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蹲在冰箱前,看着里面渐渐变软的速冻水饺,脑仁儿疼。冰箱的左上角放着一小盒正在融化的奶油蛋糕,是王阿姨的女儿欢欢送来的。今天七月七日,是她的生日,跟欢欢同一天。任青看着蛋糕上的红樱桃和残缺不全的“快乐”字样,眼底倏地蕴出一层泪意,因为觉得可惜,也因为有个男生半年都没有跟她说过话了。

九月份,悠闲自在的高二生集体晋升为万众瞩目的高三预考生。参考书、练习册、试卷、英文磁带堆满小小的课桌。所有的学生开足马力备战高考。任青却还是保持着高一高二漫不经心的步调,一再保证不再迟到,一再迟到,至少在全班大部分同学眼里是如此。有时候只是迟到几分钟,有时候一节课,有时候更多。

夏秋之交,雨水丰沛,空气潮湿,任朵兰难受地整晚整晚睡不着觉,任青没有别的办法,也没有别人可以帮忙,只能独自陪着。同学在开着空调的卧室里美美地睡觉时,她却挥动着芭蕉扇在任朵兰床前一下一下扇着;同学在教室里奋笔疾书展望未来时,她正背着任朵兰焦急地走在医院的走廊里。

夏砚阳跟任青并肩走出校门。

“下午数学测验,你也敢迟到?”

任青恹恹地:“睡过头了。”

昨天晚上整夜照顾任朵兰,上午勉强上足四节课,中午回家实在撑不住,往冰箱门上一靠就昏睡过去了。

“你自己注意点,数学老师可不好惹,下午你进教室那会儿他脸拉得很长,顾忌着大家正在做题才没有发作。”

任青抬头看看灰色的云彩,不做声。

韩铮清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任青,昨天我跟田藤去三味书屋闲逛,你不在店长不给打折。”

任青回头看去,韩铮笑得见牙不见眼。田藤耳朵里塞着耳机,低着头漫不经意地向她走来,任青轻轻咳一声,他抬起头看她一眼,微微点头,仿佛她只是同年级一个见过却叫不出名字的女生。

“我回去跟老板说说,下回打个对折弥补。”任青低下头。

“幸福来得好突然哇…”

田藤和韩铮一前一后越过她们去前面搭公交车。

夏砚阳看着他们走远,忽然看向任青,表情微妙道:“任青,如果你时常在公交车上看到一个沉静漂亮的男生,他皮肤白皙,总是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戴着耳机,表情淡淡的,你一路都在猜测他在听什么,他在看什么,他在想什么”

“你在说什么?”

夏砚阳睁大眼睛茫茫然看着不远处空荡荡的站牌,这个女生风趣健谈,能迅速跟陌生人打成一片,此刻却像个怕生的小孩一样畏缩而向往。

“你明明认识他,你打小就认识他,但是你从不敢上前打招呼。公交车一站一站地停下,你明明知道不是他要下的那一站,却还是担心他会突然下去。有一次他真的半途下车了,你焦急地跟到车门口,正要下车,眼泪掉下来了,你坐在重新启动的车子里哭得不能自己,他却不知道。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任青惊讶地看着她。

“夏砚阳,你没事儿吧?”

夏砚阳看着远远驶来的公交车,笑道:“感动没有?感动没有?我昨天晚上看的小说,大半夜给我哭的…”

农历十二月二十三以后,年味越来越浓厚,大街小巷鞭炮声不绝于耳。然而任青家是从来不放鞭炮的。最早以前,父女三个人一起生活,任青天生胆小,听不得响声,爸爸于是只买烟火,逢年过节别人家里噼里啪啦放电光炮,她家早早吃完晚饭放烟火。后来只剩下姐妹两个人,任朵兰带着任青边上学边打工,对过年的期盼荡然无存,但烟火还是照买。任朵兰生病以后,任何响动都会让她暴躁不已,任青干脆什么都不买,除夕夜唯一的节目就是看“春晚”。任朵兰爱看小品,枯瘦的脸颊这时候才会露出隐藏许久的笑窝,跟从前一样美。

