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站在勾践身旁。
香宝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忽然感觉更冷了。
“此处是越国,君上如此不怕折了王者之风?”见勾践如此恭顺,夫差笑道。
“大王说笑,勾践乃是亡国之主,即将入吴为臣,何来王者之风。”勾践一脸的谦恭,低头陪笑道。
夫差闻言,扬声大笑起来,“当日一场檇李之战,君上可是威风得紧呐。”
勾践低头,没有出声。说话间,他们已到后园。
“美人面,梅花香,果然好景。”看到园中的美人,夫差笑道,在看到香宝也站在其中时,夫差微微有些讶异。
感觉到他的视线,香宝僵直了身子不敢动弹。好半晌,等到那被注视的感觉消失了,她才敢抬头,一眼便瞧见他唇角处那微微肿起的细小伤痕,不由得一阵心虚。
在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紫金香木榻上坐下,夫差回头看向勾践,“君上不坐?”
勾践忙道,“臣站着便好。”
“只是赏梅,好没意思。”半晌,夫差叹道。
“禀大王,苎萝山浣纱女西施的舞姿可谓一绝呢。”冷不丁地,一个声音响起。
香宝微微一惊,看向郑旦。
“大胆!退下。”君夫人微怒。
“无妨,说下去。”夫差却是饶有兴致,四下打量一番,却没有看到那叫西施的女子。当初伯嚭回吴带回消息,说范蠡已经答应将心爱之人西施送入吴国时,他很是惊异,还专门派了人暗中画了西施的画像呈上。
“不如让西施为大王献上一舞如何?”郑旦笑着提议。
夫差笑着点头,“西施呢?出来让寡人看看。”
见香宝木木地站在原地,君夫人只得陪了笑,拉着香宝走到吴王面前。
夫差微微挑眉。
她?
四、放下(上)
“你是西施?”看着香宝,夫差挑眉轻问。
慌乱之中,香宝几乎是下意识地去寻范蠡的目光。
范蠡刚要上前,却被勾践拉住。
对上勾践冰冷的双眼,范蠡的脚步微微顿住,他当然明白君上的意思,此时若在吴王面前揭破这弥天大谎,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范蠡顿住的脚步,香宝咧了咧嘴,无声地笑了。
她明白,她又成了要被牺牲的那一个。
范蠡,你又骗我。
你的承诺,原来是如此的廉价。
她早该明白的,却还是心存奢望。
君夫人在旁虎视眈眈,是了,留君醉里那些人的性命还在她手里捏着,还有卫琴的下落…
明明是在笑,香宝面上却是血色全无,眼中唯有灰蒙蒙的一片。
不再看向范蠡,香宝回首看向夫差,缓缓点头。
狭长的双眸微微眸起,夫差不自觉地蹙眉,他没有料到她竟然会承认。当初放她回来之时,他曾经拿了她的画像吩咐探子注意她,这一回勾践邀他来土城以示忠心之时,他安插在越国的探子送回消息,说她随范蠡到了土城,只是没有想到…
香宝竟然就是他们口中的西施?
原以为放她回来,再由范蠡亲手将她送出,便会是对她最大的惩罚,如今这惩罚显然出乎他意料之外,范蠡…竟是另有所爱?
然后…还让她背负着他心爱之人的名字入吴?
见香宝承认自己是西施,郑旦怒及反笑,“西施善舞,不如你在大王面前献上一舞?”
君夫人看了郑旦一眼,面色有些难看。
“怎么,不跳么?”见香宝不动,郑旦步步相逼。
香宝抬眸看向郑旦,原以为是个聪明的女子,却原来还是蠢得可以,她看不到君夫人眼里已经快喷火了吗。
跳舞…是多么遥远的事了。
那时,姐姐还在…甘大娘要她学舞,可是她怎么也学不会呢。
然后范蠡花了一千白银将她买回家。
那时,他对君上说,她是他未过门的妻。
那时,他对姐姐发誓,今生倘若舍弃香宝,必定孑然一生,孤独终老。
姐姐说,万一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呢。姐姐说,你知道的,男人做错事,总会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时,他说…没有任何借口,没有任何理由。
范蠡,你自己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可还记得?
