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要成亲了?”赵屠夫动了动唇,声音有些干涩。
花朝从袁秦身后探出头来,笑容十分明媚,“嗯,下个月初一,到时候请赵大哥来喝喜酒。”
“好……”赵屠夫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声,失魂落魄地走了。
那厢,秦罗衣见他们回来,已经迎了出来,满意地看着他们满载而归的样子,点点头,难得和颜悦色道:“辛苦你们了,进来喝杯茶吧。”
说着,将大家迎了进去。
袁秦落在最后,侧头看了一眼赵屠夫失魂落魄的背影,哼了一声。
“怎么了?”周文韬停下脚步,看向他。
“就凭那个杀猪的也敢觊觎花朝简直岂有此理。”袁秦忿忿道。
“阿秦,你真的要和花朝成亲了?”周文韬看了一眼门口挂的那面写着“东主有喜”的牌子,道。
袁秦勾唇一笑,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怎么可能。”
周文韬扬了扬眉,却并不惊讶,只懒洋洋道了一句:“既然你不想娶她,为什么又不许旁人觊觎呢?”
袁秦一愣,随即笑道:“差点被你带沟里去,我不娶她是因为我拿她当妹妹养的,我可不愿意我妹妹以后就守着一个肉铺当屠夫娘子,再说了,我妹妹可不会一辈子留在青阳镇这种小地方。”
说完,大步走进了客栈。
周文韬轻嗤一声,拎着东西跟了进去。

五、逃婚

赵屠夫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和衣躺在床上,只觉得胸口闷得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压抑得他连呼吸都格外沉重。
他知道花朝是袁家的童养媳,也知道花朝不可能嫁给他,但只要她一天没有嫁人成亲,他总还是巴望着能有那么一天,如今却是连那点儿念想都没有了,这会儿他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只觉得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提不起一点儿劲来。
……上一次他这般落魄的时候,大概是从锦衣卫指挥使变成被悬赏通缉的朝廷钦犯的时候吧。
锦衣卫干的大都是些侦缉廷杖、抄家灭族的勾当,得罪的人不计其数,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了的也大有人在,原是畏惧他的身份权势,一朝失势,他自然便成了那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在逃往青阳镇的那一路,他不但要小心朝廷的围剿,还要面对无数的追杀,那时他落魄得连个乞丐都不如。
如果不是花朝刚好发现了他,将他带进了青阳镇,想来如今他的坟上都长草了吧。不……他连坟都不会有,当时那样的景况,等待他的唯一下场大概就是曝尸荒野,死无葬生之地了。
花朝……花朝,那样美好的花朝……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
他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这一躺,便躺到了天黑,仿佛是睡着了,又仿佛没有。
恍惚间,听到有人在敲门。
他不想动,可是敲门声一直在响,十分执着。
这个时候已经快三更了,赵屠夫烦躁地扒了扒头发,翻身坐起,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不是旁人,是他的邻居瘸子阿四,瘸子阿四什么也没说,只递给他一封用火漆封了口的信,便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赵屠夫关上门,神色复杂地看着火漆上特殊的印章,这信是当年指点他来青阳镇避世的旧友托人送来的。
这是一封赵屠夫等待许久的回信,林满一个大活人竟然在青阳镇就这么消失了,他怎么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总觉得不踏实,又担心他是否已经逃离青阳镇,将他还活着并且身在青阳镇的消息传递了出去。但他在青阳镇待久了,对外面如今的局势全然不知,只得暗中发信向友人询问当今局势。
打开信,他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随即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恍然表情。
信上说……就在三日前,悬赏通缉他的公文被撤销了,他……平反了?
怔怔地看着手中的信,赵屠夫一时竟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
如今林满的死活和下落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他也不必再躲在青阳镇苟且偷生了……他以为他会开怀大笑,但实际上他只是怔怔地站了许久,然后沉默地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若是在今日之前他收到这封信,或许还会对去留问题犹豫不决,但如今……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唯一留下的理由。
仿佛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终于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吧。
窗外,晨光熹微,一夜未眠的赵屠夫已经收拾完了行李。
事实上他的行李并不多,在青阳镇生活这么多,结果临了,也就堪堪一个包袱的行李。
青阳镇是江湖人的避世之地,来这里是需要一些门路的,但离开的话却很简单。当初孑然一身遍体鳞伤地来时,他遇见了花朝,如今他可以不必再隐姓埋名四处躲藏时,花朝却要嫁人了……
自嘲地笑了一下,赵屠夫拎起行李正准备打开门离开的时候,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这么早……会是谁?