大年初一早上,任青吃过早饭,开始走街串巷去给街坊四邻拜年。这个地方面积不大,但是住户很多,并且大多数都或多或少帮助过任青姐妹俩。或是在任朵兰要去医院复健时开车载过她们,或是替任青介绍过兼职工作,或是收摊回来送几个卖剩的水果。这里生活的人都不富裕,但是心地很好。任青一家一家拜年,笑眯眯说着吉利话,感念他们平日的帮助。拜年回来的路上,碰见几个结伴去喝酒的男生,是任青的初中同学,她主动打招呼,惹来一阵善意的调侃。

任青接到夏砚阳的电话约她晚上去吃烧烤,她早早替任朵兰做好晚饭让她吃下,然后抱她去沙发上看电视,跟她约定会在十点以前赶回来。

“我要大海虾,鸡翅,香菇,茄子,你要什么?”夏砚阳弯身看着冰柜里的菜色,并没有看任青。

任青看着眼前熟悉的店面百感交集。去年秋天第一回来的时候她是惴惴不安的,田藤表情太过严肃,而韩铮热情得让她心里发毛。

她环视整间店面,盛装饮料的大冰柜仍旧置放在厨房与饭厅之间的过道上,饭厅正中央的墙面仍旧悬挂着郑板桥的竹子,当然多半是王板桥赵板桥画的,区区一家烧烤店不至于这么大手笔挂副真迹迎来送往。

“我只要鸡翅香菇。”

“你别给我省钱啊。我不差这点。”

“我出门前吃过几个煎饺,你容我缓缓。”任青笑笑,去找位子坐。

夏砚阳交待后厨鸡翅烤久一些,不要辣,满面笑容坐到任青对面。任青有趣地看着她耳朵上明晃晃的大耳圈儿,笑道:“真好看,我没有耳洞,不然我也要买。”

“要不我陪你去扎?”

“我怕疼,算了。”

夏砚阳从包包里掏出亮闪闪的向日葵小镜子照着整理额前的碎发,一转眼,看到任青微微走神的侧脸,笑容一滞,想起许久以前猝不及防的偶遇,她眨眨眼,手指轻敲桌面,嗒、嗒、嗒

“任青,你以前来这里吃过东西么?”

任青抬头看她一眼,否认道:“没有。”

抬起的手指在空中一顿,轻轻落下,无声。

“真没来过?这家店很有名气,厨房欢迎参观,干净整洁,大家都会挑这里吃的。”

任青不清楚她为什么追问,想了想,继续撒谎道:“我都是在路边随便吃的,没来过这里。”

夏砚阳撇开头,看着不远处鞭炮声后弥散的烟雾,坚定道:“我在这里见过你…我跟我表姐一起来的,你就坐在我们前面座位,我表姐夸你长得漂亮。”

任青哑然,半响,微弱地解释道:“有次田藤和韩铮请我吃烧烤,是在一家类似这样的店里我不确定是不是正好就是这家。”

“那你们后来再来过么?”

“没有,我跟他们也不熟。”

夏砚阳点点头,眼神不明,虽然仍是足量的笑容,任青却觉得她并不高兴。

在烧烤店前跟夏砚阳分开后,任青缓步走向下一个街区的公交站点。上一回的积雪还未融化,眼下又开始新一轮降雪。任青借着路灯看着密集的雪花,眉眼微微松动。她喜欢下雪,尤其喜欢夜里下雪,早晨银装素裹的辽阔世界总是让人惊喜万分。

有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任青未及回头,整个人往前一扑,啃了一嘴沾着各种印痕的陈年旧雪。她恼火地回头,用力推开沉甸甸的男生,男生醉得断片儿了,让她一推,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额前的碎发缓缓掉下去,露出一张熟悉的脸,任青惊讶地瞪大眼睛。

“田藤?”

田藤眼睛紧闭,睡容很沉静,他的皮肤很烫,不知道是冻得还是醉的。任青看着他,不知所措。

 

我打算跟榜试试。

 


9

9、第9章


夏砚阳刚推开门就听见妈妈跟谁讲电话的声音。

“她没到家呢,要不你晚点…”

“妈,谁打电话呢?”

“哎呦,你回来了,赶紧过来接你同学电话。”

夏砚阳换上拖鞋慢悠悠走过来,嬉皮笑脸道:“男同学女同学?女同学就说不在。”

“闹什么。”

夏砚阳拎起话筒,懒洋洋道:“喂?”

