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玥从后视镜里瞪了方侃一眼,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地道:“前面路口好打车,方老板我就送你到这儿吧!”
方侃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立马嚷嚷起来:“干什么啊,晋川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我得好好陪着他,再说这么大的太阳,你想热死我啊!”
俞玥冷哼一声,靠边停了车:“你不是想更爷们儿点么,多晒晒太阳,黑了就显得雄壮了!下车,你就看在晋川受了那么大罪的份儿上,让他清静会儿成不?”
方侃委委屈屈地看向唐晋川:“你也不想我陪你么?”
唐晋川沉默地看着他,缓缓伸出手,在他惊喜期盼的眼神中,帮他拉开了车门。
方侃:“…”
方侃狠狠剜了他们一眼,愤愤地跳下车,回头冲着他们竖起中指:“奸夫毒妇,狗男女是没有好结果的!”
俞玥一个漂亮的大转圈,甩了他一脸尾气。
车里终于恢复了安静,俞玥努力让自己专心开车,控制着不去偷偷瞄他的表情,犹豫很久,才假装很认真地看着前方,不经意似的轻声开口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不是故意要出现在你面前的…”
唐晋川愣了愣,才想起那天他说的话,登时更加无地自容起来。
没等他想出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歉意,俞玥就停了车。
“到了!”俞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你要不要我陪你上去?”
唐晋川沉默地看着她,俞玥立马干干笑起来,摆了摆手道:“算了,我开玩笑的,你也累了,好好休息…”
唐晋川忽然点了点头,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俞玥瞬间被惊喜淹没,咬着唇傻傻笑起来,连忙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上去。
唐晋川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拿了衣服去洗澡,这么热的天在密不透风的拘留室里待一夜,可想而知身上的味儿有多重,也难为俞玥不嫌弃亲自开车送他回来。
俞玥许久没踏进过这间屋子了,再次进入竟然有种终于回家的感慨,环顾一圈,先打开空调换气,然后叫了外卖,这才帮着收拾客厅散乱的画具。
唐晋川这个澡洗了很久,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早已经饥肠辘辘,出来一闻到饭菜的香味,肚子立马咕噜咕噜抗议起来。
唐晋川对上俞玥的视线,不好意思地别开眼,揉了揉不争气的胃,耳朵悄悄泛起了红。
头发上的水滴沿着俊朗的轮廓缓缓滑落,没入大敞的衣领中,因为水汽的缘故,薄薄的衬衫紧贴皮肤,影影绰绰的,显露出性感的肌肉形状。
俞玥连忙强迫自己的视线从精瘦的腰上收回,笑呵呵地招呼他:“饿了吧,快过来吃饭!”
饥饿让唐晋川暂时抛开了心里的不自在,坐下来接过筷子,动作优雅却速度极快地吃了起来。
俞玥温声安抚道:“案子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找了可靠的朋友帮忙,律师也说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你只管放心过自个儿的日子就好。不过想要彻底摆脱嫌疑,恐怕还得慢慢找证据…”
唐晋川点了点头,感谢地望着她。
俞玥看他吃得差不多了,才继续道:“我听方侃说了,当时你把那副德加送到店里去装裱,后来去取的时候店主告诉你丢了,你还记得当时交给谁了吗?”
唐晋川想了想:“见面应该认得出来,不过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唐晋川忽然眼神一亮,放下筷子起身,从屋里拿出纸笔,飞快地画起了素描。
没多会儿,唐晋川就将画拿给她看:“这个人就是收了我画的店员。”
俞玥惊叹道:“太好了,我回头就把这幅肖像交给警方…晋川,你真厉害,我差点没想到,你还可以把嫌疑人画出来的…啧啧,画得太好了,我都有点舍不得交出去了呢!”
