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行,叔叔对喝茶没什么讲究。”
“我爸喝铁观音,家里也只有这个茶,给您泡?”
“好,好。”祝爸和颜悦色地说,“你爸爸妈妈还没下班吗?”
“学校在郊区,他们大概八点半才能到家。”
祝爸和陈长宁对话的时间里,陈静安一直盯着陈长宁,她真实地觉得,他今天怪怪的,跟平时大不一样。
搞不懂。陈长宁也没给她太多时间搞懂,回答完祝爸的问题他就泡茶去了,客厅顿时只剩一对真父女和一对假父女。
真假父女?陈静安觉得自己的总结准确得像一部狗血连续剧。
“爸,你不是有问题要问静安吗?”陈静安主动发起话题讨论。
“哪是我有问题要问陈同学,我就是,”祝爸说着说着,忽然从沙发上起身,“我们待会儿还要赶回家,她妈妈做了饭在等,你们家两个理科生,平时都看些什么书,方便带叔叔参观一下吗?”
“啊?”祝年年有点不知所措,这是陈家,她没法领爸爸参观啊。
“我带祝叔叔看看吧。”陈长宁及时走过来解围,又给祝年年递了个“放轻松”的眼神。
陈静安无法不注意到这一幕,心中犹疑更甚:中午年年说陈长宁轻易答应转科的要求,她还不信,现在看了两人间明显大变特变的氛围,由不得陈静安不信了。
陈长宁完全变了个人。
转念一想,又觉得也不奇怪。祝年年这样的性格,哪怕用的是她陈静安的脸,也很难有人不对她好吧。
正这么想着,陈长宁已经领着祝爸到了自己的房间。室外自然光光照不够,陈长宁进门开了灯,入目是干净整洁的房间、书桌、床和右侧一整面内容丰富的书架。
眼尖的陈静安一眼就看出他特意整理了房间。
“好,好,”祝爸走进房间,对所见情景很是满意,“怪不得成绩这么好,平时很喜欢看书吧?还有这么多科学类的书籍呢。”
“自己感兴趣,爸妈很支持,所以买得比较多。”
“对了,”祝爸站在书架旁,“听我们年年的班主任余老师说,陈同学初高中念的都是二中,很有名,拿过很多竞赛奖,市三好学生奖,怎么没看见奖杯奖状?”
祝爸问题问完,房间内两位真正的“祝家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焦到陈长宁身上。
只有假祝家人陈静安独自移转视线,脸朝书架,偷偷翻白眼。
“太多了,房间比较小,就干脆不放了。”陈长宁语气谦虚地挠了挠头说。
虽然知道他会这么回答,真正听到,陈静安还是摸着脖子做出呕吐的样子。
明明她也有很多!还不是爸妈怕攀比,就两个人都不贴了。
陈长宁的回答陈静安不喜欢,祝爸看着却很高兴,迭声笑着说:“真难得,不容易,今年高考吧?”
“对。”
“打算考哪里,余老师说你是学校的重点苗子,清华北大的人选,你自己呢?”
这一题,照旧是祝家真父女全神贯注聆听,陈静安独自看书架,刚刚她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想起陈长宁提到的人造黑洞这本书,想着这趟反正也来了陈家,不能白来,干脆自己把书顺走,不麻烦祝年年为她千里走钢丝了。
“差不多。”陈长宁给了个模糊的答案。
“哈哈,年轻人对自己人生目标规划看来很明确啊,依你看,我女儿年年——”祝爸说话间转头去找陈静安,见她正背对几人弓着腰在书架前翻看,忍不住将她拉过来,“陈同学这么好的榜样,怎么不好好听人家讲话?”
祝爸的话听上去虽严厉,语气却满含父爱,陈静安对这一套向来很受用,不自觉地就做了个撒娇意味的吐舌表情,一抬眼,见陈长宁在看她,忍不住对他重新做了一遍,转头又对祝爸说:“长宁学长的藏书太多了,好羡慕,就多看几眼了呗。”
陈长宁咳了咳。
“你要羡慕,回家报书单,爸爸也给你买。”祝爸摸了摸陈静安的头。
祝爸这一摸头,房间里两个真正的陈家人霎时也不约而同地看向祝年年。祝年年被他们的反应逗笑了,摇摇头示意他们没关系。
“对了,小陈同学怎么不太说话?我听年年说,”祝爸也顺着视线往祝年年这边看过来,“你突然喜欢文科?”
