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气人的是,李大富为了帮助那些贫困的举子,都打出举子免费入住的旗号了…结果居然还是连一个来投宿的举子都没有!结果害他白白丢了面子,惹得同行们好一阵笑话。
而这个时候,书生正在为投宿的事情烦恼,虽然青月表示银钱的事情不要担心,但他又怎么可能坦然花她的银钱,而且那些银钱还是她当掉自己的东西换来的。京都的物价一向昂贵,更何况正逢开科恩这样的盛事,普通的客栈早已经客满,昂贵的他又住不起。
正在犹豫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间客栈上挂了硕大的横幅,上书六个大字:“举子免费入住!”
…免费?!
书生哪里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人好事,当下不再犹豫,快步走了过去。
此时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客栈里人头攒动,十分热闹。
书生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了,这客栈一看就十分昂贵…而且还有这样多的客人,真的会免费入住么?
…大概是为了宣传吧,肯定是有限额的,而且限额一定满了。
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轮到他啊…
书生摇了摇头,他的运气一向不怎么样,遇到青月肯定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运气了。
想着,他便打了退堂鼓。
正在书生打算离开的时候,李大富刚巧从二楼下来,他往日里是不大来这里的,最近又因为云来客栈的事情比较憋屈,更不愿来了,只是无巧不成书,恰好他今日来了,又恰好这个时候他下楼了,于是…他看到站在门口犹豫的书生。
见到书生,他的眼睛便是一亮。
瞧这少年,一身书生打扮,符合举子身份,再瞧那洗得发白的儒衫,绝对属于贫困那一类,这个时节二三等客栈绝对满员,一等客栈他肯定住不起。
简直完美,条件完全符合!
李大富现在正需要一个有勇气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啊呸呸,是有勇气第一个入住他云来客栈的举子,这不就送上门来了么。
见那书生似乎要走的样子,李大富忙冲下楼去,难为他腆着一个硕大的肚子还能健步如飞。
“公子且慢!”他大声道。
书生停下脚步,疑惑地回过头来,看向那个捧着肚子飞奔向他的中年男子,“您叫我?”
“正是正是。”李大富大步跑到他面前,喘了喘气,“公子这是要投宿?”
书生点点头,随即有些羞赧地道,“我原是看到外头免费入住的横幅才想进来问问的,想来是唐突了,名额该是满了吧。”
李大富一愣,随即感动得差点泪流满面,他原来还以为这书生是犹豫着云来客栈在举子中名声不大好的原因,才扭头而去的,却原来竟是在担心这个啊!
先前准备好劝说的那一大堆说辞都省了,李大富露出一个“我是一个大善人”的笑脸来,“怎么会,公子只需要出示举子身份证明就可以办理入住手续了。”
“当真?”书生有些惊喜。
“当真。”李大富摸了摸肚子,笑得一脸和蔼可亲,“区区不才平日最是敬重读书人了,如今正逢开恩科这样的盛事,所以尽力为举子提供些便利,帮助一些有需要的举子,。”
“您真是一个善人。”书生肃然起敬。
李大富哈哈大笑,也觉得自己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
在李大富的指引下,书生去掌柜那里办理入住手续,然后书生看到了相当奇怪的一个条件,“一旦入住,直至科举结束不得退房,不得更换客栈,否则赔偿十倍费用。”
见书生在看这个,站在后头的李大富心里扑通一跳,就怕他反悔,忙上前打了个哈哈,“手续办好了么?办好了就去用午膳吧,客栈提供免费膳食。”
书生顿时感动了,也不管那个奇怪的条件了,欣然在那条件下签了字。
“您真是一个难得的善人!”
一旁的掌柜默默收好那入住手续,心里为这不明真相的举子默哀,待他知道云来客栈的名声,想换客栈的时候…一定会被他口中的“善人”坑死…
作为一等客栈,云来客栈的费用很高,十倍…啧啧…
不明真相的书生满怀感恩地跟着伙计去用膳了。
清炖参鸡、酱爆鸭舌、蒜茸大虾,膳食丰盛得不可思议,唔?还有…鱼?书生看到那盘子清蒸鲈鱼的时候愣住了,盯着那盘鱼瞧了好一阵,他试着尝了一口。
…竟是相当好吃!
