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伊书尽烽烟事
作者:居筱亦
书中黄金屋
2008年夏,某大学图书馆内。周围静悄悄的,只偶尔听见轻细的沙沙翻过书页的声音。
再一点点,再一点点就够到了,哎呀,还是失败了!亏我拼命的伸长了手,却还是拿不到想要的那一本书。真是的!作什么把书都放那么高,尤其是那种厚重的工具书,让人还得站在梯子上才拿得到。我又把身体再偏离梯子一些,刚一碰到书皮,心下一喜,便想把它抽出来,结果大意失荆州,一使劲,给了自己的反力,竟然整个人向后一仰,重心失衡,完了,成了自由落体了。
我紧紧的闭上眼睛,抿着嘴,认命的接受与大地亲吻的任务,可是,居然没有感到预料之中的疼痛,相反的还感觉到这图书馆的地板还热呵呵的,这盛夏的暑气已经蔓延到室内了?不过,就在我倍感疑惑的当下,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来,沉稳而凛冽,“这位同学,如果可以,麻烦你起身好吗?”
我霎时明白了自己是坐到别人身上了,脸一烫,感觉耳根子火辣辣的,急忙站起身来,这才尴尬的回头看向眼前的这个新出炉的“救命恩人”。只见他捡起地上的书本,利落的起身,随意的轻弹身上的尘灰,整理着被弄乱的衣服,他剪着利索的短发,高挺的鼻子架着一副金框细边的眼镜,T恤牛仔裤,就侧影看来,应该也是端正的帅哥一枚,不过我很快就打翻了这个判定。
我刚想跟他道谢,结果人家丝毫没有给我机会,还很不给面子的咕哝了一句,“真重!”真真让我气结当场。若在平时,这两个字或许不会打击到我,可是在这个静谧的图书馆里,连蚊子飞过的声音都能听见,更何况他这毫不留情的冷讽?毫无意外的,周围泛起了窸窣的轻笑声,附和着他的论调。我当下一恼,撇撇嘴,含糊了一声对不起,看也不看他,就转过身继续跟我想找的那本书搏斗。要不是这本书跟教授布置的课题有很大的关联,我早就走人了,何苦在此苦苦纠缠?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蓦地嵌在我身前,轻而易举的就够到了它,还把它递到了我的手上,我抬眼看去,意外的撞进了一双黑如子夜的星眸,又是他?我有些愕然,不过,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出了这列的书架了。我怔忡的看着手中的书出神,心道,这个人真是怪胎。我甩甩头,匆匆弯下腰把跌落一地的书本捡起来,往借阅台走去。
远远就看见好友方婼已经站在那里等我了,我敛敛心神,漾开笑意朝她走去。把书放到管理员那里排队等待录入借书证后,就跟她站在一旁闲聊起来。
“小玥,你知道我刚才看见谁了吗?”方婼一脸兴奋的拉着我的手,神秘兮兮的问道,时不时的还把眼光往外瞟。
“见到谁了?”看她那两眼冒心的激动模样,八成又是看到什么帅哥了。
“就是程越啊,你不知道,近距离看他更帅哦!”果然如此,我当然不知道了,我的消息在她眼里从来都是闭塞的。
“程越?”我偏头想了想,觉得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可是跟真人对不上号,于是很虔诚的问她,“嗯……他很有名?”
“拜托!他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诶,你连他都不知道?你有没有来上课啊?”她满脸不可置信的瞅着我,那表情仿佛我是山顶洞人似的刚刚接触这个世界。所以,不认识这号名人是我的罪过。
“得,得,就是帅哥是吧!我现在不就知道了!”我有些敷衍的答道,对于这些八卦,我是从来都没有兴趣知道的,不过托她的福,我现在知道的也不比别人少就是了。
“哎,你这人真是食古不化……啊,快看,就是他,就是他了!你快看!”得,这小妮子今日就非让我见识闻名不如见面的帅哥的面就是了。
我顺着她指着的方向望去,也好见识一下这个如果不认识就会让我沦为食古不化的原始人的帅哥,但可惜的是只看到了他的一个背影。不过那身打扮我化了灰都认识,显然就是刚才那个嫌我重的人,是他?帅则帅矣,可惜了,人太冷,还有些阴柔,不符合本小姐的审美观,阳光型的才具有亲和力嘛,冷冷的拽样看着就不爽,在夏天还可以充当冷气,若是冬天,岂不是冷死人不偿命?
