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和爸妈谈过了,征得了他们的同意。下完第二节课,我在年级组办公室等你,去和陈静安班主任申请转科。”
陈长宁略带沙哑的声音瞬间将祝年年拉回当下场景,周遭车声雨声重新入耳,她定了定神,道:“好。”
“你和陈静安中午还会碰头吗?”
祝年年脑中划过昨晚睡前短信的记忆,察觉到自己的停顿引来陈长宁的探究目光,她赶紧说:“会。”
陈长宁一手撑伞,另一手握拳在嘴边挡咳嗽,他停在公交站前,和祝年年侧身面对面,神情郑重道:“请帮我转告她,我知道她和你互换的真相。”
“但你不是……”
“她应该知道自己胡闹够了。”陈长宁接过祝年年没说下去的话,“你告诉她,昨晚我在网上查到一些资料,你们的状况在科学界有讨论,正确的描述是,记忆互换。”
“记忆……我们不是灵魂互换吗?”祝年年不解道。
“灵魂是宗教和哲学概念,在科学界没有被证实存在性。”陈长宁缓声道,“你是文科生,理解起来比较麻烦,不用知道得太详细。”
他的搪塞很客气,至少听上去是这样。
祝年年还是感觉到受伤。她记起陈静安说他的优秀给人压力,现在想想,确实是的。

转科的事项聊得很顺利,有陈长宁亲自出马,加上陈爸陈妈也先后和班主任通过电话,前后没用多久时间就确定了。
大约是为保险起见,陈长宁最后还在班主任这里留下一个B方案,声明万一以后陈静安又胡闹后悔,能否再给最后一次机会转回来。班主任尽管看上去为难,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由于涉及档案信息,转科的手续还需要到教务处跑一趟,教学楼和教务处的楼有长廊相连,办完手续出来,祝年年看见长廊另一头,爸爸——她的爸爸——正和陈静安一同朝她和陈长宁走过来。
陈长宁咳嗽声剧烈,整个上半身都微微往下弓起。
祝年年赶紧帮他拍背顺气。
四人相会之时,由祝爸带头先打了招呼,“你们也来办转科?”
陈长宁脸上红潮未退,仍挤出礼貌笑意点了点头。
“年轻人是不是感冒了?”祝爸关切地问。
“着凉。”陈长宁的目光短暂在陈静安身上扫过,“谢谢祝叔叔关心,我们去教室了。”
“好,去吧。注意身体,实在不行就去趟医院。”
“好。”

陈静安这边,祝年年的转科手续办得也很顺利,把祝爸送出教学楼时,第三节课已经开始了十几分钟,教室外几乎空无一人。陈静安一路低着头默默行走,在L型长廊拐角处,一个高高的身影突然挡在她面前。
他先偏过头去,用纸巾掩着咳了一会儿。陈静安下意识地想帮帮他,一抬手,想起自己是祝年年,最终什么也没做。
等陈长宁缓和了一些,陈静安用祝年年的语气柔声问:“长宁学长找我?”
“你跟我来。”陈长宁转身道。
陈静安静止不动。
陈长宁停步,转身看向她,递了个疑问神色。
陈静安温柔一笑,“你不说什么事,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陈长宁沉默,许久,像压抑着什么厚重情绪,他沉声说:“陈静安。”
陈静安温柔的神情慢慢在脸上凝固。
两人在长廊一角隔着四五步的距离,虽然是长廊,方位却四通八达,谁来谁往一眼就能发现。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陈静安问。
陈长宁静静看了她一眼,没回答,转身离开之前,他轻声留下一句话:“我查到一些资料。”
陈静安没有犹豫,立刻跟了过去。

 

 

