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得意,那人明显是得意和喜悦的,那看似卑微的姿态甚至暗含了对他的嘲弄和不屑,这一点成功地激怒了他,令他不由自主握紧了袖下的双拳。
摒息了许久,他淡淡睨了一眼那伏在地上的人,又看向正紧抿着唇缓步而行的舒妙烟,忽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为何要被那人左右?两年的时间,足够他看清事实,而此时,他是应该给舒妙烟一点信心的——也许,她此时所做的,正是和那人之间的一个了结呢?她那样的人,有什么道理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制于人?
舒妙烟走到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身后步步紧随的邵家家主连忙跟了上去,俯身低头不知在说着什么。
不远的距离,却听不到邵家家主的半点话语——甚至于用上内力也不行,沈玠眼角的余光正撞上沈绯明显不愉的神色,不由微微勾起了唇角。果然,那邵家家主也是个深藏不露之人,连沈绯都听不到,可想其武功之深了。
从他的角度看不清舒妙烟的表情,却能看到她负在身后的双手,正在紧紧地握起,那发白的骨节,掌心的血痕,无一不说明她处于盛怒之中。至于怒的是什么——
沈玠笑了。淡而孤傲的笑。
她们怎么也不会猜到,他是会读唇语的,为了能与她携手并肩——他学了太多太多原本并不感兴趣的东西。
没有放过邵家家主脸上的任何一点变化,他将她的话一点点收纳于心:
“将军,也许你已经猜到雨儿的身份,不错,他爹正是当年六国质子之一。可惜一直到爹离世,我都不知道他是哪国的质子。在他爹离世之前,我一直只有他一个夫郎,直至他生病去世——我才另纳了几名侧室,但是,也一直给他爹留着正室的名分。”
“小雨自小身体不好,在他很小的时候我就向皇上上表,希望能给他寻得一门安稳的亲事,不求对方大富大贵,但求能一心一意待他。”
舒妙烟的身形顿了一下,不知她说了句什么话,邵家家主的脸色有些讪然,停顿了一会,又道,“皇上对此事一直没有明确答复,直至他十一岁那年,我去沛国会友,顺道也带上了他同行,也不知怎么,他居然被沛国的怀王看中,那怀王趁我不注意就将他带走了,整整三天之后才将人放了回来,回来之后他一直郁郁寡欢,我曾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年他却一直也不肯告诉我。”
“直到三年前,他忽然生了场重病危在旦夕。那时沛国虽然已经消亡,那怀王却并没有死,悄悄赶来看望雨儿,甚至带了许多齐国皇室珍药,才将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自那之后,怀王便多次与我相求,说她要娶雨儿,但是,她也知道雨儿是质子身份,不可能嫁到齐国,所以,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让雨儿假死,而她帮他安排好新的身份,此后——她便会带着他隐居于林,不问世事。”
舒妙烟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她微微仰起了头,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雨儿待那怀王是否有意我并不清楚,但我却知道,自从两年前他与将军相识,便一直把将军放在了心上,若不是真的在乎将军,他又怎会宁死不愿出嫁,甚至只是个假的葬仪,他也希望通过棉棠之身来得到侧君之位,我一直在担心,他是否真的要与那怀王在一起,或者根本存了必死之心,因为他知道那怀王与将军是有过节的,或许不过是想利用他来对付将军……”
也许是舒妙烟的态度渐渐沉静,又或许是她的眼光过于锐利,邵家家主惶恐不安地低下了头,“那棉棠是怀王安排在雨儿身边的人,将军应该看到,棉棠死于蛊虫破体,雨儿前几日也将那贱人加害将军的事情告诉了我,这件事与雨儿没有半点关系,肯定是那怀王借刀杀人,还望将军明察!”
——振振有词的一番话,将邵含雨洗刷得干干净净,沈玠微微眯起了眼睛,唇角绽出一抹凉薄的微笑。
还真是面面俱到的解释。
可是,邵家真以为可以这样将舒妙烟玩于股掌之间?编这么个半真半假的故事又有多少说服力?舒妙烟——
她是属狐狸的,但是,她绝不是只吃素的狐狸。
舒妙烟的身形在那一刻定住了没有动。好一会,她才缓缓转过身,看着沈玠的神情竟带着些浅淡似水的的笑意,那一抹笑,清似泉水,雅如灈莲。
沈玠微微有些怔神,她该不会相信邵家家主那些鬼话罢?虽说大半是真的,但她真的对邵含雨痴迷到了如此地步吗?真的相信他是全然无辜,不过是受制于人?
