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一凛,不知道是敌是友,只得缓下脚步,屏住声息,慢慢靠近。
“少爷,你别再往前了,钱已经都准备好了,明天一早交易之前,我们有把握将人揪下来的,现在七爷并没有危险,去了怕是要打草惊蛇。”
声音响起,话中的内容令陶然心中一动,却还是不敢贸然出去。
被喊少爷的人,似乎久久没有出声。
半晌,才慢慢道:“我不往前,我在这里等七叔,看他平安无事。”
七叔二字一出,陶然再无疑问。
世人皆知现任傅家掌舵人便是当年傅七爷最疼爱的小侄子。
陶然拨开杂草,正想上前,那边立时有所警觉。
“什么人!”
他未来得及说话,两把枪已分头抵在他太阳穴上。
陶然沉声道:“傅先生,我是陶然,昨晚生日宴上我们还见过的。”
那边静默了一下。
“带他过来。”
声音竟有些压抑不住的颤抖。
陶然被半挟制着走了出去,一眼就看见傅明谐站在车子旁边。
“怎么只有你,七叔呢?”那人望着他,目光灼灼,气势逼人。
陶然喘了口气,长时间剧烈的奔跑令他耗尽精力,现在一松懈下来,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初言,嗯,是七爷,他让我先走,他自己去引开那些人,顺便救顾林。”
那人的脸色慢慢地冷下来,面无表情。
陶然莫名其妙,站在那人旁边的男人却苦笑起来。
“少爷,想来七爷也是……”
韩致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知道傅明谐为什么冷了脸色,却不知道七爷何以要让这小子先跑,自己独自留下来。
因为从前的七爷,绝不会如此古道热肠。
就算有,也只是对着傅明谐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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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初言需得看着陶然平安逃出去,才能折返回去看顾林的情况。
但终究晚了半步。
顾林即使已经挣脱了麻绳,也不过是赤手空拳。
而张庆云拿着枪。
他的身手很利索,早年参加越战的敏捷和反应,此时全派上了用场。
顾林的脖子被勒得紧紧,枪口抵在他的颈动脉上。
张庆云剧烈地喘息着。
同行六个人,除了任平和小三是死在他手下,其余三人,竟是都被解决了。
如果是有人来救他们,现在也早该出来了。
如果不是,那又会是谁?
空旷的仓库显得分外寂静,静得有些可怕。
他死死盯着周围,心中对那个至今没有露面的对手深感忌惮。
“出来!”他吼道。
周围无人应声。
枪声响起,顾林闷哼一声,大腿处鲜血喷涌而出,差点软倒在地。
“你不是想救人吗?再不出来,我就打爆他的头!”
“出来!!”
他屈膝在顾林伤口上顶了一下,顾林吃痛,却强忍着不肯出声。
张庆云狞笑。“你这小子倒是硬气,他不出来,我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好了!”
话刚落音,拐角处转出一人。
段初言本想借着张庆云在顾林腿上开枪的当口出手。
但是两人靠得太近,时间又只有一瞬,连他也没有把握,万一稍微偏移方向,那顾林一条小命就没了。
想想,叹了口气,走出去。
张庆云一看到他,眼睛都眯了起来,原本阴沉的神情出现一丝裂缝。
“怎么是你?是你杀了他们?”
他怎么也没想到,三名人质中最无害的一个,反而成为最后翻牌的人。
段初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手上那个人,还是别杀的好,走了一个陶然,还有他,不然你人财两空,连一亿也拿不到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对方更来火。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他们又怎么会落到这等田地?
张庆云狞笑。“把枪放下!不然我把这小子的胳膊和腿都打断,让他变成残废,反正一时半会也断不了气!”
顾林咬咬牙,大声喊道:“别听他的,你快走……唔!”
伤口上又挨了一记,他脸色煞白,汗水大颗大颗地落下。
段初言看了他一眼,把枪丢在地上。
他刚才隐在暗处的时候没出手,现在自然更加不会反抗。
“初言!”