祝年年紧张的心情早已在不觉间放松,听完爸爸的问题,她笑着点点头,“之前和静——和年年讨论过很多次,我想,比起理科,我还是适合文科。”
“年年说她喜欢理科一道题就一个答案,以前都没听她提过,我这个女儿,很小对文学和文字感兴趣,包括初高中历史,除了教科书,她自己都会买各种课外书看的,哎?你是怎么跟爸爸形容历史的,有句话,爸爸觉得你说得很好的——”
不防被递话,陈静安瞬间傻眼,她怎么知道啊?
“我不是对历史书感兴趣,是对发生过的历史本身感兴趣,看不同的书籍是为了拼凑出一个离真相最接近的历史。”祝年年接话道。
祝爸的脸色一下顿住。
祝年年站的方位,能把陈长宁和陈静安的表情一齐收入眼底,对他们的反应感到好笑之余,她还是赶紧解救当下状况:“这是年年分享给我的,我很同意,历史的魅力和理科——尤其是和物理这门——是共通的,它们都用不同方式讲述着时间的秘密。”
对祝年年的答案,祝爸眼中流露出赞赏,警报暂时解除。
陈静安躲在祝爸背后悄悄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这一晚,陈长宁给祝爸泡的茶最终没被喝上。碍于女孩子的房间不好参观,祝妈又还在家里等两人回去吃饭,祝爸带着陈静安礼貌告辞,走之前,这位长辈神态轻松,直说下次陈爸陈妈在家再来正式拜访。
陈长宁和祝年年一起把“父女”俩送出单元楼。
夜色上浮,祝年年看着爸爸的背影,心中叹了口气,默默祈求流星,是时候送她回家了。
“会的。”身侧陈长宁说。“你们很快会各归各位的。”
祝年年震惊:“你怎么知道——”
“这也是我的愿望。”陈长宁轻声说,转身回家时,他拍了拍祝年年的肩膀。
这是从他知道自己是祝年年以来,第一次拍她的肩膀。
她想,这份亲近应该是他给祝年年的,不再仅仅只是陈静安的。
同一时间,城市夜行的车流里,陈静安透过车窗看街景,也在自顾和地球以外不知名力量对话:
大家都是宇宙同胞,请不要再玩我,放我回到原来的身体里吧!
“你那个同学……”祝爸的声音突然传来。
“哪个同学?”陈静安光速回头,“祝——住在陈家一起的陈静安同学吗?”
“住在陈家一起的?”尽管陈静安及时改了口,祝爸还是捕捉到了她话里的破绽。
陈静安清了清嗓子,一边给自己考虑时间一边思量着说:“呃,陈静安同学,好像,是陈家领养的。”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祝爸手打方向盘,驶进自家小区。“原来是领养的啊。”祝爸又说了一遍。
领养怎么了?陈静安在心里问。
“你以后对小陈同学好一点。”停好车,祝爸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那个,陈同学,我说的是小陈同学的哥哥——”
“陈长宁。”
“对,”祝爸拉门下车,在另一头等陈静安的空当,状似无意地说,“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终于问了!陈静安兴奋地想。面上还是装模作样的,“你今天看到了,就是普通校友,同学哥哥的关系啊。”
祝爸探照灯似的目光紧跟着她,“只是普通校友,同学哥哥吗?”
“对!”
祝爸朗声笑出来,“女儿长大了,开始被男孩子惦记了。”
“被男孩子惦记很正常吧。”陈静安臭屁地说。谁叫她现在是祝年年呢?
父女俩乘电梯上楼,随着电梯上行,电梯间梯壁映出祝爸慢慢变凝重的脸。
“年年,你转科的事情,”祝爸严肃道,“我和你妈妈私下说,今晚我们去陈家的事,暂时也不要告诉她。”
陈静安不解:“为什么?”
