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的衣物和首饰,应该来历颇为不凡,就算当了衣服首饰也能暂时解了这燃眉之急,相比之下,他自己倒更是麻烦一些。
恐怕…要露宿街头了吧。
想到这里,他看着她两手空空的样子,微微一愣,不由得有些焦急,“姑娘,你的衣服和手环呢?”
…该不是也被扣下了吧?!
那女子从袖中掏了掏,将那衣服掏了出来。
书生愣愣地看着她从袖中掏出那套体积不算小的衣物不由得有些惊讶,她身上的那件衣衫是他的…他记得没有那么大的袖袋啊?
掩去心头的疑惑,书生委婉地提醒道,“姑娘如今孤身在外,身受重伤又失去了记忆,不妨先去当铺当了这身衣裳,待他日找到家人再赎回来。”
“你帮我当吧。”那女子道。
书生被她直白不客气的话噎了一下,想想反正已经帮到这一步了,不如就帮她当了吧,他在这个小镇已经生活了一年多,总比她多些经验,想着,便应允了。
在书生指出“天衣无缝”这一说后,衣服果然当了个好价钱。
“姑娘,这是当衣服的钱,一定要收好了。”书生将钱交给那女子。
“你收着吧。”那女子道。
“啊?”书生这回真愣了。
“你不是被赶出来了么,反正我也记不清自己是谁了,就一道吧。”
“这这这…男女授受不亲…”
“我们不是已经一起住过一夜了么?”女子语不惊人死不休。
书生默…不要讲这么有歧义的话啊姑娘…
“我对这里一无所知,谁也不认识,而且身上还有伤,如果一个人的话说不定死掉也没人知道呢。”女子垂下眼帘,轻声道。
她的话成功吓着了书生,他挣扎半晌,只得点头。
不过女子的话提醒了他,当下最重要的是带她去看大夫。
与昨日不同,今天医馆里人很多,书生带着她排了很长时间的队,好不容易轮到他们,那坐堂的大夫看了看女子苍白的面色,眉头便皱了起来。
“手伸出来。”
女子看了书生一眼,在他鼓励的眼神下将手放在了桌上的垫子上。
大夫替她诊了脉,感觉到她诡异的脉象,大夫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大夫,怎么样?”书生有些紧张地问。
“身受重伤又淋雨受了寒,而且内伤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情况很是不妙。”大夫叹气,“她喜欢什么尽量满足吧。”
“…怎么可能?”书生的面色立时难看起来,他侧头看了女子一眼,“她看起来分明明好好的。”
“回光返照而已。”大夫摸摸胡子,摇头,心下也大为可惜,这么漂亮,又正是豆蔻年华。
“木头,走吧。”女子拉了拉他的衣袖。
书生看了她一眼,沉默着起身,带着她离开了医馆。
“昨天也有大夫说你心脉断绝必死无疑,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别担心,我们换个大夫再看看。”书生安慰她。
“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女子提议。
书生想了想,同意了。
不管怎么样,她也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好好休养。
如今这样,他倒是真的不能丢下她不管了。

二、往事
在富康街最北侧租了一间最便宜的小院子,总算是安置了下来。
因为手上银钱有限,又不知道那女子何时会恢复记忆找到家人,因此书生作主只租了两个月。
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房主好心赠的床铺和锅灶,其他什么都没有,当真是家徒四壁。
但是头顶有了片瓦遮着,心下倒是安稳了许多。
书生和女子面对面坐着,书生低头数了数所剩不多的银钱,盘算着该去给她找个大夫了…抓药也要钱,他想了想,又划出一点银钱搁到一边,打算买些笔墨,在街上摆上摊子赚点零用。
坐吃山空的话,这些钱根本顶不了几日。
女子安静地坐着,看书生数钱。
“因为不知道你几时能够恢复记忆,我打算将钱分为三份,一份请大夫抓药,一份留作家用买些米粮,一份买些笔墨我上街摆个小摊卖些字画,你觉得如何?”书生指了指桌上的三份银钱,抬头看向女子。
女子点头说好,完全没有异议。
书生微微笑了一下,看看天色还算早,便打算再去请个大夫来看看,也难为她撑着受伤的身子跟他奔波到现在。
刚刚站起身,书生便感觉眼前一黑,头晕目眩间,他又跌坐了回去。
“你怎么了?”女子忙上前扶住他,有些焦急地问。
书生抬手按了按额头,才发觉额头烫得有些吓人。
“大概…是着凉了。”忍住头晕目眩的感觉,书生扶着桌子站起身,慢慢挪到床边,“我躺一下就好了,你别怕。”
说完,一头栽倒在刚刚铺好的床上,人事不知。
他醒过来的时候,便闻到一阵浓郁的药香,抬眸便见那女子正蹲在门口守着炉子在煎药,手里拿里蒲扇,极认真的样子,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半边小脸上黑漆漆的全是炉灰。
听到响动,她回过头,见他醒了,忙放下手中的蒲扇,跑了进来,“你醒了?好点没?”
