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的人找老爷什么事,可打探清楚了?”二夫人浑身一个激灵,端着茶盏的手微微抖了起来。
太夫人亦是大吃一惊,心里充满了担心。如今爵位的事情悬而未决,莫要生出什么事端才好。
小丫鬟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开口道:“据外院的管事说,似乎跟什么案子有关联,请二老爷过去问话。”
太夫人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二爷的脾性,她可是最了解的。他为人处世圆滑,惯会看人脸色,故而在朝中人缘还不错。做事中规中矩,却也没啥大错。平日里除了跟同僚们应酬,并没有其他的不良嗜好,跟官司八竿子打不着啊?
“想必是公事吧。母亲,您也别太担心,我这就叫人去打探消息,相信老爷很快就回来了。”二夫人强压下心里的不安,挤出一丝笑容来安慰道。
太夫人点了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过了一个时辰,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回来了。只是,他苦着一张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消息。
“老爷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二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大声的质问道。
那小厮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禀报。“夫人…衙门里的人说,有苦主状告老爷纵容家仆打死了人…事关重大,京兆尹大人已经上了折子…将老爷关进了大牢,暂时出不来了…”
二夫人听完,踉跄得后退了好几步,连连摇头。“不可能!这绝对是污蔑!老爷的性子最是敦厚稳重,怎么会…一定是有人蓄意造谣…”
“小的也是这么跟京兆尹大人说的…可是人证物证俱在,京兆尹大人不敢徇私,说要等查清楚之后才肯放人。”小厮断断续续的说着,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二夫人重重的跌坐在椅子里,只差没晕过去。还是金玉在一旁给她出主意,让二夫人写信回娘家,让侍郎府帮着打探消息。
二夫人思索了一番,也没别的法子了,只好向娘家人求助。毕竟,后宅妇人出面多有不便。而三老爷在外地任上,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四老爷又是个游手好闲的,能不惹事就很不错了,根本指望不上。
在揪心的等待了大半夜之后,侍郎府那边总算是得了消息,并且派了个精明的妈妈过来。
“姑奶奶,老爷可是得罪了什么人?”那妈妈是侍郎夫人身边得力的,见到二夫人客气了一番,就开门见山的说起了正事。
二夫人摇了摇头。“并没与人结怨。”
那位妈妈似乎不大相信,道:“据说那位苦主,是因为借了钱还不上才被打死的。姑爷可是私底下放印子钱?”
印子钱三个字,就像一道闪电,将二夫人整个人都震懵了。
她惊愕的张了张嘴,眼神早已出卖了她。
“姑爷不会真的是放印子钱吧?!”那位妈妈见到她这副神情,脸色就沉了下来。“哎哟,这可是抄家的重罪,姑爷怎么…”
“不…不是老爷…是…是我…”二夫人回过神来,脸上已写满惊恐。“最近我接管了府里的中馈,手头紧…听说那个行当赚钱,就…原本打算赚一些之后就松手的,但最近借钱的人多…”
说到最后,二夫人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的姑奶奶啊,您怎么能这么糊涂!”妈妈痛心疾首的直跳脚。
“我也不想的…我是看四弟妹一直稳稳地赚钱…”到了这个时候,二夫人还想着辩解,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妈妈不赞同的摇头,道:“事到如今,还是想着该如何遮掩一番,让姑爷早点儿摆脱官司要紧。”
经她这么一提醒,二夫人总算是清醒了一些。她急急地拉着妈妈的手,求助道:“我该怎么做?”
这位妈妈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的,过来之前又有侍郎夫人的叮嘱,故而看起来还算冷静。“让苦主撤销状子是行不通了,但让他们改口还是可以的。就说,弄错了,借钱的另有其人。”
“这…这样能成吗?”二夫人的心稍安,却还是忍不住担忧。
“不是说四夫人也放印子钱嘛,不如来个…”她比划了个手势,大有祸水东引的意思。
二夫人的心一阵狂跳,却有些心动。她放印子钱就是跟四夫人学的,凭什么她没出事,反倒是她有事?