第18章 十八更

体育用品器材室在室内体育馆旁边的角落,没有班级在上午排体育课,器材室自然而然成为无人之地。
陈静安对他口中说的资料万分好奇,加上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很配合地跟他走进去,等他在门口一边咳嗽一边关上门。
器材室的窗户很高,光线从上方下来,雨天天暗,室内也就因而很暗,陈静安站在一排篮球旁看着他,“查到什么资料?”她开门见山地问。
“记忆互换,或者平行空间。”
他离她一步远,说话有很厚重的感冒音。察觉到这一点,陈静安故意动作很大地往后退了一步,“你是不是病毒感冒,会不会传染?”她就喜欢气他。
陈长宁笑了,他脸色很白,所以显得眼睛很黑。他笑,陈静安就认为他是开心的,早上见到他的时候,陈静安发现他很不开心。
“你把感冒传染给我的时候还少吗?”陈长宁道。
“彼此彼此了。”陈静安连忙说,“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祝年年的?不对,我的脸还是祝年年。”
“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我总是低估你阴险狡诈的程度!”
“说回资料,”陈长宁皱了一早上的眉头渐渐松弛,“如果你和祝年年是记忆互换,也许可以去找医生,脑神经方面。”
“什么意思,让我和祝年年换脑吗?”
陈长宁不说话,光抬着眼看她。
“你别这样,看得我心里发毛。”陈静安故作夸张地搓了搓手臂,“还有平行空间呢?是说我和祝年年进入了平行空间?还是平行空间里的陈静安和祝年年进入了我们?”
“都有可能。”
“这个说法我想过,不成立。”
陈长宁递来询问眼神。
“如果要证明我是我,从生理上来说,是我的身体,但从意识层面来说,就复杂了,对吧?”她也朝陈长宁递了个询问眼神。
陈长宁耸了耸肩。
“所以如果是平行空间的话,我还是我,祝年年还是祝年年,我们一起进入平行空间,或许能和平行空间里另外的我们交换身份,哪怕平行空间里的祝年年是陈静安,陈静安是祝年年,我们可以和她们交换身份,但这个世界的我们之间无法进行交换,所以不成立。”
“很清晰。”陈长宁道。“基本符合逻辑,不过这套逻辑受限于当前科学理论水平,人类认知水平,就像是地心说之前,没人会去怀疑还有日心说,还有银河系,还有无垠宇宙,一样。”
“照你的意思,真相也许超出我们的认知,那你查资料又有什么用?”陈静安不服气地问。
陈长宁静静看着她,忽然又咳嗽起来,一长串的咳嗽,陈静安没忍住,还是走上前去帮他拍背顺气。

“要不要去校医室?”
陈长宁避开她的方向,一边咳嗽一边摇头作答。
“咳得不难受吗?”
“难不难受你不是看着吗?”陈长宁哽着声音回,语气像赌气。
陈静安帮忙拍背的手一停,“哦,你感冒了怪我?”
陈长宁咳嗽暂停,他主动往旁边走开两步,和陈静安隔开距离。
“怪我自己。”他自嘲地笑了笑。
“你别这么做作,有话直说。”
“你问我查资料为什么,你说是为什么?你在祝家当公主是不是还没当够,嫌陈家太简陋不想回来了?”他脸上因咳嗽而上泛的气血还没散去,问话显得像是质问。
“你什么意思?”
陈长宁看了她一眼,很快移开视线,淡淡道:“不想和你吵架。”
“凭什么你说完我就不许吵架了?你明明早知道我和祝年年换了身份,故意不说,就是看我笑话对吗?所以你是觉得我想当公主?”陈静安被他充满讽刺意味的“公主”两个字气死了,想到自己之前以为他不知道,还正应他的说法演了那么多场劣质的假公主的戏码,心里又羞愤又懊恼,整个人气得发抖。
“陈静安你不要胡扯。”
“明明是你先胡扯的,你永远要把我想得那么糟糕那么烂,”话到此处,陈静安心中想到另一件事,又是一痛,“所以你哪怕知道这几天家里的陈静安是祝年年,你明明知道她不是我,可是你却对她那么好,你可以对别人那么好,就是不肯对我好。”
陈长宁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你太过分了陈长宁,我一点也不需要你的帮助,不要你假惺惺地帮我查资料,我宁愿在祝家当一个假公主,也不要被你瞧不起。”
说完这番话,陈静安跑走了,器材室体育用品多,她在慌乱中踩到一个小哑铃,哑铃一头击中她的脚背,钻心地疼,她也顾不上了,就想消失,彻底消失。
不想再见到陈长宁。

这一天中午,雨还是下个不停,雨势一点也没有变小的征兆。祝年年从食堂吃完饭回到教室,正犹豫一会儿要不要去八班找陈静安另约碰头地点,班上陈芳提醒她:“文科班祝年年来过一趟,给你带了一本书,我放你桌上了。”
祝年年点点头道了声谢谢,想着应该是陈静安先来通知她了。
到座位,看见桌上摆着一本科幻世界,祝年年立刻翻了翻书页,在里面找到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
对不起,最近我们的中午碰头会能暂停吗?我觉得自己最近有点jealous of你,不太健康。不过你放心,时间和事态都很紧急,我会尽快get rid of it的。安青争耳东。
PS你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给我回信,像这样夹在科幻世界就好。
PPS写英文绝不是为了装逼,是实在不好意思写出那几个字。

祝年年看笑了,为她字里行间透出的坦诚和淘气。
思及陈长宁早上的交代,她也立刻找出稿纸,提笔写回信。

祝年年在给陈静安写纸条回信的时候,她的母亲梁慧茹刚在家拿出她的通讯工具。
一支粉色的索尼爱立信手机。
最近三天,梁慧茹每次打扫女儿房间时,其实都无数次涌起过想偷看她手机的欲望。是昨夜的失眠,加上一整天没停过的雨,她出不了门,反反复复左右思量,还是走进女儿的房间,在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找出她的手机。
确定要看的决定是在瞬间做下的,梁慧茹打开手机界面,找到发件箱,一条一条翻看短信。
梁慧茹没有想到,这个翻阅的过程对她来说,竟无异于观看世界上最恐怖的电影。
她支撑不住地倒在了女儿的床上。