书生动了动唇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干得快冒烟了。
女子忙拿了桌上的茶杯,倒好温水,见他自己撑着床沿坐了起来,忙把茶杯递到了他唇边。
就着他的手喝了水,书生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些东西,看起来像个家的模样了,不由得有些愧疚,明明受了那样重的伤,结果竟然还要让她照顾自己。
“大夫说你有些伤风,没有大碍的,我已经熬好药了,去给你拿来。”女子说着,转身又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端了一碗药来。
碗也是新买的。
他无力地靠在床边,就着她的手一匙一匙地喝完了药。
“辛苦你了。”喝完了药,书生哑着嗓子道。
“不辛苦。”女子笑了笑,眼睛弯弯的,“我做了饭,你要吃么?”
书生有些受宠若惊。
看她的衣着首饰,原以为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结果竟然收拾屋子熬药做饭都会么…
感觉腹内的确有些饥饿,他点了点头。
女子很高兴地跑出去端了个大碗来。
“大夫说你身子虚,暂时只能喝粥,粥还能养胃。”
书生看着那满满一大碗的不明糊状物,惊呆了。
“吃吧。”女子舀了一勺替到他唇边。
书生有些痛苦地看着那可疑的颜色,居然是绿油油的…
明明熬药看起来很靠谱啊,为什么煮粥会这么恐怖…
“…我忽然不饿了。”书生默默撇开头。
“啊?”女子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没胃口吗?”
对着这样的粥…谁都会没有胃口的好吧!
但是看着那张沾了炉灰的黑漆漆的小脸,书生默了一下,还是张口喝下了勺子里的粥。
…味道比想象中更加复杂更加猎奇。
她到底…在粥里放了什么…
书生的脸扭曲了一下,正准备吐出来,却在转脸看到她眼中的期待时,闭了闭眼,用壮士断腕的决心狠狠地咽了下去。
胃里顿时一阵翻腾。
待一大碗粥吞下肚后,书生觉得自己已然从生死边缘挣扎了过来,以后面对任何困难都可以从容以对了!
然后奇迹一般的,他的病真的好了。
明明上午还下不来床,喝了那碗粥跑了几趟茅厕,下午就活蹦乱跳了。
然而病好以后他发现…家里的银钱已经差不多见底了…
“米粮已经买好了,你的笔墨也买好了。”见他看着钱袋子发呆,女子忙道。
书生看着她,神情复杂。
“你治伤的钱呢?”
问完他就觉得自己傻了,她治伤的钱都已经给他请大夫买药了啊,还问什么。
“其实我感觉自己并无不妥。”女子见他面色有些阴郁,拉了拉他的袖子道,“你看我好好的,可见大夫看得也不准,既然看不准,又何必浪费银子呢?”