因为她得了掌家权,四夫人对她的态度就不如以前恭敬了。动不动就冷嘲热讽,偶尔还夹枪带棒的,让人心里很不舒服。仗着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有几分才华,就一副清高的模样,连她这个嫂子也不放在眼里,她早就受够了。
而且,那不务正业的四爷,看似对侯爵之位并不关心,却时常在太夫人面前撒娇卖乖,打的什么主意她岂会不知?
四房虽不成器,但也是个累赘,总有一日会拖累侯府。这一次,能够替二房挡灾,也是四房应尽的义务。
这样想着,二夫人顿时觉得理直气壮。
梅园
打探到二房的动静,江氏的嘴角不由微微上扬。“好戏,果然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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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祸水东引兄弟隅墙
“太夫人,您一定要救救二爷…天可怜见的,二爷一直兢兢业业奉公守法,怎么会明知故犯,定是被冤枉的!”二夫人跪倒在太夫人的面前,哭得双眼都红了。
太夫人得知了消息,心里也是一万个着急,咬牙道:“你起来慢慢儿说。府衙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可有具体的证据?”
二夫人抽抽搭搭的,好一会儿才止住哭声。“那打死人的家丁的确是侯府的下人不假,可平日里与二爷并无交集,倒是跟四爷走的近一些…而且,听说四弟妹在外头和别人一起做生意赚了不少,就怕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太夫人是个人精,很快就明白了她话里头的意思。“来人,去把四夫人给我叫来!”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了,四夫人婷婷袅袅的扭着身躯走了进来。
“你可知罪?!”不等她开口问安,太夫人就拿着手里的茶杯砸了过去。甜白瓷的茶碗落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四夫人不明所以,吓得忙急着赔不是。“母亲,儿媳不知哪里犯了错,还请您明示。”
“还敢狡辩?!”太夫人见她不肯认错,更是怒火中烧。“你说,你跟辛夫人在外头做什么买卖?”
四夫人缩了缩肩膀,神色很是不自然。放印子钱本就是犯法的,她哪儿敢明目张胆的说出口。支支吾吾的,始终说不出口。不过,她心底倒是纳闷。她放印子钱的事情做的极为隐秘,不知道太夫人是如何得知的?
看到一旁的二夫人,她顿时明白了。于是,极力的辩解道:“也…也就是一些合伙做一点土特产的买卖…”
“马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说实话!”太夫人能够以庶女的身份爬上侯夫人的位子,岂会看不出她那点儿小心思,顿时气得直拍桌子。
四夫人向来瞧不起这个庶女出身的婆婆,可却也有几分忌惮。二爷被关进牢里的事情,她也是听说了的。当时,她还幸灾乐祸来着。如今想来,太夫人这是想要四房替二房背了黑锅。顿时牙一咬,愤然道:“明明就是二嫂在外面放印子钱,不小心弄死了人,怎的怪到我头上。母亲,您的心也太偏了些吧。”
太夫人头一次被儿媳妇如此顶撞,那个气呀,恨不得上前给马氏两巴掌。
二夫人见她攀咬上了自己,硬着脖子辩道:“弟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没凭没据的,莫要冤枉了我!”
