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是从小玩到大,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程佑宝就背过身换衣服了,聂倩倩坐在床沿,不小心踢到边上放的一个盒子,就问她:“这是什么?”说着就拿出来一看,“咦,你什么时候绣好的?”
那是程佑宝去年绣的十字绣,是一幅“百福图”。
“早绣好了,不过是过年前才装裱好,我总不能两手空空去吧,打算送这个给他爸妈,还有姑妈从辽西寄了好多特产过来,我想也带一点过去。”
聂倩倩看了看,有野生蜂蜜,有海产品等等,都包得很好,才点点头说:“这也挺好的,看来你都准备好了。”
程佑宝却答得无奈:“什么叫都准备好了?其实我一点儿底都没有,要是我也像聂维扬那样淡淡定定就好啦。”
“你跟三叔比什么?他那种都是经过官场千锤百炼的,就是紧张也叫人看不出来的人精,你啊,做你自己就好,来,我看看。”见她换号衣服,聂倩倩在她跟前转了一圈,不住地点头,“不错,要我给分,绝对是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满意。”
程佑宝白了她一眼,又气又笑:“那是因为你偏心我。”
两人聊了一会儿,程佑宝的手机就响了,聂维扬已经到了楼下。
她和聂倩倩一人提了几盒礼品下楼,聂维扬看见了以后,笑着说:“都说不要带东西了。”
“心意总得带一些的嘛。”程佑宝软糯地说着。
倩倩放好了东西就要走:“三叔,宝宝,那我可回了啊。”
程佑宝拉着她:“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一起去干吗?又不是打架。倩倩看了眼她三叔,又瞅着好友,没好气地甩开她的手:“我才不去当灯泡咧,晚上佳人有约了,你该拉的人是我三叔。”
聂维扬满意地笑了笑,嘱咐着:“那你自个儿回家要小心点儿,到了给我们电话。”说着就拉了程佑宝上车。
又是过年又是吃饭的时间,怕路上堵车,还是早些出发比较保险。
程佑宝坐在车里一直不说话,聂维扬摸摸她的头发,问:“怎么了?不高兴了?今天家里人多,下次再带倩倩去玩。”他以为她在闹别扭。
谁知她摇摇头,只苦着脸说:“我没不高兴啦,只是紧张,要是你爸爸妈妈不喜欢我怎么办?”
“紧张什么?我带你回家吃顿饭而已,又不是叫你去狼窝,昨晚给你电话你不还说一点儿都不紧张么?”聂维扬笑。
程佑宝怒瞪着他。
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心理建设啊?很明显她现在建设没完工……
她把车窗半开,偏冷的风让她高涨的情绪渐渐回落,也变得稍微冷静一些,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决定去了,就不要多想了。
妈妈总说她很有长辈缘,希望聂维扬的爸妈跟她也有缘分吧。
想了这么想,可等到车子开进安静的绿荫大道,开到了警卫森严的大院门口,程佑宝才觉得所有的心理建设都是徒然。
那种庄严肃穆的环境让她心里发颤,对于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更加的感觉到忐忑不安。
聂维扬停好车,给她开车门,发现她一动不动的:“下来吧,走几步就到了。”
程佑宝还是不动,过了一会儿,她才苦笑着:“我的腿儿在发抖……”
聂维扬有些心疼,探了半个身子进车里,抱了抱她:“乖,没事的。”抓着她的手才发现居然这么冷,可手心都是汗,他无奈的笑笑,看来她是真的很紧张。
慢慢地扶着她下车,她把他的手抓得很紧,似乎站不稳,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说:“我们走吧。”
聂维扬点点头,只是把她的手握好,提着东西往门口走去。

 


婶婶

刚才在大院门口还能看到来来往往的车子或者军人,越往里走越幽静,茂密的参天大树把天空都遮住了,风一吹过就听到沙沙的声响,很缓很柔,虽然是冬天,却并不显得萧瑟。又牵着聂维扬温暖的手,程佑宝慢慢镇定下来。
聂家的门前有个小花园,种了很多植物,还架了一个葡萄架,旁边有棵盘根错节的大榕树,估计得有百年树龄,房子就隐在了榕树后。
是上世纪的旧时小洋楼,门楣窗棱露台都有石膏刻的花纹,走在青石砖上,程佑宝会有种走进民国的感觉。
聂维扬搂着她的肩笑着说:“我小时候和在那后头住的张东林玩得最好,他爬树很能,不过这老树年龄大了,架不住他的大块头,有回掉下来差点把我压死,知道我又跟着他捣鸟窝,被我爸揍了一顿。”他的语气很轻快地说着自己年幼的糗事。
“你会这么调皮?看不出来。”程佑宝噗嗤一笑,脸上终于有了红润,“不过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这个张东林。”
“他爸爸去世以后,一家人就搬回沈阳老家了,我们现在还有联系,不过关系到底不像从前好了。”聂维扬语气里带着几分对岁月的唏嘘。
程佑宝笑了笑,抬头看天空,被黑色渲染开的夜空澄净得让人安宁。
她舒了一口气,紧紧挽着他问:“那盛家和阮家也住在这里么?”