“妈妈比较脆弱,对你最近各种大胆反常行为,她需要一些铺垫、缓冲。”
“你为什么就接受我最近各种大胆反常行为呢?”陈静安心中好奇,想也没想地问。
祝爸低头看她,“爸爸其实一直在等这一天。”
“哪一天?”
“年年也和其他普通女孩子一样,叛逆的一天。”
“可是,可是昨天,昨天你和妈妈,明明都——”
“那是和妈妈一起,我答应她,要和她站统一战线。你记住,爸爸妈妈都很爱你,但是爸爸跟妈妈不一样,妈妈希望你完美,爸爸只希望你快乐,天底下好多事,做自己最快乐。”
陈静安低下头,很用力地咬牙,还是哭了。
从没听过这样的话,所以以为自己不需要。可是真正听到,根本控制不住想哭的欲望。
地球以外的同胞,不知道你们是出于什么原因选中的我,我想谢谢你们,我觉得很幸福。
我还是应该回去了。
第16章 十六更
(13)心迹
这一天晚上对于祝家来说,是不眠之夜。
主卧,祝海深和梁慧茹宛转说了女儿想转科的事情,心理预期是场暴风雨,真来的时候,饶是祝海深这样心理素质极强的人,还是禁不住瑟瑟发抖。
妻子先哭了一场。
接着哭着说起十七年前女儿生产时的不易,祝海深连连安抚,又是亲又是抱。
妻子还是说:“她真的变了一个人。”
多年夫妻相处,祝海深只会顺着她的话说:“没错,是变了,女大不中留。”
妻子摇头,“我说真的,从周六陪她去买内衣,她宁肯让那个售货员帮忙也不让我帮开始,我就注意到了。”
女儿和老婆,手心手背都是肉,祝海深选择对妻子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这几天,她去上学,没见她梳好过头发,晚上洗完澡,内衣裤她都自己洗,你想想,她什么时候自己洗过内衣裤?”
“长大了,懂事了。”祝海深面色尴尬,“这种女孩子家私密的事,她有了隐私意识,不是挺好的嘛,将来出去不会被人骗。”
“你根本不关心女儿,就想着做慈父。你再想想,年年长到这么大,什么时候晚饭吃过两碗,那么满,吃菜也是,还有上次那个内衣,她买的,我帮她整内衣的时候根本找不到,你不知道,她买的是个……哎,跟你说你也不会懂,说到底,女儿是我一手带大的,她喝多少奶,用什么尿布,几点睡几点醒,你什么时候关心过。”
好的,话题重回原点,妻子又按刚才的流程走了一遍循环。
先哭一场,再哭诉,再说重点:“怎么还突然转科?难道你不知道她高一那手理科成绩吗?将将在及格线徘徊,转科她能考什么大学?重本根本不可能。”
“明天上午我去找老师谈,让她给年年出份考卷,合格了才让转,不合格,就让她死了这条心,你看行不行?”
妻子还是啜泣着,祝海深深感自己这名字,老婆比他更合适。
无论如何,还是希望女儿明天能争气。他这个父亲,唯一能做的,无非也就是支持她而已。
还是觉得陈家那个男孩子,看女儿的眼神有点,不简单。
不过话说回来,姓陈那个小子,确实比姓方的好多了,家教也好,能配得上女儿。
带着去女儿未来恋情的担忧与想象,祝海深在不知不觉中睡去了。只有身边的妻子,仍旧辗转反侧,抽抽嗒嗒。
祝家隔音向来很好,次卧的陈静安完全没听到祝爸祝妈的深夜讨论。此时此刻,她正躺在床上给祝年年发短信。
陈静安: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明天我们就会换回去。
祝年年:我也是。
陈静安:那我们的转科怎么办?
祝年年:像你说的,哭着喊着跟老师说我们回心转意了。
陈静安:对哦,要能换回去,谁还管转科啊。
祝年年:你紧张吗?万一没转?
陈静安:万一没转,我们就去上北京,找中科院的科学家。
祝年年:找科学家做什么?
陈静安:把我们交给他们啊,做科学研究,当样本。
祝年年:当样本的话,我们会被解剖吗?
