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有所谓,”萧子瑜都快急死了,“我和师兄打听过了,灵法师的第一个师父是最重要的,他可能会决定你未来的修行方向。你已和冰蟒通灵,是器法,最好是跟周长老,其次也得跟个好点的灵战师,若是灵战师通通不肯要你,你以后可怎么办?”
花浅再次重复:“无所谓。”
萧子瑜郁闷了。
两人并肩坐在长凳上,良久,花浅忽然开口问:“子瑜,你觉得苍琼女神是怎样的女人?”
萧子瑜被这个忽然而来的问题问得愣了下,不好意思地回答:“我念的书不多,其实不太懂,只记得书上说苍琼是个特别残忍的女神,喜欢用恐怖手法镇压三界。所以,我想苍琼女神大概是个活得很辛苦的女人吧?”
花浅愣了:“为什么?”
“元魔天君有许多女人,他有三个孩子,长子幽冥,次女苍琼,幺子宵朗,”萧子瑜不太自信地分析,“苍琼女神既不是长,也不是幼,夹在中间的孩子都是最被忽视的,而且她是个女人,最没可能继承元魔天君的位置。若说她天赋才华都比兄弟出色,历史不应该没有记载,所以我想……她得到魔界之主的位置,应该是付出了很多努力、很大的代价吧?弑父杀兄?恐怖压制?不信任任何人?这样的生活怎会轻松?”萧子瑜发现花浅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赶紧否认,“当然,我绝对讨厌苍琼女神这种视人命为草芥的家伙!她的所作所为都很过分,很可恶!只是觉得努力的部分还是可以学学的,毕竟我也很弱……”
花浅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她点了点萧子瑜的额头:“蠢货,你最应该学的是她的不择手段。”
“为什么?”
“秘密。”
“浅浅,等等我!挑徒仪式怎么办?”
“随便,跟你混就好。”
【伍】
黄金般的阳光穿过层层雾气,照到天门宗广阔的演武场上。苍翠的松柏耸立两端,四周刻着十八尊与真人等高的灵法师石像,神态庄严,手持各色法器,皆是神魔之战时赫赫有名的英雄,仿佛在维护这个古老的门派的尊严和秩序。
演武场的高台上,站着十八位德高望重的灵法师,负手而立,或端庄,或慈祥,或严厉,皆持法器陪侍在侧,他们是天门宗负责教授学徒的师父。萧子瑜来之前找祝明做了些功课,知道灵法师只是世人的统称,战场上还以能力不同进行详细划分:其中以携墨言的周长老为首,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是灵战师,数量最为庞大,是天门宗的主力,光是师父就足足有九位;其次以携鹤舞的吴先生为首,是在战场辅助的灵器师,师父有五位;另外还有个带着白色九尾狐的桃花眼帅哥睡眼蒙眬地在旁边打瞌睡,时不时被自家灵兽一尾巴抽醒,重新笑容灿烂地和大家打招呼,他叫胡适,是操控灵兽的灵兽师,灵兽师在天门宗较为稀少,学徒不足十人,他是唯一的师父;另外还有两名擅长炼丹制药的灵修师。
周长老在台上高声训话,忠孝节烈,礼义廉耻,无所不包。
孩子们听得难受,有不少已在用脚尖偷玩地面的石块。萧子瑜偷偷将先生连法器看了好几遍,忽觉不对劲,捅捅在认真听讲的王学知,悄声问:“不是说有十八位师父吗?怎么我只见到十七位?站胡先生背后的那个应该是法器吧?我看见他额头上的纹饰了。”
王学知后知后觉地数了数,顿悟:“对啊,怪不得我觉得数字不对,或许是有师父在外奔波劳碌,暂时没赶回来吧?”
大家也都察觉到这个问题,议论纷纷。
周长老见状,喝止议论,环顾身后众灵法师,迟疑片刻,解释道:“负责教授制符的何先生……身体不适,今日暂时无法和大家相见,晚点课程中,你们再认识他。他虽放荡不羁,风骨却是极好的,而且制符能力杰出……”
“来了来了!”演武场天空中传来纸鸾扑翅声和大吼声,一道白光歪歪斜斜,扭成“之”字形直冲高台,若不是墨言出手相护,这道白光非冲入吴先生怀里不可。鹤舞胆小,见主人险些遇难,惊叫连连,把旁边胡先生怀里的九尾狐狸吓得瞬间炸毛,它以为妖魔入侵,尾巴竖得高高的,左右四顾,时刻准备发起攻势,连带着把胡先生的瞌睡虫也赶走了。
一时间,演武高台上乱成一团,原本的肃穆不再,只余笑话连篇。
周长老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纸鸾大骂:“滚出来!”