书生没有吱声,收拾了笔墨便出门去摆摊了。
接连几天,书生都在富康街的北街头摆摊,卖卖字画,偶尔代人写写书信,买字画的人并不多,但因为富康街算是贫民街,识字的人不多,但也因为这个原因,代写书信的生意倒是不错。
看看天色,快到中午了,书生赶紧收了摊子回家做饭,自从吃了她煮出来的粥之后,书生便把“君子远庖厨”的古训丢到了脑后,包揽了做饭的活计。
书生做的饭意外的好吃,她很喜欢,每次吃的时候表情都特别愉快。
他喜欢看她愉快的表情。
吃过饭,书生便又出去摆摊了。
她收拾了碗筷之后,忽然发现他忘了带水,忙拿起水囊装了些水出了家门。
这样早春的天气,午后是最舒服的了,她因为身上带着伤的缘故,走得有些慢,花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他摆摊的地方。
刚想上前,便见他的摊子前面围了几个公子哥,正调笑着。
领头那个身着蓝缎绣袍的公子哥不是旁人,正是县太爷家的公子,董珍珍口中的表哥俞不凡。
“哟,这是谁啊,不是我们未来的状元郎么,你不是一向在前门街摆摊的么,怎么跑这里来了,这里有人光顾你么?”俞不凡故作风流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笑嘻嘻地道。
书生默默地低头画画,没有理他们。
“你们知道他是谁么?”见书生不搭理他们,俞不凡有些恼怒,他眯了眯眼睛,忽然对身旁的几个公子笑道。
“嘻,当然知道,当初家破人亡厚着脸皮上门求董老爷收留,还大言不惭要娶人家女儿呢~”
“是啊是啊,还说自己一定会高中状元呢!”
“哈哈哈,真好笑,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几个公子笑成一团。
书生微微捏紧了手中的毛笔。
“好了好了,别笑了。”俞不凡笑着摇了摇扇子,说着,又看向书生,“明年太后大寿据说要开恩科呢,你不是要考状元么?这个时候不好好的在家里头悬梁锥刺股,在这里摆什么摊子啊?你很缺钱吗?缺钱跟表哥说啊,表哥我心情好说不定就能赏你几两银子呢哈哈。”
“俞公子你不知道吗?这位未来的状元郎因为在房里藏女人被赶出董府了呢~”一旁另一个公子哥笑嘻嘻地大声接话道。
“哎呀,原来表弟你也是个妙人儿嘛!”俞不凡拍腿大笑。
几个公子也笑成一团。
俞不凡笑着笑着,忽然哼了一声,冷下脸来道,“做了那样有辱斯文的事儿竟然还敢在这里摆摊,给小爷我掀了他的摊子!”
那些公子笑嘻嘻地应着,便七手八脚地上前将摊子上的字画丢了一地。
那女子远远看着,心中陡然生起一团怒气,随手在脚边捡了一根人家丢弃的烂扫帚就扫了过去。
“喝!哪里来的疯女人!”几人不查,被扫了个正着,正准备发怒,却正对上了女子姣好的面容,不由得一愣。
书生见状,忙上前将女子拉到了身后。
“你来干什么?”他的语气有些不好。
女子捏住他的衣角,“给你送水。”
“哟,这位姑娘莫不就是表妹说的那个小美人?”俞不凡盯着女子看了几眼,调笑着道,“跟着这没出息的穷酸书生作甚,不如跟着公子我啊?”
“是啊是啊,跟着俞公子,保你穿金戴银出门还有轿子抬~”几个公子跟着笑闹起哄。
“现在应该是书院上课的时间吧,俞老爷若是知道俞公子又逃了课,想必会相当不开心。”书生抬眸看向那俞公子,淡淡地道。
整个林水县都知道县太爷非常紧着这位公子爷的功课,偏这位公子爷不是个爱读书的,因此县太爷强拘着他去了城里的书香学院,而且放出话来,谁看到俞公子逃课,便可赏银二两。
二两银子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
曾经有人告过密,结果俞公子被他老子打得三天下不了床,当然事后那个告密者也被俞公子狠狠整治了一顿,自那以后赏银再高也没人敢告这位俞公子的密了。
听了这话,俞不凡面色一冷,虽然被这臭穷酸威胁了很不爽,但他显然更不想面对自家亲爹的藤条,想起自家亲爹挥舞着藤条凶神恶煞的样子,俞不凡抖了抖,他啪地一声合拢了扇子,拿扇尖指着书生的鼻子,咬牙切齿地道,“走着瞧!”