“怎么样?是不是很正?”方婼见我定定的看着人家,以为我终于“开窍”了,又紧巴巴的问。
“一般般。”我有些赌气的说。
“什么?你眼睛没花吧?还是脑子进水了?这样的才一般般?那其他人还有看头么?都不用活了好不好!”她在那里怪叫着,配合着古怪的表情,有着别样的可爱风情。
“OK,我没近视,脑袋也正常。好了好了,不跟你闲扯了,轮到我了。”我走去借阅台,利落的把已经录入的书放到自己的书包里。
方婼看着我把书一本一本放好,问,“你又借那么多的书?看得完吗?”
“小姐,有一个暑假,我还怕不够呢,不过刚刚数了数,已经借满了。”我甚至有点遗憾的答道。这么漫长的暑假,十来本书根本不够我看的。
我们边说边走出了图书馆,外面正是艳阳高照,热腾腾的,即使站着不动也能出一身的汗,为了避暑,大家都走得很快。而且考试周已经结束,有不少的同学已经回家了。
“真不明白,你这么喜欢看这些文绉绉的书,怎么不去念中文系,偏来念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企管系。”方婼紧跟在我身边,又开始问这个老掉牙的问题。
我无奈的耸耸肩,为自己伸冤,“亲爱的方婼小姐,你得问我家西太后,我家一切都由她掌权做主。”想当年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不止一次的表示自己想要念文学历史方面的专业,奈何太后母亲大人大手一挥,帮我填了一个我不感兴趣的专业,最后也只好硬着头皮来读了。
“小玥,今晚的KTV你真的不去?已经放假了,又不用K书温习考试。况且……某人很想你去呢!”她眨着大大的眼睛,暧昧的看着我。
“不去。我待会回宿舍收拾收拾东西就可以回家了,我妈今晚熬了好汤等着我呢。”我念的大学刚好在本市,不用跟外地的同学一样,还得长途跋涉才能回到家,这点算比较幸运和幸福的。
“噢噢,某人要失望了哦!”她夸张的叫嚷着,不过我也猜得到她的潜台词是什么。
“乱说什么?”我敲一下她的额头,“我有这些宝贝作伴就可以了,书中自有黄金屋呢。”
“书呆子!”她白了我一眼。
“总比做花痴强吧?哈哈哈!”我很不给面子的笑她。
之后,我回宿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把要带回家的东西都收在行李箱上,就坐车回去了。
晚上吃完饭,再洗完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擦干头发后,我就回到了自己的小窝里。把书包里的书通通拿出来,一一分类放好,然后再安排先看哪一本,只是,我这时才发现其中有一本并不是我要借的书!而且我根本没有印象拿起过它,难道,是早上的那次跌倒,把要借的书弄混了,不会吧……
我定定的看着手中的这本不该出现的书,有些残破,封皮很陈旧,那上面的字迹已经淡的快看不清了,约莫看出来,是三个苍遒有力的毛笔字——穆朝史?穆?历史上有穆这个朝代么?我怎么不知道?在好奇心驱使之下,我翻开了那本已经泛黄的扉页,霎时,古朴的书卷气息悠悠的传来。
书里讲述的是一个王朝建立的经过,我猜想,这可能是哪个朝代撰写的朝志。由于我本来就对这些很有兴致,所以越读下去越有味道,可惜,因为有些地方是缺页,所以会有看不明白,或者一头雾水的时候,但是这些都不影响我对这本书的兴趣,读到最后,连月上中天都不知道,只是一味的沉浸在书中的那些精彩纷呈的纪年纪事里。
看着看着,眼皮开始低垂,有了丝丝的困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昭昭,昭昭,求求你,别睡了……
唔,奇怪了,到底谁是昭昭?
