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其欣慰,原来自己当起老师来也是有一手的。
看着桃李长成,成就感不言而喻。
虽然这桃李只有一棵。
如果自己有朝一日离开傅家,也可以考虑一下,去当个老师混混。
想来不至于饿死。
第14章
醒来的时候,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将满屋罩上朦胧的明亮。
所有的摆设,家具,甚至那些瓷器的位置,一如他没走之前的模样,纹丝未动。
当眼睛适应了光线,段初言环顾一周,叹了口气。
撑起手肘想坐起来,动作缓慢小心,却还是牵动了伤口,撕裂般的疼痛提醒着他昏迷前发生的一切事情。
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换了唐装,柔软的布料在皮肤上摩擦,带来久违的熟悉感。
身体中了两枪,也不知昏睡了多久,精神依旧不见得大好。
推门声响起,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看护服的小姑娘,从未见过。
手上端着一个盘子,放了些粥和小菜。
见他醒了,大吃一惊,忙走过来把盘子放下,又要来扶他。
“傅老先生您醒了?药效没过,我以为要明天才醒的。”
一句傅老先生,让他刚进嘴的水差点一口喷了出来。
那小姑娘却浑然未觉,絮絮叨叨念了一堆,伸手拂他额头探温度,又走过去将窗帘拉开。
落地窗外的风景,依旧那么熟悉,仿佛他从来就未曾离开过。
“我哪里老了?”段初言轻笑,挑着眉,故意逗弄她。
“这家里有两位傅先生,傅先生说您是他小叔,为了区分……”
小姑娘见他神色,不由满脸通红,移开视线。
“傅明谐呢?”
小姑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傅先生好像有急事出去了,之前他一直守在这里的。”
段初言皱了皱眉,他本想一走了之,不料碰上陶然被绑架,连累自己还没来得及走,又回到这里。
现在再想离开,只怕就有些麻烦了。
这三年里,傅家纵使还有不服傅明谐的人在,也都被他收拾妥当了,这会让自己回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目的,明显是多余的。
那他是想做什么?
这个房间曾是自己最熟悉的记忆,也是难以磨灭的心病,若是以前,他永远也不会再踏进来半步。
那人吃完粥,便转头望向窗外,神色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馨不敢打扰他,默默地收拾东西,过了一会,见那人已经睡着,便端起东西,放轻了脚步走出去。
她本是傅明谐临时请来的看护,自然不认识段初言,听管家说这里面的人是雇主的叔叔,那自然以傅老先生相称,不料闹了个笑话。
这男人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容貌俊雅,举止斯文,哪里是她想象中人家叔叔的模样。
本以为傅先生的外表已足够出众,却没想到这人更胜一筹。
再次醒来,已经接近傍晚。
云霞将天际染成红色,连带着这间摆满宋瓷的屋子,也显出端庄凝重的色彩。
段初言半靠在床上,并不急着起来。
对他来说,现在无人打扰,正适合理清思路。
傅家已经不属于他,他也从没想过要拿回傅家。
一山不容二虎,就算没出过那件事情,他也是迟早要走的,否则他在一日,自然会令有心人别有想法。
无论傅明谐是念旧情也好,为了软禁他也罢,现在自己伤势未愈,确实并不适合走。
不妨便多待几日吧。
让我看看,在这三年里,你究竟做了什么。
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个人。
身形高大,却从没见过。
那人转过身,见他要出去,伸手便拦住,礼数周到,语气却听不出多少敬意。
“对不起,没有少爷的许可,您不能出去。”
头还有些晕,他伸手揉了揉眉心,略略眯起眼。
“你是?”