唐晋川见她笑起来,表情也不由变得柔和,还带着一丝被人夸奖的腼腆,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拿笔在速写本上画了个痛哭求饶的小人,旁边还写着一行字:“对不起,上次我不该那么说你。”
俞玥愣了愣,忙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应该我说对不起才是…我不该自作主张地给你过生日,我知道自己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唐晋川听她这样说,心里更加愧疚不已:“你没错,是我不好,我不该骂你的,你是好心想帮我。”
俞玥微微郁闷地叹了口气:“我做事太鲁莽了,都没想过你需要什么,就自以为是地忙活起来,我的确该骂…对不起,其实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有点不择手段,但我是真心想对你好的!我承认,可能我不自觉就利用了咚咚,利用了你的好心,可我也是真的喜爱咚咚,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的。”
唐晋川点点头,认真地看着她:“我知道,那天是我一气之下口不择言,我说的并不是真心话。你…很好,你是个善良真诚的好姑娘!”
俞玥开心地笑起来,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你真这么觉得,不是骗我的吧?”
唐晋川不知为何,就是有点没法儿面对那双明亮乌黑的眼睛,不自在地别开脸,点了点头:“我不是因为你帮了我才故意说好话给你听的。”
俞玥忙不迭笑道:“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只是…有点不敢相信!就算你真那么想我、生我气,我也会毫不犹豫去帮你的!”
俞玥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你别误会,我给你开办画展,从来没想过靠它赚钱,或者用你的名声来给工作室盈利。我是真的觉得很可惜,你那么有才华,那些作品又那么好,不该被淹没的,所以我才想帮你…这个展厅我已经租了下来,闲着也是闲着,我不打算再转出去,就交给你打理吧,不管你想用它来做什么都可以,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唐晋川眼神复杂地看着手里的钥匙,许久才摇了摇头:“这份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
俞玥无奈地笑了笑:“你就当…帮我个忙吧,替我保存着这把钥匙,就算是对救命恩人的报答好了。”
唐晋川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俞玥愣了愣,哭笑不得地开口:“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啊?天呐,怎么会有你这么迟钝的人!”
唐晋川皱紧了眉,微微不悦地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茫然。
俞玥简直都要哭了,难怪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不由无奈又气愤地瞪着他:“你没发现我在追你吗唐大神?我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连方侃都看出来了,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死乞白赖留在你这儿过夜,甚至还故意穿着你的衬衣来勾引你…你不会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唐晋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俊脸微红,半晌才尴尬地摆了摆手:“…别开玩笑了!”
俞玥瞪大了眼:“开玩笑?我哪里开玩笑了!你也不想想,哪有女孩子开玩笑会牺牲自个儿色相的?我还是大闺女呢,怎么可能为了开玩笑就跑你家里跟你孤男寡女共度良宵!”
唐晋川的脸色蓦然涨红,显然想起了那天让人窘迫的画面。
俞玥看着他的表情,不由长长叹了口气:“果然…看来你以前还真没谈过恋爱,难怪这么不解风情。”
说的就好像她过尽千帆了一样。
唐晋川努力板着脸,只可惜满面的红色让他无论如何都严肃不起来。
“别胡闹了!”
俞玥摊了摊手,眨巴着无辜的双眼,理直气壮地开口:“我哪里胡闹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老早就喜欢你了…哎哟我去,可算让我把这句话给表白出来了!你都不知道,多少回了,我刚开个头,还没把‘喜欢你’三个字说完,就会被你给各种打断,憋得我恨不能喷你一脸姨妈血!”
唐晋川嘴角一抽,无声地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不敢相信,他这种人,不说话,又没什么本事,除了会画画,连基本的为人处世都不行,怎么可能会有女孩儿喜欢他呢?
更何况还是俞玥这种各方面条件都那么出众的女孩儿…
俞玥见他满脸不信,撅了撅嘴不高兴地道:“你要觉得我是逗你玩的,那我会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心意!你等着,我会证明自己的认真,到时候看你还逃不逃避,我非让你正视我的追求不可!”
唐晋川想到俞玥那些层出不穷的小花招,登时觉得头疼不已,只得无奈地叹息:“好吧,我相信你是认真的,我现在就正视你的…追求,所以以后你可以别再胡闹了吗?”
俞玥眨了眨眼:“这怎么能说是胡闹呢,我一直都在很认真地追求你呀!”