陈静安:说不定,不过那也是为科学做贡献。
祝年年: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科学啊?
陈静安:一开始是陈长宁逼的,后来自己也喜欢上了。他买了一些科幻杂志和小说,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很有手段。
祝年年:其实你哥哥对你很好,你没发现吗?
陈静安:屁,我今天是发现了,他对你是很好,对我根本不是。
祝年年:在他眼里,我就是你啊。
陈静安:性格还是不一样吧,他估计以为我变乖了,其实他不知道是换了另一个人。
祝年年:他到底做了什么你对他有这么多偏见呢?
陈静安:什么都做了,你不知道,我今天看他对你那么好,好生气,他原来也是会对人好的,就是不对我好,他只会凶我,管我,处处压制我,对我动手动脚。
祝年年:动手动脚……哪种动手动脚,你不是说他不会打人吗?
陈静安:不是打人,就压我,用手锁我,他可能偷学了什么擒拿术吧,不过我也会反抗,有时候他也锁不住我。哈哈。
祝年年:压你是什么意思?
陈静安:在床上啊,我们俩动手归动手,都怕真的受伤,一般选软一点的地方动手,床就很好。
祝年年:……这,会不会有点,奇怪?
陈静安:有什么奇怪的,我们从小这么长大的,习惯了。
祝年年:我是说男女有别的那种奇怪。
陈静安:什么男女有别啊,我打赌,陈长宁把我当弟弟,我可没把他当哥哥,我以后要远离他生活。
陈静安刚刚那些关于肢体冲突的文字,被祝年年加上一些难以抑制的暧昧想象,呼吸急促到有些难以平复,不得不挪开手机给自己顺气,隔了几分钟顺好,收到陈静安的问题:你睡了?
祝年年:还没。
陈静安:如果明天我们换回去,你会有什么舍不得的吗?
陈静安:我有好多舍不得的。
陈静安:我舍不得你的公主床,你的公主衣柜。
陈静安:还有你妈烧的菜,你妈煲的汤。
陈静安:最舍不得的是你爸爸。
她连发了好几条,祝年年一一看完,忽然被她短信里的厚重情绪影响,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勇气,立刻抬手打字,仿佛再晚一秒,勇气会消失殆尽。
我最舍不得陈长宁。祝年年在短信发件栏打好这几个字,手指却久久没按发送。
忽然,手机屏幕显示,祝年年来电——陈静安打来的。
手机铃声忘了关,声响吓得祝年年手忙脚乱,一通乱按,铃声没了,手机界面显示已拒接,同时,短信发了出去。
祝年年脑子里的氧气被瞬间抽空了。
心跳平复的时间,陈静安没有再发来短信。祝年年心中奇怪,动手给她拨去电话,《花海》的彩铃响了两遍,陈静安接起电话。
“刚刚不小心按了拒接,”祝年年说,“你打我电话了?”
“嗯。”
“怎么了?”
陈静安默了默,“想和你说,说……我忘了。”
祝年年沉默,心跳加速了一会儿,很快又减速,反复几趟之后,她正打算开口问陈静安有没有看到那则短信,先听到陈静安问:
“你说你最舍不得陈长宁,是舍不得他当你哥哥,还是……你喜欢他啊?”
陈静安的声音在手机里显得很清脆。祝年年尝试了一个深呼吸动作,某种要豁出去的念头占据了她,她没有过多克制,坦诚道:“是喜欢他,我喜欢他很久了,今天结束,正好四百三十天。”
“啊。”陈静安轻声说了个语气词。
“我抽屉里有一本上锁的日记,密码是0119,我的生日,上次你说我们是朋友,我觉得我们已经不是朋友那样简单,所以我想——”
“我不会看的。”陈静安突然说。“那是你的秘密。”
“我愿意,如果我们明天换回去,什么彼此存在的痕迹都没有,我希望你可以分享我的秘密。”
“我不想分享你的秘密。”陈静安说。
祝年年诧异,不理解陈静安此时的表现,事实上,她也问了:“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陈长宁。”
“是不是你讨厌他,”祝年年试着站在她的角度思考,“所以觉得,你是怕我不站在你这边还是——”
“不是这个,我想不清楚,我不知道,世界上那么多人,为什么连你也要喜欢陈长宁?”