“大清早的,周师兄火气还是那么大。”破损的纸鸾里,慢悠悠地伸出个酒葫芦,再探出个乱糟糟的花白脑袋。他察觉出众人的怒火后,赶紧喝了口老酒,嬉皮笑脸道:“师弟没迟到吧?”
“何!思!道!”周长老的脸色由红转黑,黑得像锅底似的,他几乎是颤抖着按捺要杀人的冲动,将这混蛋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你来早了,太早了,你就应该晚几十年出生的,免得拖累整个天门宗的百年清誉!免得把我活活气死!”
何思道便是老糊涂,除了周长老发火的时候,几乎没人叫他真名,他也无所谓。
萧子瑜看见带自己入天门宗的恩人,很是欢喜。
老糊涂对周长老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他挠挠头,递上酒葫芦道:“师兄就是爱生气,来来,师弟请你喝两口。你知道吗?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一醉解千愁。”
周长老拂袖,仿佛甩开什么脏东西般推开他,连喝:“滚滚滚!等宗主出关,我再禀报他狠狠罚你!”
老糊涂立即连滚带爬地跑去高台的最角落,临走时还大声问了句:“周长老啊,今年有哪些不靠谱的学徒是要交给我的?放心吧!就算再不靠谱的学徒来了我手上,很快也会被调教得尊师重道、懂事听话的!嗝——”
周长老知道和自家师弟扯上关系就没颜面可存,歇了继续长篇大论的心思,宣布择徒仪式开始。
萧子瑜相信,此时此景,所有参加仪式的新学徒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要靠谱!
大部分孩子都是白担心了,灵法师挑学徒没有考核那么复杂,他们会在先生们的辅助下进行他们平生中的第一次通灵,通过觉醒的法器能力交给不同的先生指导。
大部分战斗法器都能通过外表分辨,辅助类法器较为复杂,而且法器的外表和内在的灵魂有时候会有偏差,看起来很厉害的法器里面有个懦弱无能的灵魂,或者看起来很废物的法器里有个强悍的灵魂,也是有可能发生的。灵法师会根据通灵唤醒的灵魂强弱及属性选择自己的学徒,适合战斗的法器就去灵战师先生处,适合战斗辅助的去灵器师先生处,适合生活辅助的去灵修师先生处,唯一一个带獒兽的学徒无需考核,直接被送去胡先生手中。
花浅和另外两个出身灵法世家的学徒早已通灵,无需此步骤,他们将自己的法器展示了一番,纵使冰蟒刻意压抑,也难掩珍器风采,博得无数灵法师纷纷侧目。
展示完毕后,萧子瑜看见有个沉默的灵战师直接将那位用长枪的灵法学徒纳入旗下,另个咒法辅助类灵法学徒也被师父领走了,只有花浅倔强地站在原地,无人搭理。其他灵法师和周长老耳语了几句,萧子瑜在前排站得近,耳朵尖,勉强听见似乎是让她磨磨性子再修行。
没有师父愿意要桀骜不驯的学徒。
萧子瑜很为花浅担忧,想安慰她。
花浅却用看白痴的眼神望了他一眼,让萧子瑜忽然想起更值得担忧的是自己。
王学知没察觉室友的忧愁,他抱着半人高的巨斧法器,紧张不已:“你说我家法器那么粗犷,黑鸦会不会是彪形大汉?我最怕长得凶的男人了……”
莫珍在旁边对自己的法器夸耀不已:“看见这个镶玉银环了吧?它叫魅劫·素茹,经灵法师协会鉴定过,是难得的珍格法器,我爹花了八千两黄金才从塞外客商手中买到的,费了老鼻子力气,你们买不起的啦。据那客商说,素茹的法相是个塞外美女,身材前凸后翘,玲珑有致。我和家里伴香、怜香惜别,忍受相思之苦,来这个鬼地方修行,就是为了它。啊,我家朝思暮想的素茹美人啊,今日终于能和你相见,以后主人定会好好怜惜你的。”