“阿澈的外公家在这边,从小就认识,而盛家和阮家是世交,我和时乾是上学时认识的,因为脾性对,又有阿澈在,所以就很熟。”他们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去。
许是听见他们说话,很快就听到有人喊:“爷爷,肯定是二叔回来啦!”十分有活力的声音。
聂维扬微微一笑,对佑宝说:“肯定梓棠,她是我哥的女儿,之前一直跟着大哥大嫂在成都,不过有打算把她送回北京念高中了。人很聪明,不过也很调皮,你会喜欢她的。”
说话间到了门前,终于要到了。
现在程佑宝反而不紧张了,就像从前的大考小考,她每次考前的晚上甚至到了考场门前都会有怯意,可是一旦进去了又能全神贯注全力以赴,所有的紧张和担心都霎时间烟消云散。
临危反而不惧。
何况都是聂维扬的家人,她又何须惧怕?
知道聂维扬要带女朋友回家,所以聂家的人都在,聂维意是个急性子,听了侄女的话就快步转了出来,看见二哥的身边站着一个白净斯文的女孩子,剪了齐刘海,黑顺的头发披在肩上,再配上粉色的衣服,就像一尊娃娃似的好看。
聂维意热情地拉着她的手招呼她进来坐,聂维扬就介绍:“佑宝,你看过照片了的,这是我妹妹维意。”
程佑宝笑着点点头:“你好。”
聂维意的热情让她心里暖洋洋的,笑起来和聂维扬有几分像:“总算来了,快,快进来,大家都等着你们呢!”
聂维扬问她:“爸妈呢?”手里提的礼物保姆阿姨都拿去放好了。
“爸在书房接电话,说不要去扰他,吃饭会下来的,妈在厨房和大嫂包饺子。”聂维意正解释着,就听到侄女清清凉凉的喊着,“小姑姑,你不是说要来帮忙的吗?”
“就来就来。”聂维意很快应声。
程佑宝轻轻一说:“我也可以帮忙的。”
“怎么可以?你是客人……”聂维意摇摇头,“你和维扬在客厅坐一会儿,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没想到聂维扬却说:“你想去就去,又不是外人,不碍事。”见妹妹愣了一下,他眯起眼睛笑,语气很柔地对她说,“你别看佑宝年纪轻,做菜可拿手了。”
从那句“不是外人”聂维意就听出二哥的意思,男女婚配,女看男的养家能力,男看女的持家本事,这是想让家人看看程佑宝虽然年纪小,却是能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好女孩了,知晓她的好。
所以聂维意就顺水推舟带着佑宝去了厨房,不过嘴上还是客气说着:“你就看看我们瞎忙活就行,真不用下手,不然真不好意思,爸妈知道了要恼我的。”
程佑宝只是微微笑着,不过才见面,可从待人接物就能看出聂维扬这个妹妹是个爽朗的人,应该很好相处。
聂家的厨房很大,聂维扬的妈妈沈英、大嫂梁清和侄女聂梓棠还有保姆阿姨都在,再加上聂维意和程佑宝,也不算挤。
在聂维意的介绍下,程佑宝和聂家的人一一见了礼。
沈英瞪了女儿一眼,念她怎么把客人带到厨房,后来听说是维扬要她过来的,也就随他们了。
她包饺子的动作没停,眼角的余光却在打量程佑宝。白白净净的模样,比女儿矮一些,脸上还有些稚气,不过嘴角眉梢都笑得弯弯的,说话也很规矩,听说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也在机关工作,家教想必不会差。
可想想孙女小棠都快十五了,程佑宝才二十一,实在是很……
而程佑宝则是没想到将军夫人也会亲自下厨,看来被电视剧误导了,这份人间烟火让她又觉得亲切了几分。
这时,聂维意笑话侄女:“你看看你包的都这么奇形怪状,待会儿你自个儿吃完。”
“对,你正好说说她,我平日里叫她帮帮忙总是不乐意,一放假就疯得没边儿了。”梁清敲敲女儿的额头,又是无奈又是宠溺。
小棠是家里唯一的小辈,人人都宠爱有加,哪里愿意被念叨,捏着自己刚掐的一只饺子举到程佑宝跟前:“也不是太差嘛,你说对不对啊婶婶。”