赵屠夫放下包袱,打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是秦罗衣,往常见了他总是爱搭不理的秦罗衣此时面带笑容,心情很好的样子,“早啊。”
“早……”赵屠夫愣了一下,“有什么事吗?”
“我想着待会儿你要去肉铺做生意,就早点来寻你了。”秦罗衣也没有进门,只站在门口笑眯眯地道,“是这样的,我们家阿秦和花朝的婚期定了,就在下个月初一,我想在你这里订一只猪办喜宴用。”
赵屠夫心口一抽,顿了顿,到底没有开口拒绝,只默默将自己离开的日子推迟到了下个月初一,他点点头爽快地应了。
“那就交给你了,到时候一定要来喝杯喜酒啊!”
“……好。”
送走笑容满面的秦罗衣,赵屠夫关上门,定定望着一室冷清,脸上带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也罢。
就当最后再为她做点事情吧。
如此也好。
也算有始有终了。
袁家客栈少东家的婚礼就这么热热闹闹的准备了起来,聘礼和嫁妆都是一早备齐了的,虽然嫁娶都是自家,但秦罗衣怕委屈了花朝,礼节是一个不肯少的,连喜娘都准备了两个,一个充当男方喜娘,一个充当女方喜娘。
在一片忙碌之中,迎亲之日很快临近了。
迎亲前一日,这日一大早,赵屠夫便按照约定来送猪肉,推着小板车往后厨去的时候,便看到了袁秦哼着小曲儿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一副大爷样儿,后头花朝追了出来。
“阿秦,等一下!”
“嗯?”袁秦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花朝。
“把这个带了路上吃吧。”花朝递给他两块用油纸包着的肉饼,“茶馆的瓜子点心不顶饿的。”
袁秦接过肉饼,笑着揉了揉花朝的脑袋:“乖,等我回来给你带糖葫芦吃啊。”
花朝抿唇笑了笑,看着他笑嘻嘻地出门去,一转头便看到了推着小板车的赵屠夫正神色不明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愣了一下,“赵大哥?”
赵屠夫嘴角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只道了一句:“我来送喜宴要用的猪肉,老板娘订的。”
“是这样啊,阿娘在后厨呢,你随我来吧。”花朝说着,便在前头领路。
赵屠夫便推着小板车沉默地跟了上去。
到后厨只有短短一段路,短得令人唏嘘,赵屠夫近乎贪婪地看着前头花朝的纤细的背影,这短短的一段路似乎只一个眨眼便到了。
“赵大哥?赵大哥?”花朝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赵屠夫一下子回过神,“啊?”
“阿娘跟你说话呢。”花朝有些无语地指了指赵屠夫身侧。
赵屠夫转过头便看到秦罗衣正抱着双臂,挑眉看着自己,他轻咳一声,微红了脸颊道:“抱歉,昨天夜里没有睡好,你刚刚说了什么?”