 

 

第19章 十九更
(15)医院

和陈静安身份互换的第六天,雨下了一整天,放学时还没见停,陈静安在三班朋友很多,转科一事确定,大家都对她的举动表示不解,祝年年一一耐心解答。
这一天回家,陈长宁没有和她一起,祝年年独自她撑伞,迈开雨鞋,走进雨里。
在校门口碰见陈静安,分明还隔着几步远她就朝自己跑来,脸上神情紧张而又激动。
祝年年心里一咯噔,有不好的预感。

“你妈知道我们的事,被吓到了,现在在医院。”陈静安从雨中握住她的手,“你爸在等我们。”
祝年年心里一突,预感应验,天地旋转,她脚底发软,一步也迈不动。陈静安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手上暗暗一使力,将她像牵线木偶一样带着走动起来。
祝爸的车停在雨里,到处都是雨水和人声,车喇叭声,祝年年感觉耳鸣,直到陈静安拉开副驾驶车门,从她手里接过雨伞,替她收好,再把她按回车里,她自己最后上的车,车门关上,嘈杂尽退。
爸爸的脸从驾驶座转过来。
“年年。”他看着她。
祝年年愣愣地看着他。很短很短的瞬间时间里,爸爸的眼圈一红,“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爸爸妈妈说呢?”
祝年年绷不住哭了。
陈静安从后座给她递来纸巾,爸爸的声音在旁边,“妈妈今天在家看了你的手机短信,一下子接受不了,下午三点多我送她去的医院,各个检查都做过,问题不大,也不用动手术。”
路况松动,后面车辆一直按喇叭,示意前车开车。祝爸启动车子,不住地从后视镜里看祝年年。
“确实是爸爸疏忽了,女儿性情大变,我居然没有注意到,你妈妈的直觉是对的,和我说了那么多次,我也从来没有用心听她说。”
祝年年的哭声渐渐缓和成小小的抽泣,被爸爸看着叫年年那一下,各种心绪纷繁复杂,对妈妈状况的担忧、对家人的想念与委屈,像堵车一样挤在心口,哭泣好像成了本能反应。
意识到陈静安从后面伸来的手始终默默拍她的肩膀安抚,祝年年回头看了她一眼,为感谢,也为感叹,她比自己坚强。
“下午在医院,爸爸已经跟妈妈说过了,如果这是老天跟我们家玩笑,不管是难关还是险关,我们要一起渡过的。待会儿你去了医院,看到你妈妈,千万不要感到抱歉,比起没让我们知道这点,爸爸妈妈更担心你往后怎么办。”
“我知道了,爸爸。”六天以后,祝年年终于喊了爸爸。
车窗外天色阴沉,巨大的雨幕挂着,好像永远不会天晴。

雨天行车,路况常堵。祝爸来回从后视镜看车内其余两人,终于想起什么事似的,“陈同学家那边,待会儿我去打个电话,免得他们担心。我看你们两个小姑娘发短信的意思,陈家爸妈也不知道你俩发生的这事吧?”
“还没有跟他们说。”陈静安答道。
祝爸摇摇头,“这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祝年年回头和陈静安交换了一道眼神。
“你妈妈对这件事的真相很害怕,一会儿她问什么,你们就如实答什么,尤其是年年,陪着她,她会好一些。”
祝年年用力点头。
“你们也真是太胆大妄为了,这么可怕的事情,竟然瞒得我们滴水不漏,我看年年给回的信息,还说舍不得陈家那位男同学——”
祝年年咳了咳。
祝爸视线转向祝年年,“等妈妈情况好一点,我带你们去趟北京,找最好的医生,神经学家,看看这是什么状况。”
“我不想看医生。”
“身体上有哪里不对就要去看医生,没别的办法。”
“你不觉得我和静安的状况,不是医生可以看好的吗?”祝年年的顶撞引来祝爸神情里的意外,祝年年一时心虚,低下头换了语气说,“我相信我们会尽快换回去,像当初换的时候一样。”
“尽快是多快?你大概觉得你妈妈很坚强。”
“可是如果去北京看医生也没用的话,妈妈不是会更绝望吗?”
“那也先去看了再说。”

祝爸的车驶入医院停车场,车停后,三人一起下车,陈静安拿了祝年年的伞想给她,却见祝爸的伞已经先一步替祝年年遮过雨,两人一起往住院部去了。
陈静安跟在后头,看见祝年年脚上穿着的,陈静安的灰黑色雨鞋,再看看自己脚上这双有防水功能的白色运动鞋,发自内心的觉得,还是灰黑色雨鞋适合自己。