“婶婶”这个称呼一出,本来还算热闹的厨房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连程佑宝也有些诧异,突然被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女孩喊自己婶婶,她需要点儿时间消化。
梁清轻咳了两声,扯扯女儿的袖子,眉眼间有些责怪她不知分寸。
聂梓棠却大咧咧地说:“我又没有喊错,昨天二叔说的,给我带个婶婶回来的。”
显然聂维扬已经自动把程佑宝纳到了聂家人的范畴,还从最小的成员开始潜移默化。
程佑宝见在场的每个人或多或少有些尴尬,她想了想,不答反问:“你喜欢吃蒸饺?我家里长做一种梅花饺,很容易学的,不如我们试试?”她刚叫听这孩子在嚷着不吃水煮的,要吃蒸的,便留了心。
见聂梓棠跃跃欲试,程佑宝又看了下沈英,看她默许地点点头,佑宝才腼腆地笑着说:“伯母,我的手艺不好,您别见笑。”
的确如她所说的,梅花饺不难学,样子甚至比传统的饺子更好看,聂梓棠本就聪明,又有程佑宝耐心教,很快就学会了。
两人一起做了一屉的梅花饺。
聂梓棠就开始拉着程佑宝问东问西,本就是活泼的性子,此刻更是放开来了。
聂维意悄悄拉了大嫂到一旁,看看不远处的母亲,又看看程佑宝,才问:“大嫂,你觉得怎么样?”
“温温软软的模样,很招人喜欢,怪不得二叔上了心。”
聂维意哼笑:“他哪里止上了心,都让小棠喊婶婶了,只怕巴不得就把人娶了来。就是我妈那里不好说话,其实吧,人家小姑娘配我二哥这个二婚老男人,可亏大了。”她都比程佑宝大十岁,虽然她二哥条件很好,可程佑宝家里环境也不差,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
梁清好气又好笑:“有你这么埋汰自己哥哥的?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缘分都是注定的,他们要是有缘,自然就在一起。”
“你们两个聊什么呢?还不来搭把手?”沈英发话。
两姑嫂对视一眼,笑了笑也去帮忙了。
聂维扬的父亲聂戎生虽然身居高位,可也是从艰苦的日子慢慢熬过来的,思想观念传统,为人严厉,可并不会不通情理。
等开饭的时候,程佑宝才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聂将军,半白的头发,神情矍铄,步履矫健,行坐间自有一股英气,说话也铿锵有力。
程佑宝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伯父,举止认真谨慎,却并不露怯。
聂戎生抿唇点点头,一坐下,大家也全都入了席。
聂家比程家的人多,可是吃饭时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说话,程佑宝是不习惯这样气氛沉沉的场合的,不过这是聂维扬的家庭,她就知道自己必须接受。
她是愿意为了他改变为了他适应为了他成长的。
饭后,聂戎生说:“到我书房去,可以好好说会儿话。”说着沈英也跟了上去。
聂维扬颔首,拉了拉程佑宝,见她耳边的水钻发卡松了,又替她重新别好,沈英回过头,就见到了这亲昵温馨的一幕,她的唇紧紧抿了一下,才转过身去。
程佑宝一进书房就能见到聂戎生挂在墙上的佩剑,家具都是实木雕花的旧时样式,在角落居然还有个小型的沙盘。
“小程,快过来吧,当自己家里,不用拘谨的。”聂戎生示意他们坐下,眼睛却看着她的手,她这才发现自己还和聂维扬交握着,脸上泛起红霞,很快就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手。
聂戎生和沈英,聂维扬和程佑宝,分别坐在两边对视着。
聂戎生很少开口,都是沈英在问,程佑宝老老实实地回答,偶尔聂维扬会开口说两句,气氛还算融洽。
中途聂维扬接了一个电话,似乎很要紧,还得出去接听,就剩下程佑宝和两位长辈在。
沈英突然问:“听维扬说你是念师大的?什么时候毕业?”