秦罗衣呵呵一声,因着心情好倒也没有拆穿他,反正过了明日花朝就是她儿媳妇了,她便也不同他计较,只道:“我让你随我去前头柜台结一下这猪肉的钱。”
“不必了,算是我的贺礼吧。”赵屠夫说着,顿了顿,又道:“我还有些旧事未了,打算离开青阳镇一阵,明日便不来喝喜酒了。”
“啊?怎么这么仓促?”秦罗衣一脸惊讶,“至少也要喝了喜酒再走啊。”
赵屠夫默默心塞了一下,他一点儿也不想喝花朝的喜酒好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干脆什么都没有说,只闷头将小板车上的猪肉都卸了下来。
秦罗衣见状,赶紧去前头取钱了,她怎么可能凭白收他这么大一个人情,而且这人还对自己的儿媳妇有非份之想。
这厢赵屠夫卸好猪肉,便推起小板车走了。
“啊赵大哥等一下,阿娘去取钱了。”花朝忙追了上去。
赵屠夫却是推着小板车走得飞快,饶是秦罗衣都没有追上他,不由得气闷道:“算了算了,就当他一片心意吧,我回头让后厨给做些他素日里喜欢吃的干粮,让他好带着上路。”
赵屠夫的事情不过是一则小插曲,很快被抛到了脑后,因为明天就是成亲之日,除了游手好闲还有心情去听说书的新郎官,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
花朝想要帮忙,秦罗衣赶紧将她推回了房间,“明天就做新娘子了,哪有新娘子出嫁前还在干活的,乖乖待在房里歇着啊。”
花朝难得有些害羞了,点点头不再作声。
秦罗衣稀罕极了,捏捏她漂亮的小脸蛋,高高兴兴地出去忙了。
花朝目送着秦罗衣出门,下意识摸了摸唇边甜蜜的笑意……啊,她真的要和阿秦成亲了呢。
就在明日。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也希望这样的生活能够一直继续下去,那么渴望拥有的幸福就在眼前,她忽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明天,一切都会顺利的吧?
为了抑制住那些纷繁复杂的念头,花朝在绣凳上坐下,拈起了绣花针。
说书先生最近的故事里,说江湖上有三个出众的少年英雄,自号岁寒三友,阿秦十分喜欢这称号,尤其推崇岁寒三友中的竹君子,花朝便在给阿秦新做的夏衫上细细地绣了竹纹。
月白色的夏衣绣上青翠欲滴的竹君子倒是十分的契合。
刚收完最后一针,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推开,袁秦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花朝被吓了一跳,绣花针一歪,一下子戳在了指头上。她“嘶”地倒抽一口凉气,怔怔地看着月白的衣服染上了一个殷红的血点,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一下子涌了上来。
“花朝,我今儿个……”袁秦兴冲冲地跑进来,然后在看到正泪眼朦胧的花朝时僵住了,有些无措地道:“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扎到手了。”花朝带着鼻音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事实上她也并不是这样娇气想哭,这纯粹是一种生理反应,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留下的阴影,花朝的痛觉异常灵敏,极其怕疼,此时也不是娇气想哭,但眼泪就是忍不住要往下落,痛得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袁秦皱眉上前拉了花朝的手看,白生生的指头尖上一个圆圆的小点,有殷红的血珠子沁了出来,非常的刺眼,他低头替她吮了吮指尖,抬头见她还在掉眼泪,赶紧又慌慌张张地捏起衣袖,去替她擦眼泪,“祖宗,别哭了啊,回头被娘看到我又要挨揍了。”
袁秦是极怕花朝哭的,自小到大,只要花朝一哭,倒霉挨揍的那个肯定就是他,还好花朝不怎么爱哭。时间久了,他仿佛挨揍挨成了惯性似的,花朝一哭,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这是怎么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秦罗衣的声音冷不丁自门口传来。
“没事,不小心针扎了手。”收到袁秦直叫救命的眼神,花朝破涕为笑,赶紧抹了眼泪,道。
秦罗衣走进房间,看了看袁秦,又看了看花朝,“真的?”
“真的。”花朝举起手里已经绣完了的衣服,加强说服力。
袁秦看到了这绣了竹君子的衣服,眼睛一亮,“这是给我的?”说着,不待花朝开口,便套在了身上,“好不好看?”
神采飞扬的少年,仿佛得天眷顾一般的容貌,又怎么可能不好看。
“好看。”花朝点头,又道,“刚刚不小心染了血污,要洗一洗才好穿。”
月白色的长衫上那一滴殷红的血点让花朝有些不适,仿佛预兆着什么一样……
“知道啦。”袁秦大咧咧地应,兴高采烈的样子。
“对了,你刚刚进门来,是想说什么?”花朝想起他刚刚兴冲冲的样子,好奇地问。
“啊对。”袁秦想起了之前没说完的话,眼睛亮亮地道:“还记得上回说书先生说的龙吟剑主人季玉英么?今天这一回说到龙吟剑主人季玉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与杀人刀袁暮一战几乎让那袁暮丢了半条性命!一战成名!那个时候季玉英才十三岁啊!”