祝爸一路领着祝年年进了病房,陈静安刚想跟进去,祝爸在门口神情温和地拦住她,“陈同学,你先在外面等等,我怕年年妈妈一下子看到你们俩,会承受不住。”祝爸说这话时是笑着的,却不再是父亲的慈爱笑容。
陈静安也用力笑着点了点头,“我就在外面等。”
祝爸也点点头进去了,他顺手关上了门。
陈静安在原地僵立了片刻,手上拎着两把伞,其中一把她刚撑过,顺着鞋口在往里滴水,提醒她动一动。她转过身,在走廊的墙边看到长椅,有穿病号服的病人坐在一头,正漠然地看着她。
陈静安默默走到长椅,医院的消毒水味和厕所味这时候才涌进她的感官里,她把雨伞放在脚边,再看到脚上这双鞋。
忽然有很热的眼泪流出来。
无论她是不是拥有了祝年年的身体,她都不是祝年年。
祝爸祝妈不属于她,陈长宁不属于她,天地间,没有什么东西真正属于她。


等待的时间,陈静安始终盯着对面的白色瓷砖,眼神放空,脑子里却来来回回了好多念头。
陈长宁和祝爸祝妈都知道互换的事情了,它不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好像除了尽快换回去,实在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真相到底是记忆互换,还是平行时空呢?
正反复计算平行时空里她和祝年年的身份有没有别的可能时,祝妈的病房门被打开,是祝年年走了出来。
她脸色轻松,看来祝妈状态还好。
陈静安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祝年年在她身边落座,笑着说:“我妈妈状态还算平静,她担心我们更多,好像人都是这样,更大的问题会占领更小的,我们转科,学校的成绩,还有陈长宁的事,她都没问。”
她提到陈长宁,陈静安神色有些不自然。
祝年年看着她的反应,道:“我爸妈在里面还有一些事要聊,之后怎么办还要等等他们商量的结果,我们先聊一聊?”
陈静安低头,似在犹豫,隔了半晌,她低着的头点了点。
“你说你jealous of我,巧得很,我其实也很羡慕、很嫉妒你。”
陈静安惊讶地转头看她。
“你有好多比我厉害的地方,坚强、勇敢、聪明、可爱,你特别特别自由,像一只小麻雀,比起你,我像笼中鸟,亘古不变的比喻。”
听她说话,陈静安心头变暖,随着两人之间默契的停顿,心头那股暖意渐渐入侵,到达心底,陈静安莫名想对祝年年说心里话,埋藏很久的心里话。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我妈——我是说陈长宁的妈妈——在陈长宁六岁的时候因为生病做了子宫切除手术,他们怕陈长宁一个人太孤单,就去孤儿院领养了我。一开始,他们并不想选我,和所有来孤儿院的父母一样,他们也觉得,四岁半的小孩太大了,怕心理不健康,养不好,是我拜托陈长宁选了我。被领养之前,我在孤儿院待了十一天,每天都要被带去见不同的家长,被他们挑选,听他们评价我,我不是故意要记住这些的,我试过了,没办法忘掉。”
听她这样平静地讲自己的身世,祝年年心中疼痛,她知道开口容易影响陈静安讲述的情绪,没有多说一个字。
“那些其实都还好,比起我的亲生父母,真的都还好。说实话,现在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他们长什么样子,但我记得他们带我去吃肯德基,那是我第一次吃肯德基,他们给我点好餐,说有事出去一趟,当时吃的那家肯德基,特别大一扇落地窗户,我看着他们走的,那时候不懂,觉得肯德基真好吃,真高兴,我很快就吃完了一整个儿童套餐,等了一整天,他们都没有再回来过。”
长椅那头的病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只有两个女孩坐着,她们眼前是白墙,两人都没有看对方,目光早已迷失,去了远方。
“我想,我这个人应该很不招人喜欢吧。”陈静安笑着说。
祝年年转身按住她的肩膀,力度极尽可能地大。“是他们太讨厌,你的父母,那些在孤儿院对你品头论足的大人,是他们很糟糕很糟糕,他们明明都知道小朋友有阴影不好,却根本不愿意花一点点时间和耐心,去保护一个孩子。”
陈静安摇摇头,说话声音很轻:“我以前不是现在这种性格的,是陈长宁,他总是对我很坏,总是想要惹我生气,是他把我变得这么暴躁的。”说到这里,她又笑了,“但我其实很感谢他,我知道,他不希望我总待在黑暗的角落里,他逼我,是希望我做个开开心心的人。”
“原来这些你都明白啊。”
“当然,我这个人,很知道别人是不是真心对我好的,”陈静安点点头,“不然你说你喜欢他的时候,我怎么会觉得天塌了呢。”
“怎么是天塌了呢?”
“你太讨人喜欢了啊。”陈静安耷拉着脑袋说。“陈长宁要是跟你走了,我根本没有胜算,都没有办法生气,一点都怪不着你。”