“为何不跳呢?”见香宝只是呆立不动,郑旦又出言相激。
看着香宝独自一人默然立在寒风之中,夫差几乎就要开口让那聒躁的女人闭嘴了。
伶牙俐齿的小野猫连爪子都被磨秃了吗?
蹙了蹙眉,正在夫差要开口的时候,却见香宝垂首走向一旁的缶。
缶里盛着酒,酒是美酒。
香甜甘冽。
抬手,香宝掬了一捧酒饮下,这才觉得被冻僵了的身体有了点知觉。
“你这是干什…”郑旦才刚开口,便被“咚”地一声响吓得住了口。
香宝一手狠狠击在缶上,那声音正是由缶发出。
这一声响不仅吓到了郑旦,还令在场所有人都看向那个击缶的女子。
击缶的动作让她身上披着的大氅掉在地上,露出里头素白的袍子,宽大的衣袖迎风扬起。
“咚!咚!”
低沉的声音带着无限的寂寥,就如同此时正击缶的绝色女子一般,让人心里悬空万丈。
香宝击缶而舞,阵阵梅花瓣随风飘落,飞舞于空中。那一个击缶的女子,仿佛要随风归去一般。
“咚咚咚…”那缶声忽然激烈起来。
是愤怒,是绝决。
香宝死死咬着唇,掌心早已红肿,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再一次,再一次…她被逼到如此境地。
是老天爷惩罚她。
是她活该。
明明怒意涛天,明明满心凄凉,她却是连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只能靠着这缶声宣泄。
一声一声,都是凄然与绝望。
激烈的缶声忽然停歇,香宝垂首,两手撑在缶上,静止。
“好!”夫差凝视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忽然开口,“击缶而舞,果然令寡人大开眼界。”
夫差说好,谁又敢说不好。
于是一片赞扬。
那一个双手撑在缶上的小小身影却是忽然无声无息地委顿在地。
被缶声镇住心神的范蠡慌忙上前,却见夫差早已先一步抱住香宝。
“怎么了?”夫差凑近她,轻问。
香宝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如溺水的人紧紧攀住最后一根浮木,她紧紧揪着夫差的衣袖。
我头好痛…
我好冷,好难受…
香宝的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终于还是陷入了黑暗之中。
夫差抱着她站起身,“找人来看看。”
勾践忙吩咐了人去请医师。
看着夫差抱着香宝大步离开的样子,君夫人微微勾起唇角,这女子…果然是祸水。
“她怎么样了?”夫差站在窗边,看那医师诊脉。
“她本身体质就畏寒,之前还应该被严重冻伤过,却没有及时治疗…”那老者捋了捋胡须,皱眉苦思,“她一直捱到现在才病倒,也真是不容易了。”
冻伤?夫差略略皱眉,她究竟遇到什么事了。
早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回来会搞成这样,不如当初就把她关在身边算了。
“…她似乎不能讲话。”想了想,夫差又道。
刚刚昏迷之前,她紧紧拉着他的衣袖,好像在说什么,却是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个在下也无能为力,只能等她醒来再说了。”
范蠡一直安静地站在窗外,垂在身侧的手一点一点握成拳,指节微微泛白。
“她哑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范蠡转身,是史连。
“怎么会…”
“被夷光‘不小心’推进了悬崖,在崖边的树上吊了半个时辰,我见她还没死,便救了她上来。”史连冷冷地道,说到“不小心”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
范蠡的眉拧得死紧。
屋内,夫差若有所思地轻轻执起她刚被包扎好的双手,她这该是有多少的伤心,才能感觉不到以手击缶的疼痛。
记得那一回在留君醉,她一个人坐在窗边哭得涕泪满面,形象全无。
可是这一回,明明连他都可以感觉到她的伤心,她却是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
他曾说,能哭也是一种幸福。
如今,她却也没有眼泪了吗?
抬手,轻轻划过她眼睛的轮廓,夫差低低地道,“开心的时候笑,伤心的时候哭,那样的香宝…去哪儿了?”