他恶心得大家都要吐了,也就钱大贵脸皮厚,撑着说妙。
萧子瑜低下头,缩在角落里,看着同窗们兴高采烈地去师父面前做法器通灵。
从远古时期开始,三界六道中,弱小的神魔精怪,欲避天劫,就要将灵魂附在适合的器皿上,得以延长寿命,再用极缓慢的速度进行修行,亦有被神灵封印在器皿中的灵魂。后来,有人类凭借天赋的通灵能力,察觉到这些灵魂的存在,通过与神灵结盟,达成协议,法器赋予人类对抗妖魔和自然的力量,人类则帮助法器进行更好的修行,双方互利互惠,共登仙山,灵法师既是法器修行的辅助者,也是法器力量的封印。
经过挑选的灵法师学徒拥有通灵天赋,在师父的辅助下,他们已不需自行摸索缓慢的通灵方式,而是利用现成的符咒阵法,强行唤醒法器的灵魂,进行契约结缔。结缔的过程是主人和法器之间的双向选择,由于法器数量比灵法师多,普通法器急于修行,都不会太挑剔自己的主人,只要通灵成功,主人不是奇葩难忍,都能结缔成功。而珍贵的法器被万人哄求,像倾国倾城的公主,非要才学品貌样样出众的人中龙凤,还得让它看顺眼,才有机会带回去。
九位灵法师在演武场上布下符阵,九十九根昂贵的水晶熠熠生辉,符阵的正中间,是两座莲台,一边放着法器,一边是主人,莲台和水晶中间都被无数根银丝包围,纵横交错如蛛网,这些丝网可以增强小学徒的通灵能力,让他们更容易接触到法器的灵魂。
当第一位学徒带着短剑,紧张地走上演武场时,萧子瑜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
演武场上泛起片片白光,水晶中蔓延出更多的银丝,如活了般,飘在空中,越来越多,最终化成巨大的茧子,将人和法器包裹其中。孩子们陷入沉寂,他们死死盯着银色茧子,屏住呼吸,等待破蛹成蝶的时刻。
约莫过了一炷香,茧破了,孩子摔出来,落在厚厚的丝上,晕头转向了会,畏惧地看着旁边的茧,等待着自己的法器出来。又约莫片刻,另一个茧也破了,茧中伸出两只淡蜜色的手,长长的指甲上有猩红的色彩,带着七八只金环,这双手撕开银茧后,露出张妖娆的脸,黑发及腰,杏眼娇唇,上身近乎赤裸,画着许多红色纹饰,纤纤细腰,盈盈可握。
正当众人赞叹这法器的美丽,莫珍更是嫉妒得无与伦比时,茧中又缓缓爬出了美人的下半身,竟是头巨大的黑色蜘蛛,六根腿上都带着利刃,丑陋得难以形容。她缓缓靠近主人,试图靠近亲昵,当发现主人强忍惊恐而颤抖的双腿时,她尴尬地笑了下,将法相收回,重新化为短剑,落在地上。
孩子在旁边师父的提示下,战战栗栗地拾起短剑,原本暗淡的剑身如今散发出淡淡的紫色光辉,标志着灵魂的苏醒。他的胸前亦刻上了红色的远古符文,符文中心是法器的名字:毒刃·狼蛛。
花浅见萧子瑜很迷惘的模样,解释道:“绝大部分法器的法相都会留有些许灵魂的痕迹,如冰蟒的眼睛仍是蛇眼,这把短剑的灵魂是蜘蛛,阶级也比较低,修为也不高,法相偏蜘蛛模样,方变得如此骇人,待修为上去了,她或许能把腿变成人形。”
萧子瑜见拿着短剑的孩子仍哭丧着脸,压根儿不愿多看自家法器一眼,迟疑道:“虽然蜘蛛是有些特别,但主人不应该害怕自家法器的模样吧?”
花浅耸耸肩:“怕着怕着就习惯了,冰蟒刚化人的时候浑身鳞片,也不怎么好看。”
冰蟒得意地炫耀:“比起那边以貌取器的臭小子,我家主人不管英俊还是丑陋,从未嫌弃过我。”
花浅:“我对相貌没什么偏见。”
冰蟒奉承:“那是主人太美丽了,天下所有容貌在你眼里都是一样的。”
萧子瑜赶紧指着自己鼻子问:“我在浅浅眼里也和你一样吗?”
冰蟒怒道:“滚!”