唐晋川头都大了,本想好好劝说她放弃,可俞玥实在是油盐不进,只得咬咬牙放出狠话:“可我已经拒绝了你的追求,你不该放弃么。”
俞玥笑嘻嘻地开口:“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呢?这也显得我对你的感情太经不起考验了吧!你放心,不达目的我是不会罢休的,你不也说过么,我就是个不择手段的女人!”
唐晋川被堵得无话可说,喉咙里如同卡了她之前宣泄不出的满腔姨妈血,半晌才挫败地看着她:“算我错了行么,你那么好,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人,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呢?”
俞玥摇了摇头,用力握了握拳,坚定地盯着他,宣誓一般开口道:“好人卡妹妹卡什么卡我都不要,我只要你!”
唐晋川脸色红了红:“你怎么这么…”
“死心眼是吗?”
唐晋川摇了摇头:“不,我想说的是你怎么这么厚脸皮。”
俞玥不以为意地笑道,“我就是死心眼厚脸皮,喜欢上一个人就再也看不上别人,什么都能豁的出去。所以你不用说自己哪里不好,你就算坏透了,我也喜欢你!”
唐晋川的心,忽然猛地一颤,看着她坚定的表情,那张不算很美的脸上散发出奇异的光芒,竟然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唐晋川微微叹息,再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了。
俞玥忽然眼珠一转,狡黠地笑了起来:“呐,如今我也算你的恩人了吧?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是不是得回报我的恩情啊?”
唐晋川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无辜被抓的烦闷倏然消散,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竟然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你这是打算挟恩图报了?”
俞玥歪着脑袋,很认真地考虑片刻,点点头笑道:“必要的时候,这也是一个好办法!”
唐晋川还在保释期,行动受到一定的限制,不过这点对于死宅画家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俞玥再次满血复活了。
挑明心意后,俞玥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追求了。
女追男,隔层纱,可俞玥却觉得,她和唐晋川之间仿佛隔了千重万重,以至于不管她如何努力靠近,都看不透他的心。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积极地展开捕获男神计划。
一开始,俞玥还顾及着之前的争吵,不敢做的太过,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接近,从再次开始帮他叫外卖开始,然后没有遭到拒绝和冷冰冰的红包,隔天,外卖就由俞玥亲自送上门了。
唐晋川默许了每天有人陪着一起吃饭,俞玥大喜过望,登时忘记了之前的教训,得寸进尺地开始全方位侵入他的领地。
虽然唐晋川还没有答应她的追求,可如今的局面,俨然是热恋小男女的甜蜜生活。
莫妮花对此嗤之以鼻:“他要是真爱你,哪舍得跟你玩暧昧不清的游戏,肯定一早就给你打下专属烙印,恨不能昭告天下,你是他的,觊觎者死了!他这种不拒绝不承诺的态度,分明就是把你当成了备胎。”
俞玥根本听不进去,痴痴地捧着脸笑:“我知道他还没爱上我啊,他现在只是比较喜欢我…由此可见我的方式是对的,只要坚持,总有一天他会爱我爱得如痴如狂!”
唐晋川会不会如痴如狂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眼前这朵奇葩已经非常癫狂,无药可救了。
莫妮花干脆利落的一个白眼,只当自己不认识她。
俞玥急吼吼地求表现,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唐晋川面前怒刷存在感,对他的事儿自然百般用心。于是在她的监督催促之下,杜文东不得不牺牲自己度假猎艳的美好时光,隔着一个太平洋远程运作,找人帮着搜集证据。
杜文东的确有两把刷子,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没两天,那个贩卖赝品的诈欺犯就鼻青脸肿的主动投案了,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哭着喊着求收监。
专家组做了鉴定,涉案作品,德加的《芭蕾舞者》确实曾被人改动过,唐晋川指出的曾署名的地方,在特殊试剂下显示有被刮过的痕迹,也由此证明了他并没有参与欺诈,是有人故意抹去他的署名将临摹变成了赝品。
紧接着,在诈欺犯的指认下,当初偷偷转卖唐晋川画作却谎称丢失的店员也被警方抓获,经过一系列审理调查,唐晋川被宣无罪。
俞玥一得到消息就迫不及待地要去找唐晋川庆贺,甚至为了能狗血一把,专门从家里酒柜偷了瓶老头子的宝贝收藏,以求能够酒后乱性生米煮成熟饭啥啥的…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俞玥还没到金玉蘭庭,就被俞善洲一个电话吼回了家。
“不管你现在要去干什么,见什么人,都给我立刻回家!”