枪声伴随着顾林的怒吼声,段初言不由自主单膝跪倒。
张庆云恨不得把枪开在他脑袋而不是别的地方,但现在同伙都死了,只剩他一个,这个人还有用处,所以暂时还不能杀。
“你起来,去打电话,让顾家提前过来,带上一亿,让顾佑存他老婆开车,不能有其他人!”
他就不信顾家为了钱,连亲生儿子都不要了。
“哪里有电话?”
段初言的声音有点不稳,却没什么表情。
他的小腿和肋下都中了枪,此刻手捂着腰处,血仍透过指缝渗出来,滴落在地上。
顾林看得双眼通红,却拼命咬着牙,没有出声。
“那边桌子上,你走前面!”
张庆云挟着顾林喝道,死死盯着他,视线不肯挪开半分。
这个人能在片刻之间解决掉三个人,实力可见一斑,如果不提高十二分精神,只怕下个去见阎王的就是自己了。
段初言拖着伤腿,慢慢地,一瘸一拐地走向前面,拿起桌子上的手机。
“电话多少?”他的声音很低,脸色也很苍白,仿佛因为受了伤,虚弱不堪。
“里面有,自己翻,第二个就是!”张庆云莫名有些焦躁,这种等待现在变成了煎熬。
段初言拿起电话低头翻找。
身后传来悉索细碎的声音,张庆云心中警惕,飞快地回头望了一眼。
就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几乎是同时,段初言从怀里摸出另一把枪,对准他的脑袋,扣下扳机。
一枪命中。
惊疑,愤怒,不可置信,在那张脸上呈现出来,又交杂在一起,显得扭曲而狰狞。
鲜血和着脑浆从伤口喷涌出来,溅了顾林满头满脸。
他使劲挣开张庆云犹自死死钳制住他的手,大口大口喘气,只觉得恶心欲吐。
身后,张庆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死相比之前的任平和小三,好不了多少。
“靠,恶心死了……”顾林忘了自己的枪伤,抬脚便想去看段初言的伤势,不料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你怎样了……”他看着段初言,挣扎着要爬起来,身后却传来脚步声,不由回头一望。
段初言手里握枪,背抵着桌角,以此来支撑身体的重量。
唇色泛白,眼神冷冷地,看着跨过张庆云尸体走过来的人。
“七叔,我们回家吧。”那人温柔地望着他,步步走近,连声音也温柔如水。
嗯,他真是教导有方,那人说话的腔调,跟当年的自己学了个十成十。
只是,你现在这副孝顺的样子,究竟装给谁看?
“你现在失血过多,要赶紧治疗。”那人伸过手来,要拿走他的枪。
不是没有机会开枪,但他已经没有体力迈开脚步。
谁会知道,他竟会不惜涉险,跑到这里来。
谁会知道,两次见面的间隔时间,竟如此之短。
早知道,他就一个人走了,绝对不会多管闲事,去救那两个累赘。
早知道,他就……
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血一直没止住,视线渐渐模糊,手一松,枪落入那人手里。
他突然觉得很累,身心俱疲。
如果在很久以前,第一眼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自己不走过去,那么今天,还会有这样的局面吗?