“静安,我——”
“对不起,我不应该凶你,质问你,我不知道,我脑子很乱,我可能明天才能想清楚,我们明天再说。”
“明天……”
“我要挂了,年年晚安。”
电话照旧应声而落。对于陈静安的反应,祝年年只能想到一个理由解释:她不喜欢陈长宁,所以希望她的朋友也最好不要喜欢他,像邓莎莎她们一样。
她并不了解陈静安。
其实陈静安本人也并不了解自己。收到祝年年短信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懵了,她几乎没有作他想,立即明白祝年年短信里的意思。
距离看到消息,到祝年年打来电话,中间有三分多钟时间。那三分多钟是陈静安长大懂事以来,心情最怪异的一段时间。
就像是,突然有人伸手到她心里,把她的心脏挖走,然后突然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妖风,就只对着那个洞吹,没完没了地吹。
好冷。陈静安拉紧被子盖好自己。
隐约还有点疼。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写作定律:不敢发出去的短信/微信,一定是会被发出去的。
第17章 十七更
(14)
大概因为最近几天都没怎么睡过好觉,加上心里有了一些美好愿望,祝年年这一晚进入了深度睡眠。
醒来是听到敲门声,继而是轻微的咳嗽声,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她满怀期待地睁开眼——
“陈静安?”门口声音问。
“不是,”祝年年答,“我们没换回来。”
心里失落极了。
陈长宁感冒了,脸色更显苍白,祝年年想照顾他,可她连陈家的药在哪都不知道。
“不用担心,”陈长宁掩饰咳嗽,“突然降温,正常着凉。”
“要去医院看看吗?”
“不用,小感冒。”他把早餐替她摆好,在她对面落座。眉目间忧思深重。
“那你吃过药了吗?”
陈长宁叼着豆浆吸管摇头,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巨雷,闪电呼啸爬过,他久久看着窗外,失神地说:“雨下得很大。”
祝年年也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闪电依旧狰狞地攀爬在天幕上,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初中物理老师讲的,光速比声速快,所以人总是先看到闪电,再听到声音。
“我和陈静安的交换人生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她怅惘地问。到这时,她已经全然认清楚,自己并不在梦里。
陈长宁喝豆浆的动作一停,紧接着一串咳嗽,越来越剧烈的咳嗽,祝年年给他拿纸巾,满面担忧地看他咳得面色发红。
“是不是要吃点药,抗病毒感冒,消炎之类的药?”祝年年问。
陈长宁只是摇头。
出门前,雨还是照样下得很大,陈长宁给祝年年拿了伞,弓着身子在鞋柜里翻找了许久,拿出一双灰黑色的雨鞋。
“今天雨很大,陈静安的鞋子大多不防水,你穿这个吧。”他把雨鞋放在地上。
长大后,祝年年很少穿雨鞋,完全忘了这是一种最难穿的鞋子类型,她一手拿着雨伞,站立失衡,差点往前扑倒,是门口一只及时伸来的手,稳稳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回站好。
后来,在她次序穿完两只雨鞋的时间里,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过。
她和陈静安正在灵魂互换,那么这股身体接触带来的强烈心动,是属于生理反应还是属于心灵反应?这份心动到底是属于她的,还是属于陈静安的?
走出单元楼前,祝年年脑子里想的是这个。
昨晚听陈静安说陈长宁和她会有那样亲密的肢体接触后,祝年年已经很难抹除这则信息带来的隐秘诱惑了。
路上雨声喧哗,祝年年稍稍移动视线,就能看见陈长宁的侧脸,他清隽而瘦削的脸因病态而苍白,衬着雨幕和街景,有一种清冷又鲜艳的美,他的鼻子长得尤其好,祝年年以前听邓莎莎用过一个形容,“想在陈长宁的鼻子上滑雪。”
够了。
祝年年兀自摇了摇头,想将自己无边发散的旖旎幻想甩出大脑。
和陈静安灵魂互换的第六天,祝年年想用心记下和他相处点滴时刻,哪怕这样并肩在雨中行路,于她而言也是幸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