放下了狠话,俞不凡带着一众跟班扬长而去。
书生默默地低头收拾地上的字画,她也跟着帮他收拾。
“木头,去考状元吧。”她将整理好的纸张递给他,忽然道。
书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等以后再说吧。”
“是因为没有银子吗?”她看着他,问。
书生蹙眉,“不要胡思乱想,太阳很大,你身子吃不消,回家去吧。”
女子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
一直到晚饭时间,女子还是一直沉默着,书生以为下午的时候他把话说重了,惹她生气了,不由得有些小心翼翼地。
态度颇为殷勤地替她添了饭,又挟了菜,见她只是默默吃饭,也不说话,书生不由得有些后悔下午把话说重了。
咽下口中的饭菜,书生悄悄觑了她一眼,寻了个话题,先开口道,“…明天有什么想吃的吗?”
女子偏头想了想,“我去后山洗衣服的时候,看到小溪里有很多鱼,明天我们去捉鱼吃吧。”
书生一愣,他们租的院子因为便宜的关系极为偏僻,又没有水井,还好靠近后山的一条小溪,他知道她经常去后山洗衣服,却没有想到她会提议吃鱼。
在林水县,很少有人会吃鱼,因为腥味很重而且多刺。
她说想吃鱼也是因为家里已经没有余钱买菜了吧。
书生抿了抿唇,说,“好。”
书生显然脑补过头了,他并不知道她想吃鱼,是因为真的对那些鱼很感兴趣。
得了他的回答,她显然很开心,吃完饭,很勤快地起身收拾碗筷。
起身的时候,她稍稍顿了一下。
“怎么了?”书生有些紧张地问。
她默默将涌到喉间的腥甜咽了下去,摇摇头,“无事。”说着,继续收拾碗筷去了。
书生看着她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
夜已深,书生躺在外间的榻上,却是睡不着。
从血缘上来说,白天来找茬的那位俞公子也算是他的表兄。
不过,他也好,董珍珍也好,显然都没有打算认他当兄弟。
父亲还在的时候,可不是如今这般景况,姨母也好,舅舅也好,那个时候,他们每每登门都是笑容满面好话不断。
母亲身为长姐,已经习惯了照顾弟妹,姨母嫁了个信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秀才,家中困苦,屡试不中,姨母每每上门诉苦,母亲心疼妹妹,总是暗里塞银子接济,后来秀才中了举,姨母又上门来向母亲借了好大一笔钱用来疏通关系,最后谋了一个六品县令的缺,且还是在他们的老家林水县。
对姨母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作为董家唯一男丁的舅舅,对于这个舅舅,母亲向来是有求必应,最后更是让他进了冒玉商行当了二管事。
冒玉商行是父亲白手起家,一起创建的。父亲是个孤儿,因此虽然并不是入赘董家,但逢年过节也会陪母亲回董家祖宅。每每此时,舅舅一家和姨母一家都极为客气,大家都是一副兄弟和睦,彼此相互扶持的模样。
可是好景不长,他九岁那年,冒玉商行出了事。
父亲因为贩卖私盐被判了死刑,枭首弃市,冒玉商行也被抄了充公。
母亲因为父亲的死伤心过度,不久之后也过世了,临终前给了他半块玉佩,让他去林水县找舅舅。
母亲说,父亲是被冤枉的,找到舅舅后一定要记得让舅舅替父亲申冤…
可是待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舅舅,跟舅舅说起母亲的遗言,舅舅却说母亲是病糊涂了,并告诫他那样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不可再说,然后便收走了他那半块玉佩,说他是犯人家眷,暂时不好露面,将他送去了乡下祖宅。
他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外公也是个秀才,一世都没有考中举人,舅舅又无心读书,外公便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
他十分刻苦地跟着外公学习,他相信母亲临终的遗言,他相信父亲是被冤枉的,现在他人微言轻,谁也不信他,可是他用功读书,总有一日,他一定可以考中状元,为父亲申冤。
之后他中了秀才,又中了举人,外公便愈发待他好了。
然而随着年纪渐长,外公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弥留之迹,外公叫了舅舅回祖宅,作主让舅舅履行当年的婚约,并吩咐舅舅带他回去之后一定要继续供他读书。
外公说,他有状元之才。
他记不清舅舅当时的表情了,但他知道,那一定不能称之为高兴。
状元之才啊…
书生闭了闭眼睛,感觉眼睛有些酸涩。
有孝道压着,舅舅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只得将他带回了董府。回到董府之后,舅舅提出待他高中状元才能履行婚约…
正想着,屋内忽然传出几声极压抑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猛地坐起身,侧耳细听,果然是咳嗽声…
书生忧心她的伤,忙下了榻走到房门口,试探着敲了敲门,“…怎么了?”