俞玥看了眼副驾驶上的酒,免不了有点心虚,不满地哼了哼:“不成,爸,我这会儿有正事儿呢,您不想见自个儿女婿啦?”
俞善洲沉默许久,长长叹出口气:“回来吧,刚刚接到电话,你外婆…不行了。”
来早已相遇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车子猛地停在斑马线前,俞玥愣愣地看着闪烁的红灯,直到后面一叠声的喇叭,才发现早就可以通行了。
俞玥回到家的时候,俞善洲已经帮她收拾好了行李。
“我给你打包的都是黑白两色的衣服,老家那里比较封建,穿得太招摇难免惹人闲话,我就挑了素净的给你装上了。”
俞玥面无表情地夺过箱子,冷淡地道:“我不去。”
俞善洲皱了皱眉,温声劝道:“她是你外婆,我们长辈之间的恩怨,跟你有什么关系?人死百事了,不管以前如何,她都是你在这世上除了父母之外血缘最近的亲人!”
俞玥冷笑连连:“她可从来没认过我这个亲外孙,我凭什么非得死乞白赖地凑上去?瞧把他们老苏家给稀罕的,我还瞧不上他们呢!”
俞善洲不赞同地看着她,冷哼声:“哟呵,现在倒有骨气了,你死乞白赖地往人男的身边凑的时候,怎么没见有这份儿囊性!”
俞玥勃然大怒:“你居然调查我?”
俞善洲不屑地冷笑:“用不着那么费劲儿!你什么样儿我还能不清楚?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还用得着我专门去调查?”
俞玥恼羞成怒地叫道:“有你这么当爹的么,我都多大了你还说这种话,你还给不给我脸了…”
“是没我这么当爹的,天底下有几个爹像我这么好性儿,哪个不是说一不二的?也就你,被我惯坏了,蹬鼻子上脸,没大没小!”
俞玥一屁股坐在床边,倔强地扭过头:“甭管您怎么说,反正我就不去…爸,我不想看到某个人,你也不想想,这种时候,苏慧兰能不出现吗?您忍心看我难过么,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非得给人撕开,您不心疼啊?”
俞善洲挑了挑眉,沉沉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道:“那好吧,既然你不去,只好我亲自走一趟了…唉,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慧兰过得怎么样。”
慧兰慧兰,叫得那么恶心!
俞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登时炸了毛般跳起来:“你要去见她?”
俞善洲面上流露出一丝沉痛,语气深沉地叹道:“我也不想,可没办法,我心疼你啊,只好我去见她了…”
“不是…”俞玥纳闷地问,“您干吗非得去看她最后一面啊,她当时那么绝情,是她不认的我们,您跟苏家根本半点关系也没有,干吗啊您这是?”
俞善洲坐在她身边,叹息道:“玥玥,你不懂…子欲养而亲不待,你奶奶去世得早,那时候我没有能力侍奉她让她过上好日子,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曾经,我是真心把苏老太太当自己母亲孝顺的,即便后来姻亲不在,可你身上到底流着苏家的血脉,这份血缘是断不掉的。更何况,爸爸这边的亲人所剩无几了,爸爸能陪伴你的日子还有多久?我不希望将来你连个娘家都没有。”
女儿,这世上最难得是放下,何必为了过去那点不愉快,而让自己难过一辈子呢。你有越多的亲人,即便那些人曾经深深伤害过我,我也不希望你来背负。因为总有一天,我会离你而去,而我最不放心,就是留你一人孤独无依。
俞玥心里发酸,闷闷不乐地拧着眉,小孩子赌气一般气哼哼地嘟囔:“那种亲戚,我宁可不要!”
俞善洲苦笑着摇了摇头:“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当时那种情况,他们选择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谁还能没点私心呢?再说他们没有跟着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俞玥愤愤地瞪了他一眼:“爸,你怎么这么…圣父呢!”