一点腥味都没有,而且十分鲜美。
书生的眼睛亮了。
看着那不明真相的举子对着一桌子昂贵的菜肴吃得十分开怀的模样,掌柜眼中的怜悯之色愈发重了,这一大桌子的菜…哪个都不便宜,十倍…“善人”这是真的想坑死他啊…
吃饱喝足之后,书生放下行李稍作休息便出了客栈。
看着书生的背影消失在客栈门口,掌柜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坐在一旁的李大富面露狞笑。
书生出去了很久,直至傍晚时分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表情竟十分愉快。
在大堂严阵以待的客栈主人李大富以及掌柜迷惑了,不解了,他出去溜达了那么久,难道不应该是听到了那个“住在云来客栈一定会名落孙山”的传说,然后因为要赔偿十倍费用而愤怒纠结的吗?…为什么会是一脸的愉快?
书生踏进了云来客栈的大门,在看到坐在大堂里的李大富和掌柜时,脸上愉快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郑重。
这才对嘛…
李大富和掌柜在心中点头道。
书生走到了李大富和掌柜的面前,一副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不必多说,先前已经签过字据了,退房或者换客栈都是不可能的,除非你能赔偿出十倍的费用,房钱一天纹银二两,午膳一桌纹银三两,以十倍来计,统共纹银五十两。”在李大富的眼神示意下,掌柜轻咳一声,出来扮恶人。
书生一愣。
“做生意最重要是信用,读书人也如此吧,不是有句话叫人…人无什么立来着…”
“人无信不立。”书生道。
“对对对,人无信不立。”李大富点头。
“我没有要退房。“书生道。
“嗯,我知道你没有要…什么?!”李大富顺嘴说着,然后忽然一愣,瞪大眼睛,“你不退房?”
书生笑了一下,“嗯,我不退房。”
“…那你这么严肃是要说什么?”李大富有些讪讪地问。
“我是想问,我能跟后厨的牛大师学习烹鱼之法吗?”书生一脸期待地道。
他一下午都打听清楚了,原来他一直以为没人吃的鱼在京都竟然十分盛行,各大客栈酒楼都有以鱼为主的菜肴,而其中又以云来客栈的大厨牛大师做鱼最在行,据说他可以用鱼做出一桌鱼宴来。
如果他能够学会的话…青月一定会很高兴吧。
“可以是可以…”李大富此时为了留下书生,断不可能拒绝他,只是他一个读书人,学厨干什么?
“多谢,您真是善人!”
李大富顿时觉得自己的形象又高大了。
入住云来客栈的第二天,书生便出名了,几乎整个京都举子圈都知道云来客栈住了一个傻书生,于是各种猜测各种流言纷至沓来,有人说书生是不知者无畏,有人说书生是因为对自己没信心干脆破罐子破摔,也有人说书生是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签了那个免费入住的坑爹条件被云来客栈坑惨了,最离奇的是,居然还有人在赌坊开了局,赌那个叫楚林的书生什么时候退房换客栈。
李大富听到这些流言时气得跳脚,“那群眼皮子浅的东西!他们怎么不说楚公子是勇者无惧胸有成竹不惧流言呢!”
掌柜默默看了一下后厨的方向。
然后李大富蔫了,“他真的在跟牛大师学做鱼?”
掌柜默默点头。
李大富深深地纠结了,若不是亲自检查过了他的举子身份证明,他八成要以为那书呆子是哪个酒楼客栈派出来偷师的奸细呢…
不是说君子那个什么远庖厨么,科考在即,你说他一个举子不好好读书学什么厨啊,这是不务正业啊摔!