四夫人也不顾是在太夫人的跟前,从地上爬起来,冲着二夫人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房里的那个金凌,近来频繁的出入府邸,做了些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放印子钱本就隐秘,也有固定的圈子。四夫人做这一行本就在二夫人之前,消息也更灵通一些。原先没吭声,是想着二夫人赚了银子也是为了补贴府里的开销,这里头也有四房的一份钱。如今倒好,为了保住二爷,居然要让四爷去顶罪,她哪里还能忍。索性破罐子破摔,跟二夫人杠上了。
太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四夫人,又望望一脸心虚的二夫人,身子忍不住抖了起来。“你…你们…”
姚妈妈见状,忙上前去搀扶。“太夫人…太夫人…翡翠,快去拿救心丸来。”
太夫人一倒下,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姚妈妈又是喂药,又是掐人中的,过了好半晌,总算是将太夫人弄醒了。
太夫人一醒来,就狠狠地将二夫人和四夫人一顿臭骂。可骂归骂,最后还得拿出个解决方案来。二爷和四爷都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是她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可若真将两个儿子放在一起比较,她自然更偏向二房多一些。因为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故而格外的疼惜。二爷打小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快,也极有报复。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凭着自己的本事爬上了三品官的位子。四爷呢,却完全相反。胸无大志,得过且过,有些小聪明,却没用在正途上。整日里游手好闲,拈花惹草,除了伸手向她要银子,没其他什么本事。在别人看来,或许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太夫人是个功利心特别重的人,在利益面前知道如何取舍。
二爷是她将来的依靠,又是个有能耐的,她必须得救。沉默良久,太夫人闷闷的开了口。“派人去把老四找回来…”
二老爷最终还是被放回来了,只不过,却是以四老爷被关进去为代价。虽然有太夫人和四夫人娘家的打点,四爷最终只是判了个流放,但二房和四房算是彻底撕破了脸,变得敌对起来。四夫人也一气之下回了娘家,一直相安无事的侯府,也因为这次变故而分崩离析。
梅园
“太夫人可真够偏心的。为了救二老爷,竟让四老爷去顶罪。啧啧啧…真够狠心的…”姚黄得知最后的结果,忍不住摇头。
江氏躺靠在窗前的榻上,神情冷漠。
二房和四房狗咬狗,她一点儿都不会同情。而且,随着对当年几件事的深入调查,她早已将那些人面兽心的东西恨了个透,巴不得他们没个好下场。想到她死去的丈夫和儿子,她就心痛的无以复加。“这算得了什么…她连亲姐妹都能毒害,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姚黄听了直咋舌,眼睛瞪得老大。
江氏微微的闭上眼,没再开口。
前些日子,她找到了当年在老侯夫人身边伺候的一个妈妈。那位妈妈是太夫人进门之后,被寻了错处赶出侯府去的。只是随意的聊了几句,她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当年,老侯夫人回了一趟娘家,回来之后就开始发病,不到三个月就过世了。若说这里头没什么,打死她都不信。
可怜,老侯夫人还将这个庶妹当做亲妹妹一样疼爱,毫无设防。最后还将她给弄进侯府,做了继夫人。果然,好人都没有好报。只有坏人,才能活得更久。
江氏嘲讽的勾了勾嘴角。或许,她也该学学,做一做这坏人?
22 过继子嗣痴人说梦
纸包不住火,二夫人私底下放印子的事情虽然没闹得人尽皆知,但皇帝的暗卫遍布京城每个角落,岂会不知?
于是,没过几天,宫里便来了人。一道圣旨,以办事不利为由,夺了二老爷的官职。这对眼高于顶野心勃勃的二房来说,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
江氏仍记得圣旨下达那日,府里众人的嘴脸。
太夫人乍听到宫里来人,高兴的都合不拢嘴。一个劲儿的念叨着,肯定是侯爵之事有了着落。二老爷和二夫人也是满面红光,梳洗得整整齐齐之后去了前厅。三房和四房嫉妒的磨牙,眼睛都要滴出血来。结果,圣旨还未宣读完,太夫人就急的晕倒了。二老爷和二夫人面如菜色,愣在当场,连圣旨都不想接了。三房和四房,自然是幸灾乐祸了。
福寿园
太夫人病歪歪的躺在迎枕上,嘴里一直不停的哎哟哎哟的叫唤,吃再多的救心丸也无济于事。
“太夫人,您可得想开一些。就算二老爷没了官职,起码还有爵位在啊。”姚妈妈怕太夫人气出个好歹来,忙在一旁劝慰。
若是以前,太夫人可能还会听得进去。可如今,她却是没那底气。她的两个儿子,一个被判了流放,一个失了圣心。判刑之人,自然是没继承资格的。而向来顺风顺水的长子,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罢官。这侯爵之位,怕是离得越来越远了。
想到这里,太夫人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当年,若不是那个老贱人抢了我的亲事,这侯爵之位哪里轮得到长房!”