“我叫闻仪。”
名字婉约柔和,人却截然相反,一道伤疤在那张浓眉大眼的国字脸上斜斜划过,只差没写上我非善类四个字。
“我从没见过你,新来的?”段初言微微一笑,也不发怒。
“两年前少爷救了我一命,后来就让我跟着他了。”
对方言简意赅,绝不多说一句,见他没有强行要出去的打算,也就放下手。
段初言突然伸手扼向他的喉咙,闻仪一惊,想要还击,却突然想起傅明谐的话,只好把伸到半空的手硬生生改成阻挡,身体一边后退了几步。
谁知对方只是轻轻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扭,闻仪便发现他的手劲很巧妙,看似没有花力气,实际上连自己也挣脱不开。
段初言轻笑,放开他,右手却多了一把枪。
正是闻仪时时带在身边的,以防不时之需的。
闻仪大惊,根本没发现他是如何得手的。
如果这个人想杀他,那此时自己已经是死尸了。
“你的身手是沈末教的吧。”段初言把玩着枪,嘴角噙笑。
闻仪沉默。
“沈末,当年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包括你的少爷。”
“至于你,还需要多学几年,就这副身手,真碰上反应快一点的杀手,明谐就有危险了,希望你不是他的保镖。”
他意味深长地望着闻仪,拍拍对方的肩膀,把枪还给他。
闻仪受此打击,一时无语,等回过神来,对方已经施施然走出老远。
从屋子出来往右拐,是一片花圃。
曾经他一有空就会到这里来,浇水养花。
他并不是爱花之人,只是这种行为能调节心情,冷静思考。
背对着他的人,正蹲下身子修剪枝叶,专心得没有注意到身后动静。
段初言嘴角微微扬起。
“平叔。”
那人一震,颤巍巍地站起来,转身。
“七爷……”
激动和欣喜的表情在那张老脸上浮现,平叔疾步走过来,似乎想抓住段初言,却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把剪刀,一时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七爷,您醒了,怎么自个儿跑出来了,外面还冷,呃,要吃什么吗,平叔去给你做……”
他絮絮叨叨,语无伦次,段初言却没有半分不悦。
这个老人从他进傅家的那天,就被傅老太爷派来照顾自己,后来自己接掌傅家,又把他拔擢为管家。
“平叔,”他打断老人,“去帮我拿件外套吧。”
“是是,我这就去!”平叔拿着把剪刀就冲进屋去。
段初言望着这些花草。
它们都被照料得很好,就算没有他,依旧热烈地绽放。
这世界也是如此。
没有谁少了谁,会活不下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以为是平叔,头也不回。“平叔,这几年,你过得可好?”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他察觉有异,正想回过头,身体却突然被拥入一个怀抱。
那人站在身后,像害怕他挣脱似的,紧紧箍住。
熟悉而温热的气息在耳畔萦绕,话语贴着鬓间,如同厮磨。
“七叔……”
“七叔……”
声音低沉,有些颤抖,比三年前,却又成熟了不少。
“七叔……我好想你……”
段初言任他搂着,一动不动,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可以对任何人心狠手辣。
他可以对任何人无情无义。
却独独,这个人是例外。
看着他从襁褓的婴儿,到俊秀挺拔的男人,是自己一手慢慢地调教培养。
从他三岁到十岁这七年间,两人几乎寸步不离。
整整二十六年,如父子,如兄弟,这种感情已经深入骨髓,渗入血肉,再也无法割离。
就算那个人,做了那种事情……
自己也只是痛心,而非痛恨。
“放手。”他淡淡道,感觉身后的人立时一僵,抱得更紧。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七叔……”那人终于松了手,声音半是悻悻,半是委屈。
“我怕我一松手,你又不见了。”
他回过身,只见傅明谐神色温柔而心酸,笑容却是极欣喜的。
许久不见,这个人已经学会用温文儒雅的表相,来掩盖底下的心思。
尽得他的真传。
“我不会走。”在伤好之前。
“真的?”那份欣喜却不似作伪,浑然溢于言表。
“我饿了。”
“我们去吃饭。”反应极快地接上,一边伸手过来握住他。
就像小时候一样。
段初言心头一软,没有挣开,便任他握着。
饭菜是刚做好的,热腾腾冒着香味,一看就是平叔的老婆平婶亲自下的厨。
傅明谐在一边笑道:“平婶听说你回来了,特地下厨做的,平时连我也没这待遇。”
嫩滑的鸡肉入口即化,又夹着丝丝葱姜与冬菇的味道。
他并不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少时的变故和这几年在外,生活都是自己打理的,做饭自然也不例外,但是无论他再怎么做,也做不出平婶这味道来。
见他动筷,傅明谐也跟着拿起碗。
一顿饭吃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但气氛却并不僵持,甚至是有些和谐的。
他们都没有想过,在那件事发生之后,彼此还能有心平气和坐下来一起吃饭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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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林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医院了。
偌大的病房,设备齐全优良,却空无一人。
身在豪门,并不就比别人幸福多少,对于亲情这种东西,他早已不指望。
顾林冷冷一笑,突然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段初言肋下和大腿都中了枪,伤势要比他严重许多,不知道怎么样了。
心念一动,翻被下床,右腿还不能使力,就一点一点地挪去门口。
“你在干什么?”