看着夫差走出香宝的屋子,范蠡松开紧握的双拳,进屋径直走到榻边,抱起香宝便走。
不管了,不等了,什么都不要了。
“范大夫,能否请你放下寡人的爱妃?”一个淡淡的声音。
范蠡抬头便看到斜倚在门边的夫差。
“她不是。”
“她不是什么?”
“她不是西施。”
“这句话现在才说,范大夫不觉得稍稍晚了一些么?”
“你知道?!”范蠡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闲适,却又张扬无比的君王。
他告诉他香宝不是西施,而他居然一点都不惊讶?!是了,香宝曾经被他掳走过,他早该知道的…
瞧他做了多蠢的一件事。
“知道什么?寡人可什么都不知道。”夫差耸了耸肩,微笑。
“你…”
“寡人只知道,她是越王送给寡人的美人,当然,也许曾经是范大夫的心爱之人,至于她该叫什么…寡人自然也心中有数。”
范蠡抿了抿唇,不准备和他多作口舌之争,还是先带香宝离开比较重要。
“你要带我的美人走?”夫差忽然又道。
范蠡默认,只是不太认同那句“我的美人”。
“你不问问我的美人是否愿意跟你走?”
“她愿意。”
“今时不同往日,范大夫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大王,您是一国之主,不说吴越有多少美人,只这土城之内,便有数名绝色,何苦非要为难香宝”,范蠡放下一身傲骨,低声恳求,“而且此时香宝病重未醒,就算范蠡想要亲口问她是否愿意跟我走,她又怎么会应我。”
“美人,你要跟她走吗?”夫差没有理会他,却是笑问他怀中的女子。
范蠡低头看时,香宝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醒了。
“香宝,你醒了。”范蠡欣喜。
香宝没有看他,只是微垂着眼帘。
然后…她缓缓摇头。
范蠡蓦然僵住。
夫差笑了起来,无限欢喜的样子。
四、放下(下)
挣扎着,香宝双脚落地,然后伸手推开范蠡。
怔怔地看着那双素白的小手将自己推离她的身边,范蠡一时竟然什么话都无法说出口。
香宝略略摇晃了一下,扶着墙自己站稳了身子,别过头不看他。
许久,她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怔了怔,挣扎着要推开。
“别动,他走了。”头顶,是夫差的声音。
香宝怔了一下,静止不动。
“哭吧。”夫差道。
哭?
她为什么要哭。
香宝推开他,瞪他,喜欢看她哭吗?这是什么奇怪的爱好!
“哭啊。”见她瞪着自己,夫差扬眉。
香宝决定无视这个怪人,转身就要回榻上继续睡觉。
“喂…”夫差拉住她,“你哭一下吧。”
香宝甩头。
“哭不哭?”
香宝坚定的摇头。
“真的不哭吗?”挑起左边的眉毛,夫差幽幽地道。
香宝点头,不哭就是不哭,她难得这么有骨气的。
夫差面无表情看了她半晌,忽然伸手,缓缓抚上她的脸颊,正在香宝感觉毛骨悚然的时候,大拇指和食指忽然捏起香宝的脸,轻轻一拧。
痛!
痛痛痛啊…
香宝感觉鼻子一酸,眼泪冷不丁地就冒了出来,眼前骤然模糊一片…然后眼泪一点一点失控,仿佛…决了堤一般。
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哭的理由,所有的不安和委屈都找了宣泄的出口。
那一夜大雪封山,那一夜悬崖之下,那样濒临绝望深渊的恐惧…背负着西施之名的悲哀,被一再牺牲和背弃的痛楚…再也不能开口的绝望,对卫琴生死不明的担忧…
香宝无声地痛哭,眼泪再也无法止住。
忽然间双肩微紧,香宝跌入一个怀抱,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袍。
“好了,够了,不哭了。”半晌,夫差开口,声音有点低沉,却没有不耐。
感觉到她不再哭得直打颤,夫差才推开她,一低头,却看到一双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正忿忿地瞪着他。
让她哭,她就哭,让她停,她就停吗?!