秦罗衣的脸一下子黑了……
花朝一看秦罗衣的脸色就明白不妙,十分后悔就不该捡起这个话题,偏那袁秦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愣头青,任她站在一旁不停地使眼色,他还是一脸兴奋地继续作死了。
“人家季大侠十三岁就一战成名了,我如今都十七了啊,还是庸庸碌碌一事无成!不过那杀人刀袁暮竟然跟爹一个名字呢,你说爹取名也不取个好的,怎么就跟个恶贯满盈的杀人刀重名了呢,如果叫季玉英该多好啊……”
秦罗衣黑着脸,面无表情地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你爹不叫季玉英真是对不起你了!”话音刚落,她已经从花朝的针线篓子里掏出一把剪子,朝着袁秦掷了过去。
袁秦“嗷”地怪叫一声,一闪身躲开了,待见着亲娘掷过来的居然是把剪子,一脸不敢置信地大叫道:“我的亲娘!这是剪子喂!砸中脑袋要人命的!就算是没有砸中脑袋,砸中胳膊腿儿什么的也是要见血的啊!”
秦罗衣气笑了,“有种你别躲!”
“你当我傻啊!”袁秦眼疾手快,夺门而去。
秦罗衣呵呵冷笑两声,追了出去,打算用武力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花朝捂眼不忍看,嘴角却是翘得高高的。
真热闹啊。
鸡飞狗跳的一天过去了,夜幕降临。
明天将是新的一天。
“希望明天一切顺利。”临睡前,花朝默默呢喃了一句,然后闭上了眼睛。
刚闭上眼睛,便听到外面有人在敲窗,花朝弯了弯唇,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果然,搭着木梯爬上她窗口的不是旁人,正是明天的新郎官袁秦。
“阿娘说成亲前一晚不能见面的。”花朝一脸认真地道。
“这不是担心你紧张么,你别怕啊,一切有哥哥我呢。”袁秦咧了咧嘴,道。
花朝笑了,“嗯。”
“记得明天要听话啊。”袁秦一手扶着梯子,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花朝的脑袋。
“好。”花朝乖乖点头。
“嗯乖。”袁秦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下了梯子。
冲她挥挥手,走了。
花朝倚在窗口,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些慌张忽然就不见了。
竟是一夜好眠,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第二日一大早,花朝就醒了。
漱洗过后,等着喜娘来给她开面。
五色棉纱线在脸上滚过的时候,稍稍有些疼,但那些疼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花朝坐在妆镜前,定定望着镜中那个身着凤冠霞帔盛装打扮起来的自己,眼中有着灼灼的光亮。
说句不害臊的话,她期待这一天,真的已经期待许久了。
盛装打扮的花朝同样看得一旁的喜娘直了眼睛,直说新郎官有福了,从不曾见过这般标志的新娘,说得秦罗衣喜上眉梢。
此时客栈之内早已张灯结彩,准备了上等的筵席,中午的席面是花朝的起嫁酒,男方喜娘催了三次妆,秦罗衣才给花朝喂了上轿饭,送她出嫁。
花轿出门,大红灯笼开路,一路吹吹打打热闹得不行,花朝坐在晃晃悠悠的大红花轿里,被晃得有些发晕,耳畔是热闹的吹打声,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如同坠入了一场美好的梦境,幸福得如此不真实。
她喜欢阿秦,喜欢阿爹阿娘,喜欢青阳镇,喜欢现在的生活。
当初那个傻乎乎地唤她妹妹,明明自身难保却非要将她从拐子手里救出去的孩子,如今将要成为她的相公、她的良人,而阿爹和阿娘,也将要成为她真正意义上的爹娘。
从此,她再不必远远站着,远远地羡慕地望着别人的人生了。
真好。
大红花轿沿着镇子转了一大圈,显摆够了,最终又回到了客栈。
秦罗衣今日是人迎喜事精神爽,逢人便是三分笑,见着花轿回来了,立刻让奏乐迎轿,又让人去催催新郎官,然而袁秦却是迟迟没有出现。
花轿停在了客栈门前,因为新郎没有出现,奏乐一直不曾停下,秦罗衣不时焦急地回头张望,却迟迟不见那个臭小子出来,她脑门上渐渐沁出汗来,心里生出了些不太美妙的感觉。
过了一阵,这个预感得到了证实,袁暮大步走到秦罗衣身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那个臭小子留书出走了。”
秦罗衣猛地瞪大了眼睛。
袁秦的留书里只有龙飞风舞的一行字:“我走了,不用担心,终有一日,我定会名扬天下!”