由于蜘蛛的模样太过震撼,导致后面进行通灵的法器再没有吓到人,大多数是中规中矩的模样。钱大贵的盾牌通灵后是个绿脑袋的乌龟汉子,这让他有些沮丧;冯娇的五彩扇是只孔雀,花枝招展得厉害,不但把主人的美貌压下了一头,还招蜂引蝶,处处引人注目,气得冯娇当场就给她立起了规矩;王学知的斧头通灵出来竟不是大家想象中的男人,而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她穿着身黑色紧身衣,五官不算精致,却英气勃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土匪气息,她在出茧后,立即用神力将王学知拖到演武场旁边,不顾主人挣扎,掀翻在地,然后捏着下巴左右看了许久,满意地说:“不错不错,长得颇像你曾爷爷,我真怀念当年和你曾爷爷在雁荡山上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美好时光。他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黑风寨的大当家,手下七八百号兄弟,威风凛凛,走出去谁不叫声好汉子?可惜儿子不争气,就想着读书,光什么狗屁的宗,耀什么狗屁的祖?你祖宗什么时候让你们读书了?若是让你曾爷爷知道你不做山贼,早就气活过来了!幸好你虽身体瘦弱了些,却颇有前途,但看在是他曾孙的份上,我会罩着你的。放心,我都计划好了,若是你做灵法师混不下去,咱们就去雁荡山再把寨子给立起来!再给你抢个漂亮标致的压寨夫人!生七八个儿子!男子汉大丈夫!读你奶奶的书!读书有屁用?!能吃还是能喝?!老娘这辈子最恨就是读书!”
身材高大的王学知给自家法器压迫得喘不过气,绝望地朝萧子瑜要救援。
鉴于黑鸦大于王学知再大于萧子瑜的战斗力,加上黑鸦类似母老虎的恐怖剽悍气场带来的童年阴影,萧子瑜很没骨气地放弃了朋友,劝说:“漂亮的压寨夫人,也挺好的……”
“那个骗子!我要找他赔钱去!”莫珍愤怒的声音传来,他引以为傲的贵重法器通灵后出来的不是妖艳美人,而是个灰扑扑的小姑娘。她有灰扑扑的头发,灰扑扑的兔耳朵,五官和身材都不甚出色,很是平凡,就连穿着打扮也没有可取之处。如今,她正垂着长耳朵,揉着衣角,怯生生地听主人发飙,唯恐被退货解除契约,很是不安。
好心肠的欧阳先生在安慰莫珍:“法器是看能力不是看外表的,你的法器很珍贵,好好修炼,或许会有很强的力量。”
莫珍都快哭了:“谁要力量了?!我就是要外表啊!”
欧阳先生脸都黑了。
莫珍真哭了:“我爹骗我,我娘骗我,我的美人,美人……”
所有人都默默扭头,无视这个蠢货。
冰蟒震惊地问主人:“那是素茹?她怎么落到这地步了?”
花浅惋惜地摇了摇头:“凡人是很难用得好素茹的。”
每个学徒通灵结束,确定法器属性后,就会有适合的先生将他们领回去,每个先生都收了两三个新学徒,就连性格糟糕得一塌糊涂的莫珍都被谢先生收下了,他说莫珍只是孩子脾气,磨练个两年就好了。周长老还将另外一个性格孤僻的学徒也塞了给他。
萧子瑜壮着胆子问相识的吴先生:“花浅呢?”
吴先生冷哼一声道:“哪座庙请得下这尊大佛?她什么都懂,哪里用得着师父?”
萧子瑜还想求情。
吴先生斜斜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是先担心自己有没有师父吧,没有法器的灵法师如何修行?”
萧子瑜想了想:“我不担心,我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他很好。”
“很好?”吴先生知他早慧,却厌他自以为什么都懂,不由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觉得似乎应该提醒下这个蠢孩子。
“大妹子,我怎么不好了?不就骂你几句老女人,何苦记恨到现在?”老糊涂不知何时酒醒了,提着酒葫芦,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左手将萧子瑜搂在怀里,右手去搂吴先生,“我就喜欢这孩子,单纯老实,看得透彻!没得那些自作聪明的家伙般聒噪。还有那边站着的女孩子,你们不要!我要!你们不就嫌人家说话老实直接吗?她又没说错,贺小子人倒是好人,可惜想得太多,少年开始秃顶,满脑子都是糨糊,这辈子也就练到这地步了,再过个一百年,功力也不会有长进。哼,这年头,说实话也是罪?大妹子,看来我不能夸你漂亮,得说你是老女人了,免得得罪人啊。”
贺先生给他这番话说得脸都红了,可惜老糊涂在天门宗辈分仅次宗主和周长老,就连周长老也不好随意处罚他。他当年还做过自己的师父,而且他也没吴先生的胆气,念着尊卑有别,挨骂也不敢还嘴,只好忍了口血在心中。
“哼,你们正好凑对没法器的废物师徒!倒是天生一对!”吴先生知道自己骂不过这种不要脸的家伙,带着自家徒弟匆匆走了。
萧子瑜有些不解,想问,老糊涂却打了两个哈哈,岔开了话题。
眼看学徒们都通灵完毕,大家都有了去处,灵法师们准备撤了符阵,忽而,老糊涂开口叫住:“等等!我这里还有徒弟没通灵。”
周长老看了眼萧子瑜,不耐烦道:“别闹,他没有法器,正好你现在也不用法器,他可以跟你先学着种药草、画符,再学点灵法师的知识,将来有了法器再做打量。”
老糊涂狠狠一把将萧子瑜的玉坠扯了下来,醉醺醺地问:“我是没法器,谁说我徒弟没法器?这不是法器吗?法器……”
萧子瑜吓了一跳,赶紧去拦:“师父,你醉糊涂了,这不是法器,就是个玉坠。”
老糊涂打着酒嗝:“怎么?玉坠就不能做法器了吗?师父告诉你,用什么做法器都可以!别说玉坠,就算木盆!烛台!都能做法器!”