程佑宝点点头说:“嗯,明年就毕业了。”
只见沈英推了下聂戎生,而他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说:“小程,那你毕业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毕业的打算?程佑宝愣了一会儿,这个问题她似乎没有认真考虑过,毕竟还有一年多,无非就是考研进修,或者直接找工作,不过她更倾向于后者。
她在快速思考怎么回答,担心回答得不好的话两位长辈觉得她毫无打算地混日子,落了不好的印象。
可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听见沈英继续说:“你伯父的意思是,问你有没有想过再继续念书?比如到国外留学什么的,趁着年轻出去外面见识一下,伯父伯母认识一些人,可以给你推荐好学校的……”
到国外好的大学留学,也许是很多年轻人的梦想。
可是这个很多里并没有程佑宝。
她愣过以后,便是沉默,或者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聂维扬在这里,聂维扬去年才从美国回来,是打算在京发展的,而他今天第一次带她回来见长辈,在这样的情况下建议她到国外留学是什么意思?
她或许天真或许单纯,却并不傻。
今晚大家都待她很友好客气,她原以为自己表现不错,应该算是过关了。
不成想,原来她还不够好。

 


坚定

“你们想多了,只要我在这里,她就哪里都不会去。”虚掩的书房红木门不知何时被推开,高大的聂维扬站在门侧,手里还拿着手机,看来刚通话结束。
此时他的眼神就像是结了霜的夜色,又黑又冷。他抿着唇看了看他的父母,眼里掠过失望,再看向程佑宝,她绞着手坐在那儿神色有几分不知所措,见到自己明显地松了口气,让他觉得心疼,便沉声说,“佑宝,过来我这儿,已经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家。”
程佑宝讶异地张了张嘴,并没有动静,长辈还在说话,贸贸然走掉太没有礼貌了,可又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受委屈,心里已经回暖。
见佑宝动也不动,聂维扬索性大步走过去把她拉起来,没等父母有反应,两人就要往外走。
聂戎生眉拧得紧紧的,沈英没他沉得住气,冷冷斥了一句:“维扬,你什么时候这么没规没距了?你眼里还有没有爸爸妈妈?”
“爸,妈,正因为我尊重你们,所以今晚才带佑宝回来,就是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认同,我以为我喜欢的人,你们也会喜欢,也会高兴。”聂维扬定定地看着父母,语气很平静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又顿了顿,他才继续说,“可原来我错了,你们还是和当年一样固执。”
“你!”沈英气得站起来。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蓦地,聂维扬被程佑宝拽了一下,低眉看她,她朝自己摇摇头,声音很轻:“维扬,你别这样,咱好好说话。”
他挑了挑眉,仿佛能知道她的心思,又或者带了几分期待。
只听佑宝安抚了他以后,才跟二老说:“伯父,伯母,谢谢你们的好意,可是我不打算到国外留学,因为我没想过和维扬分开,如果要进修,在国内也有很好的大学。”她说话有些不稳,可视线却坚定地望向聂家父母,手里感觉到聂维扬的温度,就更有了底气,“我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可我会努力做一个配得起他的人,也会努力让你们喜欢我的,请你们同意我和维扬在一起吧。”
沈英怔了怔,想要说点什么,被聂戎生拉着,他咳了两声,才点点头说:“小程,我们并没有觉得你不好,刚才的建议只是觉得你还年轻,应该出去外面走走看看,世界很大的,选择也有很多,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他说的是实话,他和妻子并不是觉得程佑宝不好,相反的经过今晚的见面,觉得她是个单纯善良又受过很好教育的小姑娘,可当儿子的伴侣,光有这些是不够的。
谁不想皆大欢喜?