透过那嚣张无比的字体仿佛可以看到臭小子耀武扬威神采飞扬的样子。
看完,秦罗衣猛地将信纸攥成一团,气得直发抖,她说他怎么乖乖地答应了婚事,感情是为了今日能够出其不意地逃婚做准备呢!
简直胆大包天!
花轿之中,凤冠霞帔盛装打扮的花朝等待了许久,直等到扬起的唇角缓缓落下,眼中的光亮渐渐散开。
她等待的良人,一直没来。
吉时早就已经过去了,大红花轿停在客栈门前,外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叽叽喳喳指指点点好不热闹。
“哎呦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见新郎出来啊。”
“吉时早就过了,这新郎官怕是逃了吧……”
“听说这位小娘子不久前被歹人掳走失了清白呢……”
“啊,怪道新郎官会逃婚呢……”
人群里有人在窃窃私语,不知是谁先说的,然后一个传一个,竟是很快将这恶毒的流言蔓延了开来。
“是谁在那里胡说八道!”秦罗衣听到,气得脸色铁青,当下一脚踹飞了客栈门前的木杆。
那木杆原是客栈挂幌子用的,足有成年男子大腿那么粗,被她一脚下去,一声脆响便倒了下来,唬得围观的人群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唯恐被那倒下的木杆砸到。
花朝听到外头的动静,自己掀开轿帘,下了花轿。
看到花朝自己走出来,秦罗衣一下子哑火了。
一场喜剧眼见着变成了闹剧,隐隐有流言传出来,说袁秦之所以逃婚,是因为花朝被歹人掳走失了清白,这流言言之凿凿,说得有鼻子有眼,竟是闹到了人人皆知的地步。
“……那个混帐!”秦罗衣怒气冲冲地回到房中,气得摔了茶杯,脸色铁青。
作为话题的中心人物,花朝表现得则得平静多了,她沏了茶放在秦罗衣手中,安抚道:“阿娘,不要生气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找到阿秦。”
“找他做什么!让他走!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了!”秦罗衣拍着桌子咬牙切齿地发狠道:“竟然做出这般下作之事,我都没脸认他!”
她是真的气急了,和袁秦一起消失的还有之前那个异乡人留下的马,行事如此利落,可见早有准备,那个混帐是打定主意要趁着结婚之日,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离家出走的,之前那般乖巧听话不过是为了令她麻痹大意罢了。
那个混账!
他竟完全没有替花朝想一想,满心喜悦地等待着新郎来踢轿,最后却难堪地自己走下花轿是怎么样一个处境,秦罗衣简直不敢去想当时的状况了,还有那愈演愈烈的流言,闹得这般沸沸扬扬,明眼人一看便知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阿娘。”花朝蹲下身,握住秦罗衣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阿秦是你的儿子,他是什么样的性子你难道不清楚吗?他做得出逃婚之事,但诋毁我名节的事情定然不是他做的,他并不是这般阴狠歹毒之人。”
用名节来羞辱一个女子,且还在被新郎逃婚之时,这般阴狠,绝不可能是袁秦的手笔。
秦罗衣当然也不想以这样的恶意来揣测自己的儿子,此时听到花朝这般善解人意的话,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也是我将他逼得太紧了。”花朝垂下眼帘,动了动唇,轻声道。
明明知道他不愿意成亲的……可是却在他没有强烈反对之后心存侥幸。
秦罗衣看她这般,一下子心疼了起来,虽然花朝不是她亲生的,但在身边这么多年,她又这么乖巧,早和亲生的没有什么不同,她拍了拍花朝的手,“是阿娘的私心拖累了你,回头阿娘替你寻个更好的,不让你再受这样的委屈……”正说着,便见袁暮推门进来,她忙起身道:“怎么样?有没有找到他?”
袁暮摇摇头,“也是我小瞧了那个臭小子,他行事谨慎得很,竟然没有留下一点痕迹。”