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大老爷也被霓裳的话吓了一跳,眼睛转了好几圈,这才上前解释道:“是巧合吧?我们一大早就过来给老夫人请安,却突然听见丫鬟惊呼老夫人晕倒了,这才进来探望。”
君侯也不是那般好愚弄的,心里疑窦一生,便很难打消了。不管大老爷如何解释,他心中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大哥误会了…不过是霓儿随口一说,大哥可别往心里去。霓儿,还不给你大伯父大伯母赔礼道歉?”
宁赏走上前去,福了福身,礼节周到毫无破绽。“霓裳无心的,还望大伯父大伯母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她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做长辈的自然不好再责难。
大老爷按住大太太的手,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反正没有证据,谁都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老夫人仍旧在昏迷中,大夫开了药方,说要静养。管氏便吩咐丫鬟们将人都请到了外面的厅堂,好让老夫人好好休息。
“真是作孽哦…好好儿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他才八岁啊…”大太太刚坐下,就捏起帕子挤了几滴眼泪出来。
管氏心里也十分的难过。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再怀上孩子。为此,她不得不向老夫人低头,替侯爷纳了几房妾室,硬生生的将夫君的宠爱分给了其他的女人,就是希望她们能够多为侯府诞育子嗣。然而,这么些年来,也就杜姨娘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其他的姨娘连个丫头都没有生下。好不容易接受了了这个庶子,打算养在自己身边,将来也算有个依靠。奈何,天不遂人愿,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宁赏见见母亲这般伤心,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母亲…女儿想去看看恭礼,送他最后一程。”
见女儿这般懂事,管氏挥了挥手,算是同意了。
站在青云院门口,宁赏忍不住仔细打量起那牌匾来。青云,是平步青云的意思吧?那苍劲有力的大字,是父亲亲手书写的。可见,他对这个儿子寄予了多大的期望!这是转眼间,物是人非,昨日还乖巧的叫她姐姐的孩子,就这么离开了。
“我的儿啊…你就这么走了,叫娘怎么活呀…”
“姨娘…节哀顺变吧,少爷要是知道您这么伤心,肯定也走得不安心…”
宁赏站在院子外,听着屋子里那嘶声力竭的呼喊声,心里滑过一丝不忍。稚子无辜,他们怎么下得了手!
“小姐,进去吧。”浅绿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哀愁,显然也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踏着沉重的步伐,宁赏一步步的向内室靠近,每走一步都觉得异常的悲愤。
“见过小姐…”青云院里服侍的丫鬟见到宁赏的身影,立马抹干脸上的泪,上前来行礼。而杜姨娘,则无动于衷的蹲坐在儿子的床前,呆呆的哭泣着,放佛没见到她一般。
宁赏知道,杜姨娘经历丧子之痛,此刻正沉浸在悲痛中,故而也没有理会她的无礼。而是走上前去,凑上前去仔细审视着自己唯一的弟弟。
只见那小小的人儿双目紧闭,面色青紫一片,嘴唇苍白的毫无血色。身子僵硬的挺直着,看得出断气好几个时辰了。
15 死的蹊跷
“姨娘,大夫看过之后怎么说,可知道死亡原因?”宁赏微微闭眼,这才开口问道。
杜姨娘像个木雕一样,放佛失去了意识一般。直到丫鬟们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她的眼珠子才有了一丝活络。
当视线缓缓地向上,见到宁赏那张脸的时候,她的泪便汹涌而出,悲痛不已的拉住对方的手,嚎啕大哭起来。“小姐…你也是知道的…三少爷他虽然身子柔弱了一些,可也没什么大病啊。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因为伤心过度,她连自称奴婢都忘了。
宁赏扶住她,吩咐丫鬟将她扶到椅子里坐下,这才好好地问话道:“姨娘,大夫给出的结论是什么?起码有个说法吧。”
“回小姐的话,大夫只说三少爷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亦没有中毒的迹象,是呼吸不畅引起的自然死亡。”杜姨娘一边擦泪一边哽咽着回话。
宁赏眉头紧蹙,对这个说法显然不太赞同。若真的是呼吸不畅,那么他当时就该叫人了,怎么会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死在床上呢?