“子瑜——”柔似水的声音,带了些不着痕迹的亲呢。
沈玠心头一跳,一时竟有些莫名的紧张。
“你说,欺瞒之罪,用侍婢来骗娶睿王侧君的身份,该当何罪呢?”像是在商量一件极为简单的家务事,她问得极为随意,眼神却深邃如海。
“请问将军,论公论私?”沈玠微微扬起了唇角,笑得淡漠无温。他知道,这是她对他第一次的考验,以一个妻主的身份。
舒妙烟淡淡瞥他一眼,又睥向一旁摒声静气等候答案的邵家家主,良久,缓缓吐出一个字,“私。”
私了?沈玠眼角微挑,那他还真得好好考虑才是——这次沛城之行,目标就是怀王,她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动邵家的……打草惊蛇,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如此——”见远处的邵家家主明显松了一口气,正紧张地看向他,他不由低低一叹,斟酌了好一会,淡道,“一个仆婢,想要与我同侍一妻,身为邵氏家主却故意纵容为之,明显是没将我沈家放在眼里,我若是就此放过——”
“想来祖母定会怪罪于我,”他转头瞥了眼沈绯,对方正怒冲冲地摆了个绝不同意的表情,当下只得勉强地轻咳一声,肃正地敛起了神色,温温道,“这一点还请将军为我做主。至于从将军的立场而言,邵家虽说骗的是将军,伤的也将军,但我以将军未来正君的身份,自然是要讨个公道的。不过,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是谁伤了将军,我也不至于滥荼无辜,这笔帐我沈玠已经记下了,将来——”
“总有我找他讨回公道的时候!”他的眼里涌动着一些摸不透的情绪,像是暗不可见的湖底隐流,令邵家家主的脸色瞬间便灰白一片。
舒妙烟但笑不语,她稳稳地走向沈玠,轻轻牵起了他的手。
“我们走罢,还有要事需办,别为这些无足轻重之事费神,”她的掌心恢复了暖暖的温度,说出的话语却叫他心口一冷,一瞬的挣扎后,她的手却握得更紧,而身后,突然响起了一片凄厉的惨叫。
“对我舒妙烟的人出言不逊,这便是代价!邵文蓝,管好你的人,从现在起,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
血色的腥红密密地溅上了白色的灵幡,那漫天的海棠花海里,浩瀚的素麻丧色被染上了几分狰狞绝艳的色彩。
那是几个——先前对他口出不敬的人,此时已安静地闭上了眼,再无呼吸。
沈玠眉头一动,紧紧地咬住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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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出来的时候虞米很是细心地准备了一辆马车,舒妙烟直接将沈玠牵进马车坐好,默默坐在他身旁坐下,也不再多说什么。
沈玠的脸色倒是平静的,但是细看之下,他是生气的,而且不是一点点的生气。于这一点他其实很是有些懊恼,这次出来以前可谓是做足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可是面对她一次次对邵含雨的忍让,他还是无法控制心里的满腔怒火。
诚然,他是明白她的想法,原本是可以迅速制住邵家甚至直接揪出邵含雨的,但正因为邵家家主提到了沛郡的怀王,那个在她手下死里逃生的人,那是她多年来难得一遇的对手,这样的人,她难免是需要多费些精神力气去对付。况且,那怀王居然要娶的是邵含雨,她这会心里怕是不比他好受。
就算她已经对邵含雨不再有心,但到底他也是她曾最爱的男人,甚至可以说,直到现在,依旧是与她最为亲密的男人,眼看着他嫁给自己的对手,——那种滋味恐怕与他眼看着她去纵容邵含雨没有什么区别。
但知道归知道,做到却是另外回事。
他极力收敛了怒意,尽量不让她发觉自己的情绪,心里悄然涌上一阵悲哀。这样的事情,他恐怕不只会应付一次,这一次是邵含雨,下一次又会是谁呢?以她的身份地位,永远会有远数的邵含雨前赴后继,而他,只能一直安静地站在她身旁,——即使心里再酸再痛,也要面带微笑。