此身非我有
江山如画,美人如玉
深情也好,淡爱也罢
素来比不过权力诱人
可若赢了天下输了你
这缺了口的心用什么来补
千年之后
留在你心间的
又是谁
景朝,元隆六年春,帝下诏书,修东郡离宫,赐名奉天宫,是以,张皇榜,广征民夫,一时民间风声鹤唳,民不聊生。
这是地处景朝中原的柔阳城城郊的一条小村庄,街上不是很热闹,路上行走的多半是妇孺儿童以及老人,鲜少看见男丁,因为基本上都被强行征召去修建东郡离宫了。
村里只有一个小集市,其余多半是稀稀落落的茅草房,这个村的人都不是很富裕,偶尔出现的几家砖瓦的小平房,就算得上村里顶不错的人家了。
“昭儿,你把这盆衣服拿去河边洗净,那刘员外家已经催了很多次了。”奶娘说完后就蹒跚着身子,将身旁的一盆脏衣服递给我,接着又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嘱咐道,“记住了,千万不要下河去,你身子虚,水性也不好,别跟他们瞎起哄的,这秋水很寒,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知道吗?”
等我乖巧的点点头表示明白,她才放心下来。我默然的接过衣服就往屋外走去,未及还听见身后的一声长叹,“哎,看着是机灵的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天可怜见啊……”
一路上,我没有理会行人投来的各种异样的眼光,默默的抱着衣服,来到村外的小河边。这里一早已经聚集了三三两两来洗衣的村妇,说笑声,洗衣声交织成天然的农乐曲。我熟练的将衣服拿出来,用河水浸湿后,挥动着手里的木棍,一下又一下的用力打到衣服上,那声声的敲击,似乎是在出气,也像是打进了我的心里,一棍一棍,都难受得呼吸不过来。
洗衣,揉面,做饭,每天每天,重复着这些单一又无聊的生活。
不用多久,我就已经气喘吁吁的了。怔忡的望进泛起涟漪的河里,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瘦瘦尖尖的,眼睛很大很亮,漾起笑容时右边有个淡淡的梨涡,不过因着年幼,脸还没有长开,还带着孩童的稚气。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我恼怒自己这副模样,便发起狠来,一挥拳头打向水中的那个柔弱的倒映,霎时水声涟涟,溅出片片水花,仿佛那样就可以为我解恨,可以稍稍解去心中的郁结。
“瞧,张大婶家的哑儿又在发疯了!”闻得我在撒气,周围开始泛开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时不时的有人把目光投到我的身上,感觉我就是怪物,是个异类。
哑儿,痴儿,发疯,这些词既熟悉又陌生,这些年我都听得厌烦了,却没有能力替自己辩驳,或许,即使我辩驳了,也没有人会相信我说的是事实。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个身体不属于我!我不是哑儿,也没有痴傻,我既健康又正常,不过,那是在我的前世。前世……呵,我竟然用到了这个词,难道自己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了么?
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我那天晚上明明看书睡着了,一醒来,我已经占着这个身体,成了它的主人,而且身子一下子缩小了十几岁,变成了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孩,是个又哑又痴的孤儿。
我无法用自己有限的知识来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直至听见有人说起,这里是景朝,武帝元隆年间。我知道,这是一个即将走向灭亡的朝代。《穆朝史》提到,因景武帝残暴不仁,横征暴敛,以致民怨载道,最终穆灭景,建立新的朝代。所以我想,我是恶俗的穿越了,而且穿越到了那本不知为何出现的史书里,来到这个充满未知,硝烟弥漫的战乱年代。
以前也在室友的怂恿下看过一些穿越小说,但那也权当是消遣,什么胎穿,灵魂穿,身体穿的,看过就算了,总认为,不过是小说罢了,做不得真,却不知道,当有一天自己真的遇到这么离奇的事情的时候,应该作出什么反应。而要面对这个现实,又是多么的残酷。我试过挣扎,也想过死,或者希冀一觉醒来,可以看见熟悉明黄墙纸的房间,还有听见我家西太后中气十足的叫喊声,可是,这一切都是奢望。我就在这种不断的希望又失望中度过了整整四年,渐渐麻木的适应着这个时代的生活。
这个身体,也就是现在的我,今年该是满十岁了。没有亲人,只有一个我该称之为奶娘的女人在照顾着我的生活。甚至连名字也只是取了个小名,昭。这让我不由得想起金大侠笔下的同名的人的命运,也同样的孤苦多舛。这孩子全身上下只有一个长命锁看起来是值些钱,身体很瘦弱,比起同龄的孩子小了整整一号,最重要的一点是,不会说话,而且脑子不大好,所以也没有什么孩子愿意跟我玩,甚至会经常使一些恶作剧让我当众出糗,总之能引他们发笑就对了。
若要追究起来也是有缘由的,据说,这个身体在六岁那年遭了一次劫,醒来了就不会说话,也不理人,而后,就是我的到来。不知是不是本来的主人厌生,所以我的灵魂得以穿越。我也试过了,张大嘴,拼命的扬开嗓音,却真的发不出一丝丝的声音,看来,穿越而来,除了脑子清醒以外,我并不能改变这个孩子不能说话的命运。总之这四年来,没有出现什么变化,他们依旧笑我哑笑我傻,我也乐得装傻装疯。没有高床软枕,珍馐百味,还得出卖劳力才能生存,竟也咬牙过了这么些年。我想,我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
除了初来乍到的两年,我已经很久没有试过这么烦躁不安了,是什么使然?不是已经麻木了么?我攒紧拳头,拼命的深呼吸,好让自己安静下来,不断的对自己说,小玥,你是最棒的,别怀疑自己!