俞善洲“嗯”了一声,笑着道:“你就当我是什么圣父好了,就算帮帮爸爸,替爸爸去见你外婆最后一面。”
俞玥重重叹气,站起来,不甘不愿地拖着行李箱:“说好了,我只是帮你去见最后一面的,别指望我给她披麻戴孝什么的!”
俞善洲笑了起来,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不管她嘴上说的多么狠绝,内心终究是善良的。
俞善洲早已经帮她准备好了车票,亲自开车送她去了火车站。
当年俞善洲跟随他父亲,全家响应国家政策上山下乡,去了小镇奉献,也是在那里结识了苏慧兰,两人迅速成亲,在当地也算是郎才女貌的一段佳话。
只可惜婚后不久,俞家就遭了变故,那时候苏慧兰还挺着大肚子,俞善洲天天为了父亲四处奔波,根本顾不上她,以至于后来俞家一落千丈,苏慧兰生完俞玥,连月子都没出,就抛下孩子不顾,回了娘家。
然后不到一年,苏慧兰就离婚改嫁他人。
小镇位置挺偏僻的,俞玥有很多年没回去过,早就忘了路要怎么走,只好选择坐火车到城市,再转车去县城,然后想办法去小镇。
那个县城,直到如今,还是国家重点扶贫地区,所谓的小镇,连一般的村庄都比不上。
所幸那里离c市并不远,三个多小时后,火车就到了站。
俞玥立马跑到对面的汽车站坐大巴,一路颠簸来颠簸去,差点隔夜饭都颠出来,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县城。
俞玥拖着行李箱刚一下车,就被蜂拥而至的人群围了起来,差点被挤倒,一个踉跄靠在了栏杆上,斑驳锈迹立马蹭脏了衣服。
“住宿便宜了,一晚上三十块,热水空调都有了!”
“坐车么,五块钱拉你,附近村子随便去!”
“面条稀饭胡辣汤,干净卫生咯!”
“盒饭要不要,还是热的,刚出锅的!”
…
俞玥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天气那么热,一堆人挤着她,夏天拥堵环境中特有的酸臭伴随着旁边垃圾桶散发的方便面烟酒味,熏得她差点憋死过去。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谢谢谢谢,不需要…不不不,不住宿不吃饭,不用了,我暂时不需要坐车,谢谢让一下…”
俞玥费了老大劲儿才挤出人群,站在马路边茫然地环顾了一圈,才惊觉这里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
俞玥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太阳晒得人实在受不了,便当机立断地拦了辆车。
小县城里半天见不到一辆像样的出租,满大街跑得都是小三轮和电动车。俞玥已经不对这里抱有任何幻想了,一上车就有气无力地直接开口:“去城里最好的宾馆。”
当年的家这么多年没住过人了,现在在不在还不一定,俞玥又不想在苏家寄人篱下,只好先在县城落脚。
小县城里最好的宾馆虽然设施装修不怎么样,但胜在比较干净,而且县里一到夜晚就特别安静,路上连车辆的声音都很少听见,俞玥虽然换了个地方,居然也能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俞玥洗漱过,换了身庄重的衣服就出发了。
没有按照俞善洲嘱托的,到了后给苏家舅舅打电话让人来接,俞玥叫了辆电动三轮车,自己就去了。
所幸县城距离小镇已经不远了,这两年新修的路,电动车突突突跑得挺快,居然也没有太过颠簸。
俞玥透过小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色,发现真的很难跟小时的记忆重合。那时候每次去城里,都是俞善洲骑着自行车,她就坐在前头横杠上,一路都是泥泞不堪的道路,常常到了地方,她脚麻得半天都缓不过来。
电动车忽然一阵颠簸,俞玥往两边望过去,发现是一个小小的火车站。
县里的车站早就废弃,这里的铁路虽然每天都还有火车经过,但早已经不再停靠了。而这条路上的车站,简陋的只有一个小小的屋子,就像城市里的交警站一般大小,估计里头只能勉强摆下一张行军床,恐怕连套桌椅都放不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