唉……
真是孽缘。

第13章 番外一

别人都以为只手遮天的傅七爷从小就刀枪不入,无所不能。
当然不是。
傅言从小不爱争,说白了,就是懒散。
你说往东,他说往西,你再说往东,好吧,那就往东。
虽然并不愚笨,但就是懒散,小时候从没跟同伴抢过玩具,大了也没跟别人抢过地盘。
因为那时候已经很少有人抢得过他。
那既然他这么懒,为什么能成为翻云覆雨的傅七爷。
这都是被逼出来的。
傅家是黑道出身,但在傅老太爷那一代,已经致力于漂白事业,并且卓有成效。
傅老太爷战战兢兢,一生勤恳,为人圆滑,八面玲珑,奈何生了个不孝儿子。
这就是傅巍。
巍者,高大雄伟。
但是傅巍,虽然在外表上高大了,却在人格上绝不高大。
他很风流。
风流到不务正业,每每让傅老太爷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作,提前蹬腿去见他早死的老婆。
所以傅明谐的父亲傅忻,跟傅言,并不是同母所出。
幸好傅巍还有个老婆,叫容玉凤。
幸好这个词的意思,并不是说他老婆很能干,而是说他老婆出身名门,有着丰厚的身家,可以经得起傅巍折腾。
毕竟,两副身家败起来,总比一副要慢得多么。
傅巍的老婆不能干,却很善妒。
他每偷一次腥,他老婆就跟在后面收拾那女的一回。
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被容玉凤收拾得连小命都没了。
只是那些女人并没有什么来历背景,也因为傅容两家财大气粗,手段通天,所以没人敢捅出来。
傅巍知道自己理亏,也时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算有时候闹大了也吼两声,却禁不住容玉凤这么耍泼,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又是不了了之。
而傅言的母亲,正是傅巍众多偷腥的女人之一。
傅言的母亲出生风尘,身份低微,就算傅巍把她宠上了天,她也不可能进傅家的大门。
但是她却不甘心。
想来也是,她的容貌并不输给容玉凤,又有人家丈夫的宠爱,就因为身份问题,两人的地位天差地别。
叫人怎么甘心?
傅言自然是她对付容玉凤最大的武器。
跟傅巍偷情乃至怀孕的时候,她处处避着容玉凤,小心谨慎,但是在生下傅言之后,她马上就趾高气扬了。
无论什么时代,母以子贵,是永远屹立不倒的道理。
那时候傅老太爷虽然没让母子俩进傅家,但也嘱咐傅巍要好好照顾傅言母子,并且不许容玉凤施加毒手。
从此容玉凤对傅言恨之入骨,直欲除之而后快。
其实傅老太爷不让傅言母子进傅家的原因,除了傅言母亲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当时傅家并不缺嫡子嫡孙。
容玉凤虽然善妒,但她毕竟还是生得出儿子来的。
而且一生就是三个。
长子傅忻,也就是傅明谐的父亲,次子傅亦,三子傅昀。
还有傅巍那些在外面的私生子,陆陆续续,统共有六个。
算下来,傅言排行第七,还是最小的。
有这样的儿子和儿媳,傅老太爷自然不能指望什么,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孙辈的身上。
可惜他的算盘还是落空了。
容玉凤所出的这三个儿子,都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继承人。
傅亦生性冲动好事,爱逞凶斗狠,十八岁那年在外面跟人打架,结果连命也打没了。
傅昀手段阴狠有余,智谋不足,而且继承了父亲的缺点,极爱拈花惹草。
本来男人风流,再正常不过,但是有傅巍前车之鉴,傅老太爷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人来接掌傅家。
剩下一个长孙傅忻,既不冲动,也不风流,做事中规中矩,不偏不倚,唯一的不足,也是最大的不足,就是软弱。
试想一个黑道世家出身的大少爷,看到别人受伤流血就禁不住面白如纸,腿软如泥,将来又如何在大事面前处变不惊?