她说的话有些不清不楚,祝年年还想再问,病房门突然一响,祝爸朝两人走过来。
“妈妈希望你今晚陪她,去家里拿点衣服。”他对祝年年说。
祝年年从长椅上站起来,陈静安也随之起身。
“年年你留下来陪妈妈,你们现在这情况,衣服要去陈家拿,”随后,祝爸神色复杂地看向陈静安,“小陈同学一起去吧,正好,可以见见你爸妈,你们的事,大人来说比较好。”
“好的,ba——祝叔叔。”陈静安及时改口道,“阿姨没事的话,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祝爸没有作答,忽然伸手拍了拍陈静安的肩膀。“走吧,小陈同学,年年妈妈可能、她可能还是,不太适合见到你。”
祝年年立刻向陈静安投来关切眼神,陈静安回了她一个“没关系”的微笑,跟随祝爸的脚步离开了医院。

 

 

第20章 二十更
(17)

送陈静安回陈家之前,祝海深先往陈家打了电话,陈家那位男同学接的电话,他说爸爸妈妈晚上八点半到家,祝海深便先带两个姑娘吃了晚饭。
到陈家时,终于见到陈家父母,和那个长相气质出众的男孩子。
事关重大,因为要避开孩子,祝海深提议要陈家父母去外面找个地方聊,陈家父母相视一眼,说好。
三位长辈暂时出趟门,陈静安留下帮祝年年整理衣服。
陈长宁跟过来,眼神很疲惫。
“祝家发现你们的事了?”他问。
相处这么多年,陈静安还是很佩服他的敏锐和聪明,对于他的提问,她只是淡淡地说:“发现了。”答完,她开始在衣柜里找袋子,把祝年年日常需要穿的衣服装进去。
“所以现在是什么状况?你们各归各位?”
“不知道,祝爸说要带我们去北京看医生。”
“给医生治,你们只会被认为是精神分裂。”陈长宁语带暴躁地说。
“那我也没办法。”
“你现在在干什么?”
“给祝年年收衣服,她妈想要她陪床。”
“祝年年陪床,那你呢?去哪?”
陈静安动作一停,是啊,她要去哪?

陈静安要去哪,她自己没想到,祝海深想过了。来找陈家父母之前,他和妻子商量出一个解决办法,现在,三人坐在一家叫“老铁餐馆”的小包间里,讨论的就是这件事。
“……我们想着,如果医生治不好,两个孩子如果一直这种情况下去,我们是打算,让静安到祝家生活。”祝海深看着对面父亲说。
陈爸陈妈刚刚得知女儿和别人家孩子互换身份的事,还没来得及消化,也没完全相信发生的一切。见对面祝海深在等回应,陈爸看了眼陈妈,斟酌着说:“或者我们问问孩子的意见?”
“问孩子当然没问题,我会提这个不情之请,主要也是因为我妻子,她有抑郁症史,我很担心,如果两个孩子的状况一时半会儿没法解决,她的抑郁会复发。还有更关键的是,虽然现在你女儿才是我女儿,但我们生出来的,真正带有我们基因的孩子,现在是你女儿啊,我知道提这种要求很无理,我之前听说,陈静安并不是你们二位亲生的,是领养的,所以——”
“静安确实是我们领养的,她也是我们一家人用心带大的,我确实没有亲自生过她,但我们家人,从来没有把她当过外人。”陈妈忍不住插话道。
“可是,我是听我女儿说,静安好像很喜欢待在我家。”
陈爸陈妈飞快交换眼神,两人一时无话。末了,还是由陈爸给出答复:“我们回去问问孩子的意见,以尊重他们的意愿为主。”
“行。”祝海深说。“方便的话,今晚就问问,我回去可以让妻子放心。待会儿我就不跟您二位上楼了,告诉静安,我在车里等她。”

陈家这边,陈静安已经收好一包衣服,她坐在自己原本的床上,一边悠闲地晃着腿,一边环视熟悉的环境,心道,真的比祝年年房间小很多啊。
陈长宁躺在她身边,脑袋下垫着陈静安的枕头。
“如果我就这样回来,用祝年年的脸蛋和身材跟你住在一起,你会不会突然喜欢上我啊?”陈静安突然问。
“不会。”
“骗人。”陈静安翻了一道白眼,“谁不喜欢这样的大美女,你都不知道我在文科班多受欢迎,情书都收过十几封了,你想想,这才多少天。”
陈长宁低声咳嗽。
陈静安伸手推他,“你别咳在我枕头上,有病毒。”
陈长宁干脆用枕头包住了自己。
陈静安一松手,满脸嫌弃地说:“你好恶心。”
“陈长宁,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陈静安又往床后坐了一些,与地板留出充足的高度够自己晃脚。
“稀奇,你什么时候关心这个了?”
“好奇呗,谈恋爱这种事嘛,总要开窍的。等我们读完高中上大学,都要交男女朋友吧,大学毕业,还要结婚,生小孩。就几年,很快的。”
“你少说点话吧。”
“我不。”陈静安也顺势躺下来,和陈长宁面对面,陈长宁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转了个身。
陈静安伸手去掰他的肩膀,企图把他掰过来。陈长宁力气更大,纹丝不动。
“你咋突然不敢看我了,是不是对我这个祝年年很心动?”
“你再不放手,我动手了。”
“动就动,我还怕你?”
陈静安这边话音刚落,陈长宁立刻一个利落起身,坐了起来。她睁圆了眼睛看他,“嗬!你这身体反应,真的是个病人吗?”
陈长宁下床,这时,开门声响起,陈爸陈妈回来了。