程佑宝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一句话,当时觉得很动容,这回想也没想就用上了:“我不会,在他的眼里,可以看到我的世界,这样就够了。”很直白的真性情的回答,甚至于还有些傻气。
到底年纪还小。
聂维扬的表情已比方才温和了许多,动容地笑了笑。
聂戎生的表情很深,不知道对这回答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沈英却一直皱着眉。
有人给屋里沉闷的气氛添了生气,是聂维意。
她在外头敲了敲门,仿佛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笑容满面地拿着一个盒子进来:“爸,妈,我刚才和阿姨收拾东西看到这个,实在是觉得很好看,就给你们拿上来了。”转而又对佑宝说,“佑宝,我先拿来看了,你别介意啊。”
程佑宝看到盒子,才知道聂维意说的是她绣的十字绣,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却听到聂维意已经在说:“爸,您看,这每个福字都不一样呢,这得花多长时间才绣得出来啊。”
其实十字绣并不是稀罕物,聂维意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就她身上穿的外套上的花纹,就是正宗的苏绣,那师傅寻常人也请不来。
聂维扬一下子了解了她的用意,可很快就想到了别的什么,拧起眉来:“你自己绣的?”她学十字绣的时候是他们在一起没多久,公寓那儿的两个抱枕就是她做的,后来他觉得这玩意儿伤神,就不许她再碰。今天既然来见他父母,她决计不会买外头的成品,肯定就傻乎乎的自己绣的。
怪不得这几天给她打电话都没精神。
他关心地抓起她的手左看右看,记得之前她还扎了满手通红的。
还有长辈在,程佑宝实在没他厚脸皮旁若无人地亲昵,只快速躲开把自己的手收起来,赧然说:“伯父伯母,我学绣的日子短,绣得不是很好,就想图个好意头,祝大家新一年福气绵绵。”
聂戎生仔细看了看,的确是寓意很好的百福图,而且她虽然小,却也知礼,刚才没有让维扬夺门而去,让父母难堪。
可沈英却看也不看就闭了眼,眉头紧皱,聂维扬以为母亲还要发难,唇抿得更紧了。
最先发现异样的还是聂维意,女儿总是比儿子细心,她放下东西,小心摸摸母亲的头问:“妈,您是不是头又疼了?”
沈英点点头,低吟了一声,她一直有偏头痛的毛病,这几天想着聂维扬的事又没睡好,才又不舒服了。
“我去叫医生来!”聂维意说着就快步走出了去。
聂戎生打仗练兵是厉害,可不会治病,只能拉着老伴的手给她顺气,还吩咐两个孩子:“你们先回吧,有什么以后再说,你妈不舒服,不要扰她了……”
可谁会这当下走掉?
聂维扬的手收得很紧,程佑宝感觉得到他的担心,悄声说:“你还记得我姑妈么?她也有偏头痛的毛病,我有法子,你先去拿盆热水来。”
见她表情笃定,聂维扬点点头:“那你等着,我到楼下一会儿。”
程海清一个人住,一头疼起来就只能吃药缓解,程佑宝觉得这样不好,就专门去跟一个老中医学了按摩,还抄了几个养生方子,每年放假去探望程海清的时候就给她按摩熬汤喝,程佑宝就算回了家,也会定时地打电话提醒她多注意保养,对此也有了些心得。
她定了定神,就走到沈英跟前,鼓起勇气说:“伯母,不如我帮你按摩一下,你看行么?”
沈英觉得脑子一阵一阵的疼,脸色发白,连话都不想说,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也忍不住张开眼,见稚气的程佑宝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实诚的关心,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那麻烦你了。”
程佑宝让沈英靠在抱枕上,先把自己的手搓热了,再给她轻轻地揉着太阳穴,顺时针几圈,再逆时针几圈,手法娴熟,仿佛已经做过百遍千遍。
很快程佑宝就突然停了手,沈英问她是不是累了。
程佑宝说不是,还问她头上哪个地方最疼,问准了地方,就又换了种手法给她梳摩痛点。
十个手指头都要用上,而且要既快且轻,就这样来回百来下,见妻子的神色已经好转了很多,聂戎生松口气之余,不免又高看程佑宝几分。
而聂维扬也捧了盆热水上来,程佑宝伸手试了试水温,才扶着沈英起来,轻声说:“伯母,把手泡一下热水,等血管扩张了您就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