抬头一看,站在门口的人是陶然。
“你来做什么?”顾林停住脚步,一手撑着床沿,“初言呢?”
“我不知道。”陶然拧着眉毛,有点烦躁。
自己在碰到傅明谐之后,就被他手下送回陶家。
在那之后,就没再见过段初言,而受了绑架刺激的陶家人更不会轻易放他出来。
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出来,赶紧先回学校找了一番,却没见到人,更听到一个震惊的消息。
那人已经辞职了。
想起见过他的最后一个人是顾林,又匆匆来了医院。
结果又是失望。
“学校呢?”顾林也皱眉。
“学校的人说他辞职了。”陶然抿了抿唇。
“我找遍市内医院的所有住院记录,也没有他的名字。”
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带回了傅家。
他并不知道那人跟傅明谐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为什么当年的傅七爷会不惜放下一切离开傅家,成为段初言。
陶然打听过了,虽然众说纷纭,但真正的原因却无人知晓。
如果两人之间有恩怨,那么他回到傅家,岂不是危险?
两人从小斗到大,陶然的神色变化,顾林就算猜不出全部,也能看出个大概。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什么,你好好休养,我先回学校了。”陶然淡淡说道,转身便走。
既然这里得不到他要的讯息,久留也没有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把那个人的身份告诉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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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谐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经常早出晚归。
但只要他在主宅,却总会陪着段初言吃饭。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说的不过是一些生活琐事,对于傅家道上和明面上的生意,傅明谐只字不提。
他不说,段初言也不问。
在外面这三年,他刻意避开有关傅家的所有消息,也懒得去打听。
既然已经交给别人,就没什么好留恋的。
只是今天晚上,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傅明谐还没有回来。
段初言坐在客厅藤椅上,漫不经心地翻着书,眼睛瞟过挂钟。
小孩子长大了,学会夜不归宿了?
“闻仪。”
片刻之后,那人出现在视线之中,依旧沉默,只是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自从那天之后,这人对他说话的语气,明显恭敬许多。
无论身份有何差别,彼此都是男人。
而男人,总是崇尚强者的。
“明谐去哪里了?”
沉默。
“韩致远呢?”