姚妈妈吓了一跳,忙四处打探,好在屋子里的丫鬟都是太夫人的心腹。当年的事情,姚妈妈作为太夫人的奶娘也是知道一些的。建宁侯府跟通山伯府是世代之交,婚约一事是老一辈的约定,只不过人选却没定。太夫人还是二小姐的时候,在见到老侯爷的第一眼就认定了他。只是,她的身份无法与嫡出的大姑娘相比。后来,侯府挑中了大姑娘做儿媳,太夫人又嫉又恨,便认为是大姑娘抢了她的亲事。
这个心结,一结就是一辈子。故而,到如今她都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太夫人息怒…”姚妈妈回过神来,忙劝抚道:“虽然二爷和四爷承爵无望…可还有几位孙少爷,不是吗?”
经姚妈妈这么一提醒,太夫人如醍醐灌顶。对啊,两个儿子承爵是无望了,可她还有几个嫡亲的孙子啊。
这么一想,她心里的气顿时顺了不少。
只是,孙子辈的都还小,最大的也才十五六岁。想要让圣上将爵位传给孙辈的,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见太夫人面露疑色,姚妈妈眼珠子转了转,在一旁出主意。“不若,选个合适的,过继到大夫人膝下?”
太夫人听得直皱眉,有些不情愿。她跟长房一直不合,平时也没给江氏好的脸色。更别提,她还是先侯夫人定下的儿媳。
“太夫人,今夕不同往日。圣心难测,先保住爵位要紧。”姚妈妈作为旁观者,自然看得比较透彻。
太夫人沉默了,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隔了好半晌,太夫人才沉着脸开了口。“江氏看似恭顺,可骨子里却倔强的很。过继一事,怕是不会如愿。”
“侯夫人再性子贞烈,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侯爷的衣钵,总要人传承下去。再说了,养儿防老积谷防饥,日后她总得有个人奉养吧。与其从族里过继一个不知根底的,还不如从二房子嗣里头挑选一个来的放心。”姚妈妈似乎早就想好了说辞,故而说起来的时候特别顺畅。
太夫人没有反驳,显然是认同了她的说法。
梅园
“她倒是打的好主意。”江氏听到丫鬟的禀报,眼底闪过一丝凌冽。害死了她的夫君和儿子不说,如今又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当真是不可理喻。“想让二房的子嗣承爵,我看她是痴人说梦!”
她们打的什么主意,她岂会不知?不过是想借着她的名头拿到爵位,然后在背后操控一切,继续称霸侯府!她们全当她是傻子,可以任由她们驱使么!更何况,二房的子嗣都不小了,早已过了知事的年纪。上有太夫人和亲生父母,又岂会对她这个养母毕恭毕敬?将一头白眼儿狼养在身边,她还没那么蠢!
“就算是舍弃侯爵之位不要,我也不会让她们得逞。”江氏狠狠地拽进衣袖,神色坚定的喃喃自语。
果然,第二天,太夫人便派了丫鬟过来,让江氏去福寿园一趟。
江氏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可以为了侯府隐忍一切心酸的江氏,故而对太夫人的命令视若无睹,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了。
太夫人吃了瘪,哪里肯就这么认输。于是故技重施的跑去祠堂,狠狠地哭了一番。一会儿说自己如何如何的命苦,一会儿又骂江氏不孝,总之,就是赖在祠堂不走了。若是以往,江氏早就急匆匆的去祠堂了。毕竟,损了贤名事小,惊扰了祖先可就不妙了。可这一次,直到太夫人哭的喉咙沙哑,也不见江氏前来,顿时恼羞成怒。
姚妈妈暗暗皱眉,然后又在一旁帮着出主意。“大夫人如此绝决,怕是只有族长能够劝服她了。”
太夫人用力的捏紧了手里的拐杖,面子上很是难堪。“族里的那些人都偏向长房,你又不是不知道。让他们来劝,那还有二房什么事!”
“这…”姚妈妈倒是算漏了这一点。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可若是族里没有合适的人选呢?”