周长老接过玉坠,查看半晌,皱眉道:“不过是件制符的低级法器罢了,通灵有些不值得。”他又看了眼萧子瑜的身子骨,犹豫许久,叹息,“也罢,虽不知里面是什么灵魂,想必不会太强,你的通灵资质也只能用这样的法器了,以后虽不能和妖魔搏斗,至少能做做符咒,做个富家翁,也不枉你灵修一场,成全了天门宗和你的师徒缘分。”
母亲留给自己的唯一记挂,竟成了适合自己的法器?
萧子瑜听得和做梦似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花浅及师兄师姐的口中早已知道自己资质不好,很难与强大的法器通灵。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对法器死心了,本想一边学习制符一边修行一边慢慢寻找法器,没想到柳暗花明,法器竟在眼前,莫非是母亲听到了自己的祈祷,实现了他的愿望?
虽然周长老说这是很弱小的法器,可是他并不介意,无论任何时候,只要这枚刻着紫藤花的玉坠在身边,他就会觉得很安心。
虽然周长老说玉坠里的灵魂可能不太好,让他有点心理准备,可是,不管是老鼠还是兔子,是蟑螂还是蚂蚁,不管通灵出来的法器灵魂多弱小,多丑陋,他都愿意接受,因为这是他最心爱的东西。
吴先生简单讲解了下通灵的步骤,建议道:“若是发现不行,你就放弃吧。”
萧子瑜紧张地带着玉坠,踏入演武场,在灵法师的指引下,坚定地将玉坠放入托盘内。铺散在四周的银丝再次游动起来,将他们包裹在里面,萧子瑜感到有种被水淹没的窒息感觉,强烈的难受过后,身体猛地一松,他的灵魂仿佛被抽了出来,沿着银光大道,游入另一个红色的空间。
刚才通灵过的学徒曾说,法器的灵魂会在空间里等待主人到来,有些只要稍加寻找,找到后说几句话就可以了,有些则需要像捉迷藏般寻寻觅觅,千求万请才肯出来。总的来说,只要有资质,法器不太过高级,通灵就不算太难的事。
奇怪的是,萧子瑜在这个四面八方都是刺眼的红色雾气的空间里,看不见任何灵魂的存在,到处都是虚无,他在里面漫无目的地走,无论往哪边走,都看不到尽头。
他不知道灵魂在哪里,可是他知道自己要寻找。
萧子瑜决定往前走,在迷雾的尽头,寻找问题的答案。
他一直走一直走,灵魂的世界里,双腿仿佛没有感觉,不会疲惫。
疲惫的只有心。
资质优越的王学知曾说:“他通灵的时候,黑鸦就在里面等着他。”
资质不差的莫珍和别人哭诉时说:“进去没多久就发现了素茹,是素茹硬跟着他出来的。”
资质普通的钱大贵说:“大概在里面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乌龟。”
萧子瑜知道自己通灵的资质是所有学徒里最差的一个,他不清楚自己要找多久,可是他必须找到法器的灵魂,他有信心。
他走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他走了一日,两日,三日……
可是,他什么也找不到。
看不见尽头的路,看不到结果的努力。
终于,萧子瑜的心开始乱了,他不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要放弃吗?
“怎么办?怎么办?”萧子瑜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寻找问题的答案。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没有东西吃,他肚子饿得忍无可忍,悄悄跑去田里偷过两个芋头吃,被人抓住后痛打一顿,是六爷爷救了他,六爷爷说:“孩子,你可以不知道要做什么,但你至少先要知道自己不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