“昨日值夜的是谁?”她眼光在四周扫射了一番,冷静的问道。
人群中,一个梳着元宝髻的丫头战战兢兢的站出来说道:“回小姐的话,昨夜值夜的是奴婢。”
“昨夜少爷房里可有任何的动静?”宁赏冷冷的盯着她,似乎想要从她身上找到答案。那冷厉的目光,像是利箭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那丫鬟跪在地上,身子忍不住微微发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姐问你话呢,还不老实交代?是不是皮痒了!”浅绿是主子身边体面的大丫鬟,气势自然不一般,问起话来也带着股狠劲儿。
“没…奴婢什么也没听到…”那丫鬟低着头,恨不得将头埋进地底下去。
昨天夜里,她不小心睡着了,什么动静都没听到。若是让主子知道她玩忽职守,怕是要拉出去打板子了。故而,她咬紧了牙关,死都不肯说实话。
“没听见?若是少爷呼吸不畅,肯定会不停地咳嗽。你们都是他身边服侍的,难道还不了解他的身子?想必是你偷懒耍滑,才没有听见吧!”宁赏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心中更加肯定这丫鬟的回答有问题。
“小姐…奴婢真的没有说谎。奴婢真的没听见任何的响动啊…”那丫鬟仍旧死撑着,不肯吐露事情。
宁赏一拍桌子,大声的呵斥道:“大胆的丫头!看来,不给你点儿厉害瞧瞧,你是不会说实话了!来人呀,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我看她招不招!”
杜姨娘被宁赏的气势给吓住了,她没想到小姐小小年纪,居然已经有了这等的气魄,完全不逊色夫人年轻的时候。
想当初,她只是夫人身边的一个陪嫁丫鬟。在小姐未出嫁的时候,她也曾经帮着夫人打理后宅的事情,那气势与此刻的小姐一般无二。只是后来嫁了人,所以才不得不收敛,变得内敛了许多。如今看到小主子,她放佛看到了当初的主子,心里感慨不已。
只是,小主子如今才十一岁,却有这样不骄不躁稳如泰山的气势,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丫鬟一听要挨板子顿时就慌了,不住的磕头求饶:“小姐饶命啊…奴婢说的都是实话,不敢有半点儿欺瞒啊…”
“还敢顶嘴,拉下去!”浅绿见自家小姐依旧面色冷凝,并未相信那丫头的话,语气就愈发的严厉了。
那丫鬟见主子这般不依不饶,知道瞒不下去了,于是只好挣扎着哭喊道:“小姐,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该死,昨儿个晚上不小心睡着了…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杜姨娘听到这里,双眼突然瞪大,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你…你值夜的时候居然打瞌睡…少爷是你害死的!”
“姨娘…奴婢不是有心的…奴婢一向勤勤恳恳,从未偷懒过啊!只是昨夜不知道怎的,刚开始还毫无睡意,可是不一会儿就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连衣裳都未来得及解啊…奴婢平日里最是浅眠,可是昨夜却昏睡不醒,奴婢实在是不知道是怎么了啊…”那丫鬟面色早已惨白如纸,这样大的一个罪名压下来,她必死无疑。若是不辩白,那么她就只有等死了。
宁赏听完她所说的话,觉得事有蹊跷。府里的丫鬟一向安守本分,极少有奸猾之徒。这丫头的表情告诉她,她并没有说谎。只是再困,也不会一夜昏睡过去,这里面是不是另有原因呢?