妈妈系上围裙走进厨房,厨房飘出浓郁的甜香味,那是妈妈最拿手的银耳莲子羹的味道。

“夏砚阳么,我是任青,听出来了吧?”

“啧,这刚分开多久,这么快想我?”

“…田藤家的电话号码你知道么?”

笑容顿住,再轻快地扬起。

“田藤家的电话号码?我不知道啊。”

任青急切道:“那地址呢?你知道他们家的地址么?”

夏砚阳看着餐桌上热腾腾的饭菜,眼神复杂,她缓缓道:“地址,也没有呢。”

“啊。”任青的声音听起来很失望,“怎么也没有?”

夏砚阳平静地问道:“任青,你要他家的地址和电话做什么呢?”

“我刚才在路上遇见啊,你干什”

夏砚阳瞪着被挂断的电话,表情有点不甘,她想再打回去,摁了几个数字后却又逐个删除。她抿抿唇,伸出食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来划去,如果她手里有一支笔,你会发现她来来回回划的一直是那十一个阿拉伯数字。

“发什么呆?赶紧吃饭。”妈妈拿着碗筷走出厨房。

“噢。”夏砚阳起身走向餐桌。

“你不洗手?阳阳,你在想什么?你最近一直没精打采的,有事自己解决不了要跟妈妈说。”妈妈担忧道。

“我知道了,妈。”夏砚阳笑颜如花。

任青拾起被田藤挥到地上的手机,欲哭无泪。田藤靠墙站着,胸口灼热,脑袋沉得抬不起来。

任青扶着他的胳膊,一遍一遍地重复问着:“你住哪里?你家电话号码是多少?”

田藤模糊地察觉床头有个喋喋不休的女生,真讨厌,天都黑了,让不让人睡觉!

他意识不清地推她一把,恼火道,“你干什么,走开!”

任青脸颊涨红,色厉内荏道:“干什么冲我发脾气,我也着急回家。”

田藤缓缓抬头,面无表情看着她。任青吓一跳,不由自主后退。没、没说什么重话吧?

“你赔我的狗!”

“啊?”

“你赔我的狗!”

“什么东西?”

田藤一个趔趄向前栽倒,任青惊呼,大步上前险险搂他入怀。他趴在她肩上,眯着眼睛,似乎觉得有趣,咯咯笑起来,吐出来的滚烫气息瞬间融化她耳后颈窝里的落雪。

田藤第二天早上醒来是在自己的卧室里,楼下隐隐约约的电视声,一个憨憨的声音一直在叫“熊大”。床头放着一张便签纸,是妈妈的字迹:你姥姥跟姥爷吵架,我回去看看。你睡醒给任青打个电话谢谢人家送你回来。

乍然响起的口哨铃声打破卧室里诡异的宁静,田藤从枕头下面翻出手机,心底闪过些微异样感。昨天晚上似乎有人在他口袋里翻找过什么,是在找他的手机么?

“喂?”

韩铮在电话那头哇哇大叫:“你搞什么搞!我不过出去打个电话你抬腿就走?赵妍是洪水猛兽?尼玛大风大雪的得亏任青捡到你。”

“声音小点儿,我头疼。”田藤皱眉。

“我特么还头疼呢!我说,你知道你是让任青拖回来的么?小区新来的保安天生属黄瓜后天属核桃终生属破摩托的,丫不肯让出租车开进小区,也拒绝查看田藤这个名字落户哪个单元楼。任青也聪明,拖着你一路走一路喊,跟收破烂儿似的…你妈嫌你丢人,是我下去给你扛回来的。”

田藤石化。

嘟…嘟…嘟…嘟…嘟…嘟…

“喂?哪位?”任青的声音小小的。

“我是田藤。”

“啊,是你,不好意思,我在急诊室门口,护士不让大声喧哗,有什么事儿么?”

“你在医院?什么情况?”