“子瑜,要想和她永远在一起,你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要尽量少爱她,这样你才会有更多的力气陪伴她。”这是师父临行前对他再三的忠告,此时想来,竟是那么的贴切。
到如今,他已经无法告诉自己,究竟嫁给她是为了完满小时候那个单纯的小竹笋的心愿,还是在不经意间将自己逼入了绝境——
她早就忘了小竹笋,待他的温柔与关心也不过是善意的客套,笑容也好,温暖也好,都不过是应付一桩标准的政治联姻罢了。
他恨她脸上虚伪的笑,那种掩饰的表情在他看来根本就是多余,可是,他同时又比谁都清楚,她这个人,哪怕是面对自己,也不可能全然卸下伪装。
若不是如此,谨帝又怎会对她另眼相看?那重中之重的兵权放在她身上,与其说是制约,不如说是保护……
“除了上阵杀敌,我从不杀无辜之人。”舒妙烟带着淡淡疲惫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并未回过头,依旧漫不经心地欣赏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致,握着他的手却缓缓加重了力道。
沈玠一怔,这算是在和他解释?还是示好?思绪一转,他直觉地反驳,“那些人以下犯上,又敢当着邵文蓝的面这么嚣张的,根本不可能是无辜之人。”
“不错。”舒妙烟将眼光从窗外收回,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淡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以为……你是聪明的。”
沈玠心中一凛,蹙起眉尖,“你的意思是……”难道她指的是邵含雨?
像是看个慒懂的孩子,舒妙烟温和地看着他,语气听上去极为耐心,“你是不是又在想,我是个百折不挠的笨蛋?一次次地相信他,直到现在还以为他是无辜之人?”
沈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低声道,“原来你还知道。”
“唉……”舒妙烟叹了一声,“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他无辜了?但是邵文蓝既然说她是无辜的,那怀王又以为可以用邵含雨来牵制我,我又怎能不如了她们的意?邵文蓝既然能这样说,那她便是有了周全的准备,我不忍这一时,又如何去证明邵家的‘清白’?怀王与我积怨已久,我都灭了她的国,她抢我一个男人——”
“哼,那算是你的男人吗?”沈玠淡漠地打断她的话,“据我所知,你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过男人罢?”
舒妙烟一怔,继而一窘,这男人也实在是太不知道给人留面子了……她是见了鬼才和他解释这么多。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这种话说出来脸都不红的?”
沈玠瞪着她,脸不红气不喘,“我不是男人你娶我做什么?不过是说个事实罢了,有什么好脸红的。”
“你你,你还理直气壮了?”舒妙烟气极,伸手一把将他拽到身前,咬牙切齿道,“好好,我是没有男人,那又怎么样?”
他这副样子,哪里像个云英未嫁的闺阁男子?难道说他和舒妙泉曾经——这点朦胧的认知令她心里腾起了一股无名火,只恨不能揪住他问个清楚,“我还没有问你,你扮作虞三也就罢了,为何要……做那样的举动?难道你在舒妙泉面前也是这样的?”她可以不计较他扮作虞三掩饰身份,但想到他那般娇娆流媚的故意挑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难不成他换了个身份就变了个人,可以不顾贤德失了仪态了?
沈玠的脸这下倒真是红了,还好隐在面纱上看得并不真切,当下低头挣了挣,手腕却被她捏得更紧,急道,“你放开,你这个无耻的女人,别趁机吃我豆腐。”他那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试试她的定力罢了,反正丢的是虞三的脸……
“我吃你豆腐?”舒妙烟眯起眸子,嗤笑,“你有什么豆腐好吃的?你之前那么想投怀送抱,我这些不过是成全你罢了。”
“更何况,再过两个月你就是我的人了,夫德第一句是什么,你背来给我听听!”