宁赏站起身来,不顾杜姨娘与那丫鬟厮打在一起,径直走到外间守夜的地方,仔细的在地上搜寻起来。若她猜得不错,那丫鬟睡得那样沉,肯定是被人下药了。果不其然,在临窗的墙角处,她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小姐,这些粉末是什么?”浅绿跟随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宁赏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眉头舒展开来。“迷药。”
“难道那丫头昏睡不醒,是被人下药了,所以才听不到屋子里的动静?”浅绿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的,知道里面的一些猫腻。
宁赏点了点头,将那些粉末用帕子包裹起来,悄悄地塞到了袖管里。确定了那丫鬟并非故意偷懒之后,她便有了计较。
趁着众人将注意力放在杜姨娘和那丫鬟身上的时候,她又回到君恭礼的床前,仔细的检查了一遍他的尸体,连头发丝儿都没放过。就在她打算打算放弃的时候,突然鼻孔间的一抹雪白引起了她的注意。
吩咐浅绿挡住自己的身子,她小心翼翼的从他鼻孔里拉出一小片的白色羽毛来。然后在杜姨娘她们发现她举动之前,将那东西同样包裹起来藏好,这才走过去劝道:“还不把姨娘扶起来?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小姐一发话,那些下人们便不敢再放肆,一个个乖巧的闭了嘴,将纠缠在一起的二人给分开。
“我可怜的儿啊…”杜姨娘有冤无处申,顿时悲从中来,忍不住痛哭流涕。
16 警醒
拢翠园里此刻异常的安静,自从三少爷暴病而亡之后,夫人的心情也一直不太舒畅,整日恹恹的,眉头更是没有一日松懈过。
宁赏带着贴身丫鬟过来请安,玉奴和织锦放佛见到菩萨一般,将她迎了进去。
“小姐…您劝劝夫人吧…再这样下去,夫人怕是要病倒了。”玉奴和织锦一个负责管氏的日常起居,一个负责夫人的库房,都是管氏身边最得力的。如今却都一副眉头深锁的模样,想必是太过担心侯夫人的身子才会如此的。
宁赏于是点点头,支开了所有人,单独走进了管氏的屋子。
“母亲…”她轻盈的靠近管氏斜躺着的黄花梨十字连方罗汉床,在床边上侧身坐了下来。
管氏听到女儿的呼唤声,缓缓地睁开眼睛。“天儿这么冷,你怎么过来了?”
宁赏又靠近了她一步,笑着答道:“母亲还说呢,都好几日不去梨香院了。是不是把我这个女儿给忘了?”
管氏被她这活泼俏皮的话语给逗笑了,心里头的郁气也似乎少了不少。“你这孩子…娘不过是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才顾不上你。”
“女儿知道母亲心里难受,可人死不能复生,母亲再难过,三弟也不会醒过来了…若是为了这事儿,弄坏了身子,三弟怕是在地府也无法安心呢!”宁赏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无论男女,对鬼神之说,都十分的敬畏,这才壮着胆子安慰道。
管氏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的阴霾更是消弭的无影无踪。“是这样吗?”
“三弟一向是个乖巧孝顺的,自然不希望母亲为了他劳心伤神,甚至影响身子。”她半假半真的说道。
管氏点了点头,这才有了一丝力气,从金钱织锦引枕上爬了起来,改为坐卧。“还是霓儿贴心…”
“母亲昏睡了一天一夜,想必饿坏了吧?我这就叫玉奴去安排膳食。”说着,她便要起身。
管氏拉住她的手,面带慈爱的笑道:“这些事情,何须你一个小姐去亲自打理,叫丫鬟们去做就好了。”
说完,她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早早等候在外间的玉奴立刻走了进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去,做几样小姐爱吃的菜色来。一大早就过来了,想必也饿了。”
管氏这样的关怀备至,令宁赏心里头觉得十分的温暖。趁着玉奴还未转身离去,于是补充说道:“顺便熬一些清淡的粥来,夫人许久未进食,不能吃太过辛辣的食物。”
玉奴见夫人肯用膳了,高高兴兴的下去了。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二人,宁赏这才悄悄地将自己的那些发现一一道来。“母亲…三弟的死,不是偶然。”
管氏听了女儿的话,嘴巴半晌都合不上,似乎不太相信这些真相。在她看来,是恭礼那孩子福太薄,所以早早就夭折了。可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是被人害死的!
“是谁…是谁这么狠心,居然对一个八岁的孩子下手?”管氏趴伏在引枕上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一双眼睛顿时又红了。
宁赏忙上前去扶住,强迫自己残忍的说下去。“母亲…您不觉得奇怪么?自打大伯父一家住进来之后,这府里便发生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先是府里的几个管事犯了错,被老夫人赶了出去,接着便是三弟蹊跷死亡,老夫人也跟着病倒了…”
宁赏的话,一字一句的打在管氏的心上,疼痛不已。
“为什么…我们如此厚待他们,他们居然恩将仇报,惹出这么多的祸事来…”管氏咬着牙,眼中满是伤痛。
“母亲想知道为什么么?其实道理很简单!侯府除了三弟之外,便再无继承爵位的男子。若爹爹今后一直无所出,那么势必要从旁支中挑选一个孩子过继到侯府中来。您觉得,谁最有可能被选中?”