“啊,我没事,跟你没有关系。”她顿了顿,听见年轻的女护士用很不耐烦的声音喊:任朵兰家属,任朵兰家属来了没?任青赶紧应一声“我是,我是”,匆匆对田藤道,“医生在找我了,不说了。”

“等等,你在哪家医院?”田藤叫住她。

“咦?喔,是平康医院,我姐都来这里,不跟你说了,挂了。”任青挂掉电话,匆匆往医生办公室跑。

“来啦,我是家属,我是家属”

办公室里,任朵兰的主治医生和复健师都在,任青走进去,返身轻轻关门。

走出那间回声很大的办公室已经是差不多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任朵兰被推出急诊室送入普通病房,任青跟进去看了看,她睡得很安详,呼吸也很平稳。床边仪器嘀嘀作响,有规律的响声让人听起来格外安心。

任青退出病房,趴在医院走廊的栏杆上,冷风徐徐吹来,吹起她渐渐长长的头发。农历新年刚过,医院住院部十分冷清,楼下半开的病房里正在重播“春晚”,冯巩跟朱军一个比一个煽情。

任青趴在栏杆上,脸渐渐垂下去,埋进手心。

“喂!”有人在下面打招呼。

任青手指张开一条细缝。

田藤抬头看着她微笑,冬日的暖阳乘着清风落入他眼底,他微微眯起眼睛,漂亮的凤眼刹那间风华无限。

任青抬头,目光呆呆地,看着楼下男生静谧美好的笑容。在之后的很多年里,任青遇到过形形j□j的人,但是再没有任何人的笑容让她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藏进口袋里捂紧带回家。

任青和田藤并肩坐在医院中庭的长椅上,几只大鸟从头顶飞过,她抬头目不转睛看着如洗的蓝天,心里颇为紧张。仰起的脖子,久了,微微僵硬,他要看她到什么时候?

“你姐怎么样了?”

一阵风从任青后面吹过来,田藤头一偏,闻到残留的酒精的味道,以及淡淡的不知名的香味。酒精的味道是他留下的,不知名的香味他不自在地撇开脸。

任青保持着看大鸟的姿势,虽然大鸟已经飞过去很久了。

“暂时稳定下来了。”

田藤转过头看着她,像是等她继续说下去。

“…医生建议我送我姐去专业的疗养院,西城刚建成一个,医生和西城的院长是老同学,愿意帮我介绍一下。”

“收费很高么?”

“不低吧,我想。”任青腼腆地笑,“我姐原来的单位有交保险,我姐的哥哥也有拿出一部分。嗯,我跟我姐同父异母。”

田藤嘴角忽然微微勾起,“你很紧张?”

任青吓一跳,赶紧摆手,“不,不紧张。”

“那你一直仰着头?”

任青迅速低头。

田藤两条长腿伸出去,伸手扳扳脖子,百无聊赖道:“你打算报考哪所大学?”

“我没有想过。”

大学的花销不比中学,那个哥哥也不是她的,没有义务供她继续念学。

“你没有想过?”

“我听说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的比比皆是,上大学…没什么用。”

田藤皱眉看着消沉的女生,冷声道:“类似‘上大学没用’这样的话,只有上过大学的人才有资格说。”

“你希望我上大学?”她不确定道。

“希望”两个字脱口,她才意识到这话说得有点自作多情,她上不上大学关他什么事儿啊?

果然,就见田藤面露惊讶。

“什么?”

“呃,我是说,你是觉得上大学比较好,对吧?”她补救道。

田藤点头,肯定道:“嗯,你基础很好,在最后半年里多背书多做题,肯定能考到不错的学校你的卷子做完没有?”

“…没有。”


明天开始日更一回。以保证最后完结时间恰好赶上我绞尽脑汁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最后的番外。

 


10

10、第10章


新学期开学,班主任按例重新调座。任青被安排在第四排过道的位置,夏砚阳坐在她里面,隔着过道坐着韩铮,而田藤坐第五排,任青的正后方。

“任青,庆祝我们重新坐在一起,晚上去天颜广场看烟火呗。”韩铮指间转着水笔,笑眯眯地。

“嗯。”任青高兴地点头。

韩铮得到鼓舞,兴致勃勃转向田藤,“烟火表演结束去吃烧烤,我请客。”

田藤继续翻书,看都不看他,“你钱包打开我先看看。”

“钱包里有你的湿身照,我怕你会不好意思。”

田藤抬头微微一笑,慢吞吞道:“你在自卑么?”

任青转身打开刚发下来的试卷,细美的双耳微微发热。男生的交流偶尔会没有底线,她只能装作耳背看准时机把自己择出来。

第二次摸底考试,任青的成绩在全校排名第97名,差强人意。数学仅过及格线。

“任青,这道题你也错?这是课后习题里面的原题啊,老师讲过的。”夏砚阳把头伸过来,大惊小怪的。

“是原题么?我没有印象。”任青低头去抽屉里翻找数学课本,“顺便,给我看看你的卷子吧,最后两题我没有写。”

“我也没写,反正上课老师会讲。”夏砚阳无所谓道。

“我也想看看你的选择题和填空题。你选择题是不是全都答对了?”