太夫人怔了怔,眉头继而舒展开来。“你说的不错。只要族里没有合适的人选,那么江氏就必须从二房或者四房里头挑一个。”
至于三房,她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23 祠堂议事去母留子
过继子嗣是大事,需要开祠堂祭告祖宗。故而,这一天的一大清早,族长带着族里的几位长辈过来侯府。
江氏的态度不卑不亢,不冷不热的,倒是叫太夫人隐隐有些担忧。
“大侄媳妇,族里都知道里的苦楚。可人死不能复生,侯府总要有人继承。”族长坐在主位上,喝了一盅茶才斟酌着开了口。
江氏安静的坐在椅子里,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太夫人见她还死撑着,顿时又哭天抹泪起来。“我的命真是苦啊…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好不容易将几个孩子拉扯大,谁知道光启他…我那两个儿子又是不成器的…眼看着侯府后继无人,叫我死后如何面对老侯爷…”
江氏嫌恶的撇开头去,懒得理她。
太夫人拿着帕子使劲儿的抹着眼角,可惜她的哭声太过聒噪,看着还有些矫情。就连跟着族长一起来的几位婶子都有些听不下去了,纷纷劝道:“嫂夫人莫要哭了,族长不是解决问题来了么。”
“是啊是啊…大家坐到一起,什么事情不好商量?况且,大侄媳妇是个明事理的,定不会让侯府就此败落下去的…”
看够了太夫人的闹剧,江氏这才开了口。“我又没说不同意过继,太夫人急个什么。”
太夫人呜咽声猛地一顿,显得十分突兀。江氏竟然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这让她还有些措手不及啊。
二夫人在一旁伺候着,忙扯了扯太夫人的衣袖,示意她赶紧将人选提出来。
太夫人轻咳两声,掩饰住面上的尴尬,说道:“那你心里可有了人选?”
江氏睨了她一眼,摇头道:“尚无。”
太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将身后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年轻男子拉上前来,道:“你瞧羽哥儿怎么样?他是你二弟的长子,老实忠厚,聪明机警,将来定能光宗耀祖,挑起侯府的重担。”
包括族长在内的长辈皆是吸了一口气,这太夫人信口开河,也不怕闪了舌头。亏她说得出口!
二房的羽哥儿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族里还不清楚。老实忠厚?是呆滞木讷吧。聪明机警?三岁小孩儿都能背下来的幼学,他都不见得能够背得出来。若真将侯府交到他手里,老侯爷泉下有知,怕是要气得活过来吧。
太夫人颜面也真够厚的,见众人露出不赞同的目光,还一个劲儿的将羽哥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江氏一直默默地听着,并没有反驳。
太夫人心里虽然纳闷,但想着一旦得逞,将来侯府还是她的天下,顿时窃喜不已,嘴巴皮子也越来越利索。“毕竟是一个屋檐下住着的,知根知底。而且羽哥儿也快及冠了,比起两三岁的幼童要懂事,肯定会好好的孝敬侯夫人你的。”
江氏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不显山露水。
她不开口,不代表别人也没意见。
这不,几个带着孙子过来的婶子就沉不住气了。
“过继向来都是挑选年纪小的,这过继快要成年的男子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
“可不是…这似乎不大合规矩吧?”
“再说了,过继讲究的就是一个眼缘。羽哥儿虽然不错,可不多看几个,没有比较,又怎么知道哪一个合适呢?”
二夫人还想借着自己儿子的名头暗中把持中馈呢,自然看不惯这些想要浑水摸鱼的族人。“大嫂身子骨弱,哪儿能过继一个幼童来吵她。还是年纪大一些的好,能够帮着分担一些庶务。”
双方争执不休,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江氏却是保持着缄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族长没有办法,只得呵斥了几声,将那些三姑六婆给震慑住。“在祖宗牌位面前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等到祠堂里安静下来之后,他才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对江氏说道:“大致媳妇是怎么想的,不如说说你的要求。”
总算是到了这个关口,众人屏住呼吸,一双双探照灯似的眼睛盯着她不放,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字。
江氏从容的挺直脊背,淡淡的说道:“过继谁我都无所谓,只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族长抬手,示意她大胆的提出来。
江氏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道:“族长想必也是知道规矩。过继嗣子,要么选尚未知事的幼儿,要么选父母早亡的孤儿。这也是为了防止继子太过依赖亲生父母,疏远养母。太夫人如此推崇羽哥儿,我也挺喜欢他的。只是,他既不属于不知事的幼儿,也不是失去双亲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