还是沉默。
段初言笑了起来,倒是没生气。
“那沈末呢,你这副身手,应该不全是沈末教的吧。”
这次有了回应。
“我因为过失杀人进了监狱,监狱里打架锻炼了一些,后来出狱,那帮人还不放过我,找人砍我,刚好被少爷救了,就跟着他了。”
段初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难怪对他忠心耿耿。”
眼前这男人双腿交叠,身形修长,神情闲适。
一身唐装无疑更将他的儒雅气质完全衬托出来。
闻仪从未见过有人像他一样如此适合这种装扮的。
就像从三十年代走来的,翩翩佳公子。
年龄的消磨不仅无损他的气度,反而显得愈发斯文内敛。
面对这个人的注视,自己如同无所遁形。
闻仪突然有些尴尬,不由移开视线。
“七爷,前几天的事情……请您不要见怪。”
段初言失笑。
“我为什么要见怪,你能对他忠心,自然是很好的。”
闻仪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心底很是奇怪。
他虽然很少在外面走动,也听了一些传闻,都是关于少爷跟这位七爷不和的事情,但是就这几天的观察下来,却好像并不是这样。
他口舌并不伶俐,想要解释,就越发说不清楚,心里着急,不由大窘,挠着头说不出一句话。
门口传来细响,接着是管家平叔一声低呼。
“少爷,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七爷的性格不能以常理论之,就像他被侄子OOXX,很多男的正常反应是觉得屈辱,但他的阅历注定他不会有这种感觉,之所以不能接受,是因为他对侄子的感情,是从小到大培养起来如父如兄的亲情,一时之间很难转变过来,所以侄子的路蛮崎岖的。
话说这就是一对别扭叔侄啊……
第15章
傅明谐出现在拐角处,一袭沉色呢子风衣,长身玉立,手里还提着袋东西。
段初言暗自皱眉,没有说话。
闻仪见了傅明谐,马上微一躬身。
“少爷。”
傅明谐点点头。“没事的话你先去休息吧。”
闻仪走了,平叔也不知道上哪去,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人。
“七叔,你还记得我小时候你常带我去吃的那间面馆不?”
段初言笑了笑,表情因为回忆而略显柔和。
“自然记得,那家面馆的汤火候十足,面也够劲道,小时候你一赌气胡闹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哄你,就带你去吃那个。”
“那老板去年去世了,他儿子接着经营,手艺也还不错,每天都有人排长队等着买,我刚路过那里,顺道给你买来一份尝尝。”
其实回来的时候,压根就不顺路,是傅明谐特地让司机绕一大圈,又拍门让那老板起来专门又做一份。
他把袋子放在桌子上,又打开饭盒,面香自碗里散发出来,令人食指大动。
段初言接过筷子试了一口,眉头微微一挑。
“还是比不上他爸的手艺,但是也不错了。”
傅明谐坐在旁边,神色柔和,一点也找不到小时候的痕迹了,但是眉眼之间,却又确实是傅家人的模样。
如果说段初言像一块光华内蕴的古玉,那么傅明谐就像一把锋芒内藏的宝剑。
在外面的傅明谐,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也许手艺没有他父亲那么精湛,但是那份味道却没有改变过。”
他轻轻一笑,意有所指。
“你受伤了?”
段初言并没有接他的话,径自吃着面,一边慢条斯理地问道,神情悠然,动作优雅。
傅明谐帮他拿调料的手一顿,脸色不变。
“回来的时候路边碰到个人受伤在求救,顺路送他去医院了。”他并不指望这番话会让段初言相信。
果然,那人放下筷子,伸手过来,解开他的大衣。
西装干净整齐,并没有血污。
傅明谐有点无奈,却任他动作。“七叔,我没受伤。”
“把西装也脱下来。”
屋里有暖气,根本就不需要穿这么多,照他现在这种穿法,早该汗流浃背了。
傅明谐叹了口气,轻轻道:“子弹擦过脖子,流了点血,没有大碍。”
他微侧过身子,翻下衣领。
一道血痕自脖子后面划过肩胛,还微微往外渗着血珠,捂着伤口的衬衫,自然都染红了。
段初言声音淡淡:“平叔,帮我拿点药和纱布来,敷伤口的。”
张平不知在哪应了一声,片刻之后,药已经放在桌上,人又马上走开。
他就是有这种本事,随传随到,又绝不打扰主人,也因为如此,段初言和傅明谐都喜欢用他。
药水敷在伤口上有些刺痛,傅明谐却一动不动,看着那人给自己上药。
脸离自己极近,熟悉的气息吐在脖子上,柔和沉敛,一如小时候抱着自己那种温暖的感觉。
三年,是多少个日夜了,无论走到哪里,都看不到他的身影,无论做了什么,这个人也看不到……
他微微垂下眼睑,竭力掩住内心想要抱住对方的冲动。
可是不能……
不能动。
这个人好不容易回来。
这样,就够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查到谁做的。”提及正事,傅明谐嘴角一勾,冷意尽现。“晚上在‘唐风’见贺清宇,回来路上就碰上了。”
“贺清宇?”