距离科考之日越来越近,书生却还是一点要临时抱拂脚的自觉都没有,依然每日里在后厨跟着牛大师混,而且混着混着竟然跟牛大师混成了忘年交,看得李大富泪流满面。
牛大师被称为牛大师并不是因为他是大师,而是因为他的名字叫大师…那些眼高于顶的举子向来都是不屑于跟这些手艺人交往的,你说他好不容易拐了一个举子来住,结果竟然拐了这么一个奇葩来…
李大富叹气。
想象中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的美好场景并没有出现,直到考试开始,也还是只有那么一个奇葩坚定不移地住着而已…李大富唯一可以欣慰的是,他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个书生肯定拿不出退房的赔偿…
伴随着那些愈传愈烈的流言,终于到了科考前夜。
掌柜和李大富一脸便秘地坐在饭桌前,牛大师笑容满面地亲自上菜,书生在后厨忙碌。
事情是这样的,今日一大早,书生便十分腼腆地邀请了李大富、掌柜以及牛大师,说是为了感谢他们一直以来的照顾,要亲自做一顿鱼宴来回报他们。
然后这呆书生便真的亲自兴冲冲去菜市场买了鱼,亲自下厨去了。
牛大富表示真是活到老学到老…竟然这么奇葩的举子都被他遇上了…
明天就要科考了啊!他不去温书这是要闹哪样啊摔!
“嘿嘿,不要客气,你们吃啊!”牛大师是个直肠子,看不出老板和掌柜的便秘脸以及纠结,一边上菜一边十分殷勤地劝菜,在他们乡下有客人来做客的话,作为主人是一定要劝菜的,这样才能显得热情!
李大富看了一眼笑得面泛红光的牛大师,木然举起筷子夹了一片酸菜鱼放在口中,然后微微一愣,居然…味道很正。
“很不错吧!我这个徒弟啊,有天分!”牛大师一脸的与有荣焉。
李大富和掌柜对视一眼,脸上一片麻木…呵呵,居然还拜师了。
一个做菜很有天分的书生?这是一件值得夸奖的事吗?啊?!
两个人对视一眼之后,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反正事到如今,大概不管这个奇葩做出什么他们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不过说句良心话…这朵奇葩做的鱼居然真的还不错…
真的…很有天分…
李大富和掌柜吃得泪流满面…
他们这是在拿客栈的声誉下饭啊!
等考试之后…大概那个关于入住云来客栈就会名落孙山的传说便会更上一层楼了!
可是这能赖客栈吗?啊?你说一个书生,考试前夜居然还在折腾鱼宴!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啊!
菜终于上齐了。
书生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李大富三人早已经喝得东倒西歪了。
书生给他们三人倒了醒酒的茶,心底一片柔软。
青月,这一次出门我总是遇到好人呢。
青月,似乎从遇到你开始,我就一直遇到好事。
青月,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在林水县一个人生活还习惯吗?
青月,我学会了做鱼,而且做得还不错,你应该会喜欢吧。
青月,我明天就要入场考试了。
然后…我很快,就回来了。
很快。
“臭书生…”趴在桌上的李大富咂咂嘴,在说醉话。
书生笑了起来。
会试分三场进行,三日一场,最后一场结束之后,书生一脸菜色地回了云来客栈,倒头一直睡到放榜。
“楚公子,醒醒!”掌柜敲了半天门,门才开。
书生睡眼惺忪地站在门里,嘟嘟哝哝地道,“午膳不吃了谢谢。”
“…谁来给你送午膳啊!今天是放榜日!”掌柜暴躁了。
这一刻,他深切体会到了李大富的心情。
对着这朵奇葩,真是想不暴躁都难。
“哦好,放榜日,知道了,多谢。”书生点点头,关上门继续睡。
他真的太累了…
从开始决定考试开始,直到考试完毕,他都一直绷紧了弦,现在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整个人便都脱力了。
掌柜瞪大眼睛看着关上的房门,差点骂脏话。
…这是真的要破罐子破摔的节奏吗?
因为知道自己肯定名落孙山,所以连榜都不看了?