很快,波荡的湖面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那些好谈论是非的人见我无趣,也就把话题转移到了最近哪家老爷又纳了小妾,哪位大人又升了官这种对她们来说遥不可及的八卦,我失笑,任何时代,八卦总有其存在的价值。尤其是这样的乱世,这样的艰苦生活,一些她们眼中的贵人的谈资是她们唯一的消遣了。
突然,我闻得不远处“噗通”一声,然后就听见有人在岸边大喊大叫着,“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救命啊……”一时间,整个河岸乱哄哄的,所有人都聚焦都河面上的某一点,高喊声依旧。
我有些愕然,赶紧也顺着他们的指指点点望去,一个男孩正在水面浮浮沉沉的,双手举得老高,一会儿时间已经吃了不少的水。岸上聚集了不少人,有看热闹的,也有干着急的,却没有人下水救人。这个村庄的壮丁都被征去做劳役了,剩下的人泰半水性不佳,是以也没有人敢抛弃性命下水。我当下也没有多想,就纵身一跃跳进了河里。
时值入秋,河水冰冰凉凉的,透过衣服慢慢的沁进骨子里,让人从心里开始发寒。我拼命的划着水,往那孩子靠近,却忘了这身体本身就是个小孩,根本游不快,好不容易游到了他的身边,我的力气也将近告罄,却还是咬着牙把他拉到身边,拼命回忆以前上课学到的救急方法,小心的将他带回岸边,不过,这个身体不是我现代那个健康棒棒的身体,她虚弱,瘦小,很快就没有劲了,所以只要我一放弃,就意味着两个人都没救了。救人,似乎有些不自量力。
就这半盏茶功夫的失神,连带的让我喝了好几口水,大脑变得混乱茫然,心里有些气馁的想,若我就这么沉入河里,是不是就可以回现代了?就在这时,我耳边听闻那个孩子在虚弱的喊道,“二哥,二哥……”我大脑一个激灵,在心里鄙视自己,自己不想活也就罢了,可手里还拽着这孩子的命啊!他或许有疼爱他的家人,他还小,或许还有繁花似锦的前程。不论是他还是我,都应该把握生的权利才是。于是,我就拼死劲的划水往岸边游去,幸亏落水出离河岸不算太远,得以将他带回了岸边,我这时已力竭如丝,喘着大气,瘫靠在河岸的石头边上坐着顺气。
等我们一上了岸,已经有好事者利索的接过我带回的孩子,扶到一旁帮他拍水顺气,幸好那孩子也只是吃了几口河水,吐了出来就没事了,让我高悬的心也跟着安下来。
那些人围着他又在窃窃私语着……
瞧瞧这孩子,长得真俊,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呢?
是啊是啊,你看这缎子,这翡翠玉佩,哪里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那个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孩子,仿佛只要沾上边,就可以叨到光。而同样身为孩子的我,则彻底的被人忽略了,我是生是死,是冷是暖,没有人在乎。也是,在这个人人但求自保的年代,哪里有人理会一个哑巴的感受?
我全身湿透,衣服湿漉漉的黏在身上,秋风一吹来,不禁打了个哆嗦。我缩了缩身子,拨开湿乱的发丝,挥开脑子里刚刚浮现的丝丝失落感,等力气恢复了一些,又默默的抱起那盆洗好的衣服,往村里走去。
当我迷迷糊糊的回到家的时候,奶娘正在蒸包子,这是要到集市上卖的。结果她一看到我的狼狈样,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擦擦手,摸上我的脸颊,满眼担忧的问,“昭儿,你怎么全身都湿了?他们又欺负你了是不是?说话呀,哎呀,额头怎么这么烫?”