 

 

第21章 二一更

陈爸陈妈向一儿一女求证事实的过程很快,期间内,陈妈脸色一直很差,确认真相过后,陈妈对陈静安说:“静安,妈妈有事单独找你聊。”
“哦。”陈静安耷拉着脑袋跟着陈妈走进房间。
“长宁不用进来。”陈妈回身拦住儿子,脸上是不容拒绝的威严。
“陈静安的事,有什么我不能听?”他急问,由于情绪激动,带起一连串咳嗽,陈爸在身后拉他的手臂将他往外带。
“不是陈静安一个人的事,也没有你的事。”陈妈分外冷静地说。“一直以来对你们太疏于管教,这才有今天,出了事,还要别人家长告诉。”
陈长宁还想接话,被陈爸径直拉回自己的房间。
陈妈转手关上陈静安房间门,走到书桌前坐下。

陈静安走向她身边的时候短暂回忆了一下,她和妈妈已经很长很长很长时间没有单独聊过天了。
窗外天很黑,下了一天的雨好像渐渐有要停下的痕迹。陈静安低头,听见陈妈的一声叹息。
“对不起。”陈静安轻声说。
陈妈握住她的手,“好孩子,不用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或是爸爸,一直以来,是我们,尤其是我,太疏忽了。”
陈静安拼命摇头,这不是她想要的。
陈妈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抚,“今天,确切地说是刚才,祝年年的父亲给我和你爸提了个方案,他希望你去祝家生活。”
陈静安受惊抬头。
“他告诉我们,你喜欢祝家。”察觉到陈静安有解释的欲望,陈妈及时打断她,“不用急着证明什么,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祝年年,看你现在的样子,我也能想象到,你为什么会喜欢祝家。我在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要当一个漂亮小公主的梦想,很正常的少女心态,静安不用觉得抱歉。”
陈静安静静听她说着。
“撇开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谈,我们聊一聊年年爸爸提的方案,爸妈回来的路上已经达成共识,如果你坚持想去祝家,我们尊重你的决定。不过,有几件事,妈妈要说清楚,第一,你自己要想明白,祝家让你去她们家生活,是因为你现在用的这个身体,还是他们的女儿,万一有一天,你们换回来,你变回陈静安,要怎么办?第二,祝家希望我们尽快给答复,待会儿他送你回去应该就会问起,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花多一些时间考虑清楚,不管你们能不能换回来,什么时候换回来,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想去祝家生活?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来我们家之前,我和你爸确实已经有一个亲生孩子,可是,自从我们决定把你领回家,爸妈就已经完完全全把你当我们的亲生孩子。我先和你说第一第二点是不想让你有选择的压力,但你也要明白,并且确信,爸妈非常非常非常,”连说三个非常,陈妈一度梗阻,“还有你哥哥,我们都非常希望你留下。”
手上热度厚实而温暖,陈静安不堪与陈妈对视,低下头,憋住呼吸,不想让自己流眼泪。
她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非要觉得别人的爸妈好,明明自己爸妈更好啊!
“好了好了,”陈妈站起身,“话就说这么多,咱们家一向不喜欢表达太多粘腻的感情,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我也有点不习惯,你不要有压力,爱哭的陈静安可不太像我们家的陈静安啊。”
“我们家的陈静安”这句话完全戳中陈静安的泪点,眼泪再也憋不住,干脆放肆地哭着说:“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叫陈静安啊?”
“哈哈,”陈妈被她冷不丁的提问逗笑了,“一开始没考虑太多,主要想让你和长宁有一个听上去就像是一家人的名字,怎么?不喜欢这个名字了?”陈妈伸手给陈静安擦脸,脸上无限柔情,“说来也是怪了,你的脸是别人的女儿,可这小神态,小眼神,活脱脱就是陈静安啊,这个世界上的事儿,我们还是知之太少了。”
陈静安哭得更凶。
“好了,不哭了。”陈妈道,“年年爸爸还在等你,也许接下来你还有一些情况要面对,不过,只要你说,只要你需要爸妈陪你,我们就——”
陈静安摇头,“我们一家人去,祝妈妈会害怕,我自己可以。”
陈妈神色意外,继而微微一笑拍了拍陈静安的肩。“是不是我太粗心,都没注意到我们静安已经这么懂事了。走吧,妈妈送你下楼。”
陈静安点点头,转身回去拿衣服。