皇帝不急自有太监急,放榜这日,李大富起了个大早,不是他不想睡,而是睡不着,虽然明知道那朵奇葩肯定不靠谱,可是…说不上是什么心理,他总抱着一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心态…想死个明白…
李大富在京都也算是是个小有名气的纨绔,父亲官拜大将军,妹妹是宫里颇为得宠的娘娘,弟弟是威风的武状元,唯独李大富这个长子,文不成武不就,对读书习武通通没兴趣,唯一感兴趣的…便是做生意。
商人的地位不高,可是李家往上数三代,李大富他爷爷的爷爷就是商人出身,还是大商人,那位爷爷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白手起家赚下了万贯家财,然后带着那万贯家财投奔了太祖爷,跟着太祖爷打天下。
太祖爷得了天下之后,李家发达了。
云来客栈,便是那位爷爷留下的祖业。
但是不管那位爷爷多牛叉,于是作为一个专门管理家中庶物的长子,在京都人眼中,李大富其实也是一朵奇葩。
而且这朵奇葩很好面子。
他想去看放榜,可是又怕被熟人认出来丢脸,于是他拎着鸟笼子哼着小曲儿假装路过。
路过了好几回,从最后一名看起,一直看到五十名…还是没有那个臭书生的名字,李大富鸟笼子也不要了,小曲儿也不哼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没有抱希望…可是居然不在榜上?!
统共榜上录取300名,连299都不是?
“看…那不是李大富么…”有人窃窃私语。
“哎哟喂,这回可被他走了狗屎运…”很酸的口气。
“下一回科举他的云来客栈就真的要客似云来了…”十分酸的口气。
李大富耳朵竖起来了,然后有些恼火,这些落井下石的混蛋莫不是在嘲笑他?
“啧啧,可不是狗屎运么,你说那么多举子,就那么一个傻书生被他骗了过去,结果居然就是那一个得了会元…”非常酸的口气。
李大富掏了掏耳朵。
…果然是听错了吧。
虽然面上带着很无所谓的表情,可是他的脚一点一点往前挪,走到最前面的位置,盯住了第一名的位置。
第一名,楚林。
楚林?
嗯,不就是那朵奇葩的名字吗?
李大富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后忽然觉得不大识字了,拉了拉身旁一个看榜的举子,“诶,问一下,那个第一名叫什么来着?”
“你不识字啊,叫楚林。”那个举子大概落榜了,心情很不愉快,口气也不大好。
李大富却是乐了,“多谢,多谢啊!”
那见牙不见眼的表情,好像他就是楚林似的。
鸟笼子提起来,小曲儿哼起来,李大富大摇大摆威风八面地回了云来客栈。
可算出了口恶气!

五、变故生
会试之后,便是殿试。
经过一个月的养精蓄锐,书生顶着会元的光环,毫无争议地被皇帝御笔钦点为状元。
李大富更是抖了起来,出门腰杆子都直了几分,书生考中状元这件事完全粉碎了对云来客栈不利的传言,更是狠狠地往那些不敢往进云来客栈的举子脸上抽了一耳光,这全靠他慧眼识英雄啊!
…嘿嘿,想不到那朵奇葩是真人不露相啊!
与此同时,楚林高中状元的捷报由官府送到了林水县。
林水县出了个状元这可是桩大事,林水县所属的知府衙门也相当重视,派出了专人来送捷报。
捷报是送往董府的。
接到楚林高中状元的捷报,董家上上下下都懵了。
那位不声不响的表少爷…竟是当真中了状元?
董老爷也是懵了,面上却还是不得不露出了欢喜的表情,封了厚厚的红包。前脚送走了那来传捷报的人,后脚董老爷的脸就拉了下来。
他想起了自家老父临终前的话。
他说,楚林有状元之才,切不可薄待了。
董老爷苦笑了起来,这可不是一句“薄待”就能扯清楚的。
那小子一直相信姐姐的话,认为他爹是无辜被冤枉的,如今高中了状元,怕是要掀起当年那桩事了吧…
想到这里,他一个哆嗦,面色陡然阴冷了下来。
不…不能让他查下去。
在董老爷绞尽脑汁盘算的时候,董珍珍却很高兴。
她翻箱倒柜找了好半天,才从柜子底下翻出了一块玉佩,那蒙了厚厚一层灰的玉佩赫然便是青月找了许久的凤佩。
拿帕子仔细地抹去了灰尘,董珍珍喜滋滋地捧着那玉佩瞧,她这是要当状元夫人了啊!