“夫德?”沈玠错愕地抬起头,一向清冷的眉眼难得地漾起了几分窘色,低头扒拉着她正抓牢着他的手,显然没有半点作用,结结巴巴道,“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舒妙烟显然不信,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千安,凉凉道,“千安,你提醒他一下,我难得娶个夫,若是连夫德都不知道,这样留在府里我可不放心。”
千安紧了紧眉头,极认真地点点头,“邵公子,夫德的第一句是妻为天,夫为地,一旦入得妻家,人事身心都是属于妻主的,万万不可反抗忤逆,不然轻则休弃回府,重则送官严办。”说完他极为严肃地看着沈玠,似乎正在等候他的反省。
沈玠紧紧盯着千安温文的眉眼,好一会,他清咳一声低下头,软软道,“将军,我这不还没嫁么……等出嫁之前,我一定好好背。”
“哦?”舒妙烟顺势撩起了他的一撂发丝,眯起眸子扬起道清凉的弧度,“可是你跟我出来了,一时半会也回不得京,不如就让千安教教你好了,实在不行,我从州上调个教习公公随着你,可好?”
“不……”沈玠本能地反驳。
“那这样可不行,不如我让沈都尉先送你回府?”
“不要……”
“你身体不好,这会跟着我上路也确实不便,而且你我到底还没成亲,这样于你声名不妥——”
“没成亲又如何?你不是一样带着邵含雨?”沈玠冷下脸,原先脸上的七分窘色此时全然转成了腊月的寒霜,冷得像是风一吹就能结成冰,“你不想带就不带,我还不能自己去吗?”
舒妙烟愣了愣,也火了,“是,你有能耐,怎么,你上一回跟着舒妙泉出来,这回打算跟谁一起?”
沈玠语结,一时气得浑身发抖,她这算是质疑他的清白?
“舒妙烟!你不想娶我就别娶,别以为我稀罕着要嫁给你!”他何尝受过这种气,这些年来的委屈在这一刻全然崩塌,气度也好,风范也好,根本是哪样都顾不上了,狠狠地推开她的手,便要往马车外面冲,“我走,以后再也不见你,你个没有良心的女人!”
舒妙烟倒是冷静了下来,眼见他那双眸子里正强忍着泪水,明明就要掉下来,却依旧倔强地睁大着眼,越过她,头也不回地就要下车,那样子简直像只倔强又口是心非的猫儿,——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柔软情绪,她下意识便抓住了他的胳臂,一用力便将其带进了怀里,在他极度震惊以及慌乱的片刻,缓缓低下了头。
彼此的呼吸气息紧密可闻,淡淡的桃花香,轻浅的急促呼吸,隔着面纱,她的唇瓣近在咫尺,那暖暖的温度,像是一根薄薄的羽毛刷过心弦,沈玠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这一刻,心跳如鼓。
没有预料中的吻,而是带着薄茧的指腹慢慢滑过了唇瓣,她扣在腰际的手渐渐加重了力度,温热的呼吸有些压抑地从唇际移到了耳侧,熏得他由耳到心,浑身都烫灼得无所适从。
“子瑜,我只问你这一次,你可当真不愿嫁我?若是不愿……”她顿住声,握在他腰际的手放松了力道,似是下一刻便会毫不留恋地放手而去——
沈玠呼吸一紧,从未有过的极度恐惧瞬间涌上心头,他听得出来,她绝对不是开玩笑,她也绝对可以做到!
赌气的话谁都会说,可是真的不嫁给她,那要嫁给谁?还有谁能这般轻易挑起他的情绪,激荡他的胸怀?——
人在危险时刻,本能的反应总是最真实,他的思绪依旧有些茫然无措,手臂却已经无意识搂紧了她的颈畔,而下一刻,耳边响起了她愉悦的轻笑,“很好,这样就对了。”
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立时无地自容地想要退开,不料这一次她却直接撩开了他的面纱,轻轻地吻了下来。
如蜻蜓点水般,带着怜惜和淡淡的凉意,转瞬即逝。
“将军……”他低低唤了一声,心头莫名涌上一些失落。
“子瑜,你先休息一会,时辰也差不多了。”舒妙烟握住他的手心,唇边笑意浅淡如水,却有着不再掩饰的温柔。
沈玠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直至确定那里面没有别的情绪,这才慢慢地放松了身体,轻轻靠在她的肩头,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也许,这是个好的开始。至少,她准确地算出了他要昏过去的时辰。
马车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前行,不知过了多久,沈绯压低的声音忽然在车窗旁响起,“将军,玠儿可是又睡了?”