房间门在这时候被推开,陈长宁径直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祝爸,长辈们俱都一脸震惊,陈静安自然也不明白他这番行为是什么意思。
“你要去哪?”他看着陈静安问,声音因感冒而沙哑。
“给祝年年送衣服。”陈静安面色轻松地朝他举了举手上行李袋。
“你答应他们了?”
“长宁,你别逼问妹妹。”陈爸在他身后道。
陈长宁眼神伤痛地看着陈静安,沉默良久,就在陈静安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再度开口:“你说过,不会离开我,记得吗?”
陈静安被这话惊住,眼前是依次站着陈妈、陈长宁、陈爸,一家四口,四个点,一条线,陈长宁的话引来两位长辈的注视,陈静安心里忽然不受控制地感到紧张,连忙说:“小时候说过的话,我不记得了,你不要当真。”
“我当真了。”陈长宁沉声说,“我以前就当真了陈静安。”过于用力的声音扯到他脆弱的嗓子,剧烈的咳嗽瞬间攻占了他。
陈爸上前一步给他顺气,“说话就说话,这么急干吗?我刚刚怎么跟你说的,这是静安的人生选择,不是你的。”
陈妈的目光短暂在儿子身上停留,很快再回到陈静安身上。
陈静安心里突突直跳,不懂陈长宁究竟想干什么,她抓紧了手中行李袋,本能地对接下来的事情感到害怕。
“爸,妈,你们能先出去吗?”咳嗽好不容易缓和一点,陈长宁立刻又说,“我有话和她说。”
“你打算说什么,爸妈都不能听吗?”陈妈先行接话道。
“不能。”
“我们不能听的话就不必说了。”陈妈神色冷峻,“静安,妈妈现在送你下楼,年年爸爸要等急了。”
“你不能替她做决定。”陈长宁说。
陈妈停下拉陈静安胳膊的动作,就站在陈长宁面前,一字一顿地说:“你也一样不能。”
母子俩的气氛瞬间变了。
陈长宁还要回话,陈静安急忙开口抢断他:“我的决定我自己会做。”话毕,她举步向前,擦过陈长宁的肩膀,陈长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力气很大,抓得她又紧又疼。
“我们从来都不是兄妹,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极力压制着咳嗽把话说完,他放开了她。
陈爸陈妈的脸色在同一时间裂变。
陈静安抱紧行李袋,逃也似的跑出了家门。

如果心脏可以爆炸,刚才那一瞬间,她人已经灰飞烟灭了。
她跑得太快,陈妈追不上,终究没能送她下楼。
陈静安一路疾驰着踩过积水,远远看到小区门外祝爸的车,一抬眼看见夜空,雨完全停了,有巨大的漩涡,晚霞一样绚烂的云彩,像卫星云图上的台风眼,似乎在被什么风波卷集着,越来越大。
陈静安越跑越快,总觉得前面有一条终点线在迎接她。

 

 

第22章 一封信
陈长宁,你好,我是高二八班祝年年。
认识你,是在四百二十五天以前,那时,我刚上二中,对这所学校的一切都很陌生,认识你是在星期一的一个冬日早晨,阳光不那么刺眼,学校里香樟树的叶子被晒得油光发亮,我从喜报栏前经过,看到一排物理竞赛奖的得奖名单,那么多名字,其实很难记住谁,可是就那么巧,路上忽然有人喊你,你从我身边跑过去,有一阵微微的暖风,藏在冬天的寒风里,我不仅记下了你的名字,还记下了你的样子。
认识你之后的四百二十五天里,我做了很多很傻的事情,我爸爸每天送我上学,我每天上学放学都盼望能在校门口遇上你,谁叫我们不在同一栋教学楼上课呢?你不知道,我每天会记录,像古人记录星象,史学家记录历史一样,记录遇上你的次数。就在准备给你写信之前,我数了数我的记事本,认识你四百二十五天,我遇见过你一百一十三次,好像还没到一半的概率,如果算上寒暑假,好像概率会高一些,上天对我挺好。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给你压力,虽然我很希望收到你的回信,但我也接受你的不予理会,请你相信我不会因此感到怨怼。
认识你四百多天,为什么会选在今天给你写信呢?说起来实在源于我最近的一个奇遇,在奇遇之前,我对自己的人生是满意的,时时处在幸福中,或许在常人眼里,这是让人羡慕的生活,我自己当初也觉得。是因为这个奇遇,我发现,这世界有太多不可知的东西,它们会在意想不到的时间和场合,突然出现,撼动你对自己的认知,对周围的认知,我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是流动的。虽然幸福,但它是脆弱的、易变的。我想,经过这场奇遇,我变坚强了一些,懂得保护自己在意的人,也明白幸福需要守护。
不知不觉扯远了,我想,我说的这些复杂感受你应该很难理解。其实,哪怕在十几天前,如果要我给你写信,都绝不会有这么多莫名的感悟,不过,如果时光和记忆真的回到最初,我也许根本不会有勇气给你写这封信。
不,这不是一封信,我想更直接地指出,这是一封情书。
在正式的表白之前,我想借用一句屠格涅夫的话,他说,如果我们总在等待一切绝对的准备就绪,那我们将永远无法开始。
我知道还有不到一百天你就将面临高考,我也清楚,无论这封信你是否会看,会回,我都将感到忐忑,不安,也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沉浸在这种情绪里。我还是想对你说,我喜欢你,很喜欢。
我想,你应该会觉得我唐突,肤浅,因为我们甚至没有说过话——虽然在我的奇遇里,我们其实已经是朋友,不重要——回到真实世界,我想说,或许最初注意到你,是因着这样那样肤浅的理由,抑或一点女生的虚荣心,我不能否认,可是促使我给你写这封信,并且亲自送到你手里,是有更珍贵的理由。
你有高尚的品质,坚韧的毅力,在更多同龄男生还在痴迷无聊游戏和读物的时候,你有更广阔的向往和天地,我去过你的书房,看过你的书架,你在那么多书里留下的便签纸,写满了浩瀚和深远,智慧和广博,我知道,当我开始向往和你一样,是能促使我变更好的动力。我想和你一同在这个神秘的星球探险,想和你一起去看山河大海,想和你交流,和你讨论,想做聆听你的人,也渴望被你聆听。
我必须搁笔了,我意识到自己内心的贪念会一发不可收拾,我怕它吞噬我,我怕它惹你讨厌,我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喜欢着你啊。
盼望(很盼望)你的来信。