傅老太爷为了傅家的未来,实在是愁白了头发,恨不得天天给死去的老婆托梦,让她重新跳出来给他生个像样的儿子。
话说回来,其实就算他老婆真的跳出来,他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就在这时候,傅言进入了傅老太爷的视线。
傅言的母亲一心想凭借傅言进入傅家,但在傅言十岁之前,这个心愿却一直未能实现。
纵是耐性再好的人,也会忍不住焦躁,何况傅言他母亲的耐性并不好。
心情好时,也会夸奖儿子几句,顺带语重心长望子成龙督促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只不过这种督促实在棍棒下执行的,并且规定傅言每门功课没考满分就要长跪在家门口忏悔。
心情不好时,那么打骂也是家常便饭。
当然,这一切都发生在傅巍看不见的地方,毕竟他能来看这母子俩的时间也有限得很,因为他的心早就分成了许多份。
傅言十岁那年,傅老太爷举行家宴,让傅巍带了所有的私生子都回本家。
那一年,傅明谐才刚出生,犹在襁褓中嗷嗷吃奶。
傅老太爷让所有孙子都站在他面前,亲自一一过问生活起居。
傅言寡言少语,神色冷淡,却镇静如初,不像其他人在傅老太爷面前的拘谨,完全不似一个十岁小孩。
这引起了老太爷的注意。
细问之下,竟然大吃一惊,傅言的才智学识并不在他所有兄长之下。
甚至远远超过。
于是傅老太爷心念一动,在傅巍的所有私生子中,独独指了傅言,同意他入住傅家。
容玉凤很不满。
她当然不满,她又不是不能生,而且一口气生了三个,结果老太爷放着嫡孙不要,居然去接外面的野种回来。
但她不敢违抗傅老太爷的命令,虽然自己娘家也算大富之家,但比起傅家来,屁都不是,而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傅家,老太爷一句话,顶得上别人十句。
虽然老太爷把傅言接回来,并送他去读最好的学校,没课的时候,又让人教他种种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俨然将他与傅家其他三个嫡孙一样看待,但是在老太爷看不见的地方,容玉凤依旧能以嫡母的身份教训傅言。
左右是看不顺眼,只要没有显眼的伤痕,不至于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被傅老太爷看到就可以了。
这世上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多得很。
傅言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
十岁之前,是亲生母亲的拳脚棍棒。
十岁之后,是父亲正妻见不得光的折磨。
他当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回到傅家之后,他一直努力学习着各种知识,老太爷让人教给他的东西,他像海绵一样,一滴不漏地吸收了。
枪械,武术,博斗,谈判,心理,如何杀人,如何管理一大帮子人……
其实这些东西,傅家其他三个嫡孙,同样也能学到。
但也许是出生便含着金汤匙,他们学起来,并没有傅言那样令老太爷欣慰。
所以傅家的嫡孙,傅亦和傅昀两个人,十分讨厌傅言,天天想着法子折腾他。
终于有一次,傅昀的恶作剧,不仅没能教训到傅言,反而让自己从楼梯上滚下来,足足缝了六针。
在那之后,容玉凤就愈发痛恨傅言。
在她看来,原本应该属于自己儿子的一切,包括老太爷的宠爱,都让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给夺走了。
十五岁那年,容玉凤让人在傅言放学路上狙杀他。
只要人死了,就一了百了。
老太爷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私生子,杀了三个嫡孙的母亲。
但是她算错了。
傅言还是回来了。
虽然晚了三个小时,而且浑身散发着血腥味。
他只是冷冷淡淡地看了容玉凤一眼,就令她不寒而栗。
那眼里的杀意,只怕她到死都不会忘记。
傅老太爷对此事大为震怒,虽然事后并没有追究,但是自那之后,傅言身边便多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韩致远。
转眼到了傅言该上大学的年纪,他力排众议,放着国外的贵族学校不去,却考上一处国内的大学。
只不过上大学的时候他也不得安生。
因为那会他的母亲被诊断患上绝症,而且是中期。
所以他大学的生涯,其实就是两点一线。
学校,和医院。
这就像上天的故意捉弄,他性情懒散,却偏偏让他奔波劳累,麻烦不断。
他母亲原本脾气就不怎么好,患了病之后自然更差,只不过傅言却从来不对他母亲出手,就算他母亲打得狠了,也只是伸手挡了一下。
直到有一次,原本应该砸在他身上的热水瓶,砸到傅明谐身上。
那年傅明谐才十二岁,半大不小的年纪,见傅言来医院看母亲,死缠烂打也非要跟来。
傅言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气,便不让傅明谐进去,只让他在外面等。
结果傅明谐听到里面铿锵作响,二话不说冲了进去。
他看见的是这样一幕。
病房一角,一个女人披头散发,歇斯底里,指着傅言破口大骂,极尽侮辱。
