类在穷人看来极不划算的吃食。
这么一算,他可不得只有有钱人家才养得出来?
但姚家呢?姚家早就被上吊自杀的姚太太的丈夫败光了,据说外面还欠着外债呢!
“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姚家一天就开火两次,姚太太和两个女儿都饿得面黄肌瘦的,他在外面花一个大洋请客吃饭…”朱婉婉听完,立刻就对姚宏不满起来。
穆昌玉也道:“他也太坏了!”
“子不教父之过,他会这样,主要是因为他家里的教育有问题。”穆琼道。
“也是的,他爹那个样子…”朱婉婉理解了“子不教父之过”的字面意思。
“不,不光是他爹。”穆琼道:“家里一群女人辛苦干活,省吃俭用供个孩子花销,兴许还不告诉这个孩子自己家里多么艰难…这孩子想要不被养歪都难。”
这样溺爱出来的孩子,会理所当然地觉得家里的人就该为他贡献,为他服务,自然也就不知道体谅家人辛苦了。
穆琼说完,又看向朱婉婉:“所以,娘你的想法最好改改,不要整天亏着自己惦记着我!”
朱婉婉连连点头。
穆琼没再说什么。
朱婉婉的性格其实跟姚家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只是没那么严重。因此现在他教朱婉婉认字的同时,一直在努力让她改变观念。
朱婉婉才三十三岁,放现代,很多这年纪的人都没结婚。
她还有几十年的大好人生能过,可不能被那些思想给毒害了。
还有穆昌玉,多可爱的小姑娘,以后要是不能自强自立,那也太可惜了。
三人又等了一会儿,电车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