夏砚阳笑眯眯道:“错了一个,哪有全对?我的卷子在赵妍那儿,她刚拿走,你想看我去拿回来算了。”

她起身要走,像是忽然想起来,抱歉地看着任青,犹豫道:“呃,你跟赵妍你们不是嗯,我跟她说是田藤要看吧。”

任青有点尴尬,她以为那个小插曲会很快被人忘掉,毕竟事隔那么久…原来还是有人陪她一起记着的。

“不,不,你别去拿了。”任青打开数学课本把脸埋进去。

有人用手指轻轻敲击任青的肩膀,她以为是夏砚阳,伸手拽住,认怂道:“千万别去,我借一借韩铮的卷子。我不想招惹她。”

“…松手。”淡定的声音。

任青“啊”一声抬头,夏砚阳正在前头跟赵妍说话,田藤抽出手指面无表情看着她。

“我以为是夏砚阳。什么事儿?”

“晚上七点,天颜音乐广场东门,不要迟到。”田藤平声道。

“咦?”任青瞪大眼睛。

“不想去直说没有关系。”

任青迅速低下头,面皮微红,不好意思道:“我准时去的。”

三味书屋老板跟着“老家来的侄女”一起回老家,归期不定。

田藤抬眼看着她垂下去的后脑勺,嘴角微微弯起,越过她的肩膀,是赵妍隐隐含怒的脸,他置之不理,盯着任青桌子上那张刚及格的数学试卷。

“给我看一下你的卷子。”

任青闻言僵住,他的数学成绩全年级第一,她的倒数,连课本上的原题都能做错,拿给他岂不是自取其辱?她一寸一寸转身,装作没有听见。

“任青,卷子拿回来了,给你。”夏砚阳笑着绕过任青走回自己的位置,卷面干净成绩漂亮的数学试卷调皮地放在任青的头顶心。

“今天晚上天颜音乐广场有焰火表演,任青,你晚上有事儿没有?没事儿一起去看。”

“约好跟田藤和韩铮一起看的。”任青低头认真翻看夏砚阳的试卷。

夏砚阳眼神微闪,凑近任青,低声道:“是赵妍让我邀请你的,上次的事她要跟你道歉,那天她心情不好。要不全都一起吧,人多热闹。”

“好啊,我问问他们。”

任青嘴里念叨着极限定义,转向田藤。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田藤搁下直尺,看着她,表情有点严肃。

“夏砚阳跟赵妍也要去看烟火表演,她问要不要一起去。”

她不太敢看他的脸,他严肃的表情总会让她想起军训时那个不苟言笑的英俊教官。那个教官曾经因为她迟到,罚她跑操场十圈。

田藤直接看向夏砚阳。夏砚阳笑得灿烂,指着前头正跟别人激烈争辩的赵妍,表情十分无辜:“她本来要请任青,但是任青提前答应要跟你们结伴了,所以哈哈,大家就一起吧。”

田藤抬眼看向前排的赵妍,赵妍像是背后装了雷达,回头静静看过来。

田藤撇开视线,嘴角微微弯起。

“私人聚会,不好意思。”他淡淡道。

夏砚阳霎那间满面通红。

天颜音乐广场一年一度的烟火表演如期举行。今年主办单位邀请的是来自京城的国际水准的烟火团队,宣传语是“一期一会的视觉盛宴”。

六点五十分,任青来到音乐广场,黑压压的人群里,一眼就看到田藤和韩铮。

田藤塞着耳机蹲在高高的花坛上不太感兴趣地目视前方,地上搁着一瓶果粒橙和一桶爆米花。韩铮跟着一帮跑酷族跑来跑去,倒立旋转,空手过障碍,360度前空翻后空翻侧空翻,他动作完成得干脆利索,落地不忘嘻嘻哈哈地弯腰行礼,惹得围观的姑娘们纷纷出言调戏。他越玩儿越HIGH,眼看着原地蹦跶两下就要跟着人家盲跳,田藤赶紧挤进人群,生拉硬拽给他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