傅言站在门边,一言不发,垂下的手背上被划了深深一道口子,正往下滴着血。
傅明谐急了,正好一个热水瓶砸过来,他下意识上前一挡,傅言大惊之下也只来得及将他拉开,瓶子还是砸在他肩上。
热水喷溅出来,洒在傅明谐身上。
那天之后,傅明谐住了一周的医院,也忘了问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傅言再没去看过他母亲。
一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在那件事发生之后,傅言的母亲就被送入精神病院的重症病房,好吃好喝供奉起来,医疗设备也一应俱全。
只是不会再有任何人去探望她。
这么说起来,其实傅明谐与傅言的孽缘,要追溯到傅明谐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
满屋子人情冷暖,刻薄嘴脸,惟有那个不知世事的小婴儿,朝他笑得欢快。
再稍大点的时候,也不知是为什么,见了傅言就要缠着他。
只要是傅言在主宅的时间,傅明谐便成天乐呵呵的,黏着小叔不放。
就算几年之后长大了,这种亲近也只多不少。
见着了的人,都说这是小少爷和七爷的缘分。
连傅明谐后来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自己什么事也不懂的时候,就知道要缠着小叔。
也许是因为那张冷淡俊雅的容颜。
也许是那个独独对自己绽放的笑容。
也许,后来就成了习惯。
像毒瘾一样,难以戒掉的习惯。
傅言二十五岁的时候,老太爷久病不起,撒手人寰,留下遗嘱,将傅家财产分了一些,给傅家的所有子孙。
只是这些,都不能带走,人在傅家的一天,可以享用,可以支配,若想独立出去,属于傅家的东西,分文都不能动用。
而傅家当家人这个位置,留给傅言。
而不是傅家任何一个嫡子嫡孙。
这个消息无异于重磅炸弹,将傅家所有人都炸飞。
傅家当家人,当然不仅仅是指傅家明面上那些生意,还有见不得光的那部分黑道势力。
傅言,这个来历不明出身低微的私生子,居然就飞上枝头当了凤凰。
傅家三个嫡孙中,只有傅忻性格懦弱,不争不抢,对此毫无异议。
但除了他之外,所有傅家人都不服气。
那个时候,傅巍已经不在了,就在傅老太爷逝世的前两年,据说是纵欲过度,死在女人的床上。
这种死因傅家人自然是羞于启齿的,对外只说心脏病发。
所以傅家资格最老的人,就是容玉凤。
容玉凤自然是第一个反对的。
但是她反对也没用,老太爷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还有律师作证。
于是她想到了策反。
反正傅言一个黄毛小子,先不说傅氏企业,单就道上那些人,谁会服他?
他凭什么?
但是容玉凤料错了。
她私底下找到那些傅家的元老和其他势力的大佬,许以种种好处,让他们一致反对傅言,改而支持自己的三儿子。
黑道四大势力聚会那天,她中途进场,信心满满,得意非凡,看着傅言冷冷淡淡的面容,准备让他万劫不复。
结果却是自己万劫不复了。
话一出口,没有人附和她,大家都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只有一个人说话,那就是傅言。
来人,把傅夫人送回去。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终于让容玉凤爆发出来,张牙舞爪。
傅言,你这个野种,你别得意,总有一天,你会被人拉下来的,你会死得很惨,我诅咒你……
下面的话没能说出来,因为她的嘴已经被塞住了。
家门不幸,出此丑事,叨扰诸位了。
傅言看着她被拖出去,转头向所有人微微一笑,斯文儒雅,君子谦谦。
那个时候,众人只觉得这个年轻人手段凌厉,却没想到,在那之后,傅家会在他的带领下蒸蒸日上,而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傅七爷,自此成为一个令人敬畏的存在。
其实,傅言之所以走到这一步,在万人之上,体验那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不是他权力欲过重,也不是他欠虐,而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如果不一直往前,就会被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人伸脚绊住。
而傅家,乃至傅家外面,这种人多得很,数都数不过来。
他不想成为万劫不复的那个人,所以,只好委屈别人万劫不复了。
他那位异母兄长的儿子,不仅不因为上一辈的恩怨疏远他,反而一直粘在他身边。
正好傅言也没有儿子,便把他当成继承人来培养。
当年自己所接受过的东西,一样不漏,倾囊教给那个人。
只不过自己是由老太爷请来的老师教授,而他是由自己亲自来教。
曾几何时,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也有长大的一天。
玉树临风,西装革履,身高甚至不下于自己,走在外面,也是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
当然,不是纨绔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