祝年年

 

 

第23章 两封信
祝年年,你好,我是陈长宁。
你的信我很认真地看完,谢谢你对我的喜欢,很荣幸。
关于你说的奇遇,我坦白,我知情,如果可以,有个不情之请,还是请帮我向陈静安保守这个秘密。
按理说,我应该为了照顾你的感受,尽可能少在这封回信里提及第三个人,或者该说,那是你想象中的我应该会有的风度。很抱歉,我不算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好人,我知道这样大约会让你失望,但若避而不谈,无异于欺骗,更像混账。
父母领养妹妹时,我已经能够独立思考许多事情,他们问我想要一个怎样的妹妹,我那时没有回答,现在想想,我倒是有一个很明确的答案,像你这样就好。
你说的那段奇遇发生时,我过得非常不好,和你不同,即使在那之前,我也从不认为有什么事情,或者什么生活状态是稳定的,不变的,正因为怀揣着这样坚固的认知,我很早就学会筹划,使用一些办法,技巧,除了用于学习,也用于其他。
其实陈静安对我的评价更准确,我是个阴险狡诈的人,我从不否认。人在世间所得,遵循能量守恒,若非天灾人祸不可抗力,任何收获都源于付出。收到你的信之前,我没想过要对任何人坦白内心,因为这份内心,在常人眼里,是扭曲、不合伦理、没有道德的,它会为很多人不齿,甚至会伤害我的父母。
可是,我并不在意。我不喜欢低估他人的韧性,也从不高估他人的重要性,当然,父母是例外,若将来与他们有嫌隙,我愿意用一生去修补。此外,没人可以干涉或者影响我。
写到这里,想必你应该明白我的真实内心。
对,我喜欢陈静安。我说不清楚这个念头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陈静安的感情太过久远,混合太多不可告人的隐秘,我曾经尝试埋藏这个秘密,独自吞咽,想过等各自成长,各自成家,那些肮脏的念头或许能被淡忘。
事实证明,我做不到。
我不能失去她。比起你,她实在很不好,外表看上去神经粗脑子不好,可是内心胆小又卑怯,面对她,我总是失控,她能轻易牵引我的情绪,你也许觉得我是因为她的身世心疼她,同情她,我能不否认,我对她复杂的感情有这个因素,我很清楚,自从陈静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就只想和她一起走到时间的尽头,没打算陪她看星辰大海,聆听或被聆听,只是简单地,她能在我身边就好。
写到这里忽然想到,她刚来我家时,怕跟我们相处,更喜欢躲在房间柜子底下,皱着眉头,防备又小心地看着我,当我第一次把手伸给她,她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伸手牵住了我,我记得那个感受,她的手心有汗,很软,但她抓得我很紧,很紧,我不知道当时身为一个六七岁孩子的我,怎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感受,但确实的,那一道小小的力量,让我突然觉得自己很重要。
我相信你大约会懂会理解,那是人在世界上很难找到并且确认的,存在感,我的存在感,是陈静安给予的。
这就是陈静安和我,以前或以后,我都想做她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最后,还是想对你说谢谢,我知道表白被拒绝是一件难以承受的、伤自尊的事情,尤其是这样优秀的你。但我相信,一如我和陈静安轻易在你身上发现的美好、纯净,这世界一定还会有其他人发现。我不能自私地要求你尽快好起来,但我由衷希望,这样伤自尊的情绪不会影响你的学习,你未来更灿烂的人生。
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