舒妙烟朝她点点头,低头抚上腿侧安静的睡颜。
“到底是个男儿家,真是个要强的性子。”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语气困惑,“沈都尉,他在你们府里都是这样的?”
沈绯轻咳一声,眨眨眼,“将军有所不知,能让玠儿这么激动的,大概全天下也就只有将军一个人了。”
舒妙烟失笑,心下却泛起一丝狐疑。这沈玠待她,绝不像是一般的感情,难道说竟是有什么是她不曾知道的?
云雨楼——她似乎应该去查一下沈玠的底细,可是掌握士家资料的正是沈玠本人,他若有什么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她又当如何去查出来?
脑中灵光一闪,她抬手叩了叩车壁,“沈都尉,不如将府里两位贴身侍候子瑜的小厮唤来罢,这会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沈绯迟疑了一下,“这……”她倒不是不想唤,而是沈玠之所以不带小厮,不过是为了多些与她亲近的机会,这点小心思,她又怎能破坏了去?
“好,我这便传信回去。”传信归传信,至于那两人什么时候赶到,那可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将军,那邵家的事就这么算了?”沈绯思而再想,还是将脑袋凑到窗口问了一句。
舒妙烟神情微微一顿,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又低头向看身边睡得正香的沈玠,淡道,“不是不动她们,而现在没到时候。那人既以为用邵含雨可以胁迫我,我倒不如将计就计——”
“将军的意思是……”沈绯恍然大悟。四下一看,果然乔安眉已经没有踪影。
“还有两个月就要成亲,我可不想这趟差事耽误太久,”舒妙烟淡淡一笑,“相信安眉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
如果邵家家主的话是真的,那找到了邵含雨,自然也就找到了怀王。新仇旧帐,该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初到蓉城[VIP]
天刚破晓之时,乔安眉就带了消息回来。
舒妙烟练完一套剑法正准备回房小憩,一低头看到乔安眉悄无声息地跪在地上,连夜行衣都没来得及换下,看上去极为疲倦的样子。
她虽然低着头,那眼睛却骨溜溜地盯着千安手里的茶水,毫不掩饰地咽了咽口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舒妙烟忍住笑,顺手将擦汗的帕子扔给千安,示意他将茶水递过去,“来,先喝口水。”
乔安眉也不客气,爽气地接过一饮而尽,而后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巴,“主子的茶水就是好喝。”她是真渴了,一整夜的提着轻功赶路,能在这会赶回来那是用上了至少八成功力,别说喝水,就连如厕都没时间顾上。
“千安泡的茶自然是好的,走罢,我们到房里说话。”舒妙烟意味深长地睇了眼千安,走了几步,身形忽而微微一顿,“你先去照看沈公子那里罢,有什么事马上来报。”
千安点点头,暗暗瞪了眼乔安眉,转身往对面厢房走去。这时辰正是沈公子将要配的时候,主子的记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这些年来,除了邵公子,他还真是没见主子待别的男子这般体贴过。
不过,饶是他跟了舒妙烟多年,也并不能肯定她如今到底待沈玠究竟是怎么个态度,是真的上了心呢?还是做给那沈都尉以及虞三公子看的?还真是——捉摸不透。
房内,千柳正在整理衣裳,见舒妙烟湿漉漉地进来,连忙问道,“主子,可要沐浴?”
“不急,”舒妙烟将身上的外袍褪下递给他,指指门边的椅子,“安眉,坐。”
乔安眉一屁-股坐下,又谨慎地往窗外张望了一圈,开始汇报,“邵文蓝连夜赶去了蓉城,属下一直跟着队伍后面,那队伍里面有个瘦蔫蔫的女人一直在悄悄的哭,看上去很是伤心的样子,一路上邵家众人对她很是照顾,从邵文蓝的态度来看,那人极有可能就是邵公子。”
“快要到蓉城的时候,邵公子突然晕倒,队伍就停了下来,邵文蓝坐立难安很是紧张,直等了有大半个时辰,那邵公子也没有醒来。邵文蓝思虑了良久,朝天上放了六道碧色的焰火,不一会,就有十几个戴着碧色腰带的女人赶了过来,其中一人不知给邵公子喂了什么,邵公子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