香宝揉了揉兔子眼睛,继续哭。
“不要哭了哦。”他凑到她耳边,用一种温柔到让香宝直起鸡皮疙瘩的语调轻轻说着。
香宝打了个嗝,吃不准如果不听话他又会干出些什么来,吓得真的不敢再哭了。
轻叹一声,抚去她挂在眼睫上的泪珠,夫差又捏了捏她的脸。
香宝忿忿地瞪他,敢怒不敢言。事实上,她现在即使敢言,也开不了口了。
“寡人明日就要返吴了。”
香宝侧头看他,谢天谢地,终于走了。
“美人看起来好像十分期待寡人离开?”夫差挑眉。
美人…香宝抖了一下。
“寡人…”夫差凑近香宝,贴着她耳朵道,“在吴国等你。”
香宝感觉到耳边一痒,忙躲了躲。
“美人好无情啊…”见揩油不成,夫差又换上了一脸的怜惜,伸手来轻抚她的脸。
脸颊微微有些痒,香宝不自在地动了动脸颊,却忽然见夫差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这才发现自己这动作竟然成了脸颊在他修长宽大的掌中磨蹭,颇有些撒娇的意味,暗咒一声,香宝悄悄再往后挪了挪,脱离了他的摩掌。
夫差扬唇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道,“不如…美人明日便随寡人返吴吧。”
闻言,香宝目瞪口呆。
见香宝呆呆的样子,夫差心情大好,转身出门而去。走了几步,只见他扬了扬袖子,忽然又回过头来看她一眼,眸中带笑,薄唇轻扬,说不出的魅惑。
香宝嘴角微微抽搐。
要说祸水,谁能及得上他老人家。
五、卫琴归来
第二日,吴相国伍子胥的车驾到了土城。
夫差刚刚用完早膳,便见伍子胥跪到了自己面前。
“伍相国早啊。”夫差笑眯眯地饮了一杯温酒,道。
伍子胥面色有些难看,“老臣已将车马备妥,请大王即刻返吴。”对于大王擅自到土城逗留数日,伍子胥是十分不满的,听说是迷上了一个名叫西施的女子,这更是不妥,自古红颜祸国的例子比比皆是,这西施看来便属此流。
正说着,勾践一行已经匆匆赶来,勾践先向夫差行了君臣之礼,这才看向伍子胥笑道,“伍相国远道而来,微臣已备下酒菜…”
“不必了,大王要即刻启程返吴。”伍子胥看也未看勾践,只一径冷声道。
勾践一脸诧异,回头看向夫差,“大王,为何如此匆忙?”
夫差浑不在意地转了转手中的酒鼎,“既是伍相国亲自来接,那便回去罢。”
勾践连连声是,伍子胥的面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
“西施姑娘来了。”一旁,有人禀道。
闻言,伍子胥的脸又拉长了。
这西施姑娘,自然是便是香宝,一大早便被华眉玲珑从床上拖了起来一番打扮。昨日夫差说要带她一起回吴国不过一句戏言,她们却都当了真,君夫人大概更是求之不得,好将她这祸水早早送出越国,送到吴王身边去。
香宝睡眼惺忪地由着华眉玲珑将她拖进屋,一进门便看到站在夫差身旁的伍子胥,立刻被吓醒了,打了一半的哈欠被定格住,然后合拢嘴巴,缩了缩脖子。她当然害怕,当初在吴营时,她可差点死在他手上。
“美人早呀。”夫差仿佛怕她死得不够快似的,还笑眯眯地打招呼。
香宝垂下眼帘,乖乖站在一旁当陪衬。
伍子胥一眼便认出眼前这个叫西施的女人分明就是那一日在吴营出现过的女子,他忍不住微微皱眉,看大王的样子,对这女子的兴趣怕不是一两日便能够解决的,若是让她跟着回到吴国,那还得了。
“大王…”见夫差坐着不动,伍子胥出声催促。
夫差挑了挑眉,在伍子胥再度开口劝谏之前,起身道,“吩咐下去,准备起程返吴吧。”
“是。”
“大王,西施姑娘她…”君夫人开口道。
闻言,夫差含笑看向香宝,香宝头皮一阵发麻。
“美人身子弱,又受不得寒,寡人怎忍心看着美人一路受车马劳顿之苦呢。”夫差上前一步,凑近香宝,态度亲昵无比,“还是等明年开春,美人养好身子再随越王一同来吴吧,寡人在吴国等你。”
一旁的伍子胥面色阴沉起来,这个女人,果然留不得。
香宝感觉到伍子胥的杀人眼光,下意识地抖了抖。
好不容易送走了夫差,香宝感觉自己累得快脱了一层皮。
看着夫差的车驾渐行渐远,香宝回头看向范蠡,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伍子胥忽然来土城,跟他脱不了关系。
感觉到香宝的视线,范蠡侧头看向香宝。
香宝垂下眼帘,挡住了视线。
夫差离开土城后,越王勾践和君夫人也回会稽城去了,范蠡和史连却留了下来。范蠡留下来是因为放心不下香宝的病,至于史连…香宝一直认为是君夫人担心她会开溜,留下监视她的。