那被人关爱的一刻,我有种想哭的冲动,可是我哭不出来,我想跟她说,我难受,我冷,可我连这也做不到,我说不出话来,那是欲说还休的沉痛,千万怨,千万恨,无处可诉,那是何等的悲凉。
我忽然眼前一黑,很快便失去了知觉,陷入了混沌的黑暗中去。不知这一次,我能否得偿夙愿?
蓬门为君开
没想到我这一病就没完没了,期间大脑昏昏沉沉的,几次挣扎着想睁开眼睛,最终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压制住了。只隐约记得屋里总是喧喧闹闹的,还听见有人说什么“有福气啦”“遇上贵人”之类不着边际的话,至于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我那时是一概不知的。待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这天早上,我终于可以自己起身了,便慢慢的用手撑起身体靠坐在床头,看看四周,意外的发现本来简陋的屋子里多了很多明显格格不入的东西,而且是满满的几大箱子的礼盒,包装精美,似乎所价不菲。是谁这么大手笔,送这么厚重的礼来?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没有见过奶娘认识什么达官贵人哪!
恰好这时奶娘端了碗热腾腾的粥进来,看见我能自己坐了起来,高兴的眯起眼睛笑了笑,走到床沿坐下来,轻轻的搅动着碗里的粥,舀一勺吹了吹就要喂给我吃,我抿着唇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接过碗,自己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吃起来,眼睛还不时的望向那些凭空出现的礼盒。
奶娘似乎发现了我眼底的疑问,于是开口向我解释道,“那些礼,是你那天救的小公子的家里送来的谢礼,我已经跟他们说了咱们家不需要,可是他们偏要留下,所以我想等你醒了再说。”
闻言,我有丝丝的讶异,看来自己还了不得,头一回见义勇为就救了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毕竟在这个乱世,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大手笔的谢礼的人家,估计是非富即贵的了。不过我更奇怪的是奶娘的态度,照理说,收不收礼,应该是她这个大人的事情,为什么要等我这个据说还有些痴傻的哑孩子醒来再做决定?还是她根本就发现了我其实不是傻的?这个疑问已经存在我心底好久了,却一直苦于无法找到答案。
我边吃边看着奶娘的侧脸出神,我想她年轻的时候定是个美女,是那种温柔婉约的美。而且她谈吐得体,并不像外面的村姑村妇,甚至我有种错觉,觉得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村庄的人。若真是这样,那我到底是谁?跟她又是什么关系?是因为什么,她要跟我来到这个穷乡僻壤过着孤儿寡母的日子呢?她对我的态度也怪,她总知道我想做的是什么,眼神有时候宠溺有时候敬畏有时候又茫然,总之,很复杂,我看不懂,猜不透,若她不告诉我,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不过她却不识字,因为当下来征集壮丁的文书时,她是叫别人帮忙念的才知道消息,而且她似乎也不想我识字。有一次我因为好奇,偷偷的跑到附近的私塾看看这个时代的学校时,没等那夫子出来赶我,她就已经赶来把我带回去了。那时,她语重心长的对我说,“昭儿,你不需要学那么多的东西,你只要一辈子平平安安就好了,明白吗?”
奇怪的,她不是说“女仔无才便是德”,也不是说因为穷不能上学,而是说为了我的平安,难道我读书识字了就会有危险么?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结论很是诡秘。可惜呢,我本来就识字,所以也没有跟她纠缠下去,只是似懂非懂的点头应承着,这才安了她的心。
我喝完粥,把碗放在一边后就拉了拉她的袖子,等她转过身来,我就指着那堆礼盒,又指指门口。
她会意的低语,“昭儿是要奶娘把礼物退回去?”见我颔首,她微微的笑了,满意的说,“昭儿是好孩子,又懂事。说真的,这些东西我们根本用不着,也不要跟那些个复杂的人攀上关系,明儿个我就送回去,倒也省心。好了,你才刚刚好,得多休息,其他的就不用理会了。”说着就把我安顿睡下,这才放心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