段初言眉头微皱。“见他做什么?”
傅家漂白已久,极少再做道上生意,就算有黑道背景,也只是为了维持联系,不至于让生意有所阻滞,跟寻常混黑道的势力并不一样。
但傅明谐口中的贺清宇,则是完完全全的黑道中人,据说他幼时家境并不好,被迫跟着东躲西藏,受尽欺凌,也走上黑道的路子,后来很快混出名堂来,又娶了青白堂当家的女儿,身份跟着水涨船高,现在已经接管青白堂旗下的所有生意,主要是赌场和夜总会这两个暴利的行业,别人在背后管他叫贺章鱼,意思是说他什么都想揽一手,且颇有能耐。
至于青白堂这个名字,则是来源于青帮。
青帮源远流长,从清朝雍正四年到现在台湾和美国的一些城市,都还能看到青帮的活动,虽然它并没有像洪门那样势力庞大,但是在民国时期,影响力是丝毫不弱于洪门的,甚至连蒋介石这样的人物,也曾是青帮一员。
而青白堂的创始人,也曾是青帮中人,当年由于历史等种种原因,他不能回归青帮,便在本城落脚,创建青白堂,数十年下来,已俨然是本城最大的黑道帮派。
傅家与青白堂,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傅明谐又怎么会跟贺清宇扯上关系?
“他想跟我合作,投资澳门的赌场。”
澳门的赌场,大都由本地人和葡萄牙人把持,外地人自然很难插手,但傅家在澳门有产业,而且并不小,贺清宇正是看到这一点,所以找上门来。
“澳门的赌场,岂是那么好插手的,贺清宇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点。”
声音不紧不慢,段初言拿起旁边桌子上的茶具开始泡茶。
平叔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摆上一个小炉子。
厅中一时静寂,只余下瓷杯相碰的清脆声。
傅明谐近乎着迷地看着这人的一举一动。
白皙而修长的手指,曾经无数次在自己脸上拂过,握着自己的手教导枪法,听平叔说,他更小的时候,还常整夜抱着哭闹不休的自己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直到他哭累了睡过去……
“明谐。”
“嗯?”他回过神来,段初言正望着他,手里拿着热气袅袅的茶杯,递向他。
“抱歉,刚才走神了,七叔说什么?”他接过茶杯,完美的面具下面看不出任何心思。
“你帮我把大学的工作辞了?”
段初言靠向椅背,神情平淡,双眼微眯,似乎在闭目养神,至少傅明谐没看出他有什么不悦。
“那会你中枪受伤,我不想你太劳累了。”
他看着段初言,笑容里带上了一点委屈和讨好,就像小时候撒娇那样。
段初言似笑非笑。
“那傅总裁准备如何处置我?”
“七叔……”他倾身,将对方紧紧地搂住,闷闷的声音自段初言肩窝处传来。
“明天晚上,你陪我去参加一个晚宴,好不好?”
他不为所动。“傅家的大小事务,我早就撒手了。”
傅明谐叹息般地长逸了口气。“如果没有我,你现在早就娶妻生子了吧……”
段初言不语,这种假设性的问题,他无法回答。
他本性随意,早年的经历让他对婚姻这种东西也没抱着什么太大的期望,如果傅老太爷还在,自己也许会跟他父亲傅巍一样,和某个名门淑媛结婚,然后过着貌合神离的日子,但傅老太爷既然死了,他也犯不着委屈自己,一夜风流没所谓,娶回家么,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