表哥向来十分听话,要他往东绝不往西,那日说他往家中藏女人也是冤枉了他,他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在家中藏女人呢,他也解释了说是因为受了伤才救回来的,他就是那样一个烂好心的人呢…待他回来,她好好跟他说上几句软话,想必他是不会怪她的,董珍珍越想越高兴,将楚林的相貌又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番,想着想着,不由得羞红了脸。
此时的董珍珍觉得这位表哥哪里都好,长得俊俏,还有学问,最重要的是他还考中了状元,她完全忘记了当初羞辱书生的话,忘记了自己根本不曾承认过这个表哥,也忘记了自己已经在董老爷的默许下单方面解了当年的婚约,将书生赶出了董府。
而青月自是没有想到她在董府找了那么久的凤佩竟然被那位董大小姐随手丢在了犄角旮旯里…所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青月心中十分重视那块玉佩,她自然便以为董珍珍会将它藏好,却根本没有想过董珍珍会随手将它丢在柜子底下…
书生得了状元之后便不复之前清静的生活,各种各样的应酬接踵而来,他赴了几场宴会之后,便将其他的宴请通通都推了,打点了行李准备回林水县一趟。
临行前,书生接到了一张请帖。
宴请他的,便是当年那桩“贩卖私盐”案的主审官员,庆州知府李潜,不过如今他已官拜通政使,是正三品的京官。
书生有心翻案,想着他如今管着通政使司,又曾是当年旧案的主审官,以后少不了要与他打交道,便欣然前往。
宴席上倒是十分热闹,李潜不但邀请了此次殿试的前三甲,还有其他几名进士,席间觥筹交错,倒也宾主尽欢。最让书生心喜的是,李潜竟然主动与他提起了当年的旧案,为他表示了惋惜。
第二日,书生便拜别了云来客栈一众人等,启程回林水县。
马车是李大富准备的,他说这也是云来客栈配套的免费服务,待书生要推辞,他却是极不耐烦地推了书生上车,然后便催着车夫赶快启程。
“得儿驾!”车夫扬起了鞭子。
马车渐行渐远。
书生坐在车上,看着站在客栈门口的李大富、掌柜和牛大师越来越小的身影,无声地抱了抱拳。
回林水县之前,书生先去了一趟东林郡,带着酒水祭品去了父母坟前拜祭。
坟前草木茂盛,十分荒凉,显然许久没有人打理过了,书生仔细地清理了杂草,然后放好祭品倒上酒水,郑重地跪在了坟前。
“爹、娘,我已经考中了状元,当年的事,我一定会查清楚,不会让父亲白白蒙受冤屈。”
“还有…我有了意中人,她不是普通的女子,但是我很喜欢她,等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带她来看你们。”
书生认真地磕了头,然后扒开坟头的土,从里头掏出了一本用羊皮纸包裹着的帐本。这帐本是母亲生前埋下的,母亲临终前将此事告诉了他,可是在见到舅舅之后,他根本没有来得及讲出帐本的事情,便被舅舅不耐烦地打断了。
不过也好,如今…这便是翻案最有力的证据了。
拜别了父母,书生带着归心似箭的迫切心情,继续赶路。
因为有牛大富准备的马车和车夫,回程只花了大半个月时间。
“楚公子,过了前面那个山坳就是林水县了。”知道书生归心似箭的心情,车夫笑呵呵地道。
“嗯,这一路辛苦你了。”书生忍不住弯了一下嘴角,想到就快可以见到青月,他便感觉自己心底一片柔软。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可以永远和你共处一个屋檐下。
我便是如此贪心。
尝到了温暖美好的滋味,便再也无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
…就在书生想着青月兀自出神的时候,变故陡生。
奔驰中的马车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然后骤然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书生心下有些不安,他开口询问,却久久得不到回音。
按捺住心中的不安,书生掀开了车帘。
然后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刚刚还和他说笑的车夫胸口插着一只羽箭,已经气息全无。
他张了张口,还未说出什么,便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剧痛,缓缓低下头,便见一只羽箭正钉在他的胸口处。
鲜红的血一下子渗透了衣服,他怔怔地看着胸口那朵骤然绽放的血花,然后猛然醒悟过来,挣扎着坐到了车前,从车夫手中夺过鞭子和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