里头的咳嗽声一顿,随即门开了,她看着他笑道,“我起身喝杯水,打扰到你了?”
屋子里没有点烛火,月光从屋顶的天窗透进屋来,映衬得她的面颊苍白似雪。
书生定定地看着她,“你不舒服?”
她一愣,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没有点烛火,喝水不小心呛了一下。”
书生看着她唇边没有擦干净的血丝,眸子微微黯了黯。
他对她一直是心存愧疚的,若不是他花用了她治伤的钱…
注意到他的视线,她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忙抬手擦了擦嘴角,笑得有些尴尬,“真的没事,虽然吐了点血…但我确定没事,就算是回光返照,也不可能返这么长时间吧。”想了想,她又道,“你睡不着的话,我们聊聊?”
“嗯。”书生点点头,走到桌边坐下,点燃了烛火。
她坐到他对面,随手倒了杯水给他,“我跟你说件事,你别害怕。”
“嗯。”
“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但我想我有可能不是普通人类。”她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面上十分平静,并没有出现慌张恐惧之类的表情,便安下心来,继续道,“我身上是有伤,但我能感觉到那些伤虽然严重,但却不致命,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死。”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书生虽然面上很平静,但心里早已经翻起了滔天骇浪,年幼失怙、寄人篱下的生活让他的性格变得十分内敛,纵然心里乱七八糟各种胡思乱想,但他面上倒是一派平静。
“你也不必拼命赚钱帮我治伤,因为这里的大夫根本不可能看好我的伤。”她看着他,十分坦然地道。
书生默然。
想起那件被当掉的一点针线缝都没有的衣服,他竟然有些相信她的话了。
“所以真的别担心我,睡吧。”她冲着他笑了一下,起身回了房间。
书生被她的笑容惊艳到,怔在原地,许久回不了神,心道莫不是老天爷怜他孤苦无依,所以赐下仙女来陪伴他?
直至她关上了房门,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行为和荒唐的想法,他微微红了脸。
再次躺回床上,书生还是睡不着,他想起了年幼时偷看的那些话本小说,什么狐仙女妖的,零零碎碎一鼓脑儿都从回忆里翻了出来,虽然不耻自己那些旖旎荒唐的想法,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她会是什么呢?
狐仙?还是妖精?
他想,不管她是什么,他都不怕的。
然后不知不觉的,他竟然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
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已经日上三杆了。
他看着窗外的阳光有些发怔,有多久…没有睡得这样香甜了?
意识慢慢回笼,他穿衣起床,却发现她不见了。
发现她不见时,书生竟然有些慌张,莫不是…她已经走了?还是说她是存了离开的念头,所以昨天晚上才会对他说那些话?
这么一想,他竟然十分难过,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一般。
正在他万分失落的时候,院子外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他慌忙站了起来,起身的时候甚至撞到了桌角,踢倒了板凳,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便见她正从院子外头慢悠悠地走过来,神态轻松,金色的阳光暖洋洋地铺在她的身上,柔化了她的轮廓,这一刻的她看起来当真美好得不似凡尘中人。
书生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怕她就这样羽化而去。
“木头?”女子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拉住的衣袖,抬头疑惑地看向他。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书生倏地地收回手,感觉面上火辣辣的,连耳朵都烧了起来。
“你去哪里了?”轻咳一声,书生板起脸问。
这么问的时候,他注意到女子手中拿着一个鼓囊囊的荷包。
女子笑眯眯地没有回答,随手将那荷包塞入袖中,然后道,“今天不要出去摆摊了,我们去溪边捉鱼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