经过宁赏这么一引到,管氏的脸色顿时变得灰白。“不可能吧?你大伯最是疼爱霓初那个孩子,怎么舍得…”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再者,霓初堂哥如今已经十二岁,早已知事,就算过继到侯府,心里惦记着的,恐怕还是自己的亲生爹娘。等到爹娘百岁之后,这侯府就是他君霓初的了。到时候,他再认回自己的爹娘,那么这侯爵之位,便永远不会是咱们二房这一脉了…”
宁赏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可是,她若再不点醒这对过于天真善良的父母,恐怕日后会有更大的灾难降临。故而,她咬着牙,也要将事情如实以告,好让他们能够尽快的将那一家子赶出侯府去。
管氏低着头,许久没有说话。
因为宁赏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她与侯爷恩爱情深,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存活了下来。而其他妾室,除了当年跟随自己的大丫鬟杜氏生了个儿子,其他人均没能为侯爷生下一男半女。如今,这唯一的男丁也莫名其妙的被害死。若将来没有儿子来继承爵位,就真的只能如女儿所说的,从旁支过继一个了。
想到这嫡传的爵位,却要被庶出的占了去,她心里头如何能释怀?
“霓儿…这些话,可曾对别人提起过?”为了保护自己唯一的骨肉,管氏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宁赏摇了摇头,表示只对她一人说过。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咱们心里有数就成…”管氏轻叹一声,微微闭目养神。
直到这个时候,宁赏才真正意识到,她已经融入了这个家庭,侯夫人是真的将她当成是亲生骨肉一样对待。她的荣辱,已经与侯府的命运紧密相连。
紧握着侯夫人的手,宁赏以前的那些想法,全都抛到了脑后。她发誓,她一定会替君霓裳好好地活下去!从此以后,她便是不再是简宁赏。她,只能是长乐侯府唯一嫡出的千金大小姐——君霓裳。
就在她们母女发愣之际,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霓裳抬起头来,正好见到一身织锦皮毛斗篷眉头紧锁的侯爷大步走了进来。
17 丧讯
见到侯爷的那一刻,霓裳忍不住小小惊讶了一把。看他面色不善的模样,她心里不禁开始嘀咕:刚才她们母女之间的私房话,不会被老爹知道了吧?
管氏见夫君进来,这才挣扎着想要从罗汉床上起身。侯爷却先她一步,阻止了她。“我们夫妻之间,何来这么多的繁文缛节?快些躺下吧。”
管氏难得的面上一红,都快要四十岁的人了,却羞涩的像一朵二八年华的娇花。
霓裳见爹娘这般恩爱,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红晕,立马上前去福了福身,道:“女儿给父亲请安!”
“霓姐儿也在呢…”侯爷终于露出了笑容,一脸高深莫测的望着爱女。
霓裳起身,端庄的站在一旁,不再像以前那般撒娇卖乖。“听闻母亲身子不适,女儿便过来探望。还是父亲这味良药见效快,才刚来不久,母亲的病就大好了!”
被自己的女儿打趣,侯爷和侯夫人面上均是一红。
“你这张小嘴呀,还真是会说话!”管氏忍不住笑出声来,愁绪一扫而光。
就在此时,玉奴进来禀报道:“侯爷夫人,早膳已经摆上了,各位姨娘也都过来了,容奴婢伺候您们用膳。”
听说妾室们都来了,管氏这才匆忙的起身,整理起仪容来。作为正室,在妾室的面前,可不能失了规矩。否则,落人把柄,以后可就难以管教约束他人了。
霓裳在一旁帮忙打点着,很快管氏便实收妥当,与侯爷爱女一起走了出去。按照礼制,妾室们请过安之后,管氏照旧询问了几句,便吩咐丫鬟们摆饭了。
何姨娘白姨娘规规矩矩的站在侯爷和侯夫人身后,殷勤的布着菜,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唯有杜姨娘精神有些不济,似乎病恹恹的样子。
管氏打量了她一眼,道:“你最近身体不好,就多休养几日,不必太过勉强。”
杜姨娘低声说了句是,却依旧立在那里,像个木头人一样。倒是何姨娘不经意的开口问道:“老爷今日眉头不展,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霓裳抬眸扫了这位姨娘一眼,只觉得她眉清目秀,身段玲珑,举止端庄有礼,嘴角带着适中的笑容,让人见了就觉得很窝心。
以前,她对父亲的这几位妾室,都不曾怎么关注过。如今看来,她们似乎并没有母亲说的那般安守本分。
古语云:食不言,寝不语。
在用膳的这当口,主子还未开口,她倒是先问出了口,并没有将当家主母放在眼里。这样的僭越,实属不该!