但不得不说,夫差走后,香宝的耳根当真清静了许多,至少不必担心他随时会从哪里蹦出来一脸理所当然地揩油。
他当然可以理所当然,因为此时的她,已经被贴上了“夫差的女人”的标记。
范蠡每天都会带不同的医师来,但是再有名的医师都查不出香宝不能说话的原因。然后他便常常在她房中一坐就是半天,赶也赶不走,却也什么都不说,只是沉默。
范蠡越来越寡言,有时候香宝忍不住怀疑,到底她是哑巴,还是他是哑巴。
或者,是因为她不能讲话,所以…他这样惩罚自己?
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
就像现在,都已经是下午了,香宝还是窝在榻上,裹着厚厚的被子懒得动弹。范蠡便坐在她窗前的凳子上,默默地看着她。
香宝转身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西施,前院来了一男一女,说是吴王派来给你治病的!”门忽然被打开,华眉喘着气跑了进来 ,急急地道。
夫差派来给她治病的?那个家伙倒是有心。可是,夫差离开土城不过几天而已,这么快便有人来?香宝睁开眼睛,还有,只是治病而已,华眉跑这急干什么?
“史将军…史将军似乎跟那两人有过节…前院气氛不太对劲!”华眉喘了喘气,又道。
跟史连有过节?香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脑中浮现那张没有表情的死鱼脸。唉,他果然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人物啊。
“说了是什么人吗?”范蠡忽然开口道。
华眉摇头。
范蠡略略皱眉,夫差在土城的消息,是他故意放给伍子胥的。伍子胥是个忠臣,但却十分顽固,又一向视女人如祸水,若是他知道香宝的存在,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香宝入吴。这是他所期望的,可是…也不排除伍子胥会对香宝下杀手。
“让人问问吧。”
“是。”华眉只得又走出门去。
香宝起身坐在榻上,看着范蠡,有些疑惑。
过了一会儿,华眉又一阵风的跑了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史将军和那穿红衣的人要打起来了!”
穿红衣的?香宝略略一怔,会不会是…
“香宝,我去看看,你先不要出来。”范蠡起身。
香宝也要起身,她要去确认一下,那个人是谁。
见香宝要起来,范蠡忙去扶她。香宝顿了一下,只是哑了而已,又不是全身瘫痪,不至于娇弱到连走个路都需要人扶吧。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满面急切担忧,香宝生生地抑制住了想要推开他的冲动,最终任由他亲手给她裹上大氅,扶着她向前院走去。
“大王都说只是哑了而已,又不是什么绝症,干什么一路那么赶,都累死人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似乎在嗔怪着什么人。
香宝由范蠡扶着拾阶而上。
院子里,史连正和什么人在吹胡子眼睛。
那人正背对着香宝,但是香宝却是愣住了。
那一袭烫目的红衣,果然是他吗?
“小琴!你说话啊!别和这个死人脸大眼瞪小眼了!”说话的少女见被冷落,又嚷嚷道。
死人脸?香宝失笑,好比喻。
“闭嘴,吵死了。”史连回头冷冷瞥了那少女一眼,随即回过头继续与那红衣男子大眼瞪小眼。
“谁是医师?”范蠡皱了皱眉,有些沉不住气地开口。
闻言,那红衣男子回头看了过来。
果然是他…是卫琴!
他…还活着!
香宝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卫琴,眼眶微微发红。
卫琴看到香宝,也是微微一愣,眼中有一抹不知名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得令人看不清,随即他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眯,竟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