果然,霓裳见管氏的眉头微微一抖,却不露痕迹的掩饰了过去,并没有当众指责她的不是,而是吩咐白姨娘帮她夹菜。
白姨娘是个身姿绰约的女子,行走时如弱风扶柳,脸蛋儿又十分的精致。据说,是父亲的同僚赠送的美妾,一向还算低调。在主子们面前,也一贯做低伏小,并没有因为父亲的宠爱而肆意张扬。
听到管氏的吩咐,她立刻低眉顺眼的走上前去,将夫人爱吃的夹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然后恭敬地退下,言行之间找不出半点儿差错。
何姨娘微微一愣,继而发现自己似乎逾矩了。不过,在发现侯爷并没有因此而不高兴的时候,她还是带着挑衅意味的瞥了管氏一眼,然后殷勤的再次为侯爷夹起菜来。
侯爷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的确没什么胃口。因为天亮不久,他就接到了一封从平城送过来的书信。那上面的内容,让他心情很是低落。
“爹爹…是不是身子不适?”霓裳见他面前的菜都没怎么动,不由得放下碗筷,关切的问道。
近几日来,家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作为一家之主,他肯定承受了不少的压力。先是爱子无辜早逝,接下来老母病倒,这样的打击,对一向春风得意的侯爷来说,的确如晴天霹雳。更何况,他膝下本就子嗣单薄。唯一的儿子也出了事,他心里又如何能欢愉呢?
侯爷叹息一声,喃喃的将早上的事说了一遍。管氏听说宁阁老离世,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哀戚。“这消息可靠吗?去年过寿的时候,不还很硬朗的吗?”
霓裳从她的语气里听出,这位宁阁老似乎是德高望重。稍稍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方才记起那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怎么起眼儿的老头儿,面容慈祥,偏生了一双洞悉人心的明亮双眼。个头不高,脾气却不小。据说在朝为官的时候,还曾经当众给皇上脸色看。而她的侯爷爹爹,还曾经拜入他门下,虽然时间不长,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么些年来,倒也时常书信来往。后来那宁阁老告老还乡,回了老家平城,侯爷每逢年节,都不忘送去厚礼,以答谢师恩。
乍然听到他离世,侯爷一时接受不了,自然心里格外难受。
“世事无常…”侯爷长叹一声,道:“阁老一生清廉,为人正直。却不想子孙后代中,竟然出了巨贪之辈。老爷子…是被那不孝子活活气死的!”
提到自己的恩师,侯爷的面容便更加的阴郁。
霓裳知道侯爷伤心或许是真的,但更多的是为失去了一个助力而感到伤怀。宁阁老虽然荣养在平城,但影响力却还在。京城里有多少贵族子弟成拜在他门下,其中也不乏皇室子孙。若是能得他美言几句,他回京城便有望了。尽管在锦州城他的日子也算是过得不错,但无论如何也无法跟京城相比。虽然嘴里不说,但霓裳就是有一种感觉:爹爹绝对不会甘心在这锦州城呆一辈子,他的志向在那皇城之中!
“那老爷可是打算动身去平城吊唁?”管氏也跟着叹气,伤感之处还忍不住拿出帕子揉了揉眼角。
侯爷嗯了一声,道:“这个是自然。你准备一下吊唁的礼品,我明日就出发!”
“老爷打算独自一人前往?”管氏听了这话,有些讶然。
以往去平城,都是他们夫妻一起的。偶尔,还带着霓裳。这一次,他一个人前往,是怕府里没人打点吗?
似乎看懂了发妻的眼神,侯爷先是将屋子里的人都请了出去,只留下霓裳一人,这才开口说道:“老夫人还病着,这府里不可一日无主。若我们都去了平城,那这府里不成了大哥一家子的天下?虽说是亲兄弟,但到底不是一个肚皮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